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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费事     烂柯棋缘txt下载     烂柯棋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静极思动

    实话说刚开始计缘是不认为仅仅因为去阴司看了看已故父母,就能导致陆乘风有这么大变化的。

    因为在计缘看来,以前的陆乘风虽然彬彬有礼,处世也算圆滑,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他不会因为陆乘风之前取得的那些江湖成就而高看他,也不会因为陆乘风被现实的残酷击垮而看不起他,只能是报以对故人的些许同情和关怀。

    但人心最难琢磨,于好坏的变化皆是如此,从德胜府阴司回来之后,陆乘风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计缘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陆大侠成为了一个强者,一个连他这等在常人眼中的仙神之流都承认的强者,好吧,或许其他修行中人可能不承认,但他计缘是十分认这种强者的。

    从院门口转身,计缘再次关好院门,看了看院中,大枣树的枝叶依旧随着清风摇曳,虽是在动却更衬显宁静。

    “看来你也是认的!”

    那颗大枣可不是计缘的授意,真就是大枣树自己给的。

    “嗡……”

    一直斜靠在大枣树下的青藤剑也发出一阵轻鸣,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似乎仅凭计缘这么半句就明白主人想的是什么。

    “嗯,知道了,你也认。”

    计缘笑了一句,回到桌前,拾起玉简继续品读其上的内容,心中对于陆乘风的突然来访也是觉得有些特别的思索。

    有句话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计缘认为这绝非纯粹的命运论,其实讲的应该是自然万物的规律,也是道法自然,但亦可理解为有因果牵连的情况下,事物也会有相应的影响。

    如今正处于陆山君妖生的巨大转折点,是脱胎换骨之际,以他类比龙蛟之流推算,快则三五年,慢则不过十年,曾经的猛虎精将彻底蜕变,想必届时化形也会是一件更加水到渠成的事情,毕竟一些水中灵妖化蛟成功后不久大多能化形,甚至在化蛟之前就化形的也不在少数。

    而此时又恰逢陆乘风自身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实现了自我的突破,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奇妙缘法,真细究起来,当初陆山君与九人之所以会立约,除了他计缘的作用,陆乘风无疑是最初的纽带。

    计缘很好奇这猛虎会化为什么,毕竟他暂时也没听说过此类先例,有这种变化八成也和他那一篇《逍遥游》脱不了干系,也更好奇陆山君届时如何履约。

    就目前来看,这九个曾经的年轻侠士,很可能未必人人记得当初与猛虎的约定,就连刚走的陆乘风似乎也是如此,至少在计缘面前没提到。

    这些年计缘也曾再次去过几次牛奎山的巨石月台,以越来越熟练的意境衍道之法,为陆山君讲过几次道,尽管陆山君也从未提到过当年之约,但计缘对陆山君的了解远超那九个当初的少侠,知晓自己这个便宜弟子最重诺言,心中可是紧记当年之约的。

    看了一会玉简之后,计缘又停了下来,陆乘风的来访让他心血来潮之下,倒是起了好奇心。

    遂以除了杜衡和陆乘风之外另七人的姓名和记忆中那份感应起卦,片刻之后,计缘就皱起眉头来。

    不知生辰又加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以计缘的卜卦能耐,这卦象其实只能算模棱两可,大致断一个方向。

    可即便如此,依然能觉品出个模糊的好歹来。

    ‘算了,这份属于山君和他们的‘惊喜’,我还是先不掺和了。’

    。。。

    五天之后,玉昌县云阁陆氏家门前,陆乘风从一匹黄骠马上下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摘下头顶的斗笠,不顾疲倦和困意,直接去寻找自己的大哥。

    半刻钟后,在家中后库房边上的屋内,陆乘风见到了自己兄长忙碌的身影。

    一见到陆乘风,陆乘云便皱眉道。

    “这么多天去哪了?为什么没让家仆跟着,这两年我陆家局势不好还用我再告诉你一次么?”

    陆乘风也没有顶嘴,只是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团小心包好的布巾,解开后露出一颗火红的大枣。

    “兄长,给你带来个稀罕的枣果,高人所赠,绝非凡物。”

    其实陆乘风十分清楚这枣子的不凡,回来的路上他就细究过不止一次了,不论是始终不退的温热还是深夜偶现的火光,都充分说明此果的神异。

    “这是?枣子?这种模样,这种时节?”

    陆乘云也是被火枣吸引了注意力,好奇之下忍不住抓住了枣子打算细看,但一入手,就感觉有一股火力在手中腾转。

    “这!”

