第二十九章 法亚秘辛
“在异星语言中，‘法亚’一词的意义是墓地、死亡、毁灭、终末等。这里叫法亚，因为这里是文明的墓地。”
“文明...的墓地？”怀斯曼语气疑惑。
“所有的有形之物都会毁灭，”投影摊手，“无一例外，我所做的努力也只不过是让我们的文明能走的更远、更精彩一点。”
“这可真是一个消极的世界观。”怀斯曼翻了翻眼皮。
“屁话！”投影反驳，“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会死，为毛活着的时候还那么努力？”
“这才是内心坚强的表现啊！”
“这俩能一样吗？”怀斯曼反问。
“行，不一样，那你每天躺着吃饱喝足等死不就好了。”投影回道。
“你...”
怀斯曼好像胸口里有一口浓痰，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如果楚天在旁边，一定会告诉他——这便是想吐槽的感觉。
“我说不过你，但是我不认为你说的是对的。”
最终，他用出了耍赖皮**。
两人...额一人一影干瞪眼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投影继续开始解释。
“而所有的文明被毁灭、被遗忘之后，残余物就会聚集在这里——法亚，然后逐渐被虚空分解。”
他开了一个玩笑：“我们倒好，出生就躺在墓里，一步到位。”
“......”
“实际上生活在这里的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法亚之门。”
投影打了一个比方：“我们大概就和小水塘里面不知道为啥自己长出来的小野鱼差不多...”
“但是现在水塘要干了。”
“听起来真惨，”怀斯曼疑惑，“因为李林的缘故？”
“这只是一方面。”
投影耸肩，继续开始了讲述。
“法亚之门，是异星文明为了超脱而创造出的究极造物，它实际并不是一个门，而是一个引擎。”
它现在的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第一个看到他的挪威极地探险家罗阿德阿蒙森，在发现的时候惊呼：
“门！好大的门！”
然后这个名字便被记录，传颂了下来。
显然那时的阿蒙森只看到了它很小的一部分。
“异星文明打造出了这个引擎，为了从这片墓地逃出去。”
这时怀斯曼心中突然出现了画面。
集合一整个文明的力量，共同完成同一件事情，只为了从末日中超脱...亦或者保留下文明的种子...
“他们...成功了吗？”他下意识提问。
可恶，卫一帆那家伙到底往我脑子里塞了什么！
“屁话，他们成功了还能有我们！？”
投影双手一拍：“飞到一半，卡住了。”
“......”
“一半成为了我们现在的世界，也就是法亚；另一半则是成了深渊。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世界只有‘一半’的缘故，北半球的无归之海实际上就是通往深渊的过道。”
“哦...哦！”
怀斯曼不是学者，也不是求知欲旺盛的人，听这些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所以即便是关乎整个世界的秘辛，也是听得一阵犯困。
“原来如此。”他敷衍道。
“但他们也没有失败。”投影的话忽然转折。
“嗯？”怀斯曼一副‘你在玩我？’的表情。
“虽然异星文明没有保留下来...但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创造出一个不需要其他智慧生命观测，可以独立存在的世界。
“问题就出在，这样的世界有两个。”
如果一道方程有两个解，那么只算出一个的人肯定会被扣分。
如果一个实验会出现两种结果，那么只做了一种准备...肯定会发生巨大的事故！
两个‘正确的解’从两侧撕裂了法亚之门引擎，深渊和法亚从事像上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而原本最安全，位于中段的逃生舱...恰好消失在了裂隙之中。
那个曾经恢弘的文明消失在了虚空。
只留下了那洞穿两界的奇迹机械不断地旋转。
就好像一座墓碑...
这里是法亚，文明的坟墓。
“他们算是完球了，”投影一句话，总结出了不知道多少智慧生物的无奈，“但就算是遗留，我们也遭不住啊...”
没办法，文明差距太大。
就好像，现代人如果突然全部消失，留下的核电站依旧能够祸害不知道多少年。
也不对，毕竟生命的存在就是奇迹，也许会发展出不少抗辐射的生物。
脆弱的只是人类罢了。
现代人动不动就说自己的武器可以毁灭地球，殊不知对于地球来说现在的人类只是疥疮之疾，人类种蘑菇所能毁灭的也只有自己，额，跑题了......
“为了维持法亚世界这个小水塘，李林在管理者的位置上呆了五千多年。”
投影伸出一根手指：
“简单来说，同野生皮实的世界不同，法亚就是一个精致而脆弱的仪器，这台仪器必须要一个管理者...献身。”
“为什么...你用了献身这个词？”怀斯曼发现了华点。
“因为我们都是人类，生活在物质世界，普普通通的人类。”投影道。
“以人之身，行神之事，肯定会有消耗...”、
这时候，如果楚天在旁边，一定会觉得，噫，有传火那味儿了。
传不了传不了，这火传不了！
“能维持五千多年，那都算是李林身上有大气运。”
“我记得宏观宇宙学曾经学过，每一本广义上的文学作品，都对应着一个被我们观测锚定的宇宙，”
怀斯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些宇宙里面那么多神啊仙啊的，这些连我们都能观测到的东西，难道异星文明解决不了吗？”
“你的宏观宇宙学是格斗课老师教的么？”投影讽刺道。
“额...应该算。”
自从玛瑞克尔动乱，怀斯曼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同其他孤儿一起被冰晶石收养之后，他们就没有一个原本意义上的老师了。
——毕竟想要的知识都可以直接灌输，学习这件事情便失去了爱好以外几乎全部的意义。
硬要说的话，他们的知识来源都是冰晶石，无论哪一科。
对面没有逗哏，投影的一口老槽被噎了回去。
“怪...怪不得...”
“说到底，还是‘叠盒子’的问题。”
第三十章 内外交困
此时，玛瑞克尔防线。
高杉站在临时搭建的钢铁防线之上，向远处遥望。
天地都是一片漆黑，汹涌那翻滚这的，早已分不清是黑潮还是乌云。
“害怕吗？”他问向不远处的柳水。
“怕个鸟！”
柳水侧身坐在巨型电磁炮的基座上，检查着手中印着四叶草商标的科幻风格的长剑。
简直和背着破剑，一身长衫，像某些武侠片剧组里面刚刚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卸妆的高杉是两个画风。
“别忘了姐姐我可是你的师父！”
听到这话，高杉满头黑线，连即将到来大战的压力都消散了几分。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在某个时间段，柳水回到过去，教导了他。
两人的关系就像是互为首尾的衔尾蛇一般，跨越时间互为师徒......
总而言之，贵圈很乱。
整备完成，柳水轻弹剑身，嗡的一声，刃口亮起暗淡的蓝光。
“我的乖徒儿都没有怕，我这个做师父的哪里有怕的道理哦...哇哈哈哈。”
“还是认真一点吧。”
高杉走过去，将仍在大笑着的柳水一把抱了下来，轻声提醒。
“毕竟这次的敌人，真的很强啊...”
他的话音刚落。
一道白色的圆弧在地平线的尽头浮现，将黑潮与阴云分割，宛如黎明。
但那不是黎明。
不过几个呼吸，原本的白线就变成巨浪一般，向玛瑞克尔涌来。
“敌袭！！！”
刺耳的警报响起，整个防线肉眼可见的混乱了起来。
毕竟只是临时构筑的防线，负责防守工作的人员投入新的工作尚没有几天；而且士兵也大多自法亚各地，素质参差不齐。
可以说，要不是四叶草的智能技术发达，指令细化到每个人的终端，让工作变得跟游戏中做任务一样简单的话...
这个临时构筑的防御工程，早都自我崩溃了。
“无需惊慌。”
警报暂停，联邦总统兼本次特别行动总司令张浩羽的投影在众人面前出现。
“在这里，我们汇聚了全法亚的精英...
“还有最高精尖的技术！
“而我们的敌人——只是一些没有智慧的白色怪物。”
“诸位！我们现在已经退无可守了！我们的身后有着二十万万同胞......”
自古以来就有战前动员，消除恐惧、鼓舞士气，不过目前情势紧急，实在不宜多说。
于是他一挥手：
“现在，全单位自由射击！”
暴雨滂沱而下，夹杂着漆黑粉尘的液滴反射着火光。
此时原本射程最远的能量武器，反而成了只能近距离清场的道具，他们的设计师永远想不到，有一天雨水中会混杂如此大量的铁粉。
火光与弹链、光束与爆鸣，伴随着在咆哮嘶吼中飞散的肢体，宛如一曲血与火的交响乐。
雨下的更大了。
黑色的潮水不断上涨，拍打着脚下的钢铁防线。
白色巨浪仍在靠近，无限制的射击也只是延缓了它的步伐。
“可恶！它们的数量是无限的吗？！”
一旁的战士怒吼道，就才刚刚，他打完了最后一梭子子弹。
说到底，法亚的军队早已淘汰了动能武器，所以并没有太大量的储备。
逐渐失去压制的白色巨浪再一次加速。
这时人们终于能看清它的构成......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又隔着一层动力装甲，它依然让无数战士遍体生寒！
数不清种类，同样通体苍白的怪物堆砌，挤压、变形直至扭曲到让人感到作呕仍旧不断蠕动着的肢体。
那是无法形容的亵渎，任何文字描述都显得苍白，仿佛造物主疯癫之时的狂悖造物。
仿佛看一眼就能让人的精神堕入深渊，只靠外貌就能引起污染。
还好动力装甲的面罩上有ar（现实增强）装置，加增了一层透镜之后也就和游戏中的怪物差不多。
它们同时张开口。
“！！！”
无数高低不同的嘶吼咆哮，混杂成了包含了所有频率的鸣叫。
整个防线似乎都开始震动了起来，隐藏在动力装甲之下，鲜血从守卫士兵们的耳中流出。
“开炮！开炮！！”
连绵不断炸裂的火光把天地映成了白夜，能量洪流不断地在怪物浪潮中烧灼出一个个空洞，又立刻被填满。
嗞嗞——
大功率的水泵抽动南冰洋中的冷水，不断地冷却着因为长时间使用而过热的重炮，另一端，制冷装置的排水口不断地喷涌而出高温的蒸汽。
尚未完全冷却，只等到温度降到安全线以下，炮口就再一次向怪浪发射高能光柱。
这是丝毫不顾及耐久与手册上正确操作的用法。
但此刻没人会顾及这些东西了，打不赢这一仗的话那就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走吧。”
高杉回过头，“我们的战场在另一边。”
就在几小时前，玛瑞克尔内部突然爆发出了一种黑色粘液怪物。
只要沾到一点，不论是契约者还是普通人，都会变成只会叫喊‘圣诞节’以及自爆的怪物。
内忧外患！
还好，黑雨影响的范围只在地面以上，在南极地底的玛瑞克尔中仍然可以使用契约能力。
柳水坐到了高杉的肩膀上，甩了甩手中的剑。
“唉~比起里面的那些小黑，我还是更愿意去打小白。”
毕竟那些白色怪物只是看起来恶心，而黑色的那些...不仅看着恶心，还很诡异。
忽然。
清净空灵的歌声响起。
就好像直接在每个人的耳边的圣咏，回响在殿堂之中，诉说着神圣而安详的故事。
“那是...！”
像是在中心引爆了一颗炸弹，天空中浓厚的黑云环状，黄昏为每个耸立着的东西都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就连那些白色怪物都停在了原地，千万万个头颅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不知是因为歌声还是这副奇景，负责防守的士兵竟然也停下了射击。
向它们凝望的方向看去，借着暮光，众人可以看到，有什么巨大的机械在法亚之门附近升起......
