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前世今生,你好吗?
大夫人虽然心中不快,但毕竟来者是客,拒绝的话她说过一遍就够了。
魏琅既然坚持,大夫人也不勉强。
于是众人一出了桂语厅便分了三个方向。
白大爷要回秉正院,大夫人要回致宁院,他们都各有事务等待着处理。
白济远和白济逸哥俩则是一左一右走在魏琅的两侧,将魏琅引到了繁园中最宽的主干道上。
至于说景伍,她因为是跟着大夫人来的,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是下意识走在大夫人的身后。
但刚刚走出没几步,景伍便听到白济远在她身后喊她。
景伍回过头站定,疑惑地看着不远处拼命招手的白济远。
白济远便几步就追了上来:“景伍,你这是要去致宁院?跟着我们一道走走逛逛呗,整日陪着母亲处理那么多账目和琐事你不累吗?”
景伍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太方便吧。”
“怎么会不方便呢?又不是只有你和魏家大哥,我和阿逸也一块在呢,况且我们等会总归要去延鹤堂的,你在祖父祖母那,可比我和阿逸加起来都要说得上话,你若是跟着一道去延鹤堂,祖父祖母肯定会见魏家大哥的。”
想了想白济远又补充了一句:“魏大哥看着人挺好的。”
景伍忍不住白了一眼,眼前嬉皮笑脸的白济远。
合着你白济远非要拽上我,就是想让我去延鹤堂帮魏琅刷个脸?可你们倒是酒足饭饱了,我还饿着呢!现在没有什么比吃东西更重要,哪怕那个魏琅长得再帅也没有用!
景伍再次拒绝:“不要,六少爷我不想逛。”
也不知道是不是腹诽的心理活动再加上开口说话耗费了景伍更多的力气。
“咕噜噜……”
她本就饥饿肚子很适时地发出了抗议。
景伍一时窘迫。
白济远的目光却是下意识地扫向了景伍不断发出抗议的肚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咧开,眼看着就要大笑出声。
景伍嗔怒道:“笑什么笑啊!我要走了!”
说着她便转过身,抬脚打算跟上大夫人的脚步,但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大夫人的身影。
身后的白济远憋着笑:“景伍你怎么傻住了?找母亲啊?她刚刚已经走了啊,哈哈哈……”
“好啦~”
白济远一把拽过景伍,戏谑着说道:“去逛逛吧,这个给你。”
说着便将他早上在大厨房里顺来的点心塞进了景伍的手里。
“咕噜……”
鲜甜的糕点气味弥漫在景伍的鼻尖。
景伍倒是想要骨气十足地将点心丢还给白济远,但不断叫嚣的肚子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魏琅既然说了是想要拜会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
白济远和白济逸也就没有带着魏琅四处乱晃,选择的路线主要还是从前院繁园到后院延鹤堂方向的大路,只是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地拖着时间,算是卡着老太爷和老夫人午睡的空挡。
景伍也的确是跟着他们一道在逛园子,但却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三人的身后,白济远起先还总是回过头来招呼她,但景伍拉下的次数多了,白济远见景伍也没有拉下太远,也就听之任之了。
就这样晃悠了有大半个时辰之后,四人走到了繁园与后院分界的一座小石桥前。
石桥后不远处就是最近已经荒废了的满香园,绕过满香园再穿过一个小花园就能到延鹤堂了,白济远和白济逸选择显然是考虑这一片人少。
但现实中往往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三人刚刚绕过满香园,拐了个弯走到小花园里。
少女们莺莺燕燕的娇俏声就传入了耳中,而且显然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
白济逸下意识地就想要带着魏琅避一避。
但是前头带路的白济远却是已经快走了几步与迎面而来白纤楠,白纤桐还有白纤樚打上招呼了。
“四姐姐,七妹妹,十三妹妹你们怎么在这?这日头多晒啊,仔细晒得黢黑。”
白纤楠掩面轻笑:“这点日头哪儿就会黢黑的了,今日难得天气好,刚好十三妹妹来找我说话,又碰上了七妹妹,所以干脆就出来逛一逛,倒是六弟你这急急忙忙的又是作什么?”
白纤楠说着目光不由地往白济远的身后望去,此时避无可避的白济逸已经干脆带着魏琅走到了白济远的身后,白纤楠直接忽略了白济逸,视线直直地落在了魏琅那张温和含笑的脸上。
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如此俊秀灼人的少年只是温和一笑,白纤楠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了起来,双颊迅速飞上了两团酡红。
而此时的魏琅也早已是双目含情,定定地看着白纤楠身后只露出了半张脸的白纤桐。
前世今生,你还好吗?
就算你忘记了我,我也不会伤心,那些丑陋的记忆本就不该束缚住你。
这一世,所有的黑暗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纤桐,我终于来了。
而一直微低着头的白纤桐这时也若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交汇的瞬间,白纤桐就错开了视线。
魏琅的目光有企图,有渴望,她觉得有些害怕。
视线的交互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刻。
白济远就错身挡住了白纤楠的视线:“四姐姐,我们急着要去延鹤堂呢,估摸着现在祖父祖母应该是起身了,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啦。”
“啊……好,你们快去吧。”
白纤楠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路。
双方礼貌地错身而过。
从始至终,白济远也好,白济逸也罢都没有生出要替双方互相介绍一番的想法。
而景伍心中的疑惑,却已是越生越多。
白济远和白纤楠打招呼的时候,她已经跟上白济逸和魏琅的脚步。
因为她站的角度问题。
她很分明地确定,魏琅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是在看白纤桐而不是白纤楠!
白纤桐是个美人坯子没有错,但是再美也只是个坯子,远远没有已经含羞半开的白纤楠引人注目。
除非说魏琅本就对白纤桐情根深种,眼里再也容不得他人。
但魏琅又怎么可能会对,才十一岁的白纤桐情根深种呢?
第197章.是他吗
或许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心情舒畅,又或许是因为两个嫡孙和景伍的缘故。
魏琅不仅顺利见到了白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被两位老人留了饭,连带着白济远,白济逸还有景伍也被一块留了晚饭。
白济远和白济逸自无不可,景伍却是犯了难。
景伍道:“老太爷,老夫人,我就不在延鹤堂吃了吧,我爹和绿芜她们还在等我呢。”
老太爷还没有发话,老夫人已经伸手拉过了景伍:“你与景信他们一道吃了这么些年,少一顿又不打紧,倒是祖母这你却是来得愈发少了,今日若是让你走了,谁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才来。”
景伍无法,只好求助地看向老太爷,但老太爷却是将头一侧,直接装作没看见。
于是景伍只能说好话哄着老夫人,向老夫人保证自己一定会常来延鹤堂云云。
但老夫人却是任凭景伍说破了嘴,也不允。
最后只是退让了一步:“这样吧,这么些许人坐一桌也坐不开,晚上就干脆让厨房那准备两桌,你就和祖母单独一桌,这样可行?”
老夫人已经退让,景伍也不好再坚持,只又犹豫了一会便点头同意了。
这一幕,白济远和白济逸早已是司空见惯,但却是看得魏琅内心惊讶不已。白家大管家之女在白家地位特殊,这一点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午膳时候这大管家之女一直侍候在白大夫人身后,他就以为这个“特殊”最多也就是比亲信的下人再亲近一些罢了,但现下白家老夫人这个表现显然是真的将这景伍当作是自己的孙辈来疼爱的,甚至比起自己真正的孙辈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心里的惊讶是能隐藏的,魏琅将自己的面部表情就控制得极好,既得体又从容。
晚膳结束后,天色渐沉,魏琅自然地提出告辞。
老太爷便让白济远哥俩继续送魏琅出门。
倒是景伍被老夫人给留了下来。
白济远和白济逸陪着魏琅离开了,景伍被老夫人带去了她的房里。
老夫人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将近七十了,但她的身体极好,牵着景伍的手很有力。
进了房间,老夫人随手打发了身后跟着的丫鬟们。
拉着景伍在她的梳妆台前坐定。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傻?老大家的是能给你什么好处啊,你就这样给她当个小丫鬟使唤的?祖母原先还当她是要教你些什么,所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权当不知。你倒是好,若不是有今日桂语厅这一出,祖母还不晓得你这一天天的是忙着给她当小丫鬟呢!”
本来急着想要解释的景伍,一下子萎了。
今天中午的她的确像个小丫鬟,或者准确来说,今天从她走出致宁院开始,直到来到延鹤堂之前,她都像一个小丫鬟。
老夫人继续道:“你说你这个臭丫头,图个什么呢?她能给你的,祖母能给你更好的。偏偏祖母每次给你点什么,你又从来都不要,让人给你送去,你转头就能给我又送回来,臭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你以后还是少去致宁院当牛做马了,祖母看着不舒服。”
景伍怎么可能不去致宁院?
但她与大夫人之间的交易与托付又不好与老夫人言明。
毕竟大夫人只剩下两年寿命这件事情,大夫人肯定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包括老太爷和老夫人。
景伍讪笑了一声:“老夫人,您别生气。今日是我自己愿意陪着大夫人去的,而且那样的情况下,我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是最合适的,大夫人她没有使唤我的。”
老夫人爱怜地摸了摸景伍的发髻:“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道是祖父和祖母比不上老大还有老大家的吗?不过是他们还不够看中你罢了。”
景伍一怔,难道老太爷和老夫人执意要将自己,还有白济远,白济逸以及魏琅留饭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找回场子?
“留晚膳是因为我吗?”
老夫人伸手点了点景伍的额头:“不然你以为呢?济远那小子闹腾的不行,济逸又甚是无趣,这俩小子我烦的很。至于那个魏家的魏琅本事倒是有一些,长也算是长得挺好可怎么看着总觉得女里女气的,若不是因为你,祖母我挺多喝杯茶就给他打发了。”
关键词一闪而过!
景伍喃喃地重复道:“女里女气?”
“是啊,丫头你没看出来吗?那魏琅虽然不至于让人误会了性别,但总归要比一般的男子阴柔了一些。”
景伍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存在于已经消失的那个“白纤桐”记忆里的一个人。
如果那个人真的就是今日的魏琅,如果那个人最后的境遇和已经消失的“白纤桐”是一样的话,那么魏琅身上的疑惑就有解了!
但是记忆中,那个人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任人鱼肉的寒门学子啊,但魏琅的出身却是世家名门。
即便是重活了一世,身份等级上的差距又岂是能够轻易跨越的?
难道他是借着魏琅的身体?
但若是这样的话,样貌上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景伍一时之间完全想不明白,似乎线索已经冒了头,但现有的线索拼凑起来的却是一个完全荒谬的结论。
此时,秉正院内。
白纤楠正忐忑地走进白大爷的书房里。
她虽然不是她父亲的一众儿女当中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但从小得到的父爱也只是寥寥。
像今日这般将她唤到秉正院来,在她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
白纤楠恭谨地对着桌案后地白大爷唤了声:“父亲”,并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来了啊,坐吧。”
白大爷抬起头,认真地端视着自己的第二个女儿。
虽然现在他时常宿在白纤楠的生母,也就是谢姨娘的房中。
但对于他和谢姨娘唯一的孩子白纤楠,他是真的没有太多的印象。
就好像一眨眼间,这个女儿就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该说亲了。
“我听到下面的人说,今日你在小花园遇到魏琅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魏琅?”
白纤楠轻声地重复了一遍,那深情隽永的俊颜立刻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是他吗?
“父亲说的可是,与六弟还有八弟一道的那位少爷?”
“嗯,正是。”
白纤楠的心跳又一次不受控制起来。
同时她的心中也涌出一阵甜蜜,原来他的名字叫,魏琅。
第198章.毁约
“他……很是俊美,举止间也颇有大家风范,可是家中某位旧故之后?”