    陆乘云惊异的看向自己的陆乘风,似乎才明白刚刚自己弟弟所言非虚,他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之后又递还给陆乘风,但手伸到一般就被陆乘风挡了回去。

    “带回来就是给你的,也不知道时间久了会不会坏,兄长你还是趁早吃了为好。”

    说完这句话,陆乘风就直接转身离开,不想过多解释什么。

    陆乘云看看枣果,手中的果子也拥有很强的诱惑力,光看着就有种唾液分泌的感觉。

    “乘风,还是你……”

    “我已经不需要了!”

    陆乘风站定后转身看看兄长,没等对方说完就开口回绝,然后不再回头的离开。

    “你去干嘛?”

    “先睡一觉,然后起来练功。”

    路乘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屋门口,声音从外头遥遥传来。

    仅仅几句话,却从语气上让陆乘云莫名觉得,自己弟弟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正是稽州梅雨纷纷之时,这一天依然下着雨。

    计缘没有去院中,就提了一把椅子坐在屋前檐下看着手中的来信。

    大贞社会的通信并不便利,有时候很久都没信未必是真的没人写,比如现在,计缘一收到信,直接就是一把,也不是到在哪个邮驿出了点问题,又不可能实时查询,攒了很久终于发现问题了才被发出来。

    上辈子很多快递都可能出现类似情况,更别提现在,只要不是军信之类或者遣人亲送,都不算太有保障。

    看信比看书轻松,写信者倾诉对象是计缘,触信纸则有一丝有若有无的气机,一定程度上让计缘看信不受自身视力影响。

    有一封信是杜衡的,提到了陆乘风,说陆乘风遭遇家门巨变显得颓废不已,实在没忍住就提了计先生的事,算是提醒了陆乘风来找计缘,特地来信致了一声歉。

    还有一封信来自于并州,写信的是如今早已模样大变的秦子舟,告诉了一声如今他的修行状况,提到了他在云山观也一起同两个道士学习道家的那些星象有关的道典,对他同观中星图幡神意相合很有帮助,甚至偶尔能在夜间引下一丝丝星力,借此开始步入修行正轨。

    这前半段修行上的事还算正常,后半段秦子舟以一种疑惑中带着哭笑不得的字意在询问计缘,大意是如今的青松道人因为当初计缘引的灵气和现在秦子舟的修行,身体是越来越强壮了,对于自己热衷之事越发记吃不记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计缘很清楚所谓“青松道人热衷之事”是什么,但这种事情他又能说什么呢。

    剩下两封信全是婉州寄来的,第一封署名尹兆先,并无什么特别的,除了聊了聊近况和家常,还是一封迟到的拜年信,计缘看得时候瞧瞧外头的春雨,还是当尹家人今年拜了个早年吧。

    第二封信笔迹比较奇怪,显得很粗糙别扭,计缘一看就觉出是尹青用左手写的,甚至没有署名,表情就稍显郑重起来。

    信中提到了元德皇帝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开始不太理朝政,甚至默许了朝堂上吴王的势力打压其他皇子。

    但当初法会遇上的一些事,让老皇帝坚信世间定有长生不死之法,也在这段时间更加疯狂的求仙问药。

    甚至尹青还隐晦的提到了“吴王大肆拉拢群臣之余连教书先生也拉拢。”

    计缘放下信看着屋外细雨思量了许久。

    教书先生自然指的是尹兆先,就连尹兆先这么一个远在婉州的知州,吴王都曾试探性的派人拉拢过他,更不用说京城,大贞朝堂上确实暗流涌动。

    这种事尹兆先是不会写信说的,但尹青却特意通知他计某人,也是有点意思。

    一旦老皇帝一死,得位最正的自然是吴王,可晋王也不是省油的灯,论手段也比他兄长要厉害,恐怕是相争必有一死。

    可惜这种夺储之争的事,计缘也并无伸手干预的想法,只是去看看还是无妨的。

    他在家中修行了快两年,也该走动走动了,正巧也想去寻一寻当初的那个说书人王立,想听听成书之后的白鹿缘,若是还行就给他些个新故事。

    计缘坐了一会,回屋磨墨起笔,往婉州回了一封信,其他的信则一概不回,随后便将小阁内外门上锁之后出去了。

第256章 说书人

    王立穿着一身灰色长衫,摇摇晃晃的走在城中清冷的街道上,因为这会天才亮没多久,行人分外稀少。

    “嘶……嗬……”