如同老式的陀螺仪一般，层层嵌套这的钢铁巨轮，不断旋转。
配合上圣歌，竟给人一种神秘玄奥的感觉。
那是一艘飞船。
第三十一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
在人群，还有数万万倍于他们数量怪物的共同注视下。
赫尔梅斯号靠着法亚之门缓缓升起。
这时，张浩宇回过了神。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身为战役总司令的他还是说出了身在此刻最正确的话语：
“那是我们盟友四叶草科技准备的秘密武器，现在全体继续射击！”
战火再次响起。
此时怀斯曼一脸疑惑地望向一旁，出任副总指挥，四叶草科技的女总裁冰晶石。
冰晶石用同样疑惑，但是超凶的眼神瞪了回去。
仿佛在说：
“你瞅啥？老娘也不知道那是嘛玩意儿！”
她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是名义上的掌控者，但这该死的公司里面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动，让整个特别灾害应对指挥总部的人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所在。
原本坚固的房间此刻好像钢铁巨兽的胃袋。
在惊恐的目光中，坚硬的墙壁扭曲变形，好像震波一般的金属波浪。
铮！
“怎么回事？！”
片刻便回过神来的张浩宇发动了自己的契约能力，细密的金属丝将整个房间缝补了起来，顺便帮大家固定在了原地。
“刚刚在玛瑞克尔周围出现了复数的高能反应！！”
负责监控的人员报告到，“不超过一秒，还没来得急汇报...”
张浩宇摆手：“检查受灾情况把。”
随着高能干扰散去，对灾害本部的设备重新通过网络联系到了外部的监测装置......
原本银白色的雪原上，此刻竟出现了数百道焦黑道路。
仿佛深可见骨的伤痕，印刻在大地之上。
穹顶被撕裂，地下的城市裸露在了风雪之中。
电光闪烁，夕阳的余辉洒在了断裂的机械与线路上，仿佛一副末日的图景。
“这是！！”
在画面的远处，借着方才不分敌我攻击清理的路径，可以看到远处一只肿胀而庞大的怪物，胸口暗红色的圆球再一次逐渐明亮。
“必须消灭掉它们！”
张浩宇用力砸向面前的办公桌，“在它们下次充能完成之前！”
“没有足够的火力。”
一旁的将军摇头，看着画面中即便是全力开火，依旧逐渐合拢的怪物破口。
数量就是最大的暴力，就好像宇宙空间的距离能够阻挡多少懵懂无知的文明。
“报告长官...”一人突然举手，“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刚刚的飞船驱散了墨钢雨云，那些来帮忙的契约者上报他们现在可以在外界使用能力了！”
“但是他们还要负责解决内部的圣诞怪。”
张浩宇摇头，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只是饮鸩止渴，那些滴着黑色粘液的圣诞怪一样是不亚于白色巨兽的威胁。
“另一个好消息！”另一人激动地高喊。
“圣诞怪！他们全部都向刚才那艘飞船的位置汇聚过去了！”
张浩宇的目光看向屏幕：
“一只不剩？”
毕竟这东西比丧尸还恶心，放一两只不管一会儿就能感染一个城市。
【是的先生，一只不剩。】
智能回答道。
权衡片刻，再同对灾害作战本部中的众人确认了一下眼神，他开口下令。
“那就让他们去消灭白色巨怪...”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让别人冲进去代表了什么。
与前面的炮灰不同，怪浪内部强大的个体，每一只都堪比无畏级的契约者。
成千上万，十数百万。
......
“不要去！”
柳水拉住了高杉的衣角。
“那就是送死！！”她吼道。
“我知道。”高杉点头，“但总是需要人去的。”
“还有那么多契约者！为什么你非要去拦下这事情！”柳水不解的摇头。
这时高杉虚起眼：
“你知道吗...我能感受到，这次的灾难似乎有人在背后操控...
“呵呵，能发射激光的怪物数量和我们这些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契约者数量刚好一样，一个不差！”
“那我们跑吧...”柳水哀求道，她知道自己没有高杉那样高尚。
“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有那样的敌人，我们也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啊。”
高杉拔出背后锈迹斑斑的长剑。
剑身微鸣，此时恰好是极昼与极夜的交替，夕阳完全消失。
缺口生长、恢复，锈迹剥脱落下。
“逃不掉的......”高杉凝视着远方，微微叹气。
时隔千年，宝剑再一次绽放出锋芒，好一道月下的锋华。
“我是不是很傻？”
“呆子呆子呆子！”柳水踢了一脚他的小腿。
揉了揉一旁炸毛的小东西，高杉留下了一句话：
“你留在这里，温一杯酒就好。”
随后一剑而去。
“小子，真的是长本事了啊，敢调戏师父...”
愣了片刻，柳水骂骂咧咧的跟了上去。
“在你干掉那个大家伙之前，我是不会出手的，毕竟我还要负责把你这个呆子带回来！”
她向前喊道。
剑光闪过。
前方一大片的敌人便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静止下来，随后断裂，随风灰化。
虽然名字很普通，但高杉毕竟是全法亚最强大的几名契约者之一。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实力啊。”
可惜他的性格，倒是没一点大佬的样子...
“没这实力还想当我的师傅~”一边消灭怪物，他居然还抽出了空隙弹了跟在身后的柳水一个脑瓜崩。
简直和小孩子一样。
经常有一些小孩，对异性有着朦胧的好感，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更不知道怎么表达，于是就化作了各种捉弄和恶作剧......
长大后，他们大都成了单身狗。
“满堂花醉三千客，”
随着高杉前冲，身边卷起了花瓣的龙卷。
轻声划下，瓣片边沿的白色血液仿佛也沾染上来酒香。
“一剑霜寒十四州。”
一个呼吸，随着口中诗句轻吟。
周身的花瓣全部汇聚向他的前方，凝实成一柄巨大的长剑。
飒—！
此刻天地间只剩下那道冷色调的剑光。
铺天盖地的怪物、
汹涌的黑潮、
还有远处翻滚的云海...
全部在锋刃下一分为二！
甚至给人一种感觉，在这道寂寞的寒剑之下，连时光都被切开了。
一剑——
霜寒十四州！
第三十二章 游乐园
“跑！”
高杉可没有什么打完之后摆poss的冲动，那些白色怪物也不是可以随意割草无双的炮灰。
只见剑光还没消失在视野的尽头，他便一把抄起柳水，身影猛退数里。
“噗！！”
突兀的，高杉与柳水被逼停了下来！
从极动到极静，这瞬间的加速度让不是专修**的两人倒喷一口鲜血。
“哎呀~我制造出这些可爱的孩子，可不是让你们当英雄耍帅的。”
白色的线条从一无所有的空中延伸而出，编织成那看起来柔弱的细带却坚韧的难以想象。
即便是高杉爆发全部剑意，也无法让它变松一丝一毫。
“十三......”他咬着牙说道。
一头白发，长相酷似冰晶石的女子坐在白色巨兽的脊背上，看向被固定在半空中的两人。
“想不到咱居然这么出名。”
她双手合十，毫无诚意的道歉道。
“抱歉喽，请——在这里退场，因为玛瑞克尔必须被毁灭。”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事实上任何一个智商正常的敌对者都不会主动暴露自己的计划，但对面那个明显不是。
因为疯子论外，不管是讨论问题还是审判量刑...咳咳...
所以高杉尝试着提问了一下。
“因为有趣~”
13号想也不想的回答。
“如果如果啊，就这样让你回去，只是增加了一点点战斗力拖延时间，最终还是要毁灭...这太无聊了！”
虽然她的言语中逻辑十分混乱，但高杉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时间！
此时，他和柳水自然也不是放弃了抵抗，两人用自己一脉独特的秘密方式交流着。
“怎么办！？”
被困在敌阵中，周围强敌环伺自然让柳水心生焦急。
“找机会。”高杉似乎一如既往的冷静。
此时，13号还在孜孜不倦的解释着自己行为的原因。
“......所以，还不如支持卫一帆的计划...
“他可真是个有趣的人！连我都不知道他的计划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她歪过头，斜斜的看着高杉二人。
“未知就是有趣！没什么比一个无法预知且不受控的未来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疯子！”
在心中吐槽完，高杉继续开始分析情况。
他知道不会有援军来了。
在这次志愿出击的契约者中，和他实力相近的还有好几个。
不像他，全力放了一个大招才制造出了轻松出入怪群的表象。
而他的其他几个老朋友，拥有更多更轻松的群攻技能，回去以后对于这次防御战的影响，比他可大得多了。
也就是，能拖延更多的时间，而拦截他的13号的目的，便是提早玛瑞克尔陷落的时间。
所以很大概率，他们也会遭受到拦截。
“哎，只能靠我们自己咯。”抱怨了一句，高杉继续开始了尝试。
他望向13号，用全身上下除了嘴皮子唯一能移动的眼神示意了一下绑在身上的白色硬条。
“喂，这些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挣扎不开？”
“真理。”
13老师果然又开始了诲人不倦。
“构筑这个世界的基石，各种概念的具象化......
“所以你这种想要用蛮力挣脱的行为真是蠢爆了，除非你能一剑破坏一个世界~”
“原来是这样。”
高杉想点头，但他的头也被固定死了......
“那就——
一道月光落下。
“换一个世界！”
高杉与柳水身上的绑缚刹那间消失。
“哦~！这是！”
13号扫视，四周的景象焕然一新，原本黄昏中泛黑的潮水消失了。
她与座下的巨兽，还有周围的怪物一起，出现在一个充满了画意的唯美小山丘之下。
“固有结界！”
高杉与柳水背靠着站在小丘之上，俯视着四周似乎无穷无尽的白色怪物。
咆哮与不安地踏步声逐渐消失，仿佛就连这些怪物都觉得破坏这宁静是一种罪恶。
此刻13号也成了自上而下仰望的一员。
只见她的脸上毫无因为话多被翻盘的懊恼，反而带着兴奋的潮红。
“果然！在逆境之中才能逼迫出新鲜的事物，人类真是太有趣了！”
月光洒下，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
“诸位既然不请自来，何不听我一曲长歌，共赏这万古同辉的明月？”
......
转身，挥剑。
血从高杉的伤口之中溢出。
他的gates值已经连一次恢复身体的剩余都没有了。
看着身后即将闭上眼睛的柳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歉意。
“哈哈哈，是我赢了。”
他故意高声说道。
因为重复消灭这些怪物真的是一件枯燥而且危险的事情。
两人在中途便定下了一个比赛，借着这次的机会，看谁消灭掉的敌人更多，谁就是真正的师父。
最终，连时间都忘记了的两人，哪还有计数的心思......
“你这个...呆子...”
背后，柳水的声音细若游蚊。
转身，挥剑，高杉永远把柳水所在的背后放在怪物离得最远的那一边。
“抱歉...”