提到魏琅,白纤楠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了酡红。
白大爷作为一个过来人,只一眼就看出了白纤楠的心中的情愫。
不由地心中大定,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成了一大半。
“不错,魏琅的父亲出身于四大世家中的徐家,虽然他父亲行事荒唐了些,自甘堕落地入赘了魏家,甚至还害了亲子失去祖宗姓氏。但抛开他的父母不谈,魏琅本身不论是学识,谈吐还是样貌都是上上选。”
白大爷说着突然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已是满脸羞红双眼朦胧的女儿。
直到白纤楠意识到,自己早已无意识间表露了小女儿姿态,羞恼着低了头之后。
白大爷一脸揶揄地笑着继续说道:“魏琅此次来京都,更是奉诏为官的,依为父来看不出意外的话,他基本近十年内都不会离开京都。何况魏琅他现在一无家室,二无婚约。”
白大爷话音刚落,原本白纤楠因羞怯而通红的脸庞,却已是一片惨白。
她并不是个傻人,否则也不会从小得嫡母的看中。
她自然听得明白自己父亲此时话中的含义。
白纤楠不敢抬头,她张了张嘴,但只有嘴唇无声地颤动着。
过了一会儿,才缓慢又艰难地说道:“父亲,可……可是,父亲,女儿已经定亲了。”
白大爷起先还以为白纤楠是因为害羞才会久久低头不语,他还一直乐呵呵地看着,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但白纤楠所想的居然是这个?!
白大爷的笑容随着白纤楠的话落,瞬间收敛。
“你说的,可是你二婶娘家的那个庶出侄子?”
白纤楠无声地将头又垂得更低了一些,哀伤在她的四周蔓延着。
白大爷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他一脸严肃地盯着依旧低垂着头的白纤楠。
“浑说!你身上何时有过婚约了?你与那王家庶子连六礼都未曾走过,怎可说是已经定亲了?知道六礼第一礼是什么吗?”
“纳采啊!他王家是差了媒人来提过亲了吗,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即便是来过了也大可拒绝。连纳采都不曾有,算什么劳什子的婚约!”
白纤楠此刻已经重新抬起了头,正愣愣地看着她的父亲。
站在道义角度上,她觉得她的父亲是在强词夺理,她与王家少爷虽然六礼未过,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的婚约早已是白、王两家都已经默认了的。
之前只是因为她与王家少爷年纪都还不大,于六礼这些程序上的事情,并不怎么着急。
而且她前几天就听说了,她母亲那已经点头让王家上门了,王家那边估摸着也只是等着个好日子再来上门行纳采之礼,也许是明日,也许是后日,总之不会太久了。
甚至她的嫁衣都已经准备了一半了。
那是为王家少爷准备的嫁衣……
可是,白纤楠却是情不自禁地认同了白大爷的话。
她清楚地记得魏琅带给她的悸动和心喜,记得魏琅的笑颜与温语。
她也想要回忆一下王家少爷是个怎么样的人,但王家少爷的样貌与声音,却是在此刻完全模糊了。
他平凡得就像是每一个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这样毫无印象的人,如何能与她相携一生?
白纤楠的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
“父亲,您说的对,我与王家少爷从未曾定过亲。我现在心悦的是魏琅,他才是我应该相伴一生的人!”
白大爷笑了,白纤楠的态度很是让他满意,不迂腐!
白纤楠亦是心下欢喜,但心中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她想到了大夫人。
于是白纤楠又道:“只是父亲,与王家那边的事,到底是母亲的意思,女儿担心母亲她……”
“纤楠啊,我可是你的父亲,你的婚事也不是你母亲一个人说了算的,放心吧,只要你自己不犯糊涂,你母亲那边我自然会说服的。”
“多谢父亲。”
得了白大爷的保证,白纤楠顿时就安下心来。
一想到自己的未婚夫婿是魏琅,白纤楠瞬间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姿态。
当景伍知道白纤楠的婚事有了变故,已经是几天之后了。
大夫人并没有特意将这件事情告知景伍,而是在二夫人到致宁院窜门顺带提起的时候,并没有避讳景伍。
按照大夫人和二夫人的说法。
白大爷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选择与大夫人正面争执,而是在他与白纤楠谈话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便将这个想法告知了老太爷和老夫人。
世家大族讲究合纵连横,而联合的手段中最有效的便是联姻。
王家与白家百多年来都是姻亲,即便是少了白纤楠一个,能够联合起王家和白家的纽带还有许多,二夫人和白济逸便是其中最好的代表。
但是魏家,或者说是魏家背后的徐家就不同了。
徐家向来都是偏安一隅,儿女亲事上又随心所欲,想要和徐家搭上姻亲关系,并不简单,但此次魏琅的出现的确是堪称转机。
若是白纤楠与魏琅能够结合,白家便能借由魏琅,联合上徐家。
这自然要比与王家锦上添花来得强多了。
而且白大爷说服白纤楠的那一套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即便是歪理。
老太爷和老夫人被白大爷说服了。
当即便唤来了大夫人和二夫人,而当大夫人和二夫人到了延鹤堂的时候,白大爷却是早已没了人影。
这口头上的婚约,由老太爷和老夫人做主反悔,大夫人和二夫人再想要反对也是没有用的。
至于今日二夫人会主动来到致宁院,正是王家那边来了消息。
二夫人坐在致宁院中,颇为扼腕道:“是我那侄子没有福分,到底是出身上又差了一些,比不上那魏家的少爷。我刚刚收到了娘家哥哥的回信,他倒也没有什么大意见。”
说到此处,二夫人突然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
“……好在是我这信去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一天,他们就要上门来求亲了,那才是要闹出笑话来了。”
大夫人拍了拍二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二夫人勉强提起笑容:“诶,瞧我和大嫂你这说这些作什么,也不是你愿意这样的。父亲、母亲都开口了,我们做儿媳的岂能有二话。”
“只是那魏家孩子,真的有那么好吗?”
大夫人叹了声气,又点了点头:“是有几分出挑。”
二夫人便继续道:“那他可心悦了纤楠?”
第199章.世间痴男
大夫人楞了一下,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好在她掩饰得快,二夫人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无暇顾忌大夫人脸上的变化。
只是大夫人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却是一点不拉地落在了景伍的眼中。
景伍觉得若是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白纤楠肯定是要大失所望了。
甚至景伍觉得自己即便是猜错了,那个魏琅并不是“白纤桐”记忆里的那个人,魏琅也不一定会如了白大爷的意。
毕竟,若这个魏琅单纯只是魏琅,那么魏琅的父亲能够抛开自己四大世家嫡子的身份,入赘到一个处处不如徐家的家族里,这样的父亲生出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服从于世家联姻呢?
女追男隔层纱,但纱网又不是困不住人。
二夫人此时已经继续说道:“只是苦了我的傻侄子,我哥哥在信里说我那侄子得了消息后,就在他的院里枯坐了一宿,不吃不喝也不动,只等到天亮了,才踉踉跄跄地起了身,和他父亲说了句‘祝她幸福’。”
说话间,二夫人的眼眶中已经隐约泛出了泪光。
大夫人亦是听得有些动容:“这痴儿,何必呢。”
就连景伍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脑子里也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这恐怕会成为白纤楠做的最错的决定了。
二夫人并没有久留,因为她还要去延鹤堂继续转达她娘家哥哥来信的内容,当然王家少爷的那段,将不被再提起。
二夫人离开致宁院没多久后,大夫人也起了身。
大夫人道:“景伍,陪我去看看柚儿,然后我们要去一趟秉正院。”
“秉正院?”景伍惊讶道,在她的印象中,大夫人可是几乎都没有去过秉正院的。
“是啊,秉正院。”
“白家的大爷呀,他朝秦暮楚的。你瞧,王家那孩子他当初也是点过头的,结果有了更好的选择,就来了这一手釜底抽薪,我这当嫡母的都做不了庶女婚事的主,庶子的事情我就更不敢一力做主了,若是现在不与他道明了,我怕那孙家的小姐花轿上门了,他还要将人往外赶呢。”
此时已是敬德十九年,九月的中下旬了。
白济通的大婚之日被大夫人定死了敬德二十年,三月初九。
如今只剩下半年的光景,的确是再也经不起变故了。
……
当景伍跟着大夫人来到白纤柚的住处时,白纤柚正规规矩矩地坐着抚琴。
她们只是远远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看着,并没有靠近。
不远处的白纤柚琴音断断续续,刺耳诈脑。
但是事实上,包括景伍在内的所有人,都深觉白纤柚已经有了巨大的进度。
以往别说是抚琴了,白纤柚能够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坐着,都是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倒并不是因为白纤柚在坐姿或者是礼仪上有什么问题,只是白纤柚作为一个六岁的孩子爱闹,爱动,她定不下心来,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让她难受。
大夫人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确定了白纤柚的状态是好的。
便道:“走吧……”
说着她就转过身提步离开,一点不拖泥带水。
景伍快步追上。
大概才走出五六米的距离。
景伍听到身后传来了琴声突然爆裂的声音,听着应该是白纤柚把自己的手掌拍在了琴弦上发出的声音。
接着,白纤柚和司妈妈之间的对话传来:
“司妈妈,我已经坐了有一刻钟了,能休息了吗?”
“不能,十二小姐,您记错了现在才半刻钟……”
“你……你……太过分了,我可是……”
“老奴知道,您是未来的太子妃,是白家的嫡出小姐,但是那些身份对老奴没有用,还请您调整坐姿,继续抚琴。”
“……知道了!练就练,坐就坐!”
难怪大夫人只偷偷地看了眼就快速离开,现在的白纤柚固然是比刚开始知道太子妃身份好用的时候,那个飘飘然的她要好上了不少,但多年来被骄纵出来的娇小姐脾气,却依旧顽固。
人是有惰性的,一旦发现自己还有依仗,便不会真的竭尽全力。
只有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下,才能完成真正的蜕变。
若是让白纤柚觉得大夫人看不得她吃苦,她便会哭天抢地,只为了当原先那个无忧无虑,愿意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白纤柚。
但是那样生活,在太子妃身份落在白纤柚头上的时候,就注定不可能了。
大夫人现在多对白纤柚狠下一分心,日后的她便能少受一分罪。
一路安静地行至秉正院。
天色还不算太晚,白大爷此时还未回到府中。
大夫人拒绝了积谷让她去白大爷书房等待的提议,只是疏离得像是个客人一般等在了秉正院的小会客厅里。
景伍和大夫人新提拔的两个小丫鬟站在一处。
等到白大爷来到这个小会客厅的时候,已经是又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白大爷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目光只是扫了一下便错了开去。
随即语气生硬得说道:“积谷说你在这等我,我还以为这奴才长胆子了,没想到还真是你来了,夫人说吧,有什么事情,如果是想说王家那小子的事情,为夫也是无能为力的。纤楠这事,父亲母亲他们既然已经点了头了,就没有什么好回旋的。”
大夫人摇了摇头:“不是纤楠的事情,大爷既然要做主自己的女儿,我便是无话可说的。”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大爷你的儿子,可是要自己做主?”
会被大夫人称为“你的儿子”的,自然只可能是白济通了。
白大爷神色一动,以为大夫人这是找到了适合白济通的结亲人选,所以特意来询问他的意见的。
这样一想,白大爷原本有些戒备的心态就有些软化了下来。
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夫人选的是哪家的姑娘,说出来让为夫参详一二,济通这孩子的确是不像话了些,但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
“孙家,孙香茗。”,大夫人直接冷声打断。
“他自己很是满意……”
第200章.破碎
“你这是不满我推掉了王家?”