    王立感觉到清晨的风中有一股寒意袭来,身上就是一阵哆嗦。

    醉酒之初显热,过后没多久就觉得冷,尤其是在这春时雨后清晨的街上。

    摇晃一下手中的酒壶,里头已经没有酒水,王立随手一甩。

    酒壶划过一个抛物线,与不远处的街道地面接触。

    “啪啦……”

    清脆的响声过后,酒壶彻底碎裂开来,而王立则继续摇晃着远去。

    计缘低头看看就落在自己脚边的碎陶渣子吗,再看看摇摇晃晃远去的王立,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人现在的状况,和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啊。

    “婉儿…婉儿啊……”

    王立口中喃喃着,紧了紧衣服往住处走去,他如今早已不在京城,而是处于通天河京城段以东的成肃府府城之中,属于幽州境内。

    如同王立每到一处新地方一样,所住的位置是一处民居,同主人家租其中一间偏室,长期居住远比客栈之类的地方要划算得多。

    “啊……嗬……哟,王先生您这是才回来?”

    屋院的男主人刚好伸着懒腰从屋内出来,看到有些摇晃的王立就打了声招呼。

    “呵呵,早……”

    王立晃悠着歪歪的拱了拱手,走到自己的那间偏屋前,推开门一个踉跄就抓着门把倒了进去,因为手死死抓着门把才没有整个人摔个大跟头。

    “哎呦,王先生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男主人赶忙过去搀扶,将王立扶倒了床上。

    “谢,谢谢啊……”

    王立倒在床上迷迷糊糊拱了拱手,然后自己扯过被子半盖,没一会就发出了鼾声。

    “啧啧啧啧啧……”

    男主人摇着头,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后头主屋内女主人也穿戴好了出来,见到男主人才从偏房出来,顺嘴小声问了句。

    “又喝多了?”

    “嗯…喝了不少,倒头就睡了。”

    “这王大先生才来的时候多好一个人啊,现在成天这样。”

    “咱也管不着,只要他还付房钱就行了。”

    两人私语着回去洗漱了。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躺在床上的王立才睡醒,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有些恍惚的看看周围,好一会才逐渐清醒过来。

    王立脸色有些苍白,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夕阳的余晖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一旁的厨房中炊烟已起。

    “王先生,您醒了?”

    正在晾衣服的女主人看到王立出来,笑着问候了一声。

    “刘嫂,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咱也没看圭表,但估摸着差不多快是卯时了吧,您起来了正好,今儿个有鱼吃……”

    “卯时了?我得赶紧走了……”

    王立一听时间,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回屋收拾东西,纸扇、醒木、书册……全都收拾到一只包袱内,随后带着包袱就再次匆匆出门。

    “哎哎……王先生,不吃饭了啊?”

    “不吃了不吃了,我赶场子呢!”

    王立形色匆匆的离开院子往外赶,今天要去一家大酒楼说书,有大户人家包了酒楼办酒宴,宴请宾客恭贺家里的孩子春闱傍上有名,有了做官的资格。

    现在已经是卯时,搞不好这会酒楼内已经开宴了,若是开宴后王立这个说书人不到,势必算是违背约定,不光后面的银子是别想拿了,定金也得退回去,可是定金已经花了呀。

    大街上这会已经人来人往,王立形色匆匆,顾不上擦汗一直小跑着前进,紧赶慢赶的来到一处繁华大街上的众泰楼外时,已经是气喘如牛。

    “嗬…嗬…嗬…嗬……”

    这会众泰楼外正有人在欢迎宾客,一个个有老有少的体面人正纷纷朝着楼内走去,都是才至楼外已先拱手。

    “高老爷,恭喜恭喜啊!”“高公子年少有为啊!”

    “哈哈哈哈……同喜同喜,快快请进!”

    “高老爷好福气啊,令郎金榜题名,以后就同我们是官民之别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高老爷高公子,以后可得照拂着咱升斗小民一些啊!”

    “哈哈哈,你这王老爷,你要还是升斗小民,我高家岂不是市井小贩?哈哈哈哈……快请进吧!”“王伯父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

    ……

    高家人在外迎宾笑脸如花,不断拱手回礼也不嫌累,看起来比之新婚之喜更甚。

    王立扶在不远处的墙边剧烈喘息着,看到这情况口中缓和不得,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看来酒宴应该还没开始。

    缓和了一会气息,王立上下看看,整理一下衣衫,用背后的包袱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这才恢复了平缓的步伐,朝着众泰楼走去。

    还没接近,王立已经带着笑颜拱手贺喜。

    “高老爷,高公子,恭喜恭喜啊,王某没来晚吧?”