柳水叹息：“本来还说要保护你的背后的......”
转身，挥剑。
高杉继续浴血奋战着，也许是还存有一丝希望，也许只是为了多听一会她的声音。
“我听说啊...人死了之后，全部都会去到一个很大很大的游乐园里面...”
柳水眼神闪烁，似呓语一般小声诉说着自己曾听到过的传闻。
“能遇到所有想遇到的亲人和朋友，然后可以结伴一同游玩...”
“可以一直玩，一直玩直到厌倦...”
转身，挥剑。
即便是没有gates值的支持，单纯靠身体的强化，高杉也能将那些面貌狰狞的白色怪物一刀两断。
“但是那个游乐园真的很大很大，有数不清的游玩项目，所以人们永远都不会厌倦......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去过游乐园...”
柳水的视线逐渐模糊，比起高杉，略弱一筹的她受的伤自然更加严重。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开始回忆。
“真是遗憾...我记得之前，咱们住的地方旁边才开了一家。”
废墟中，半架倒塌的摩天轮发出轰然巨响。
但那巨响转瞬便淹没在更嘈杂爆炸与嘶吼中。
已然是极夜，只有偶尔划过的战火不时能照亮那些存留在大地上的焦黑裂痕。
狂风卷起冰原上沾染了硝烟的雪，从裂痕的缝隙中吹入。
在雪覆盖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游乐园的遗迹。
“真是...遗憾啊...”
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高杉将手中残破的剑插在脚下怪物的尸体上，体力不支的半跪而下。
此时他的脚下，怪物的尸体早已堆砌成了一座小山，将这一片海都填满了。
但它们依然无穷无尽，好像海沙。
“抱歉。”
第三十三章 纷乱的狂潮
玛瑞克尔陷落了。
也许自这座奇迹之城建成的第一天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想到它的结局会是这样的
——失陷在一群没有智慧的怪物手中。
在即将陷落之前，城市内部实验的虫洞站终于完成了启动，与帝国壁垒号之间打开了一道传送门户。
星云一完成筛查，清除了藏在船上时刻准备着作妖破坏的女神会成员。
那些逃到玛瑞克尔、并幸运的坚持到最后的幸存者得救了。
虽然百不存一，但终究是有人活了下来。
活人可以记述历史、活人可以开创未来...总而言之，活着，便是希望。
“这就是最后一批了吗。”
坐在特别灾害应对本部的总指挥室中，怀斯曼提问。
【是的。】
空无一人的总部中，人工智能无感情的声音不断回响。
【现在在玛瑞克尔中，能搜索到的智慧生物，只剩下您了，所以请......】
“降低智能等级！”
【是。】
他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向后猛然瘫坐向椅背。
“累了啊...”
房间外，自律武器仍在不知疲倦的抵抗着那些白色怪物，直至机械损坏一刻不停的执行着自身的使命。
“指令，墙壁，开启全景模式。”
为了不被叨扰而降低了智能等级，现在的张浩宇只能用更为贴近机械的指令来传达自己的想法。
噔！
所有原本的灯都被熄灭了，四周再次亮起的时候，墙壁好像变成了透明色的。
星空、枪火的闪光还有黑与白的潮水仿佛变的触手可及。
张浩宇摸索了一下，随后躺了下来。
现在的南极已经完全到了极夜。
不像其他大城市的夜空，在废气与光污染的联袂之下只能看到星星点点。
那是一条河，暗蓝的天幕中流淌着的银白色河流。
“好美...”
直到这时张浩宇才想起，自己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仰望星空了。
上一次？
上一次还是幼年时候和父亲......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原来创造一个理想中的世界，这么难啊...”
从年少轻狂，怀揣无数抱负理想；到承认自己能力的极限。
张浩宇深吸了一口气。
“指令，自毁，给我引爆你所能控制的一切可以炸的东西！”
【警告！该指令无法逆...】
“你没听错，给我炸！”
【已收到第二次确认，由于自爆指令十分危险，请进行最后一次确认。】
“艹，谁把流程设置的这么麻烦...”
张浩宇好不容易憋的一口气一下子泄了出来，整个人的精气神下降了一大截。
“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他翻了翻白眼：“还想搞的悲壮一点的...算了，确认引爆。”
轰——！
火环一一圈圈绽放，自外而内。
不要因为描述的苍白就认为这爆炸的威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火环，是自宇宙向法亚看去都可以看到的！
在帝国壁垒号上，侥幸逃得一命的人们向法亚星望去。
整片南极大陆都爆燃起了圆环状的赤光。
就好像...
为行星带上了巨大的冠冕！
轰——！
听着逐渐接近的爆炸一声声炸响，此刻张浩宇的内心却无比的安宁。
“晚安，玛瑞克尔。”
他背靠着大地，面朝向星空睡着了。
做起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好的梦。
......
怀斯曼坐在赫尔梅斯号的中庭之中。
其实他和船上的一千多万人才是法亚最后的智慧生命，但这些事情灾害应对本部的智能可接触不到。
他看到巨兽吐息，在雪原上留下道道焦黑深痕。
他看到契约者们自愿前往消灭巨兽，一去不返。
他看到......
数不清的人类。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士兵、平民...
他看到了世界。
他看到了火焰如冠冕一般绽放。
“啊—————”
时间还有最后一小时。
“开始吗？”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声音，变成杂乱的线条不断跳动。
潮水上涨，逐渐淹没整个纷乱的世界。
此时，赫尔梅斯号之中。
按照紧急避难命令，迪斯佩尔·布莱克正百无聊赖的在安全舱中刷着短立体视频。
如果怀斯曼能够看到他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兄弟。
与因为报仇触犯法律而被抓紧去了的怀斯曼不同，布莱克一直作为四叶草未来的高层被培养着。
作为精英的他，自然是居住在最为安全和高端的‘第一区’。
“什么味道？”
布莱克皱起眉，他问到了一股甜腥的气味传来...
通风口！
有着辅脑芯片的帮助，对于数据分析计算是十分迅速的。
怀斯曼走到厕所门口，小心地打开门...
他看到了，橙黄色的粘液从通风口流下。
难道又是什么怪物？！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才经历过黑色油怪的布莱克自然不会接触
三步并作两步，布莱克夺身冲向房间的大门。
咔咔...
门锁的死死地，上方的红色安全灯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徒劳之举。
而水声...从低落，到流淌，再到奔涌而出！
“给我开，开啊！”
在密闭房间中，橙色液体逐渐上涨。
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有些麻痒，但更多的是温暖，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了一样。
布莱克被淹没了，但他并没有窒息。
只是有些昏昏欲睡。
迷茫中，他感到自己仿佛逐渐回到了幼年，直至未出生一般。
他的身体在橙色的液体中逐渐溶解，这相似的一幕在赫尔梅斯号中发生了上千万次。
“我不想死......”
亮起、熄灭，好像有一道白光瞬间穿过深海。
光、暗、光、暗...
不，不是一道白光，而是整个海洋都开始闪烁了起来。
越来越快。
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最开始的几分钟一次，到现在几秒一次。
最后，频率好像停在了一个奇异的节拍上。
像呼吸，又像心跳。
感到自己的心脏再次开始跳动，怀斯曼缓缓睁开了双眼。
“咕噜...”
感到自己的头沉没在水中，怀斯曼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潮水消失，只留下没过脚踝的薄薄一层。
迷茫...
除了天空，便是如同镜面一般倒映天空的水面。
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提忒...”
“恭喜你！”提忒微笑着鼓掌。
“恭喜你！”
掌声与恭贺从背后传来，怀斯曼转过身，发现自己儿时的同伴们都在这里。
他想起了一些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恭喜你！”
原本稀疏的掌声逐渐变的如同雷鸣，这时怀斯曼才发现，四周稍远处已经围满了人。
他回以微笑，然后在迷茫中被掌声淹没。
......
......
第十一章：纷乱的狂潮（完）
序章 雨天
车窗外，人工天幕散发着刺眼的光热。
“还有多久才到啊~！”林依琪抱怨。
坐在前排开车的楚天打了个哈哈：
“快了吧，游乐园重新翻修的地方在七十七区，离咱们原来住的二十八区稍微有点远。”
原本的游乐园，一大半都已经在巨兽的激光喷吐中化为了灰烬...
处理完了深渊入侵以及之前一系列事件的李林四人终于获得了一段时间安宁的假期。
借着这难得的休息，李林决定完成与林依琪的约定
——大家一起约着去游乐园玩耍。
楚天转过头，看了看面无喵情的李林、明显露出急躁的林依琪还有自己的妻子何梦...
至于他的儿子？大人出去玩，熊孩子当然是丢在家里！
看来大家确实有些感到无聊了...
“来听点歌吧，现在咱们正在五十六区的快速车道，这次真的快到了。”
不用额外的吩咐，明晰了意图的车载智能立刻开始播放歌曲。
“接下来，一首最近网络上忽然爆火的《雨天》带给大家。
......
欢乐时光转瞬即逝；
就像是雨点，飘落而下；
现在；
将化作回忆，直到永远；
......”
闲来无事，李林也闭上眼睛开始赏析乐曲。
暴雨打在逐渐冰凉的身体上，蓝色长发的女子紧抱着他哭嚎。
“抱歉...我的能力只有毁灭啊！我救不了你！”
那是谁？
睁开眼，李林看着林依琪摇晃着身子，乐呵呵的听着歌。
“......
祈祷升起，雨滴落下；
现在；
摘下那黄金果；
你便能实现，一切的愿望。
......”
等等！
李林忽然觉得歌词听起来有些熟悉...
这不就是他这些年干的事情吗！
于是他悄摸摸的查了一下，作词：林依琪；作曲，林依琪...
“我的妈耶，想不到你还会写词编曲！”
李林惊讶的别过头。
他内心的震撼程度，打个比方，就好像铲屎官某一天看到自己家的哈士奇站到了诺贝尔奖的领奖台上——还tm获了奖！
“哎嘿嘿~也就是随便把咱的经历改编了一下，没想到就火了...”
“......
欢乐时光转瞬即逝；
就像是雨点，无法折返；
回忆；
是如此美好，如此遥远；
......”
“歌是好歌，不过...”李林提出自己的看法。
“总感觉有点悲伤。”
闻言，林依琪不好意思地用尾巴搔了搔头：
“主要是，我觉得一直以来的生活太美好了...美好的就像一场梦，让人随时害怕梦醒来，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
“你呀...”李林宠溺的搓了搓林依琪的头，“这不就是升级版的杞人忧天吗！”
林依琪涨红了脸，开始争辩，接着便是一连串难懂的话。
什么“直觉”，什么“虚空生物”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了起来。
车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直觉不能算”
李林摆摆手：“放心吧，有我在，就算真的是梦我也能把它变成现实！”
“嗯！”
“这狗粮...甜到掉牙了！”楚天皱眉。
“是你牙齿不好吧，大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知道这个梗的何梦立马接了上去。
虽然仍旧是青壮年的模样，但楚天的年龄，放在地球来看，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声大叔。
时间真是个蛋疼的东西，让好好的少年逐渐变的油腻...
“......