白大爷没有对孙家以及孙香茗发表什么意见,而是主动又绕回到了王家上头。当大夫人一说出孙家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直接生出了“荒谬”二字。
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的妻子这是因不满他推拒了王家,才故意给白济通找了孙家的姑娘来膈应他的。
大夫人并不恼怒,反倒是浅笑着解释道:“自然不是,大爷久不理会与白济通相关的事情,可能还不知道,这孙家的姑娘可是半月前就定下来了的,至少要比你想到要在纤楠婚事上做文章的时候早得多。毕竟你也知道白家庶长子明年三月的婚期可是早就传遍了世家圈子的,这已是拖不得了。白济通娶了谁对我来说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但是白家不能丢了这个脸面。若是婚期一到,宾客临门,却没有新娘,你这未来国丈的脸上也无光啊。”
大夫人说话间已经起身,白大爷却被一句“国丈”定在了椅子上。
大夫人随后一边理着自己身上因久坐而产生的浅褶。
一边背对着白大爷又继续说道:“况且,孙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难得白济通是真的心悦那孙家的姑娘,这相思蚀骨的滋味大爷当年也是深有体会的,又何必让孩子再受这一遭。刚好对这种应急之事孙家也有前例,有了经验,处理起来总归要比旁家妥当一些。”
白大爷沉默得注视着大夫人挺直的背脊,感觉与自己相处了快三十年的发妻,在这一刻似乎冲破了楼宇雕梁的重重束缚,化作了危崖上的松,只有清风与朗月能与她相伴。
大夫人还在继续说着,语速匀缓,语气温和。
“还有呀,白济通与孙家姑娘的婚事,父亲母亲也是允了的,就像大爷所说的,既然父亲和母亲开了口,便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白大爷心中一怔,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张口的瞬间大夫人却刚好也回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
天色此时已是灰蒙蒙一片。
光线明暗之间,白大爷看不清楚大夫人的脸,只有那平静无波的双眸瞬间落在了他的眼中。
平静……
平静得似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怨尤。
平静得也似乎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柔情似水的时光。
他在她的眼中,仿佛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白大爷张着嘴,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甚至已经发不出声音。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早就没有了大夫人的身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形同陌路。
温和,疏离。
无喜更无悲。
那日从秉正院出来之后,景伍并没有跟着大夫人一起回致宁院,而是直接回了自家的小院。
那时候景伍还觉得白大爷应该会很快制止白济通与孙香茗之间的婚事。
毕竟大夫人那日说出“孙家,孙香茗”的时候,白大爷眼中的不解与厌弃是实实在在的,即便那日,白大爷一时之间因为大夫人一连串的话,失了心神。
景伍觉得,只要回过了神,白大爷应该就会着手制止。
但事实却是,完全没有。
到了十月初,依旧是风平浪静。
景伍甚至亲眼目睹,白济通婚事的大量前期工作在大夫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得进行着。
但景伍依旧觉得不真实。
直到一次无意间偶遇了满脸喜色,浑身上下的阴霾完全不见的白济通。
景伍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意识到,白大爷恐怕是真的默认了白济通和孙香茗之间的婚事。
而与之相反的,白纤楠与魏琅之间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从王家那边明确表示理解白家的做法之后。
魏琅主动或者被动又来了几次白府。
但每一次他都不与白家的小姐们多接触,甚至白大爷都主动提出了让白纤楠陪着魏琅去四处逛逛。
当着白大爷的面魏琅虽然应下了,但神奇的是他转头就找到了在翘了族学的课,正在四处瞎逛的白济远,拿着白济远当挡箭牌。
白纤楠作为女子,自然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因而哪怕是对白济远的突然又莫名的出现气的牙痒,也只能笑着与之同行,而后彻底被白济远和魏琅孤立。
事后,景伍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几分果然如此的明悟感。
魏琅的做法无疑是进一步印证了她起初的疑惑与想法。
这个魏琅极有可能是另一个时空的那个“白纤桐”记忆之中的情人。
也就是当时被“白纤桐”的丈夫吴茂之,带回来的那个女装大佬,魏谨道。
按照“白纤桐”的记忆,当时他们应该是在差不多的时间死去的,能够一同从那个时空来到现在这个时空,景伍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左右这本就是一个漏洞百出的世界。
可惜“白纤桐”的记忆只有在当初第一次触碰的时候才出现,现在景伍那个不靠谱的系统中早就找不到“白纤桐”的记忆了。
而之前在那匆匆掠过的记忆之中出现的魏谨道,又到死一直都是以女装示人的。
所以景伍并不确定,她从现在这个魏琅身上察觉的熟悉感,究竟是样貌还是神态带来的,亦或是两者皆有。
降福居。
一脸怒色的白纤楠,气匆匆地走进了她的生母也就是谢姨娘的房里。
“姨娘,这白济远是不是有病?!几次三番破坏我与魏琅独处的机会。”
谢姨娘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秀了一半的红盖头,嗔怪道:“我的四小姐啊,你怎么能这样说六少爷呢,他可是你的弟弟,即便你心里恼,也不能这样说啊,仔细被人听了去,回头再传到大夫人的耳里了。”
白纤楠面上一窒,撇过头去敛住了满脸的怒意。
但心中不断汹涌的怒火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压制的。
白纤楠一眼就看到了被谢姨娘放在一边的红盖头。
绣了一半的盖头上,已经大致勾勒出了图案,看着应该是鸳鸯戏水。
想也没想白纤楠快步上前,一手扯过盖头,一手拿起剪刀立刻绞破。
“绣什么绣,我又不嫁那王家的庶子了,我现在连个未婚夫婿都没有!”
第201章.红盖
谢姨娘心疼得“啊”了一声,也不管白纤楠手里还在挥舞着的剪子,伸手夺过那已然残破的大红盖头。
“你拿它出什么气啊……”
谢姨娘颤抖着展开大红盖头。
破口处原本排列得整齐细密的绣线此时已断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绣的是鸳鸯戏水,谢姨娘死死地盯着那破口,破口却透着光亮在盖头的正中央交错成了一个叉。
谢姨娘透过大红盖头上的破口,看到了一脸倔强的白纤楠,以及白纤楠愤懑的双眸。
“你在怪我?”
谢姨娘听到了白纤楠的质问声。
她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将破碎的红盖头仔细地收了起来。
但这个举动,却是越发激怒了白纤楠。
她疯了似的冲到谢姨娘的身边,再一次抢过红盖头,直接丢在了地上,又踩到脚下。
“让你绣!让你抢!……”
“白纤楠,你又在发什么疯!这盖头又没有惹你,你无论嫁了谁,都要盖上这盖头啊,你快别踩了,别踩了……”
谢姨娘焦急地想要制止,却被白纤楠一把推开。
十四岁的白纤楠的确还只是个少女,但即便是个少女,一旦疯狂起来,力量也是大的吓人。
谢姨娘踉跄着后退,最后跌倒在地。
白纤楠恨很地盯着一脸错愕的谢姨娘,同时脚下还不忘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踩着被她绞破的红盖头。
“有什么稀罕的吗!是我不要王家的!庶子而已,怎么和魏琅相比!”
“……还是连你也在笑我不自量力!觉得我配不上魏琅啊!”
也许是谢姨娘的目光过于哀恸,也许是白纤楠已经彻底地发泄了她的愤懑。
短暂的歇斯底里之后,白纤楠果断转身离开。
过了良久之后,谢姨娘才慢慢地俯身往前探着,又重新捡起了那块大红的盖头。
盖头变得更加残破了,还沾了不少的尘土。
谢姨娘摇着头,轻轻地拍了拍灰,心痛得将盖头贴在了自己的脸边。
这是,大红的盖头。
是她遥不可及的梦啊……
白纤楠是嫁给王家少爷又或者是魏家少爷,谢姨娘都没有意见,毕竟不论是王家的少爷还是魏家的少爷她都不曾见过。
但若说私心里的想法的话,谢姨娘倒是更中意王家少爷一些。
不论王家或者是魏家,反正都是世家大族,吃喝物质上都亏不了她的女儿,而比起远在青州的魏家,近的如同眼皮子底下的王家更让谢姨娘放心一些。
但这些想法她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
想要表达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她虽然生了白纤楠,但是白纤楠喊着“母亲”的是大夫人,而她只是一个姨娘,一个妾室。
即便白大爷满脸笑意询问她的意见之时,她也只能按着白大爷的意愿,违心地说:“魏家的少爷似乎更有出息一些,大爷到底是见多识广,识人知人,眼光比大夫人又好了一些。”
白大爷是听满意了,谢姨娘却更加为自己悲哀了。
多年来,谢姨娘的生活的确堪称是富贵无忧,但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她都宁可自己当初没有被钟家的人看中,宁可自己最后只当个村妇农妇。
那至少她总能戴着红盖头,穿上红嫁衣。
哪怕生活不济,只要能头顶一块红布,她也甘之如饴。
她此生已然无望,因此将这些美好悉数都转移到了白纤楠的身上。
白纤楠绞了谢姨娘为她悉心准备的红盖头,又何尝不是绞碎了谢姨娘那从不曾拥有却又无比奢望着的梦呢?