现在；
奔向那乐园；
你便能远离，悲伤和绝望。”
一曲终了，四人也来到了游乐园的门口。
“其实这是短版的，还有一首完整版的以后我们有时间一起听鸭！”
一路上，林依琪仍旧喋喋不休的向众人介绍着她的第一首歌。
好吧，考虑到她的硬件配置，也许这灵光一闪的产物也是最后一首了。
鬼屋！过山车！旋转木马！碰碰车！摩天轮！......
既然买了票，四人自然一个项目都不会放过。
至于需要排队？时间不够？
呵呵，在钞能力之下，排队？不存在的！
“啊...”*3
林依琪/李林/何梦三人六目呆滞。
“确实是很标准的游乐园。”
楚天一口说出了大家心里共同的想法，“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太贫弱了！”
是啊，这些游乐项目，都是针对普通人设计的。
对普通人十分惊险刺激的体验，换到李林他们身上...
大概也就是吹吹风洒洒水的程度......
这时，迎面忽然走来一位身着正装的男士。
“我看几位脸上意犹未尽，想来是玩的不够尽兴？”
看到来者，楚天惊讶地瞪大了眼：
“胡言！你不是疯...”
疑惑一闪而逝，他立马意识到自己这话的不妥当之处。
胡言，十数年前因为深渊入侵锚定的副作用失去了绝大多数的情感。
随后在楚天和李林的计划中重新找回了情感，并获得了类似受灾之后国家补助一般的补偿——为期一月的神明体验卡。
结束之后，为他人完成了许多愿望的胡言，自身也获得了一次‘许愿’的机会。
他分析了成千上万人的愿望，人们的追求大都是出于对更加幸福快乐生活的向往。
于是这个小机灵鬼就直接循因溯果，在愿望中许下了永远的幸福。
然后，疯了......
“咳咳...”
胡言略带尴尬的轻咳把楚天野马一般的思维拉了回来。
“在下确实因为不恰当的愿望，过去陷入了一段时间的癫狂，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依琪作势捂起耳朵：
“网上说永远不要相信一个精神病人说自己正常了。”
精神病人到底能不能自证，这简直是跨世纪的哲学难题。
不过此刻林依琪可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的胡搅蛮缠罢了。
还好楚天反应迅速，一把冲上去搂住了胡言，拍了拍他的背：
“好久不见！恭喜啊兄弟！”
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两人虽然只共事了一个多月，但脾气确是十分对的来，当初听闻胡言疯了的消息，楚天可是遗憾了好久。
“看来你也是有自己的际遇。”李林颔首致意。
“哪有什么际遇，”胡言打着哈哈。
“当时从虫洞站撤离完以后，好多人都因为亲身经历这场过于悲惨的灾难而疯掉了，
“我也是其中一员，估计是因为疯了两次，负负得正所以正常了。”
好一个负负得正......
第二章 邀约
就像许久没有见面的好友，楚天与胡言东拉西扯的聊着各自的经历。
原来这个游乐园，现在已经成了胡言的产业。
好巧不巧，原本的拥有者随着吐息与游乐园一同化作了灰烬，而新的继承者完全没有打理这份产业的心思。
在胡言给出了一笔合适的价钱之后，那些残留下来器械与残破的场地全部成了他的东西。
没成想，灾难过后的法亚联邦十分有魄力，对于灾难中受到了损失的（并且还活着）的人给与了近乎全额的补助。
于是胡言便获得了一块同样在玛瑞克尔——没有被破坏的七十七区中同等大小的土地，再加上免费的搬迁服务。
在这个时代，除掉刑法上的那些，果然拆迁是通往致富最快的手段。
......
“既然你们玩的不开心，那要不要去一个特殊的游乐园？”胡言向四人提议。
“喂，哪有你这种，把客人往出推的！”林依琪瞪眼，努力做出超凶的表情。
胡言笑着摇头：
“我接手这家游乐园，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
“我的初衷，还是为了让更多人感到幸福快乐。”
不为赚钱胡小言...楚天在心中吐槽，这是深得杰克马老师的真传啊。
“所以没有在我这里获得到快乐的人，我自然会推荐他们去一个更有趣的地方。”
听他的描述，李林像好奇的小猫一样心中顿时起了兴趣：
“更有趣？能说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胡言掏出一沓黑色的门票，轻车熟路的开始介（忽）绍（悠）：
“想要到那儿去的话...首先！要深入无归之海！那可是整个法亚最...”
“最危险的地方。”
李林接上了他的话，“不过我熟。”
无归之海的深处！深渊！
最新消息，深渊莫得了。
在安兰这个带路党的帮助下，李林与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啊不是，他们很轻松的荡平了深渊。
这种情况，深渊中的人也只能感叹一句：陛下何故造反...
嗯，简直是几句话带过了数十万字的剧情。
最后那些实在不能处理的残渣，也被很好的封印了起来。
古老的封印永远都是最好的剧情引发器，于是李林把这份礼物留给了未来的人们。
他觉得自己在多年的斗智斗勇中，可能多少也沾染了一点13号那种思维方式...
不过，这种永远给与未来一丝未知的期待感...
不也挺好的吗？
被呛了一下，胡言才想起来，这次邀请的对象并不是普通的契约者。
“当然，您的丰功伟绩自然是不容被忽视的，伟大的深渊清扫者李林阁下。”
奇怪的头衔增加了。
如果是那种头衔越长越厉害的西幻世界中，这至少是个闪着金光的史诗称号。
“所以您也知道的吧，失去了靠着不断毁灭其他世界而扩张的本质，现在的深渊...
“或者说原本被称作深渊的地方，就只剩下了纯粹的沟通不同世界的能力。”
李林点头。
“因为感觉这种沟通连接的能力还有作用，所以就先留着，没有摧毁了。”
就和发现了一件有用，但是短时间内想不到怎么用的东西，于是乎先收藏了起来出于类似的心态。
胡言接着开始介绍：
“就在这个勾连诸多世界之地，一座巨大到不知边界的乐园，某一天突然凭空出现！
“结合万千世界的技术，打造而成不可思议的游乐园；
“在辉煌灯火映照下，不会停歇的欢声笑语响彻永夜；
“不论种族、无所谓强弱，都能找到心中所向往的项目。”
“完了？”听到胡言声音暂歇，李林歪头。
“昂。”胡言点头。
“背了很久吧？”李林追问。
“......”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收了那个游乐园的钱，所以帮它做广告。”
说着，胡言给楚天使了个颜色，悄摸摸的把票塞到了后者口袋里。
那小眼神，那流畅的动作，简直深谙街边发小广告的精髓。
“那就去呗！”
李林大手一挥，反正消灭了深渊之后，确实没啥事情做。
“你不用害怕危...啥！同意了？！”
虽然达到了目的，但胡言仍旧感觉十分憋屈——背了好久的台词派不上用场了！
他只得摆摆手：
“把门票从车载空调的出风口塞进去，然后智能导航就会把你们带到乐园门口。”
“噗...”楚天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玄学与科学的有机结合吗？
“其实这东西在车里随便找个缝跐溜进去就行，但是现在流行的车内部构造都追求无缝、流畅、完美之类的，所以也就剩下空调口能塞了......”胡言无奈。
“哈哈哈哈。”
“你在笑什么啊！”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
跟随着指引，飞车一头扎进了无归之海的迷雾中。
一路上，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动，时而行驶在中世纪的城镇，时而又变成了科幻未来风格的光路引导，片刻后身后的蒸汽机车开始嗡鸣...
“呕！”
林依琪整个身体都失去了颜色，整个人好像要融化了一样...
不，是真的融化了！
她的身子都变成了透明的果冻模样，就连吐出来的也都成了纯净水。
看起来很不妙。
楚天揉着额头，面有菜色的吐槽：
“我觉得现在就跟被放进了抽水马桶一样，还是那种多重叠加套娃的...”
“这是空间的复层叠加，你看这个多联环体外表面褶皱的形状...多美啊。”
只有李林的表情最为正常，甚至好像欣赏到艺术品一样陶醉着。
“你不也是空间能力吗？”他看向楚天，眼神有些疑惑。
“你妈的，数论和三角函数还都是数学呢！人与人真的能一概而论吗？”楚天忍不住爆粗。
就好像一个刚刚高中毕业，正得志满满的走向心仪高等学府的人，被突然冲出来几个蒙面大汉抓走，告诉他国家选中他他去解决某个世界性的难题......
不管心中会不会感到一种钦定的感觉，都只能感叹一句——
这太难了！
时间，就在这样没什么意义，但很欢乐的插科打诨中悄然而逝。
无穷远处，一道闪烁着的亮线出现在四人视野中。
第三章 道路
“好久不见，老板。”
透过后视镜，坐在驾驶座位的楚天向李林微微颔首致意。
闻言，李林皱起眉。
就在刚才，在车上扯皮了良久的四人终于看到了无穷远处出现一道光线。
想来是快要到了。
没想到只是片刻，那道光便变得无比刺眼，就像直面了超新星爆发，如同实质一般的光流淹没了一切。
这光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闪光过后，李林便发现了不妥之处。
车里只剩下了他和楚天两个大男人。
而且楚天的样子变得怪怪的。
“咱们不是一直坐在车上吗？”
“也是...”楚天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看的李林心惊肉跳。
这就有点男了啊。
“接下来我说的话，老板你一定要记牢。”
“回想一下自己的记忆，你应该能发现有着明显的断层。”
看着楚天认真的表情，李林也感觉到了他不是在玩闹，于是闭上了双眼。
他的记忆确实有不和谐之处！
最重要的，与法亚之门的链接出现了问题！
“怎么回事？”
“我们已经进入了游乐园——游戏开始了。”
“看起来这个乐园比想象中还要诡异，”惊讶持续了一瞬间，李林的表情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所以说，咱们的开荒队翻车了？”
“额...”
楚天忽然感觉到一丝释然与怀念，在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李林反而接过了搞笑与吐槽役的重任......
“其实，这些是你自己做的。”
“我脑子有恙？”李林歪头。
这话一出，楚天瞬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接...只能回到一开始的话筒。
“不过不用担心，随着游戏的进行，你会逐渐找回你所想要的一切...不管是记忆、能力还是伙伴。”
对此，他额外的解释了一句：
“就像随着探索不断解锁新角色的游戏一样，很有趣把？”
“有趣你个大头鬼！”李林怼了回去，“我现在只想找出幕后黑手然后暴打他一顿。”
“你可以打你自己...”楚天小心翼翼地说道，“包括这一句，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提前准备好的。”
李林扶额：“把台词本给我！”
“哈？”楚天一愣。
“我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想要提前算计自己，还要让别人帮忙传话的话，一定会留一个对应的不同反应的台词本。”
“好吧。”
说着，楚天向他抛过一块水晶棱柱。
李林简单浏览了一下水晶中的信息。
简直堪称人类迷惑行为大全！几乎所有的信息都是为了惹怒自己而存在。
不过确实是自己的风格...
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大...即便是假的，也说明造假的人对他很了解，并且十分用心。
至少楚天做不到。
起码得熟悉到他和林依琪你知我深浅，我知你长短的那种程度...
咳咳。
不过他也从中捕捉到了几条重要的信息。
如果说那些皮一下很开心是为了加密与掩饰与验证，那剩下的核心就是：
相信楚天、只相信他、参加游戏、获得胜利......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但是，我拒绝！”
他李林，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向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额，过去的自己。
楚天摇头，他的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仔细看去，和平日里李林的表情有些相似。
“抱歉，这可不能拒绝。”
时移世易，他早已不是那个跟随在李林身后需要他遮风挡雨的小职员了。
李林抽出了他那根和法亚之门相同材质的手杖，而楚天也摊开双手，周身的空间泛起扭曲与涟漪。
按照公司里的规矩，遇到意见分歧的时候，就可以用战斗倾诉相互的心意。
简而言之，打一顿就好了呢。
而在法亚，不可能有人是权限狗管理李林的对手，所以他一直是老板...
开个玩笑，李林并不是那种靠暴力强权统治的人，但像现在这种情况，用直接一点的方式确实是最简单的。
并且他也想在战斗中确认一下，对面那个有些诡异的楚天，到底是楚天，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小天啊，是你飘了还是觉得我拿不动刀了。”
李林随手挥动手杖，巨大的能量洪流撑爆了车体，向楚天轰击而去。
好像屏幕一般的圆洞在楚天身前打开，来自空间的力量将能量一丝不剩的转移到了屏幕中的地方。
李林虚起眼，知道楚天能力的他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简单的攻击...
猛然间，能量洪流从楚天的背后撕裂了空间，轰击到他的身上！
这道攻击是必中的。
“希望这能让你冷静...我的妈耶什么鬼！”
只看见，面前的‘楚天’向石灰一样破碎飘扬，随后每一粒灰尘都展开、延伸，变成了一条条立交桥一般的道路。
从天空到地面，如同交杂的蛛网一般，整个空间都像是一个由立交桥构成的巢穴。
而李林方才的攻击...只是击碎了前方几条桥梁罢了，而这些被击碎的桥梁也在很迅速的回复。
“你不是楚天！”
苦笑声先是自整个空间传来，随后逐渐汇聚到前方，原本楚天所站立的位置。
“我就是楚天...不过是来自未来的楚天。”
一个楚天外形的生物再次在原地出现。
“虽然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请你务必相信我”
“那你说说，这里是哪里？”
李林环顾四周，话语中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真的好奇。
“穿梭联结之通达境。”
楚天回答：“是我超越了王级契约者之后，最终到达的。”
“所以说你变成这一大坨立交桥了啊。”
李林抠抠鼻子，点头：“怪不得，我刚才的攻击算是打中了。”
“这里是勾连万界之地。”
这个自称未来的楚天看起来真的很真诚。
“和异星联合的虚空三神类似，只不过我所占据的概念是‘道路’，没祂们的‘起始’‘过往’‘终末’听起来那么高大上。”
他继续介绍着自己，“顾名思义，穿梭、联结、通达，从这里可以到任何地方，不论是概念或者是其他什么奇怪的东西。”
“例如，某人的内心世界，某个世界所有的邪恶汇聚的地方......只要能够想象、描述出来的地点，都可以从这里到达。”楚天举例。
“牛逼。”
李林鼓掌，从表情根本看不出来他现在的想法。
楚天没有继续介绍，有时候亲眼所见比言语要有用的多。
像操作面板上的数据一般，他指尖一划，李林眼前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四章 引导
在李林的视野中，无数千奇百怪样貌各异的物体忽然在这个名为穿梭联结之通达境的空间出现。
不，不仅是样貌，它们之间连画风都不一样！
有的像儿童随手的涂鸦，有的像写意泼墨的绘卷，星空、展开的机械线路图...
这些能看出个模样，都算是正常的。
更有甚者，不断地挑战着人类想象力的上限和下限。
简直是抽象派艺术集合的大本营。
“啊这...楚天你啥时候开始当艺术家了？”
“这些都是在不同世界真实存在的。”
“瞬间移动、空间跳跃、虫洞穿越...”说着，楚天随手向身边一抓，一个穿着长袍的简笔画小人出现在他的手中。
“只要是这类涉及到时间或者空间上移动类的能力，都要经过我，我就是那条代表了连接.asxs.与终点的道路。”
手中的小人看起来很惊慌，好像突然遭遇到了什么巨大的灾难，随后周身开始闪耀起各色光华。
“看，这还是个法师。”
像小孩子献宝一般，楚天把自己手上的小人向李林展示。
不过在看到火柴人法师开始挣扎之后，他便放开了自己邪恶的爪子。
“对他来说，大概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一场空间风暴吧。”
李林四顾。
不论是向前向后、向上向下还是向左向右，都无法用目光望到尽头。
数不尽的小‘生物’从各个角落突然出现、展开、变换又在一段时间的行进之后悄无声息的消失。
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你...肚量挺大的哈。”李林打趣道。
这时楚天又回首一掏，一架十分精巧又传统的宇宙飞船模型被他握在手中。
咔吧...一声脆响，这架香蕉大小的模型就被楚天掰成了两半。
一边不知从哪里取出汤锅，一边向李林解释道：
“我饿了。”
就像是吃肉骨头时甩骨髓的动作，楚天用力的甩着手中的模型。
“这是一个由棘皮类动物建立起来的高等星际文明...目前它们正在逃亡。”
说着，一只只海星被从模型之中甩了出来，在向汤锅下落的过程中，它们逐渐变的和人头差不多大。
“因为它们太好吃了！”
切段、加入配料与调料，这一切几乎在瞬间完成，楚天的双手留下了无数残影。
“目前它们所在世界的人类联邦正在追杀它们，为了美午餐肉罐头。”
被外界视为最强大无解的几种能力之一的时间能力，目前在他手上，大多是用来在做饭时跳过等待的过程。
“给，人联特色菜，海星佛跳墙，尝尝不？”
看着面前笑盈盈的人，李林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曾经那个爱笑、爱生活更爱吐槽的楚天，现在对智慧生物动起手来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他皱起眉：“我说，这些生物是有智慧的吧？”
“嗯，”楚天点头，“不过大家都在吃。”
最终，李林还是接过了碗。
因为辣是真滴很香
“楚天，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你的变化真的好大。”
“嗯...记不清了。”楚天摊手，“太久了，时间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东西啊...老板。”
“你还愿意叫我老板？”
李林砸吧着嘴，不知道是因为特色海星汤太好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毕竟我们是追逐着你的道路前进到这里的。”楚天凝视了李林两三秒，突然开口提醒，“你比自己记忆中的更加伟大。”
“哦...”
鬼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碗里的海星真香。
两人的食量大的惊人，不到一小会，半人高的大锅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嗯，连锅一起。
因为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时候李林竟然有那么一丢丢理解了那个世界的人类，为什么非要追杀这些同为智慧生物的海星。
如果这种生物出现在法亚的话...嘶，也许现在早已经灭绝了。
已经没有海星了。
“跟我走。”楚天开口。
站起身，李林用一根手指搔了搔脸：“emmmmm，有种吃了一顿断头饭的感觉。”他看向前方的楚天，“你下一句话不会是‘吃完这顿好的就可以安心上路了’吧？”
“噗！”楚天一口笑了出来。
“老大你想象力真丰富。”
跟着他的脚步，两人虽然只是散步，但周围的图景后退的速度就像五颜六色的流光一般。
楚天摊手：
“你应该还记得咱们是来游乐场的！既然是游乐场，就是玩游戏，放松，带来欢声笑语的地方，哪有害死游客的道理！”
“法亚每年都会有几个游乐项目出事，死五六七八个胆大的。”李林随口回道，“万一我等会玩的时候肌肉抽筋自己把自己脊椎扭断了呢？”
你那是哪门子抽筋啊？！
“......”总感觉自己的人设被抢了...楚天噎了一下，“抬杠就没意思了哦。”
“在这场游戏中，我只是一个‘司机’，负责将你送到游乐地点”
“哦哦！这个我懂！”
李林一拍手：
“这是典型的衬托手法，先花费大量笔墨描写你的强大，然后揭露你在乐园中只是很普通的一员，由此来衬托‘游乐园’的强大和深不可测。”
这阅读理解做的，一看就是老语文课代表了。
“某种意义上是的。”也不反驳，楚天点头。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一颗‘树’前。
这颗树没有树叶，密密麻麻的红绿灯挂在枝条上，朝向四面八方。
楚天停了下来，手指朝向树的方向，几下轻点。
原本按照规律不断变幻的信号灯树熄灭了一片刻，随后，满树的红灯亮起。
一片惨红之中，那唯一的绿光变得如此显眼。
周围圆形空间其他的通路都暗了下来，只有绿灯指引的那条道路微微发亮。
“去吧。”楚天指向唯一的道路。
“第一个游乐项目：‘机械迷城’。
“蒸汽呼啸，机械轰鸣，时代随着不断转动地齿轮前进。”
“走了。”李林摆手，欲跨步迈入。
“她托我给你带句话，希望你在这个乐园中能玩的开心，最好到乐不思蜀的程度。”
“她是谁？”
“还能是谁，你老婆林依琪！你这个草蟒英雄。”
向身后比了一个国际通用友好手势，李林消失在光芒中。
第五章 迷城（一）
周围有些吵闹。
李林缓缓睁开眼......
“醒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蔚蓝的长发从他的脸上拂过。
那张略带关心的脸庞与记忆逐渐重合...
是林依琪啊。
他的头枕在林依琪的大腿上，整个人平躺在一个挺坚硬的平面上，四周人声鼎沸。
李林想要坐起身。
嘶。
痛！
全身各处都在拒绝着大脑的指令，并将无数痛苦的信号传递上去。
“咳咳...咳！”
倒抽了一口冷气，一股难闻刺激的气味涌进了他的肺部。
就像混杂着雾霾、劣质机油还有金属粉尘的潮湿霉烂气味。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状态了。
甚至于记忆都产生了一定的混乱。
自身处于何处？又为何在这里？
“这里...咳咳...是哪里？”李林向面前熟悉的人提问。
“这里是乐园。”想也不想，林依琪回答。
乐园...对！记忆中他们就是要去乐园的。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林依琪向他解释道：
“哎，你运气太差，刚好有上城区的贵族开着蒸汽车冲过去，结果你就被撞了。”
上城区？蒸汽车？
言语中混杂的不熟悉的词汇，让李林感到一阵错愕感。
这里......
逐渐适应了这刺鼻气味还有身体的不适，他开始打量身边熟悉，又有些许错位感的人。
根据头部传来的触感，林依琪穿着不算紧绷的皮质短裤，上身白色亚麻布料的短袖。皮质扎带上绑着扳手等许多工具，腰间斜跨的小包中装满了齿轮与螺丝这类不算大的机械零件...
头顶还有一对老式飞行员护目镜，不知道是单纯的装饰，还是另有用途。
整体风格...与其说是工业革命时期的穿着，倒不如说更像是来自某种幻想世界。
蒸汽朋克！
这时李林悄无声息的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衣衫，也是同样的触感。
看起来我们挺穷的啊...