“姨娘地上凉,您赶紧起来吧。”
不知何时谢姨娘的贴身丫鬟进到了屋内,跪坐在谢姨娘的身边,她说着话颤颤巍巍地伸手想要扶起谢姨娘。
谢姨娘没有挣扎,顺从地借着丫鬟手上的力,站起了身。
丫鬟继续道:“姨娘这盖头已经破了,脏了,您给婢子,婢子去把这盖头给丢了。”
谢姨娘慢慢扭过头看着丫鬟,丫鬟的神色中满是担忧与惊慌。
谢姨娘道:“不必了,你出去吧。”
“是。”
“……还有,今天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传出降福居。”
“婢子明白。”
到敬德十九年的十月底,白济通大婚的前期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
大婚之后,白济通将会搬出,现在住的院子,大夫人另外给他安排了一处更大一些的,离白济远和白济逸更远一些的院子作为白济通婚后的住所。
现在那个院子里基本上已经布置妥帖了,虽然还未住人,但已经备着丫鬟婆子时时洒扫。
白家给与孙家的聘礼,以及白家私下给予孙香茗的嫁妆补贴,也都于十月中旬的时候,前后好几批悉数抬往了孙家。
纳征那一日,是大夫人带着聘礼亲自前往孙家的,大夫人坐轿打头,身后抬聘礼的家丁绵延着一眼望不到尾,一路风光而至,为孙家做足了脸面。
那日景伍也照例跟随在大夫人的身边,如此大的阵仗景伍也是第一次见,在路上的时候景伍还担心东西太多,孙家会不会放不下。
但等真到了孙家,景伍发现自家的担心简直就是多余。
孙父没有官身,因而孙家的门楣上挂的是孙宅。
孙宅虽然比不上白府的占地面积,但依旧很大。
大到让人觉得空荡。
看着如此多的聘礼抬进孙宅,如此多的家丁丫鬟出入孙宅,景伍才渐渐觉得孙宅有了一些热闹的气息。
纳征下聘那日,孙香茗并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但景伍还是见到了她。
因为除了诸多聘礼和补贴之外,大夫人还给孙香茗准备了几个丫鬟,三夫人也给孙香茗准备了一些贴己,这些都需要由景伍来出面转交。
景伍带着四个丫鬟,跟着孙夫人身边的婆子来到孙香茗的房间。
孙香茗的房间和整个孙宅的气质如出一辙。
考究,陈旧,空旷。
众人到来之时,孙香茗正安静得坐在窗边为自己绣着红盖头。
出乎景伍意料之外,孙香茗的锈艺极好。
孙香茗从绣架前起身,微笑着对景伍道:“没想到你会来,谢谢。”
一声感谢,显然对景伍到来的目的心中早已有数。
景伍微微欠身,在行了常礼后,亦是温和微笑着道:“孙小姐,好久不见。”
第202章.贴补
景伍和孙香茗自小,便是认得的,但两人却从来都不是朋友,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当然孙香茗其实也没有朋友。
她从小就有一多半的时间是长在白府里的,说起来她与白家小姐们也算沾亲带故,但白家的小姐们大多与她只是面上友好,但私下里这种友好是懒得维持的。
譬如五小姐白纤桦,就基本上没有给过孙香茗什么好脸色。
至于当孙香茗在回了孙宅的时候,起初一些与孙家较为亲近的,小世家里的女儿也都是对孙香茗散发过善意的,但那时候孙香茗年纪小,又被白家的繁华奢靡迷住了眼,自然是看不上这些破落户的女儿,态度倨傲的很。
久而久之,自然无然再无人敢与她亲近。
以至于她和白济通的婚事传的沸沸扬扬,上门道喜攀关系的不少,却始终没有同龄的女孩与她添妆贺喜。
景伍算是第一个,即便景伍可能也并非出自本意。
孙香茗笑道:“的确是有段时间不见了,景伍你快坐吧,我让丫鬟给你上茶。”
景伍虽然对孙香茗突然的热情和善意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顺从地和孙香茗面对面坐了下来。
没有先急着寒暄,景伍回过头对身后一道跟来的四个丫鬟说道:“你们把东西放下,然后先到外头去候着吧,这里暂时用不到你们。”
丫鬟们齐声应“是”,态度十分得恭谨。
在依次放下手中的锦盒后,她们安静有序地退出了孙香茗的房间。
孙香茗看着放了满桌的锦盒,颇有些感慨道:“白大夫人有心了。”
景伍刚想解释,这桌上的有一部分是三夫人托她一块带来的。
一双粗糙的老手就先伸向了那一堆锦盒。
“呀,这么老些的东西,白家送来的准是没有错的,小姐您这可没地放了,老婆子我可得赶紧找个妥帖的地方收起来。”
景伍顺着看去,伸手的正是那个带着她来孙香茗房间的婆子。
婆子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已经将需要四个丫鬟拿的东西都垒到了一块。
景伍回过头,目光疑惑地看向她面前的孙香茗,孙香茗此时已经涨红了脸,明显是动怒了。
但是孙香茗没有动,也没有开口斥责,任凭婆子将锦盒垒得老高,然后摇摇欲坠得出了门。
倒是叫景伍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没一会之后。
孙香茗的丫鬟沏好茶端到了景伍的面前,算是打破了景伍和孙香茗之间短暂的尬尴。
丫鬟四周张望着,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了。
她离开的时候,景伍刚吩咐那四个丫鬟放锦盒,才这么一会沏茶的功夫,桌面却是已经空空如也了。
放下茶盏,丫鬟哀叹道:“小姐,这夫人也太过分了,也不管送来的东西里头究竟是什么,只管先连东西带盒子都拿走,还拿得如此理所当然,迫不及待的,夫人眼里这是只有……”
孙香茗突然皱眉,出声打断了丫鬟。
“行了,别说了,你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
景伍一开始还以为是这个婆子奴大欺主,却是不想这居然完全是孙夫人的意思。
丫鬟抿着嘴唇一脸的不认同,但最后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
景伍并没有开口询问,孙香茗却是深吸了几口气后,突然苦笑着解释道:“不好意思景伍,难得你能来看我,却是让你看了这样一出笑话。母亲她也是不得已的,我被许给了白三少,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需要父亲母亲他们多操心些什么,但是我的哥哥比我大了三年,如今却还是没个着落的,父母亲为他着急也是应当的。”
“……左右他是我的亲哥哥,我能贴补他一些,我心里也是高兴的,何况,哥哥他比母亲有分寸。”
孙香茗突然顿了顿,又有些怅然道:“也比我的父亲有分寸。”
景伍道:“既然如此,孙小姐你心里有数,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景伍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非常厚的一叠纸,想了想后又分了三叠。
随后,景伍将第一份先交予孙香茗:“这是两张礼单,有两张是因为那些东西里有一部分是大夫人给的,还有一部分是三夫人给的,稍长一些的那张礼单上的是大夫人的。”
孙香茗沉默地收下,礼貌性地扫视了几眼,却并没有细看。礼品已经全被搬走了,即便是有了礼单,能拿回多少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只是可惜了白大夫人和姑姑的一片心意。
坐在对面的景伍,并不太能体会孙香茗现在的心情,但是孙香茗的失落与无奈,景伍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
于是她干脆先拿过了被她分在最后的那叠纸,递给了孙香茗。
孙香茗随手接过,随意一瞥后,愣住了。
她手中厚厚的一叠,居然都是房契、地契以及银票!
景伍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孙香茗,笑着说道:“其中有三间铺子,两百亩地还有一千两的银票是大夫人赠与你的,其余的都是三夫人的心意。还是三夫人有心,早早地便和大夫人通了气,说给你太多物件和药草,珠宝首饰什么的也都暂时无用,只有这些对你才是最合适的。”
这话其实说得很俗气,不管是房契、地契还是银票都是是实实在在的钱,说白了这都算不上什么有心,用心的礼品。
但偏偏这些东西却都是薄薄一张纸能够代表的,不占地方又好藏。
就像三夫人说的,这些东西才是真正适合孙香茗的。
孙香茗颤着手,仔仔细细得一张张查看。
大夫人给的都是整的,三间铺子是连在一块的三间,两百亩地也都是整片相连的,至于那一千两的银票更直接是,极为少见的整一千两一张的。
在这一大叠的纸张中,极为显眼。
但其余那些她姑姑贴给她的,却都是零零碎碎的,房契倒是还好,地契却都是这里十几亩,那里十几亩,甚至还有单独的几亩的,非常分散;银票也都是散的,除了一张最大面额的五百两之外,其他都是五十两,十两居多。
而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资产,加起来却是超过了大夫人给的数量两倍还要多。
她的姑姑从小过的还不如她呢,可不比白大夫人那样出身百年名门,自身拥有的财富就极为惊人,随随便便给白纤柚打一套头面便是上千两。
这些东西,几乎是她姑姑在白家这十几年间存下的所有了!
念及此,孙香茗觉得自己心都碎了,她恍然间明白,她的姑姑这是担心她遭遇,她曾经面对的困境啊!
泪水啪嗒掉落……
“姑姑……姑姑她,这是干嘛呀,这些她都给我了,那她可怎么办?”
第203章.最后一份
面对突然失声痛哭的孙香茗,景伍有些无措地安慰道:“孙小姐你别担心,三夫人在白家好好的,是不会怎么样的。再说你之后也是要嫁到白家去的,你们姑侄二人同处白家,你总不至于对三夫人视而不见吧。至于说三夫人给你的这些,肯定是在三夫人的承受范围内的,也必然不会是她的所有。”
“说句你不爱听的,虽然五小姐她和三夫人之间关系并不算好,但是按照我对三夫人的了解,三夫人定然还会给五小姐留一部分的,你大可不必如此。”
景伍的确是不太会安慰人,这样的节骨眼上还在孙香茗的面前提起了从小就和她两看两相厌的白纤桦。
不过景伍的话虽然是有些戳心,但效果却是很好。
孙香茗很快就止住了眼泪。
“是我想岔了,反正我也是嫁到白家的,姑姑那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也是能帮上忙的。”
景伍点点头继续道:“你能想明白就好,财富这东西说起来更多的是作为依仗,是女人立足的底气。但底气这东西,却也并不只有财富可以带来,这些年老夫人待三夫人极好,这一份好早就给了三夫人在白家足够的底气,财富对现在的三夫人来说更多的只是锦上添花。”
景伍说得头头是道,孙香茗却是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孙香茗觉得景伍说的这些话与她母亲说的,似乎是有些相似,但细想之下却又截然不同。
这些日子来她母亲总对她说:日后你进了白家的门,就要搂紧了那三少爷的钱袋子,要是可以的话,还要多巴结着白家大夫人,你是白家长孙媳,该你握着的钱财可是不能漏掉了半分,只有你抓住了这些,别人才不会看轻了你。
在此之前孙香茗一直都觉得她母亲说的是有理的,但现在她却突然发现她挑不出景伍话中有什么问题,甚至她隐隐地觉得景伍说的有可能才是正确的。
一时之间孙香茗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但眼下显然不该是她深思这些问题的时候。
于是,孙香茗颔首感激地说道:“多谢你的安慰和提醒。”
景伍亦是点了点头,算是接过了孙香茗表露出来的谢意。
此时景伍的面前还有最后一叠纸。
这一叠比礼单要厚,但比起那一沓代表着财富的票据来说却是薄了很多。
景伍拿起最后一叠纸,犹豫了好一会,最后却又折了起来,收回了自己的随身小包当中。
对面的孙香茗脸上有些疑惑,但并不介怀,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很多了,就算景伍要点好处,也不是不可以。
就像她心里非常明白,刚刚那婆子拿走的东西,必然不会全数到她母亲的面前。
这时候,景伍抬起了头,对上孙香茗的双眸,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这几张不是我不给你了,只是这卖身契我觉得现在不适合给你。”
“卖身契?”
景伍点点头:“对卖身契,就是刚刚跟着我一道来的那四个丫鬟,她们之后就跟着你了。”
孙香茗有些尴尬道:“她们是白家的下人?这样合适吗?”
银子长的都一样,物件也有相似的,但是人长得一摸一样的可是不多的,白家出来的丫鬟到时候她再带回白家,总归让她觉得低了一头。
“你放心她们都是大夫人做主刚刚采买进来的,而且是三夫人一个个选出来的,白府那基本上也没人认识她们,就算是府里有见过她们的人,也都是匆匆一瞥,等再过几个月,早就忘记她们长什么样子了。”
“至于她们的规矩礼仪什么的,也都是学好了的,这点你也不必担心。至于四张卖身契,待我们下次相见的时候,我再交予你。”
孙香茗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心中的熨帖也跟着又多了几分。
这熨帖感的来源有很多,有白大夫人的,有她姑姑的,也有景伍的。
景伍虽然对“暂时不给她卖身契”没有解释太多,但是孙香茗还是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突然多出了四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父母亲又不瞎,若是问她讨要卖身契,她是给还是不给?若是不给,肯定是会产生嫌隙的,若是给了,那到时候她出嫁了还要的回来吗?
与其到时候麻烦多多,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她父母觉得这四个丫鬟只是白家暂借的。
完成了大夫人和三夫人所有的托付,景伍便提出了告辞,孙香茗也并不挽留,她们之间毕竟是真的不熟,硬着头皮寒暄只会让双方都觉得难受。
景伍出了门,四个丫鬟正规规矩矩地垂首,就候在孙香茗门外地小庭院里,另一边是孙香茗的那个丫鬟。
她们此时站的位置离房门的距离不远也不近,除非主子在房里大声呼喊,否则是绝对听不清楚房中的谈话声的。
景伍对四人道:“大夫人说了,你们日后就归三少夫人。对了,你们的身契现在都还在白家,但可不要以为身契不在三少夫人手里,就可以轻视主子了,相反你们若是伺候的不尽心,随时都会被替换掉,至于被换下来的人介时会去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威胁的意味十足。
不过,也算是彻底帮孙香茗解决了后顾之忧。
此时的景伍还未察觉到,她的行事风格已经逐渐在向大夫人靠拢了。
景伍离开之后,孙香茗也没有先管那四个丫鬟,只是让她们先继续在外头候着,只等她的丫鬟送完景伍出去回来之后再安排这四个多出来的丫鬟。
不是她不重视这四个丫鬟,而是她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考虑。
那些房契、地契和银票还需要找个妥善的地方藏起来,而且还不能她尽数藏下来,需要拿出其中一部分交给她的母亲,一来是她自愿贴补,二来是她的母亲没有那么好糊弄。
思索了良久,孙香茗总算是分出了一份她觉得合理的数量,其余的都藏到了她床下的一块砖头底下。
刚刚藏好,孙香茗的丫鬟就敲门进来了。
“小姐,那位景姑娘已经和白大夫人汇合了,还有这个是她后来又托婢子交给您的。”
孙香茗疑惑地接过,居然是一个用金银丝线绣的“百年好合”并上缠枝花纹的香囊。
香味清淡怡人,布料极佳,样式也简单大方,只是上头的绣工在孙香茗看来实在是有些难以恭维。
“景伍绣的?”
“景姑娘没有说,只说希望小姐你不要嫌弃。”
孙香茗莞尔,突然想起景伍刚刚进到她房里时候,撇到她绣架时候有些尬尴的样子。
“闻着像是安神香,那就挂床头上吧。”
第204章.一波平一波起
敬德十九年,刚进入十一月。
大夫人手上就彻底放下了所有与白济通相关的事情。
白济通的婚事上。
需要大夫人出面协办的,大夫人都已经尽了她的义务,至于其他的细节杂事自然有下头的管事和婆子去代为处理,其中章程和规矩完全有迹可循,毕竟白济通成婚一事在整个白家内,既不是空前也更不可能绝后。
有的是人,能也愿意去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妥贴贴。
而景伍也这前期以协助大夫人处理白济通婚事的筹备工作为名义,暗里将大夫人口中的那些“经营”接手了七七八八。
当然这个七七八八仅仅是指让景伍认识到的,大夫人手中的这些关系和人情网,但若要景伍短时间内完全掌控和驾驭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大夫人本人亲自在旁掠阵,不然总归是要大打折扣的。
关于这一点,大夫人的心中其实早有觉悟,所以对于如今这样的现状也并不觉失望,事实上景伍现在表现出来的大局掌控力和办事的妥帖周全等等一切她能所看到的,都要比她预期当中要好得多。
念及此,大夫人看着一旁正在帮她核对年礼的景伍,突然莫名地生出了一些恻隐之情。
“景伍,你觉得济远他怎么样?”,大夫人突然鬼使神差道。
景伍闻言疑惑地抬起头:“六少爷?他怎么了吗?”
大夫人定定看向景伍的双眼,双眼中只有纯粹的疑惑。
大夫人不禁一怔,倒不是因为景伍,而是被自己心中浮出的想法给震住了。
大夫人于是有些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无事,他无事。只是之前白济通的婚事处理久了,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济远,他现在还这般小,只可惜我是注定见不到他娶妻生子了,还有纤柚……也不知她日后会如何。”
这下子倒是景伍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自从那一日她亲手喂了大夫人吃下那颗虎狼之药以后,大夫人也只是在当时提到了她还有两年的时间,自那日之后大夫人就一下子完全好转了,一点都再没有病灾的样子。
有时候景伍自己恍然间都会觉得记忆里那时候吐血不断,面若消金的大夫人会不会可能是她的幻觉,是不是她的记忆出了岔子。
“大夫人您别这样想,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您说您这是中了毒,可说不定那日那药阴差阳错刚好就是解药呢?”
虽然这样的说法有些荒谬更是有些异想天开,但景伍是真的想象不出来,要怎么样的药才能做到如此让人生则生,让人死则死。
让人生时,一颗即可让病入膏肓之人顷刻之间就与常人无异;而让人死时,说是两年就只有两年。
相比起来,说那药是解药,景伍心里还更能接受一些。
大夫人面色怔仲地看了景伍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同时也歇下了她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
转而拿起了前院管事中午时候拿过来的拜帖和拜访的名单。
与两个月前,安郡王替敬德帝出面与白家议亲时候相比,这时候来拜访白家的人,已然是又有些不同了。
刚开始的时候,到白家拜访的基本上都是京都周边的中小世家,一来他们离白家离京都要近,单是消息传递的时效上就快了不少,二来其实他们也是打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万一撞了运了也为未可知。
就这些中小世家现在看来,孙家就是那个撞了运的。
而与这些中小世家相对的,便是那些真正有底蕴,有沉淀,有权有势的大世家了,除开白家以外的四大世家中的其他三家不算,其实还有好几家实力不输四大世家的老牌世家,他们虽然没有四大世家的名头,但亦是不容小觑。
相对来说一个区域内,大世家一般还是以寡头的形式存在的,例如京都以往便是白家一家独大,二夫人的娘家王家势力虽也不小,勉强也能算是个大世家,但王家一向都是以白家马首是瞻,与那些真的能与白家平起平坐的大世家相比,还是要差了一线。
而这些大世家收到京都这边的消息,再做出相对的反应,两个月是最起码的。
所以最近的拜帖,大夫人看得又要比之前仔细得多,于此接踵而来的便是大夫人要见的客也跟多了起来。
大夫人看得仔细,景伍在犹豫了一会之后也复又重新核对起来年礼单子,现在已经进到十一月了,新年也不远了。
书房一时之间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和纸页的沙沙声。
而就在此时,白纤楠身边的贴身丫鬟紫藤急匆匆得奔到了了大夫人的书房。
紫藤甚至来不及禀报来不及叩门,等大夫人和景伍反应过来的时候,紫藤已经扑倒在了她们的面前。
大夫人拧眉看着涕泗横流的紫藤,快速膝行着眼看就要跪到她的脚边了。
立刻一甩长袖拂开紫藤,厉声喝道:“哭什么哭!不在你家小姐身边伺候着,来我这嚎什么!”
紫藤瑟缩了一下,而后惊恐回道:“大夫人……不好了,您快去救救四小姐吧,四小姐她落水了……大夫人小姐她可不会水啊!”
“什么?!”
大夫人没有回应,景伍先跟着急了起来,要知道现在这个气温落水可不是开玩笑的!
景伍忙道:“四小姐落水了,你找大夫人做什么?四小姐现在怎么样?哎呀……赶紧去救人啊!你起来啊,四小姐现在在哪儿啊!你急死人了!”
景伍说着便想拽起紫藤去救人,可紫藤呜呜咽咽却是只是看着大夫人。
口口声声说着让大夫人去救救四小姐。
好像白纤楠此时此刻不是落水了,反倒是生了重病而偏偏只有大夫人才是那个能治病的良药一般。
都这样了,景伍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个局?
一个针对大夫人的,也许并不会伤害大夫人,但肯定是要利用大夫人的局。
景伍艰难道:“大夫人,要去吗?”
紫藤此时已经低下了头,但呜咽的声音依旧不断。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藤。
“去,自然要去。我若是不去,白纤楠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这个当母亲的可如何自处才好啊……”
第205章.难兄难弟
如果说爱情使人盲目,那么求而不得的爱情注定让人疯狂得盲目。
景伍料想的没有错,白纤楠的确是给大夫人设了个局。
只是在白纤楠的这个局里,并没有太多单纯是针对大夫人的恶意,白纤楠会想要拉大夫人下水,主要还是白纤楠想要让大夫人当一个撞破了自己与魏琅尴尬场面的长辈。
继而让已成定局的事实迫使大夫人,成为逼迫她与魏琅关系更进一步的催化剂!
她从小多得嫡母的教诲,同时她也深知她的嫡母有多么重视规矩与体面。
更是深知她的嫡母必然不会让她成为白纤柚的污点。
毕竟未来太子妃有个与男子在水中亲密接触的姐姐,这样的传言可并不怎么悦耳。
在她的设想之中,她与魏琅在池边邂逅,初冬的池边多的是带着薄冰湿滑的地方,那么寒暄之际她一不小心踩了冰,又一不小心拉倒了魏琅,两人一起掉到了池子里,虽然事发得十分巧合但细想一下也并不算出格。
白纤楠根本就没有担心过她与魏琅一道落水的话,她要如何贴近魏琅,又或者是魏琅会不会救她。
在她想来,魏琅这般风度无暇之人,肯定是会出手搭救于她的!
这处水池离致宁院并不算远,到时只要她在池子里多挣扎一番,上了岸后再拖延一下,应该能撑到嫡母到场,只要有了长辈介入,那么她与魏琅之间就可以顺水推舟了!
是威逼也好,是利诱也罢!
她相信的父亲和母亲总归是有办法让她嫁给魏琅的!
为此白纤楠在筹划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让紫藤候在离水池远一些的地方,好方便紫藤在听到落水声的第一时间就去致宁院寻大夫人,所为的就是要让大夫人能够及时到场目睹她设想中的场景。
然而!
此时此刻。
看着水中扑腾着的两个弟弟,白纤楠瞬感如坠冰窖!
她僵硬着不死心地侧过头。
原本应该被她拖下水的魏琅安然无恙,衣衫清爽地与她一道站在岸边。
落水的却是作陪在魏琅身边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哥俩!
该落水的没有落,不该落水的却因为想要拉她,双双落了水!
白纤楠乱极了,更是怕极了!
不知为何,看着两个弟弟落水的瞬间,白纤楠的第一反应就是白家原本因为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白济逍,也就是白济远的亲哥哥,二夫人的长子。
当初就是因为落水而溺死的!
她不知道白济逸或者是白济远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刻意,更不确定她的嫡母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到来。
若是让她的嫡母看到这样的场面,嫡母会不会觉得她是蓄意谋害白家的嫡子!
念及此,白纤楠瞬间一脸惨白。
好在随侍着的丫鬟小厮们因为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顾不上关注白纤楠的神色变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不大的池子里。
池子里的白济远和白济逸都在不断扑腾着,看着都不太像是会水的样子。
“少爷,快来拉住小的,少爷……往前边来!”
“不行啊……快喊人啊……谁会水啊,快下去救救两个少爷!”
丫鬟小厮们都惊慌不安地都不断地叫喊着,然而池中的两人不仅没有往岸边扑腾过来,反而又浮远了一些。
眼看着两个少爷都快看不见脑袋了,似乎是坚持不住了的样子!有两个胆大的小厮当即便除了外衣,想要跳下水去捞。
突然。
“别下来!怪冷的……你们会个什么水……没得下来帮倒忙了!”
“我会水!我会带阿逸上来的!”
众人看不见白济远完全冒头,只有他的一簇发髻露出了水面,但众人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一只脚已经快伸进水里得则木迅速将脚收了回来,巴巴地趴倒在岸边,双眼死死地盯着水中的动静。
岸边的丫鬟们也不敢再大声叫喊了,生怕惊扰白济远,又或者是漏听了白济远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白济远话音刚落的瞬间,只见白济远猛地从水中提身然后又瞬间扎进了水里。
岸边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白济远已经从水中找到了白济逸,然后迅速带着白济逸往池岸边游去。
又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拉扯下顺利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
岸边瞬间湿开一大片。
白济逸显得十分狼狈,上了岸后他不断地咳嗽着显然是呛了水。
白济远此时看着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他第一时间却是伸手就要去解白济逸的外套。
“沉不沉啊!要不是被着厚衣服给束缚住了,哥哥我早带你上来了,得了……一对难兄难弟的。”
“诶……你干嘛呀!”,白济逸想要挣扎反抗,却提不起一点力气。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白济远的外套早被他脱在了水里,白济逸的外套显然也是要不保了。
“先披个披风吧。”魏琅解下身上的披风,递到白济远和白济逸的面前。
“谢了……魏大哥。”白济远毫不客气地接过披风,想也没想就递给已经被他扒了外套的白济逸:“你先披上,这儿离致宁院近,咱去致宁院好好先洗个热水澡。”
白济逸颤抖着接过白济远递过来的披风。
“六哥,你不冷吗?”
“还行吧……”白济远随意敷衍了一句,回过头却是一脸不好意思地看向魏琅:“魏大哥,今天不好意思让你扫兴了,四姐麻烦你送魏大哥出去吧,我和阿逸这样子,不太方便。”
魏琅道:“无妨,你们的身体比较重要,四小姐也不必相送,来了许多次了,这出去的路我差不多还是认得的,你们赶紧去白大夫人处沐浴更衣,大冬天落水可不是小事。”
“四小姐,你说是吧?”