衣服和脸上都有不少的污渍，像是难洗掉的机油，弄得原本青春靓丽的脸颊像一只花斑猫一样。
但丝毫没有让他感到肮脏，只觉得洋溢着一种别样的热情与活力。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这就是劳动人民的魅力。
“林依琪？”李林试探道。
“哎！”蓝发微垂，两人四目相对，“怎么了？”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李林认真的说。
“呃...”林依琪顿了一下，“要不...就这样吧，人没事不影响干活就行。”
“看医生好贵的。”
她小声bb，有些大条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贫穷的味道。
“......”
李林只得缓缓坐起身。
“那你给我介绍一下周围的事物。”
考虑到即便是不同世界，林依琪也有可能有些二的脑回路，李林补充：
“年代、国家、我们的所在地、咱们的身份还有近几年你所知道的大事。”
听着林依琪开始讲述，李林不时提出一些自己的疑问，同时打量起四周。
这间屋子处于封闭空间中，不知道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天花板上挂着的黄铜罩灯散发着晦暗的光。
四周潮湿而闷热，环境中喧嚣的噪响也掩盖不住远处齿轮绞合的声音，气体喷射，这让李林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一架巨大的蒸汽机械之中。
周围的那些人穿着和林依琪同样风格，也同样廉价的衣服，三三两两聚在这里，吃吃喝喝，吹牛聊天。
门口，可以看到用废旧金属镂空雕刻的广告牌。
‘乐园’是一家酒馆。
乐园位于下城区与居民区的交界处，因为经济实惠又相对干净卫生，是附近最受欢迎的酒馆。
他们所在的城市叫做拉兰德，是斯缇姆共和国的首都。
整座城市倚靠着一座巨大的火山建造，特制的合金管道插入岩浆深处。
高温使得空心管道内部的水瞬间气化，蒸汽上涌、而又逐渐冷却变回液体，顺着重力留下。
这样的循环时时刻刻都在拉兰德的地下进行着，为这座繁荣巨大的城市带来不竭的能源。
斯缇姆共和国由蒸汽议会和众议院二权分立，两者相互制约，一方代表贵族、另一方代表平民。
但仅仅听了几句，李林就可以肯定，实权全部掌握在贵族手中，至于民众选出的众议院议员......也许用处没必一个信使或者书记员强多少。
至于贵族执政...自然是衰败且腐朽的，一如他对中世纪的印象。
让他毫不怀疑，这样的国家，假如有一个国力差不多的国家，用不了多大的力气就能把斯缇姆打的落花流水。
可惜，假设永远是假设，这片大陆只有斯缇姆这一个国家...远洋航行也暂时没发现什么别的大陆。
至少在林依琪的知识层面是这样的。
斯缇姆没有发展电能，与之相对的蒸汽机械十分繁荣，开花结果，形成了这个李林看来有些奇异的科技树。
他想了想，有可能是因为斯缇姆，这片大陆特有的一种名为瑛石的矿物。
只要接触到水，就能释放出极大量的热量。
正是这种梦幻能源的出现，整个文明才走上了现在这条道路。
刚才看到的黄铜罩灯，也不是李林想象中的电灯。
而是边角料瑛石粉末，经过炼金术士的处理，去除了发热的功能，在装水的玻璃球中不断地发光。
酒馆里，包括大街上那些粗壮的黄铜色管道，内部流动的是特殊的小摩擦力油状液体。
在经过蒸汽机加压之后，它发挥出像电线的功能一般，将机械能送到千家万户。
齿轮与轴承！这个世界所有的器械，都是纯粹机械结构驱动的！
他和林依琪二人是从小一起在下城区...也就是贫民窟长大的青梅竹马。
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李林硬生生带着脑袋不太聪明的亚子的林依琪一起考入了共和国第一机械学院。
现在两人毕业，各自在居民区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机械师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最受尊敬的几个职业之一，差不多是平民可以到达地位的巅峰。
也算是靠着学习跳出原本的阶级，改变了命运。
第六章 迷城（二）
虽然靠着学习，跳出了下城区的贫民窟。
但李林与林依琪显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所以二人和从小到大的玩伴依旧偶有联系。
今天，他俩便是接到了柳淼的紧急联络，才来到这个下城区与居民区交界处的乐园酒馆。
看情况对方好像遇到了什么十分要紧的急事。
伴随着林依琪简述，李林这具身体中的记忆逐渐被唤醒。
他心中闪过一个灵感，好像每一个认识的人在这个世界都有着另一个不同的身份。
有种玩剧本杀的感觉。
比如——酒馆的老板，那个自产自销自顾自躲在柜台后面喝酒的，不就是醉红尘那个老咸鱼吗...
嗯？
等等！
剧本杀是什么？另外的身份？醉红尘又是谁？
李林捂住额头，错位感再一次袭来。
明明才想起了从小到大的记忆，为何还有不对劲的感觉呢？
咔塔...叮铃铃！
这时，酒馆的门被推开，带动旁边精巧齿轮机械，敲响了黄铜铃铛。
突如其来的铃音打断了李林混乱的思绪。
柳淼神色匆忙的走了进来，背后还跟了一个用斗篷遮掩着全身身材娇小的人。
盗贼、躲债者、各个势力的探子又或者是容貌出众的少年少女......
类似这样的打扮在下城区比比皆是，根本不会引来什么特别的注目。
“好久不见。”
林依琪拍了拍柳淼的肩膀，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矮了半个身位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什么事啊，这么急着找我们...因为你身后的人？”
她打趣道：“我记得你家里没有长袍的......
“你不会把自己家的篷布拆下来随便洗了洗就给别人用了吧，哦，蒸汽之主在上，它简直比卖面包的瑞德太太用的抹布还要脏。”
这该死的翻译腔...李林内心忽然蹦出这样一句吐槽。
听到这话，柳淼身后的小尾巴明显的哆嗦了一下，看起来林依琪绘声绘色的描述确实**不离十...
不过旋即，她内心的使命感便再一次战胜了生理上的不适，将脸庞附近的篷布掀开小小的一角，露出了精致的容颜。
“我叫妮娜，来自上城区。”她明显压低了声音，害怕被他人听到。
“上城区...”
李林皱起了眉，指尖开始轻轻敲打桌面，敏锐感让他感到这必定牵扯到某件大事件。
“上城区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你们两人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机密！”
妮娜的表情十分激动，但口中的声音却是越压越小，还不时打量四周。
其实在酒馆喧嚣的环境下，就算是大声交流某些秘密，也不会有人听清。
“要告诉...反抗军的人。”
反抗军！
听到这个词语，李林三人心中都微微一惊。
每天的报纸都歌颂着斯缇姆王国的繁荣美好。
但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多年过去，现在就算是最下层的贫民，也知道一两手有关‘那个不能提及名称’组织的消息。
“什么事情？”
神经大条的林依琪下意识问道。
“我...”妮娜的脖子缩了缩，“不告诉你...”她直视着前者的眼睛，“我还不相信你们。”
事关南方平原数千万人的性命，虽然她相信柳淼，但不代表相信他的朋友。
看着她可怜无助但就是很倔的眼神，柳淼无奈地摆了摆手，指向李林苦笑。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看着小姑娘逐渐瞪大的眼神，李林觉得有些好笑。
“我就是反抗军在拉兰德东城区的联系人，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是的，在记忆中，李林也是那个企图颠覆蒸汽议会统治的其中一员。
“摆脱蒸汽的命运...”停顿了几秒，妮娜忽然开口。
想也不想，李林接道：“让机械再次伟大。”
嗯？
这小姑娘，有点东西啊！
本来以为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人！
大致确认了身份，妮娜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巧夺天工的机械怀表，从透明的石英外壳可以看到，内部精美的零件有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美感，核心处，米粒大小的瑛石散发着淡粉色的光。
哦...李林只感到一阵牙酸，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但妮娜的身份居然比他还要高。
其实这也是第二次测试，只有一句口令的保险度太低了。
“你官大，听你指挥。”
李林想要开玩笑似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但受伤的肌肉只传来了一阵抽痛。
“嘶！”
“你怎么了？”
看到他的样子，妮娜开口关心起这位才见面不久的同志。
“刚刚我们来乐园的时候，他被一辆蒸汽车撞了。”
林依琪骂骂咧咧道：“不知道那些贵族发了什么疯，来这里飙车。”
听到这里，李林与妮娜两人脸色均是一白。
“来找你的。”
“大概...”
“你暴露了？”
“肯定没有，不过我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搜寻的人会比较多。”
两人快速的问答着。
“你到底叫什么，我问的是全名。”强忍着疼痛，李林坐起身，紧盯着少女。
“妮娜·奥古斯都。”既然选择了相信，她也不再隐瞒。
奥古斯都！蒸汽议会中一位实权长老的姓氏！
“带我去找你的领导！这件事非常紧急！”妮娜命令道。
李林咬了咬牙：
“这次可得给我算工伤，不然干完这一票我立马辞职！”
说完，他向三人嘱咐道：“林依琪，等一下你背着我走，遇到熟人就说带我去找医生。”
“可是好贵...”她的脑回路显然还没有转过弯。
不过她的优点是力气大而且听话，等下反正就在背后，走的时候再悄悄嘱咐就行。
“柳淼。”
“哎在！”
“记得，是我叫你来的，叫你去帮我找人借钱看医生。”
“好...”突然遇到这种事，柳淼显然有一些不知所措，“好的！”
只见他朝着身旁的妮娜瞥了几眼，脸色微微变红，随后猛地鼓起勇气，答应了下来。
李林的目光转向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小领导：
“接下来一段时间，听我安排，好吗？”
“好。”
妮娜显然不是那种脑子不清醒的贵族大小姐，喜欢外行指挥内行。
很明显，在这里想要逃出生天，听从地头蛇李林的安排是最好的选择。
第七章 迷城（三）
“之前我说了，柳淼的身份是为我找人借钱的发小。”
李林用手指向妮娜，“你就是被他找来，给我借高利贷的人。”
这时他想从自己的挎包中掏什么东西，但身体的不适打断了他的动作。
李林只得苦笑着看向林依琪：
“帮我打开挎包，把靠近身子的倒数第二层的皮革撕开，里面有一个徽章拿一下。”
作为一个合格的潜伏者，他的身上时长带着很多体积不大但是功能性很强的东西。
比如这个，铁老鼠帮的徽章！
李林让妮娜将徽章佩戴在罩袍的胸口处，这样他就可以伪装成铁老鼠帮借出高利贷之后，负责盯梢的人。
那个铁老鼠帮...实际上也是反抗军暗地里的力量之一。
受伤的丈夫、急切的妻子、帮忙的朋友、放贷的混混......
在这个混乱的地域，很合理的组合。
“背起我。”
说完，李林向酒馆老板醉红尘使了个眼色。
看起来一直在喝酒，但他的注意力实际上一直在观察众人。
毕竟，酒馆可是获得信息的好地方，对，他也是反抗军的内部人员。
让人不禁想要感叹，天下何人不通○...
接道示意，醉红尘立马拨动隐藏在酒壶中的机械。
无法被人耳听到的高频音波发出，瞬间后便被特制的金属薄片接收到，在空腔之**鸣、放大转换成人类能接收到的信息。
接到传讯信息，酒馆中负责打杂的鹰立马站起身，走到李林一桌前，嫌弃的挥了挥手，怒骂。
“滚出去！背上这个快死的家伙！”
见四人不动声色，他甚至动起了手，引得整个酒馆的人都望了过来，看这一出‘好戏’。
“万一这个死鬼死在了这里，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鹰的动作看起来幅度很大，但实际上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甚至，还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李林。
“见鬼，真是晦气！”将四人赶出以后，他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柳淼不解，虽然在李林的示意下知道是做戏，但被人骂着赶出去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坐实我们的身份。”
李林回答，丝毫不见之前虚弱的样子。
“之前来找妮娜的人恰巧把我撞倒了，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大致的方向，再不济也说明这附近是排查的地点之一。”
他向柳淼翻了翻眼皮：“你不会真的指望这一条破门帘就能掩饰她的身份吧......”
在东区找到了铁老鼠帮的据点，李林出示了一个小巧的机械老鼠雕像，四人便毫无阻拦的进入，找到了一间封闭安全的房间。
“现在，要给你化个妆。”李林指向妮娜。
他手指拨动铁盒上的机窍，这个从鹰手中获得的铁盒瞬间展开，露出了内部比女士化妆盒还要丰富的专业化妆道具。
一层薄橡胶的假脸，假喉结与假发，再加上机械制的增高鞋...不出一刻钟，原本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变身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
做戏做全套，李林把老鼠雕像给了妮娜，真的让她去用这个借口贷了一笔钱。
听到口袋里的金币叮当作响，他的心中充满了愉悦。
看来就算是完成这次任务，这些钱也不会回到铁老鼠帮的账目中了。
——这叫落袋为安。
离开铁老鼠帮领地之后，在李林的指引下，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一处被封死的屋子门口。
无视了斑驳金属门上的危险标志，四人从藤蔓爬满的围墙边缘的一个极其难以发现的小洞钻了进去。
封锁的庭院中，漆黑的洞窟缓缓冒着蒸汽，好像恶魔张开的大口。
“拉兰德整座城市都建造在一个巨大的火山之上。”
李林解释，“整座城市，实际上有接近三分之一，都在地下。”
复杂的排水管道、为整座城市供能的‘蒸汽之心’，这些都建立在地底，依托容颜隧洞。
当液态的熔岩流流动时，由于表面冷却较快，形成固体硬壳，在表层硬壳的保温作用下，其内部温度高、流速快，从而形成管道。
而在火山喷发结束，熔岩供给终止，或上游熔岩流转向，熔岩管道中的熔岩继续向下流动，从而形成排空的熔岩隧洞。
虽然这座拉兰德火山已经很久没有喷发，但曾经活动的痕迹依旧深深地留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让每一个注目者，无不感叹大自然的伟力。
“拉兰德火山下的熔岩隧洞复杂而庞大，这在这座城市的修建初期提供了不少便利...”
说到这里，李林微微一笑，“现在，也为那些隐秘者们，提供了自由活动的空间。”
“从这里走进去，应该就是到所谓的黑市吧？”妮娜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李林看了她一眼，看来所谓的隐秘在上层眼中早已暴露。
好吧，这不重要，该头疼的又不是他。
“对。”李林颔首，“去找给我医生。”
听到这话，妮娜的眼皮跳了跳，忍不住提醒：“我的事情很紧急！”
“所以我才带你去找‘医生’。”李林回答，“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
从岩洞深入，刚开始的时候十分狭窄逼仄，恰巧能够一个人走过的那种，而且不能是太高太壮的。
十几分钟后，经历了不知情者绝对会迷路的好几个岔口。
一道光忽然刺入了逐渐适应了昏暗环境的众人的双眼。
前方豁然开朗。
瑛石灯在上方半暗半明的散发着昏暗的黄光。
不少穿着罩袍，同时遮挡着面容的人在这个巨大的溶洞中穿行着，不时停下脚步，与面前同样遮掩着身份的人压低声音开始交流，讨价还价。
这就是拉兰德的地下黑市。
这时，与外界相反，没有穿罩袍的李林、林依琪和柳淼反而成了最显眼的。
还好，十分贴心的是，每个入口处都有面具和长袍的租借服务。
“真黑！”
即便是心中早已知晓，看到袋子中的的铜子儿肉眼可见减少的李林仍旧是露出了肉疼的脸色。
“这些钱在外面都可以买五套...不，十套新的罩袍了！”
闻着身上有些异味，一看就是反复租出而且没怎么打理的旧罩袍，李林越想越气。
“还是旧的......”
“草！”
第八章 迷城（四）
“这是张浩宇，我的上司。”
七兜八转，带着众人进入了一家十分偏僻的黑医馆之后，李林介绍道。
只见柜台后面的男人抄起了一把枪，指向门口的方向。
“给我一个理由，我记得现在离联络的时间还有好久。”
“有人指名要找我的上司，说我的级别不够，”李林摊手，“她手上有‘怀表’，好像等级很高的样子。”
“怀表！？”
张浩宇打量起四人，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量，丝毫不畏惧前方的枪口，妮娜从怀中掏出了怀表，核心处的瑛石在昏暗的房间中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
“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张浩宇点头，眼中的怀疑打消了几分。
但作为反抗军核心层身份证明的重要道具，机械怀表自然不可能如此简单，只靠肉眼就可以分辨。
妮娜将手中的上方调整时间的旋钮拉出，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倒转四圈。
咔...
随着一连串细微的机械作响，神奇的一幕发生，她手中的怀表如同花朵一般展开。
张浩宇拿出了看起来很普通的机械打字机，拆开侧盖，中间露出了巴掌大小的空腔。
接过妮娜手中展开的齿轮怀表，咔塔一声，它完美地镶嵌入了空腔内，齿轮相互绞合，严丝合缝，充满了工业与机械的美感。
嗒...嗒嗒...
打字机自己动了起来！就像是被注入了灵魂。
【妮娜·奥古斯都】
自行运转的打字机一遍又一遍的在纸张上重复着这个名字。
“欢迎你的归来，同志！”
张浩宇与妮娜两人握手。
“那个...”突然有一声女声打断了这感人的再会。
“有盥洗室吗...？”林依琪怯生生的提问。
张浩宇扶额：“二楼左转，道路尽头的那扇门。”
看着林依琪消失在楼梯，李林拉住柳淼，忍不住提问：
“接下来...需不需要我们暂避一下？”
毕竟是十分机密的事情，一路上妮娜怎么都不肯透露。
“不需要，已经确认找对了人，那么接下来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妮娜摇头。
“那些上议院的贵族...正在密谋引爆火山！”
引爆火山！！
李林他们三个听众心中大惊，柳淼更是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他们疯了吗？”
“他们早就疯了！”妮娜眼露冷光。
“当那些古老的贵族们知道了我们反抗军的蒸汽坦克正面击败了共和国的军队，距离兵临王都只剩下不到五天。”
“统治即将被他们所认为的一群‘贱民’推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疯了。”
“引爆火山把边境长城炸出一个缺口，一直盘踞在北方冻土的雾兽南下，那些没有智慧的怪物自然就会与我们的军队发生战斗。”
自从人们发现瑛石这种梦幻矿物之后，蒸汽科技便深入了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随之而来浓厚的雾霾，那是曾经被人们所津津乐道——代表了科技发展的结晶。
高耸的烟囱笔直的插入天空，每一座城市的上空都飘荡着永远不会消散的阴云。
直到，雾月事变。
旧斯缇姆原本的首都，大陆北方的明珠洛尔顿，一日之间被屠杀殆尽。
怪物，从浓雾之后出现，
雾兽，自雾霾中诞生的恐怖怪物，最疯狂的炼金术师也无法缝合出这样恐怖的东西。
将无数野兽的优点拼合，好像是纯粹为了消灭人类而生的杀戮机械。
不只洛尔顿，雾兽从每一座有着浓雾的城市之中出现。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争，人们用了一百年，才靠着连绵的山脉修筑起巨大的边境长城，并将所有的雾兽赶到墙壁以北。
“他们才不在乎会死多少普通人。”
深知那些贵族思考方式的张浩宇，拍了拍还在惊讶的柳淼的肩膀。
“他们觉得，既然百年前的人们能用原始的蒸汽步枪击退雾兽，那现在靠着坦克与蒸汽机甲配合，一样可以......”
他转过身，将还原成最初模样的怀表递还给妮娜。
然后，从抽屉的暗格中取出一个密封金属盒。
那是他珍藏的浓缩瑛石，自从雾月事变之后，高能浓缩瑛石便成了只有官方才有资格使用的管制品。
只需要一克，就可以支持传递信息的机械老鼠围绕着拉兰德下城区跑一整圈。
这些小东西会沿着密集的下水道，把信息传递到城区每一个反抗军的据点中，然后更高层将会根据这些消息作出决定。
“好像...挺有道理的啊...”
柳淼轻声喃喃，天真的他似乎真的有些信了贵族们的那一套说词。
“但雾兽也在进化！”
妮娜出声提醒，对于这个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少年，她还是十分有好感的。
“根据我们这些年的实验，雾兽会吸收瑛石燃烧后烟雾中的某种物质，然后不断进化！”
回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触目惊心的资料，她的语气有些沉重。
“百年前，普通的蒸汽手枪都能伤到雾兽......而现在，就算是高压蒸汽步枪再配合特制的穿甲弹，也只能堪堪击破雾兽的皮壳。”
“那...那我们能打的过它们吗？”柳淼没意识到，下意识已经将自己代入了反抗军的阵营中。
“打不过。”李林摇头，“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它们阻挡在长城以北...”
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响从门口传来。
李林与张浩宇快速的对视了一眼。
“出事了！”
“你尾巴没甩干净？”
从潜望镜中，张浩宇看到，一行穿着着军服的士兵拿着蒸汽枪闯入了他的医馆。
“不可能！”
“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间！先离开这里。”
他一把拉下了身后一个被漆成标志着危险的深红色手柄。
咔咔咔...整座房屋都响了起来，好像身处巨大的机械内部。
“从地道走！这只是个临时据点，那些小机关估计只能阻挡那些士兵三五分钟。”
糟了！
在地道的入口，李林突然一愣。
林依琪还在二楼！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向张浩宇：“借我一把手枪。”
“怎么了？”
“我爱人还在楼上！”
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在通道里等你们三分钟，之后这里的入口就会自毁。”
看向刚到手的手枪，李林点头。
“如果来不及，我知道该怎么做。”
第九章 迷航（一）
回到房间，李林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
但他并没有发现林依琪的踪影！
厕所、卧室、仓库...哪里都没有人影！
也许她发觉到了问题，自己从哪里跑掉了吧......李林下意识的往好的方向去想。
林依琪虽然脑子有点不太灵光，但直觉一直强到可怕。
李林叹息，准备离开。
一队士兵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处！
蒸汽喷吐，连绵不断的黄铜弹芯如一场密集的雨，封锁了李林所有可以回避的空间。
“啊——！”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打着活捉的想法，所有的子弹都没有命中他的要害处。
李林举起手枪。
砰！砰！
也许被疼痛刺激了潜力，他的每一发子弹都精准的穿过士兵盔甲的间隙。
狭小空间中，蒸汽遮蔽了两方的视野，只剩下沉闷的枪声不断响起。
一颗子弹嵌入李林的胸膛，涌动的血液像花一般在亚麻衣衫染上绽放，顺着他握着枪的手臂流向前方。
他倒下了。
......