也不知道魏琅的这句“是吧”,指的究竟是什么,白纤楠怔了一下,目光迅速在落汤鸡似的白济远,白济逸和依旧衣袂飘飘的魏琅之间打了个来回。
最终低下头,喃喃道:“我……,对,六弟八弟你们赶紧去母亲那儿!我……就先走了。”
若是换了平时,这样名正言顺能和魏琅同行一路的机会,她是说什么都不会放过的,但此时此刻她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池边!
因为!她不能出现在大夫人的面前!
此时,眼看着白纤楠已经转过身就要离开,白济逸却突然出声阻止道:“四姐姐,你等一等!”
第206章.解惑
白纤楠脚下一顿,僵硬地斜侧过半张脸。
眼神闪烁着问道:“八弟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只是你们现在这样大冷天的穿着湿衣服,仔细要得病的。还是赶紧去母亲那吧,有事什么事情之后说也是一样的。”
白济逸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四姐说的是,现在天气冷极了,男子粗糙随意些本也是无碍的,只是这一路去致宁院虽然路程并不远,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总归也是一路吹着冷风,六哥他心疼我,把魏大哥的披风让给了我,我却做不到六哥这般舍己为人。”
“所以只能冒昧向四姐借了披风一用,好歹这一路多少能替六哥挡个风。”
白纤楠有一瞬间的错愕,她还以为白济逸是落水前看到她是故意为之的,故意喊住她是要让她给个说法。
只是要个披风的话,那她反倒是放心了。
“是我思虑不周了……”,白纤楠说着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递向白济远:“六弟,你快披上。”
白济远却是满脸的纠结与不情愿:“……不必了吧。”
白纤楠今日的披风与魏琅的披风一样都是深蓝色的,样式也很是简单,并没有什么女气的绣花或是滚边,但这并不妨碍这是一件女子披风的事实。
白济远自觉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又怎么可以因为冷就干出穿女装这种事情!
此时偏偏一阵微风吹过,别人感觉倒是也不算太大,一身湿透衣衫并且毫无遮挡的白济远和刚刚解下披风的白纤楠齐齐打了个寒颤。
白纤楠不欲多僵持,直接将披风塞进白济远的手中。
“六弟,无妨,我先走了。你们也快去母亲那吧。”
说完,白纤楠快速转过身离开。
白济远还在纠结要不要披上白纤楠的披风。
魏琅此刻也告辞道:“那愚兄也先走了,你们赶紧去吧。”
白济远点了点头,只是脸上依旧满是纠结。
两边人正要就此分开,白济远一转身,就看到了迎面快速赶来的大夫人一行人。
白济远看着自己母亲瞬间铁青下来的脸色,想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样子。
迅速披上披风,又拉着白济逸讨好着迎上:“母亲,冻死我了,赶紧走,赶紧去致宁院,我和阿逸太倒霉了……”
大夫人本以为是白纤楠落水了,虽然有些担心,但更多的是生气,气白纤楠不爱惜自己,为了个男人竟然会相出如此损招,好赖白纤楠还算是在她跟前长大的。
紫檀一在她面前说了白纤楠落水,她就大致明白了白纤楠的想法,说实话,大夫人对这样的方法很是不屑。
这样的手段太简单也太拙劣。
但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她没有看到意料之中落水之后楚楚可怜的白纤楠。
却看到了自己儿子一副落汤鸡般的狼狈样子!
搅和进白纤楠的小算计也就罢了,还自己吃了亏,她这个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脑子?!
“哼……回头再和你算账。”大夫人一手拉过白济远,一手又拉过白济逸,也顾不上质问紫藤她所说的落水的白纤楠去了哪儿,大夫人对魏琅点了点头以示失礼,随后对身后一直跟来的景伍说道:“景伍,你和紫藤一道送魏少爷出去,然后你们直接回致宁院去。”
说完,大夫人立刻一手抓着一个,转身就回致宁院。
脚步远比来时要快得多。
不一会,池边就只剩下了景伍,紫藤以及魏琅和他的小厮。
紫藤心中的惊讶并不比大夫人少,甚至除了惊讶她现在更是恐慌不已,她看了看景伍,又看了看魏琅,十分想要借口离开!她若是真的跟着景伍,送完魏琅再回去致宁院,那么等着她的绝对不是和景伍一般的待遇!
她得想办法自救!
紫藤道:“景姑娘,婢子担心我家小姐,还要劳烦您送一送魏少爷了。”
景伍没有理会紫藤,反倒是对魏琅稍施一礼:“魏少爷今日让您见笑了,请吧。”
魏琅颔首,先行在前。
景伍随后跟上。
走出几步之后,景伍又回过头似笑非笑对上张皇失措,不知该往哪儿走的紫藤。
“紫藤,走啊……大夫人既然发话了,你现在去哪儿有什么分别吗?你是四小姐的丫鬟,更是白家大房的丫鬟,不仅是四小姐能做你的主,大夫人更是可以的。”
景伍说完便回过头,追上先行的魏琅主仆,不再理会紫藤,
紫藤定住原地,良久之后,认命地低了下头,她还能躲到哪儿去?
紫藤最终还是没有去追景伍。
而这一路之上,景伍和魏琅主仆都十分安静。
魏琅走在前头,景伍落后两步。
只有在魏琅疑惑要走那条岔路的时候才开口提醒一二,除此之外,景伍和魏琅再也没有别的交流。
直到一行人到了白府的大门口时,魏琅才回过头对景伍作揖道:“多谢景姑娘相送,景姑娘还请回吧。”
景伍浅笑着还礼:“魏少爷太客气了,只是还有两件事要向魏少爷求证一番,我才能心安一些。”
“景姑娘,但问无妨。”
景伍道:“刚刚大夫人来不及询问,所以我就越俎代庖了。不知魏少爷可是看清了,六少爷和八少爷是为何落水的?”
魏琅思索片刻后道:“当时我和济远还有济逸之间还隔着四小姐,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应是脚下踩滑了,没有站稳才落水的。”
“四小姐也在?”,景伍明知故问道。
魏琅点头:“大夫人到场前刚刚离开。”
景伍道:“这么说,应该是池边的散冰没有处理干净才出了意外吧,倒是害的魏少爷一道受了惊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魏琅忙道:“景姑娘客气了,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拉住济远和济逸,害的他们大冷天受罪。”
“只是不知道景伍姑娘,你另外一疑是什么?”
说起来,这是第一次景伍单独与魏琅有说话的机会,魏琅的小厮早在两人开始交谈的时候,就先去门房处和白府的小厮一道准备车驾去了。
景伍莞尔一笑:“与今日之事无关,只是我自己的疑惑,我认得一人,与魏少爷有几分想象,所以冒昧想要与魏少爷求证一二。”
第207章.因爱生恨
景伍思考过很多次,魏琅和“白纤桐”记忆中的那个魏谨道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也想过去寻绿芜,她爹又或者是大夫人的帮助,但最终全都放弃了。一来是因为,魏琅和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他们此时是面对面在交流,但这不代表她可以过分关注到魏琅这个人。
二来她从小长在白家,长在她爹和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认识什么人,不认识什么人,她知道,他们更清楚。魏谨道这个完全不应该被她知道的名字,她就更加不能说出口了。
当然景伍之前也考虑过,关于魏琅真实身份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顺其自然发展,等待魏琅自己暴露,或者是让时间去证明。
但是此时此刻,景伍真正地与魏琅单独面对着面了,她却是忍不住想要试探。
尽量控制着心中的紧张,景伍注视着魏琅说道:“是一个女子,她长相极美,唤作蔚娘。”
没有说出“魏谨道”这个名字,也没有点明性别。
景伍只是说出了,“白纤桐”记忆中魏谨道被迫女装时的名讳。
毕竟魏谨道这个人肯定是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而“蔚娘”却只存在于“白纤桐”记忆中的那个世界。
景伍一瞬不瞬地盯着魏琅,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极大,景伍需要仰着头才能完全看清楚魏琅脸上表情的变化。
但是任凭她如何仰酸了脖子,她在魏琅的脸上只看到了大大方方的疑惑和思索,一点点的惊讶都没有。
果然不一会,魏琅疑惑着说道:“景姑娘说,那位姑娘与我有几分相似,但我记忆中我魏家当中的女眷里,似乎并没有唤作‘蔚娘’的,还是说景姑娘你说的是姓氏‘魏’?”
魏琅说着又很快摇了摇头:“但我魏家近年来极少有离开青州的,别说是女子了,据我所知来了京都的,男子都只有我一人,所以,景姑娘会不会只是人有相似?”
难道真的是她想太多了?
魏琅就是对豆芽菜一样的白纤桐一见钟情了?
可惜眼下显然不该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景伍福了福身,顺着魏琅的话说道:“应该就是人有相似吧,倒是叨扰魏少爷了。”
魏琅微笑道:“叨扰说不上,也有可能是我魏家几代前去了他乡的族中后人吧,毕竟时间久远了就很难说清,倒是那个姑娘对景姑娘你来说很重要吗?景姑娘你这是要寻她?”
景伍没有想到魏琅会反问自己,反倒是被问得有了瞬间的愣神。
“应该是寻不到了……”
这时候,魏琅的小厮刚好备好了车马,将马车驾出。
景伍随即便道:“今日多谢魏少爷解惑,景伍还要回大夫人那,就不多送了。”
魏琅点头,没有表现出一丝纠结与怀疑,随即登上了马车离开。
景伍目送魏琅的马车离开之后,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往致宁院赶去。
当景伍回到致宁院的时候,白济远已重新洗漱一新,白济逸在她到来之前被二夫人给带回去了。
白济远此时一身的新衣,头发半干地瘫坐着,他的手边是一杯熬得极浓的姜茶,正一丝丝地冒着热气。
一眼看到景伍,白济远眼中一亮:“景伍,你看这天气怪凉的,你在外头奔波帮我送客也是不容易,这杯姜茶你喝了吧,你可不要着凉了,回头还得灌苦药汁。”
景伍哪里看不出白济远的幼稚心思,白济远从小就不喜欢姜味,别说是喝了,闻到都要皱眉头。
但他今天落了水,大夫人肯定是不会由着他的性子的。
看着姜茶冒热气的程度,应该是刚刚端上来不久的。
景伍心中疑惑,大夫人此时明明应该盯着白济远喝这姜茶的,此刻却是不知去了哪里。
“六少爷,你还是喝了吧,着凉喝苦药这话对你自己说还差不多。”
白济远皱眉:“我宁可喝苦药,至少药我捏着鼻子就喝下去了,但这玩意我是捏着鼻子了,那味还往我鼻子里拼命钻,躲都躲不掉。”
景伍走到白济远的身边,端起姜茶,想都没想就递到白济远的嘴边:“是你一只手捏不严实鼻子吧,你两只手捏住鼻子,我给你灌下去。”
白济远一窘,耳后慢慢爬上一抹红晕,突然扭捏道:“……你这忽然要喂我喝的……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说是这么说,但白济远说完就快速伸出了两只手捏住了鼻子,同时张开嘴,示意景伍喂他。
景伍轻笑一声,将碗凑到白济远的嘴边,给他灌了一口,看着白济远龇牙咧嘴,皱眉挤脸的样子,景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景伍却没有急着给白济远灌下第二口,而是拿起了一直被搁置在一边的勺子。
然后浅浅地舀起一勺,凑到白济远嘴边。
白济远满脸的错愕与拒绝,抿着嘴,用牙缝间发出声:“别这样吧……”
景伍却是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一勺一勺那才叫做喂,刚刚那样只能叫给你灌下去。”
景伍只是临时起意,想要捉弄一下白济远,虽然很多的时候景伍总是觉得白济远闹腾、幼稚、狗嫌猫厌的,但不得不说只有和白济远相处的时候,景伍才是最放松的。
“那行吧……你舀得满一些呀,这一点点的要喝到什么时候去……要趁热喝的,你就是年纪小不懂事!”
景伍本来就只是想逗一逗白济远而已,都已经准备拿开勺子继续强灌了,白济远却是张开了嘴,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就你懂事,大冬天的还掉水里去!”,景伍说着小心翼翼地舀起一满勺送入白济远的嘴里。
白济远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掉进去,而是主动跳下去的,但嘴里迸发出来的姜辣味让他瞬间失去说话能力,猛得咽下之后,下意识就张嘴吐舌哈气,但下一满勺就已经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白济远的嘴里。
直到所有的姜茶都进了白济远的肚子。
白济远这才嘴里得了闲,心有余悸地哈着气解释道:“我是自己跳下去捞济逸的。”
说着白济远又鬼鬼祟祟地凑到景伍的身边,几乎是咬着耳朵说道:“我觉得可能是四姐对魏大哥是因爱生恨了,所以想给他点教训,但是没想到啊,魏大哥他身法极好躲开了,没被四姐推下水,反倒四姐自己就站不稳了,那时候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拉四姐一把,倒是济逸先出手扯了四姐一下,结果变成济逸掉水里去了。”
第208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时此刻,先前张皇失措离开的白纤楠已经到了自己生母谢姨娘的院子里。
谢姨娘见白纤楠一脸的魂不守舍,不由心中发苦,她知道今日那魏家的魏琅又来了白家,而她的女儿八成是又去见魏琅了,现在落得如此,估计是那魏琅终于明确回绝了白纤楠。
“楠儿,听姨娘的你放弃吧,那个魏少爷若真的有心,又岂会看不出你对他的心意,今日这话说开了你也就别在为他朝思暮想了。这样也好,明日我与你一道再去好好求求大夫人,虽说那王家的少爷处不好再回头,可大夫人总归是能与你寻一门妥帖的婚事的。”
任凭谢姨娘苦口婆心劝说着,白纤楠却始终是无动于衷。
谢姨娘看得心疼,上前将呆坐着的白纤楠揽入怀中,一只手轻抚着白纤楠的背脊,柔声说道:“没事的,姨娘在呢。”
白纤楠突然抬头与生母四目相对:“真的……没事吗?”
她的声音有些干哑,但声音里更多的却是恐惧。
谢姨娘下意识疑惑地皱眉,明显感觉出了白纤楠的不对劲,若说只是少女怀春受了冷遇拒绝,气恼伤心也罢了,又怎么会生出恐惧?莫非是她想岔了?
于是谢姨娘神色郑重道:“楠儿,你同娘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纤楠眼神有些躲闪,但到底是在自己生母的面前,终于还是将之前发生在池边的事情对谢姨娘和盘托出,包括她想要算计魏琅和大夫人的那点小心思也都一点不拉地说了出来,只是却不知何故隐去了白济逸是为了搭救她才落水的事实,只说当时的情况混乱,自己收了力站稳了,白济远和白济逸却不知何故掉到了池子里。
“……娘,你说母亲和二婶会不会怪罪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想连累六弟和八弟的。”
白纤楠其实明白自己在故作糊涂,她自己心里清楚当时他们之中会有人落水,她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但是这些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甚至她越是这样说,她自己的心里也逐渐地在逼迫自己去认可自己所说的,她是无辜的!
自欺欺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自欺。
此时,谢姨娘的脸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她心中的担忧不比白纤楠少,白纤楠只是担心大夫人和二夫人找她算账,但谢姨娘却是清清楚楚明白白家人对“落水”有多么忌讳!
尤其是今日落水的还是白家现在仅存的两个嫡子!
“纤楠,你今日实在是太莽撞了。”谢姨娘沉思后先是责备了白纤楠一句,随后又继续说道:“好在照你说的话,六少爷和八少爷落水与你其实没有主要的关系,只是连带造成的。况且他们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这事其实大夫人那还好说,二夫人却是不知她会有什么动作,落水在白家实在是一件过于敏感的事情,尤其是对二夫人来说。”
说着谢姨娘将白纤楠从自己的怀中拉开,眼神十分严肃得对视着白纤楠。
“另外,你身边的紫藤现在都还没有来寻你,你也要做好她已经背弃你的心里准备了!”
白纤楠脸上一苦:“娘,我该怎么办?”
“交给娘吧……都交给娘吧,只是楠儿你也要受点苦头了。”
当天夜里,落了水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倒是一点事情没有,白纤楠却是发起了高热。
谢姨娘求了大夫人,连夜找了大夫过门,问诊抓药服药,衣不解带照顾了一整晚,白纤楠到了第二日凌晨才堪堪退了热,只是人却是虚弱得不行。
白纤楠病得厉害,也惊动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老夫人派人到降福居问话,谢姨娘期期艾艾只说白纤楠是自己不小心,本来就有些受了凉,昨日又不小心落下了披风,吹了冷风就病倒了云云。
这话传回了延鹤堂后,没多久就传到了大夫人和二夫人处。
大夫人冷笑一声,不予理睬,二夫人却是瞬间气得肝疼。
昨日她一听说白济逸落水的消息,瞬间就感觉天都要塌了,她的大儿便是因为落水没的!
若非是她的贴身丫鬟反应快,及时拉住了她,她怕是当时就要一头栽倒进她院里的花圃中去了。
当她急急忙忙赶到致宁院,见到了刚刚沐浴完毕还是浑身水汽的白济逸,二夫人才算是彻底放下心了,却也是后怕得当场就抱着白济逸嚎啕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在丫鬟婆子们的搀扶下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了自己的地方,二夫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询问了白济逸关于落水的缘由,但白济逸当时却只说是,因为他自己靠池边太近,脚下打滑失足跌进了水里,还是白济远及时施救才保了他的小命一条,只字不提他是为了救故意作死的白纤楠才会掉下水的。
没错,不仅是白济远和魏琅注意到了白纤楠当时的小动作,白济逸也对白纤楠那些做作的表现看得是真真的,只是当时他想着好歹大家姓的都是一个“白”,他也喊了那么多年的四姐,魏琅躲开了,眼看着白纤楠就要脚下不稳,他下意识就去拉了白纤楠一把,却是不想白纤楠是救下来了,自己却是搭进去了,甚至还连累了他的六哥。
事实上若是白济逸一开始就知道,他出手搭救白纤楠的结果会是他和白济远两人泡冷水,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去搭救白纤楠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昨日最后的关头,白济逸才会如此执着强要了白纤楠的披风给白济远。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才一夜的功夫,他没有想着要去找白纤楠的茬,白纤楠却反咬了他一口。
白济远捂着床上,没好气地对二夫人说道:“母亲啊,这四姐脑袋里是想男人想疯了吗?昨天那天气说冷吧,是有些冷,可那是对我和六哥这样浑身都滴着水的人来说的,四姐我看她那做作的披风压根就是想要和魏大哥搭个对的,就算是我问她借了来给六哥,她也冷不到哪儿去吧,整个白家昨日里披了披风的能有几个啊。”
白济逸先是抱怨了一句,见他母亲虽然因为他的态度,也装出了一副与他同仇敌忾的样子,但他一眼就看出他母亲这显然是没有听进去他的话,或者说没有将白纤楠当回事。
“母亲,她这样说是暗示她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彻底受凉,发热的吧。”
二夫人皱眉莫名道:“你管她这么多作什么?我也就是听了信才与你随意说说的,你怎么还抓着不放了呢,我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走个路都能把自己跌进池子里,你这样母亲可怎么敢放心你呀,回头真该和你祖父祖母好好说道,这府里但凡是临水的都该装了护栏才好,你的亲哥哥便是……”
二夫人絮絮叨叨说着,说到自己的大儿子,又忍不住抽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才不是……”白济逸出声打断,见他母亲很是沉浸在伤怀之中,白济逸叹了口气道:“母亲,其实我在岸边很小心的,从小你也不叮嘱我其他的,但是离水远些却是时常挂在嘴边的,我又怎么会一点都听不进去呢。”
“那你怎么?”
“因为我看见四姐故意滑了一下,想要拉魏大哥下水,但是魏大哥躲开了,四姐就更加站不稳了,我看不过去就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白济逸还没有说完,二夫人“嗷”得一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自己的儿子。
“你!你是不是傻啊!你自己掉下水了,她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还连夜搞出事情来威胁你,甚至是抹黑你!”
见自己母亲总算是将重点放在了正事上,白济逸赶紧补刀道:“我也没有想到啊,所以我才说四姐她是不是想男人想傻了,我都不打算与她计较,她那却是先和计较上了,大伯母也是平日里对四姐也不算差了,四姐的披风估计这会可还在致宁院里呢,母亲你说四姐那这样的话一出,若是有心人见到她的披风在致宁院里,指不定还要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来呢……”
“真是没想到大嫂这些年还教出了这么个白眼狼来,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眼看着自己母亲就要冲出门去,白济逸赶紧喊住:“母亲,你干嘛去啊?去致宁院找大伯母吗?你这样子,闹不好大伯母还以为你是去她那找事的呢!”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吗?不求她白纤楠知恩图报,至少也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吧,我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啊,难道就这样吃了哑巴亏不成。”
白济逸笑着摇了摇头:“吃亏可不是我的性格,尤其是这样的暗亏。但是要按照母亲所说的,将这件事情与所有人说得明明白白也大可不必,我和六哥左右现在都没有什么大碍,死抓着落水的事情就算是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呢?赔礼道歉?禁足?这些有什么意思啊,何况本也是我自愿出手救的她,本来四姐不吱声,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偏偏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害怕我和六哥会在这件事情上揪着她不放干脆先发制人。”
一套严丝合缝的分析下来,二夫人也算是恢复了理智。
二夫人问道:“那逸儿是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那是我的四姐还是我隔了房的四堂姐,我一个年幼的堂弟,能做得了什么?”
“只是母亲既然她如此着急自己的婚事,你何不帮上一帮呢?我记得你之前还抱怨过周家的夫人很是想要替自家的嫡出子求娶四堂姐来着,只是那会她与表哥还有口头上的婚约,也就婉拒了周夫人,但是现在口头的婚约也没了,周夫人自然是应该能够如愿了吧。”
白济逸话中的意思二夫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从家族之间的联合来说,站在白家的角度,周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周家也是京都本地的大世家,虽然二夫人不愿承认,但事实上周家的总体实力还要比她的娘家王家强上一分,但周家却历来与白家只能算是并不交恶,要说有多紧密却是没有的,不论是嫡支又或是旁支,两家这么多年来也都是少有通婚。
若是没有王家在前,魏家又在后,哪怕是周家那嫡子差劲了些,对白纤楠来说或者说对白家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二夫人的神色有些犹豫:“那魏琅可是你大伯看中的,若是将白纤楠与周家嫡子凑作了一对,你大伯那可不好交代啊。”
白济逸突然嗤笑一声:“母亲你说魏大哥?他可看不上四堂姐,魏大哥若是有心,昨日肯定是无人会落水的,可见啊四堂姐就是一厢情愿。何况我白家的姐姐妹妹也不算少,我看魏大哥也暂时无心与男欢女爱的,他绝对是等得起的。”
二夫人没怎么明白自己儿子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也不重要。总归她明白了,那魏琅是绝对无意于白纤楠就可以了。
“母亲明白了。”
白纤楠病了几天,谢姨娘也一刻不懈怠地照顾了几天。
期间整个白家风平浪静的。
意料之中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怒火丝毫不见,反倒是白家的小姐们都先后登门来探望了病中的白纤楠,就连白纤柚都特意向司妈妈告了一个时辰的假,拉着景伍一道探望了白纤楠。
彼时的景伍已经完全知晓了那一日在池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也知道了白纤楠即将与周家嫡出少爷定亲的事情。
因为大夫人和二夫人联合说服白大爷的时候,她也在场。
当时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先说服了老夫人和老太爷。
就在延鹤堂里。
大夫人说,周家又上门来问了白纤楠的情况,表露出来要求娶白纤楠的态度十分真诚,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二夫人搭腔道,左右四小姐这些天也没有和那魏琅培养出什么感情来,可见两人是无缘的,与其强扭着惹了那魏琅厌烦,还不如将机会留给其他人。
只是三言两语,白大爷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点了头。
他是男人,他自然早就看出了魏琅对白纤楠没有任何意思,任其发展不过也是暂时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周家又上门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所以,妻子与弟妹如此一劝说,他也就顺水推舟,暂时抓不住魏家,那至少不能看着周家飘走了。
第209章.不好过
对于白纤楠和周家嫡子之间的婚事,谢姨娘倒是很早就从白大爷的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但谢姨娘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白纤楠。
对于自己女儿要嫁到周家去,谢姨娘是打从心底里愿意的,周家虽然不比白家但也算是家大业大,况且对方还是个嫡子,即便传闻聪慧上有些不足,但凭着家世总归也比一般小门小户的要有前途的多,更何况那周家是京都的世家,不比那魏家天高水远的。
这样即便是白纤楠出嫁了,也方便母女俩日后相见。
但谢姨娘也明白自己的女儿对那魏琅情根深种,加之一时之间又是有病在身,必然是难以接受这个消息。
于是在谢姨娘的特意隐瞒之下,降福居里没有一个下人将此事说到白纤楠的跟前。
直到白纤楠的病完全好了,她才发现了有些蹊跷,她竟是出不去降福居,她的生母谢姨娘日日看着她,总有理由不让她踏出降福居一步。
起先白纤楠只是以为生母是担心她出去会惹了大夫人或者是二夫人的不快。
虽说在她生病的这几日,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没有表露出丝毫要与她麻烦的迹象,但保不齐见了她的面会对她责难几分。
所以一开始,白纤楠是配和的。
但没几日后,周家夫人亲自来白家下聘了,下聘之时自然是不需要白纤楠出面的,但当聘礼一箱一箱都抬到了白纤楠的跟前,她才知道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之下,自己已经被定给了周家那个窝囊废嫡子!