......
“啊，我血流满地啊！”
李林从床上惊坐而起。
呼啊...呼啊...深呼吸，摸了摸毫无伤口的胸膛。
“原来...是梦啊。”
突然，整个视野中都闪烁起了耀眼的红光，刺耳的警报乍然作响。
“怎么了？”
【完蛋啦完蛋啦！咱们飞船的能源系统突然坏了！】
“卧槽！！”
听到了自家智能小琪的提醒，李林瞬间睡意全无，抛开了自己方才那光怪陆离的梦。
他是法亚联邦的一名普通的科学家，目前正驾驶着科考船，通过虫洞站前往联邦版图的边疆进行精细扫描调查。
急忙查看了飞船的日志，李林发现了问题所在。
“能源系统突然过载...随后智能启动了紧急冷却，同时切换备用能源......
“但是这个瞬间恰巧遇到了空间波动，正在切换的飞船无法维持虫洞航行的状态跌了出来。”他喃喃道，“于是乎，掉到了不知道多遥远的未知星域。”
【确实，扫描周围恒星的相对位置，没有发现联邦有对应的星图呢。】小琪回道。
“看起来就像是点背，很多倒霉的巧合叠加而成的困境。”
“啧...我怎么有一种遇到了阴谋的预感？”
他赶忙向小琪提问：“检查一下网络状态！”
【信号满满！】
量子纠缠黑盒，联邦最强大的点对点通讯装置，号称只要位于同个宇宙，就不会失去信号。
即便是从虫洞不小心跌到了未知星域，李林仍旧能够联通网络的原因，
缺点是造价极高，目前也只有科考船和舰队中的旗舰有安装。
是我多疑了吗...李林叹了一口气：
“帮我联系总部。”
【申请联络总部。】
几秒之后，另一个智能的声音出现在频道中。
[这里是总部。]
“编号：s002338x250，遭遇到未知故障，主能源系统离线，切换时遭遇空间波动，现在处于未知星域。”
“上传错误日志。”
在这个高度智能化的年代，报告、日志等工作性的文件写作的难度被极大的降低了。
只需要口述几个关键点，剩余的所处位置、目前的时间等等这些信息，全部都会由个人智能进行补全，十分便利。
[总部已收到错误日志，请舰长对主能源系统进行自检。]
【刚刚我已经派自律机械去探查过了。】小琪回答，【一块陨石击穿了排热器的开口，导致无法正常开放，主能源系统过热。】
[请描述当时飞船能量护盾的状态。]
【无异常，护盾相关日志已上传。】
听着两个智能的交流，李林露出了尴尬而不失舰长威严的微笑
总感觉自己很多余......
[请排除故障，随后寻找最近的恒星，就地取材建造虫洞站。]
【无法排除。】小琪回复。
【陨石周围可能存在某种磁场，所有靠近的机械全部会失去控制。】
[请舰长进行人工排除。]
好吧，真·工具人...李林摊手，找到了机械外骨骼穿戴上。
根据这种磁场干扰的情况的应对备案，他选择了对应的抗性装甲。
内部大都为机械结构，剩余少量不得已而添加的电子结构，自然也做过相应的抗干扰的处理。
[s002338x250，您的任务已变更，请将未知陨石安全运回总部。]
“好的。”
在小（老）琪（婆）的指引下，李林来到了陨石附近。
“呃...”
隔着装甲，都能感受到一阵头疼耳鸣。
“总部，这东西疑似对生命体也有影响。”
[监测到生命体征波动，尚未到危险范围——请再次尝试，收集更多的数据。]
“我抗议！这是违反联邦基本人权的，除非...给我加钱。”李林抱怨道。
【钉！】
小琪突然弹出了通知：【1000个人绩效点已进入咱们家的账户。】
不愧是总部！李林感叹，行动的效率就是高，行动总是比话语快一步。
收了钱，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磨洋工，操控起装甲，一毫米一毫米的向前开始挪动。
痛！
那块陨石的方向，就像是放置了一个无形的尖锥。
而李林，则是在用力的向前，将尖锥挤入自己的大脑。
无数幻象出现在他的脑海。
李林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任由自天空落下的暴雨冲刷。
他后退了一步。
“小琪，给我造个机械臂，40米长的那种。”李林露出了二哈一般邪魅的笑容。
转换一下思维方式，他并不需要进入到陨石影响的半径范围内——只要他的大刀足够长就行了。
【好的呢~】
水银似的粘稠的流体从他身后预留的管道中溢出，根据设计图纸，有生命一般地逐渐蠕动成机械臂的轮廓。
纳米机械集群——物品打印！
只需要有图纸和相应的基本物质，就可以高速进行制造的梦幻技术，次世代的3d打印。
满足古代人对于神迹的一切幻想，看起来比魔法还要炫酷的造物科技。
当水银状流体离开的时候，之前设置好的机械臂便留在了原地。
李林活动了一下肩膀，将整条胳膊伸了进去。
“小东西，看我大威天龙收了你！”
之后，叫小琪准备一个能够屏蔽电磁场的封闭箱，然后丢到格纳库去就行...李林想到。
没想到就在机械手握住陨石的那一刹那，变故陡生！
李林的视野忽然一黑。
“之前明明说话这次探测研究完就回老家和小琪结婚的......”
在昏迷之前，他最后想到。
第十章 迷航（二）
在联邦，法律是允许和人工智能结婚的。
真·二次元老婆。
自从智能平权法案通过之后，和‘纸片人’结婚就不再是只有段子里存在的故事了。
他们甚至美其名曰——不被繁殖**和大脑中的激素所支配，谈一场真正纯粹的恋爱。
......
当然，从人类群体来看，这些人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这种亚文化完全不会影响到文明的传承。
听说最近几个技术宅在跨种族兼容的研究方面有了巨大的突破，人类和智能机械这两种连物质构成都不一样的种族也可以诞生后代了......
果然●●是第一生产力。
李林觉得自己做了无数个悠久的梦。
在梦中，他和小琪以无数种不同的身份相遇、相知、相恋.
她的名字...
名字...
“林依琪！”
李林猛然睁开眼，醒转过来。
头好痛！
【你醒啦？】
一张魔性的狗脸占满了他的视野！
【看来手术进行的很成功。】
李林皱眉，旋即释然。
“林依琪，别闹了！”
原来这个搞怪的形象是小琪用纳米机器人集群拟态弄出来的。
“咱们还和总部连接着呢...”他瞥了一眼视野右侧漂浮的无人机。
“我昏迷了多久？”
【17分26秒，之前在你使用机械臂接触到的未知陨石的时候，它的干扰场突然迎来了一轮爆发。】
“总部，有更详细的分析数据吗？”李林提问。
比起小琪这种家用...啊不，舰载智能，总部专精于数据分析汇总的智能肯定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毕竟术业有专攻，碍于数据量的限制，不光是人，智能也得服从这一条定律。
[它是有生命的。]
一言既出，李林和小琪都陷入了惊恐。
他俩想起了穿越虫洞时候下载的一大票电影，比如《异形虚拟现实重置版》......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程度更高的实验室，还有各种仪器去研究它，很显然，科研船的基本条件不满足所需科研级别。]
[s002338x250，您的任务已变更，请寻找最近的稳定恒星系收集物质进行展开，就地研究未知生命体。]
“总感觉很危险...”李林皱眉。
[3000个人绩效点已进入您的账户。]
“但为了人类，应对未知的危险迎难而上，正是我们这些科研人应该做的！”
李林语气大义凛然，句读铿锵有力。
理不直气也壮！
星际时代，效率至上，总部发布完新的命令没几分钟，小琪就找到了目标。
很幸运，最近的稳定恒星系距离这里只有30光分，没有出现那种半径几光年内没有恒星系的悲惨状况。
瞥了一眼无人机，这个临时制造的东西，在总部断开连接之后便自己解体了。
“小琪，来咱们双排上分。”
军用网络，量子传输，极致丝滑无延迟的游戏体验！
“即便是流浪到了未知的星域，但咱们还可以玩游戏。”
回到舰长休息室，李林躺回了床上，恢复了吉祥物舰长模式。
“赞美互联网！网络真是一种好文明！”
......
看着面前的黑铁标志唰的掉成了塑料，李林喟然叹息。
“输了...”
李林一拳砸向面前悬浮的虚拟屏幕，屏幕化作光的粒子四散。
“可恶，这次没法把借口推到网络问题上了！”他啃着指甲，看向小琪。
“为什么游戏要限制人工智能的思考速度和apm（注：每分钟操作的次数，也叫手速）啊啊啊！”
【因为不限制的话，这个世界上所有游戏的所有排行就都让我们智能包圆儿了。】小琪无奈回答。
【而且，咱们玩的这款游戏，匹配的时候，会保证两边人工智能的数量相同的。】
这时，飞船开始了减速，前方的恒星的位置已经出现了飞虫大小的亮点。
“算了，不理那些只会打游戏的小学生！”李林重振旗鼓，“咱们这些搞科研的可是引导着人类命运前进的先驱者。”
【......】
小行星陨石带根本无法阻挡一架来自强大星际联邦的飞船，迎面而来密集的‘碎石雨’也只能让能量护罩绽放出一朵朵暗蓝色的光华。
在智能提前计算好的情况下，逐渐减慢的速度刚好足够飞船被恒星的引力轨道捕捉。
【等等！】
小琪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
【前方，自内向外第三颗行星，发现联邦五架舰船的求援信号。】
闻言，李林立刻下令：“上报本部。”
[...滋滋...这里是本部...滋...已收...任务已变更，请降落向......]
噗的一声，通讯被切断了。
号称只要在同个宇宙就不会离开信号区的量子黑盒通讯，居然失去了与另一端的联络！
看着身后因为环向运动而逐渐‘愈合’的小行星陨石带，李林面色忽然一变。
“快！小琪，全速离开这里！”
【不行！】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飞船引擎无法启动了，那颗种子切断了我们所有的能源系统！】
李林眼神一变：“你怎么知道它是种子？”
【因为...因为它在诉说，它在歌唱！】
“吱—滋——！？”
刺耳而又粗糙的声音从飞船每一个播放口响起。
好像怪物用爪子摩擦金属的同时发出了沙哑的嘶吼，又像是只为了让人感到恶心难受而合成的电子杂音。
“我们...”李林咬着牙，他扶着额头右手的大拇指一直死死地扣着自己的太阳穴，“向第三颗行星降落！”
杂音瞬间消失。
“呵！”他一下子瘫坐回床上，“看来我之前的预感没错，咱们确实被算计了。”
从一开始，种子进入飞船，干扰能源系统开始。
直到因为空间波动，而落到离这个星系只有不到30光分的地方。
好巧哦...个屁！一切都是那颗种子，或者它背后的东西在操控。
【咋办吖！】
小琪慌得六神无主——她的核心程序可是保存在飞船上的，现在通讯断绝，她连上传心智立方的机会都没有。
【我还只是个三百多岁的孩子...】
“还能怎么办？”
李林像一条咸鱼一样在床上蠕动了一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