那可是个连白济通都不如的人!
白纤楠当即便想要冲出降福居,与她的父亲求证,若是那周家人还在的话,她便要当面亲自拒绝周家!
但偏偏她却是连降福居都出不去,也是在那个时候白纤楠才发现她那个平日里一无是处,从来让她觉得毫无成算的生母,早已将降福居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她所有得挣扎都被牢牢地禁锢在了一个小小的降福居里!
谢姨娘虽然关住了白纤楠,但到底是没有舍得让白纤楠一个人孤零零地挣扎。
她将自己和白纤楠一同关在了房里。
白纤楠见自己砸光了屋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谢姨娘却始终表现得无动于衷,脑子一热直接从地上拾起一块瓷片对准自己的手腕。
谢姨娘这才慌了神:“楠儿!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啊!你就算是心里不满,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性命过不去吧……”,协议娘说着几步上前想要从白纤楠的手里夺过瓷片。“楠儿,你放手,这个太危险了。”
白纤楠一个侧身躲过,脸上带出讥讽:“危险?性命?姨娘你忘了之前是谁让我连夜泡冷水的!你说我怎么就没干脆发烧给烧傻了呢,烧成了个傻子,这样我就不必嫁给周家的那个窝囊废了吧。”
谢姨娘手上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纤楠:“……我那是为了救你啊,而且……而且娘有分寸。”
“救我?救我的话你就帮我去求求我爹,我要嫁的人是魏琅!是魏琅!不是周家!不是!”
谢姨娘道:“这是你父亲和大夫人的决定,况且现在聘礼都收下了,木已成舟。纤楠你冷静一些,你这样娘看着心疼。”
白纤楠狞笑一声:“娘?有你这样当娘的吗?你只是个姨娘,一个什么主意都做不了的姨娘,你既不能让我嫁给魏琅,也不能让我不嫁去周家,你说有你这么没用的娘吗?”
白纤楠的话字字诛心,但谢姨娘却不能将白纤楠弃之不顾。
谢姨娘忍着难受再次劝说道:“对我是姨娘,不是娘……魏琅你就不要想了,你现在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这些都是事实,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接受事实?”
只是虽然口中是苦口婆心,心里却是渐渐生了凉意,她这么可能会不想光明正大的当白纤楠的娘。
“姨娘”一称,她又何尝是愿意的。
而此时的白纤楠事实上又何尝不明白自己与魏琅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了,魏琅的态度其实很明显,而她也心里清楚,这几个月来她对魏琅一直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只是不愿相信,自己付出了一腔的真情,在魏琅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更无法接受,明明之前她的父亲还是希望她能和魏琅之间发生点什么的,但这才短短的几天功夫就要将她嫁给周家的窝囊废了。
这当中的落差,白纤楠实在是无法忍受!
白纤楠看着眼前的生母,不由心生厌恶,若她不是这个女人生的,若她是从大夫人的肚子里出来的,她是不是就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就像当年她的大姐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将我嫁去周家?是大夫人的意思吗?”
白纤楠突然平静了下来,将一直威胁着谢姨娘的瓷片也丢在了脚边。
“嚓……”
原本就是一块碎片的瓷片,再一次因为撞击变得更加稀碎。
破碎声一时惊醒了谢姨娘。
“大约是吧。”
“我可以嫁到周家去,但是你能尽快让大夫人去死吗?”
一直沉浸在自怨自艾的谢姨娘突然一怔,看着白纤楠的眼神不由惊恐起来。
“你疯了吗?楠儿那是大夫人,是你的嫡母啊!”
白纤楠转声找了把尚算完整的椅子坐下,整个人突然平和端庄得就如她之前得每一日。
“我要不如意了,为什么大夫人和白纤柚还能如意呢?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大夫人似乎是得了什么重病,但我见她最近却是好得很啊,她的两个女儿,一个自由地遵从本心追逐了自己的爱情,一个虽然年幼但日后要嫁的却是文韬武略的太子。”
“而这些,我都没有了,他们不让我追求自己的爱情,也不给我出众的夫婿。我明白,周家是不差的,但那周家的嫡子却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嫁去周家,不过是当了白家和周家之间的一条纽带而已。”
“我气不过啊,凭什么啊,都是白家的女儿,偏偏要牺牲的为什么是我呢?”
“你帮帮我吧,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吧。”
谢姨娘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就大家都一起不好过吧……。”
第210章.白纤柊的提醒
经白家和周家两家的商量,白纤楠的婚期最后被定在了敬德二十年的九月初三。
其实,白纤楠现在才十四,即便是到了敬德二十年她也才十五,世家贵女多的是十七八岁成婚的,白纤楠的这个婚期不可谓不急切。但一来是周家希望能够尽快完婚,二来大夫人也认可这个日期,白大爷最后便也没有什么异议。
而白纤楠听到这个日期的时候,也只是失神了片刻,倒是谢姨娘又忙起了白纤楠的红盖头,至于白纤楠的嫁衣自然会有绣娘去忙活。
至于前段时间白家的常客魏琅,也突然不往白家来了。
关于这点,景伍听白济远说过,主要还是魏琅足够出色,刚刚在敬德帝跟前当差没有多久,就得了敬德帝的看中,自是忙着陪伴君驾。
对此景伍表示不知可否,不说魏琅自身是否才华横溢,单是他的出身便足够让他受的敬德帝的看中了。
而且若是景伍没有记错的话,有小道消息说敬德帝他偏爱貌佳的男子,那魏琅绝对是那种万一挑一得符合敬德帝审美的人。
这日景伍刚准备出发去致宁院,她家的小院里却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四房的九小姐白纤栎。
别说是景伍对白纤栎的印象不深了,景伍敢打包票就算是白纤栎的生父,白家的四爷可能对白纤栎这个长女也没有什么印象。
但白纤栎好歹也是白家的小姐,景伍也不好将对方往门外赶。
只能将她请到院内。
“九小姐倒是稀客,只是我这有些简陋,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九小姐不要见怪。”
景伍泡了一杯她爹常喝的茶递给白纤栎。
白纤栎笑着大大方方接过,轻抿了一口,随后放下茶盏。
“是好茶,一点也不简陋,你没有去过我的院里,不知道我那比你这还要不如一些。”白纤栎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些不好,又赶紧补充道:“不过我那其实也只是小了一些,左右就我一个人住,足够了。吃穿也是不愁的。”
景伍笑笑不语,权当是没有听懂白纤栎话中的抱怨。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今日为什么会来找你?景伍,其实算起来我们的生母都是四夫人的陪嫁丫鬟,据说她们从小一块长大,也算是情同姐妹了,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燕如姨对我还是很照顾的,在照料十弟的时候得了空闲也会来看顾我一二。”
白纤栎口中的“十弟”,便是四夫人的嫡子白济迪,而他的奶娘便是景伍的生母,燕如,也是四夫人当年的陪嫁之一。而白纤栎的生母,就是四夫人当年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只是在生白纤栎的时候因为难产没了。
景伍有些莫名:“九小姐今日是找我来叙旧的吗?只是我娘虽然生了我,只是我对她的印象却是模糊的很,九小姐你说的这些可能很难引起我的共鸣,我印象里把我带大的是我爹和绿芜。”
景伍的话有些不客气,不过她却是实话实说,她娘也许对白济迪来说是个好奶娘,对白纤栎来说是个好姨娘,对她来说,却基本上只是一个存在于记忆中的模糊标记。
白纤栎有一丝错愕:“是我想错了,你那会应该还很小没有印象是应当的。”
“九小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等一会还要去致宁院。”
白纤栎叹了口气:“景伍,我父亲和母亲刚回来那阵子,你应该就知道了吧,你娘在余杭过世了?”
景伍点了点头:“我知道。”
白纤栎突然十分严肃地看向景伍:“我说的话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在天方夜谭。但请你相信我,我并没有恶意,这些我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决定和你开诚布公的。”
见白纤栎一脸的认真,景伍也不由得心中一紧:“九小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若是他日有人问起,我定不会说是从你这知道的。”
得了景伍的承诺,白纤栎明显放松了一些,但依旧是肃着一张小脸。
“景伍你自己也知道本来你在白家就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说实话我虽然是白家的小姐,但我可不认为在在祖父祖母面前,我这个还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孙女,会比你更加得脸。更何况,你现在日日都跟在大伯母的身边,几乎都快成为大伯母的代言人了。”
“所以……大夫人可是发了话,日后要将你许给六哥?”
景伍面上一红,虽说她对白济远没意思,也知道大夫人绝对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但白纤栎当面如此认真问出这话,还是让景伍觉得有些尴尬。
“不曾,也不可能。”景伍摇头否认了白纤栎的猜测。“九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大夫人,她很一个极为看中规矩的人,我虽然在白家里有几分脸面,但在大夫人眼中却是完全不够看的。”
“但是……我觉得六哥很合适。”
景伍再次摇了摇头:“我和六少爷不可能的,总不会九小姐你觉得我会愿意做姨娘吧,我想我爹是不会答应的。”
白纤栎此时有些神色莫名地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娘呢?”
景伍蹙眉一脸莫名:“九小姐是什么意思,我娘她不是已经死在余杭了吗?”
白纤栎的话让景伍突然想起了之前来找过她的白济迪,当时白济迪对她说,她娘将她托付给了白济迪,那时候景伍只是觉得白济迪的意思是日后会尽可能照拂于她,毕竟白济迪是白家的少爷,而她只是管家的女儿。
景伍当时就拒绝了白济迪,之后白济迪也没有在找过她,她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此时对面的白纤栎见景伍终于想到了点子上,沉思了一会也不打算再试探了:“我无意间听到母亲和十弟说,你现在在白家渐渐成了气候,他日若是能将你纳入房内,必定能助十弟在白家更上一层楼。”
“而且,母亲手里似乎还有燕如姨亲笔写的书信,我没有见到上头是什么内容,但猜测大致应该是同意将你予十弟为姨娘之类的吧。”
“你若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充做了姨娘,还是早做筹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