    高老爷是个很精神的锦衣老者,高公子也是高大体面,两人也客气回礼。

    “王先生来得正是是时候,酒席还没开始,我已经吩咐提前为您开了灶准备的吃食,进去之后会有人招待你的!”

    “好,多谢高老爷了!”

    王立再次拱手后赶紧进了众泰楼,这会他真的是又饿又渴,高老爷的准备正和他意。

    作为说书人,一会要在酒宴上为宾客带来欢乐,别人能边吃边听,王立不可能边吃边讲,考虑到说书也是个体力活,自然是要提前吃饭的。

    进了酒楼立刻有小厮带着王立前往二楼的一处雅间,有一大桌子菜已经准备好了,但吃饭的不止王立一人,还有一些琴瑟和弦的女子,他们早就已经动筷子了,显然王立还是来得稍晚。

    “王先生,请在这吃吧。”

    “好,多谢了。”

    小厮没再说什么,离去忙自己的事了。

    王立略显尴尬的同室内一众人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入席开始吃了起来,因为又饿又渴,自然是吃喝不误大快朵颐,看得边上的几个女眷轻笑不已。

    过了一会,朝着众泰楼汇聚过来的宾客逐渐少了起来,因为笑了好一阵子使得脸颊肌肉都开始酸了的王老爷也打算进酒楼里头去了,而王公子早先一步进去了。

    “高老爷,恭喜恭喜啊,恭喜令郎金榜题名!”

    一个字正腔圆中正平和却不失力度的声音响起,使得准备进去且才转了个头高老爷和身边家仆下意识转过回身来,发现外头站着一个青衫先生,除了头上一根墨玉簪,身上并无任何玉佩等配饰,看似简单却气度斐然,正一脸和颜悦色的拱手恭贺。

    “呃……先生是?”

    高老爷回着礼疑惑的问道。

    “噢,在下计缘,本想来众泰楼用个餐,见高家包了酒楼庆贺高公子金榜高中,便也恭贺一声,恭喜恭喜啊!”

    计缘指了指就楼外斜靠的红纸牌,上面写着酒楼被高家包下一天迎宾贺高家公子高中的事,致歉其他客官需改日再来。

    高老爷恍然着也拱手回礼。

    “哦哦,多谢先生贺喜!”

    计缘点了点头,放下手挥袖一甩,折身朝街上其他饭馆酒肆方向走去。

    “哎,先生请留步!若是不嫌弃,还请一同上楼赴宴吧。”

    高老爷见这位计姓先生气度不凡的样子,忍不住还是招呼了一声,左右不过是一顿饭。

    计缘转过身来,装作微微思量了一下,随后才露出笑容,再次拱手致谢。

    “计某初到宝方,早听闻众泰楼菜肴滋味上佳,既如此,多谢高老爷了!”

    “先生客气了,请!”

    高老爷招呼计缘,然后一起进了楼内。

    因为之前并不认识计缘,虽然这样一个气度斐然的先生偶遇道贺,是挺让人高兴的事情,但注定不可能安排太热闹的位置,就安排在二楼稍稍靠外的地方。

    计缘倒是无所谓,而且蹭饭哪有什么资格嫌弃,这一桌人显然也不是相互熟识的,一起聊了两句后,随着香喷喷热腾腾的菜食上来,大家也显得融洽起来。

    “各位,我高家文曲星高照,禄运亨通,更是有幸请到了曾名满京城的说书先生来,现在有请王立王先生为我们说一段书,来为宴席助助兴!”

    “啊,太好了!”“名满京城的啊?”

    “说点我们没听过的故事啊。”

    “对对对!”

    “王立?我好想还真在京城听过这名,据说还会口技,十分了得!”

    “真的吗?”“那还有假!”

    ……

    计缘能听到楼内宾客的话语充满期待,而前方有下人抬着一张桌子到了楼内中心的空地,上头已经放好了醒木等物,还有人抬着两张屏风上去,呈现前后两个半圆将桌子抱住。

    而王立则手持白纸扇,慢慢从一侧当做准备室的雅间里出来,走到了屏风后面,还有一些女子抱着琵琶抱着琴,也到了边上准备起来。

    “众位宾客,今日高家新喜,王某为诸位带来一段大家绝对没听过的新书,此书能成颇有神异色彩,乃是神人梦中所授,名曰《白鹿缘》!”

    王立这一段开场白,顿时把大家的兴趣又提高了一个台阶,就连计缘也兴致勃勃的放下了筷子,他也很想听王立改完的故事。

第257章 白衣神女(求月票)

    之前吃饱了肚子凝神休息了一会,又加上睡了一整个白天,王立现在算是精神不错,讲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这《白鹿缘》完完全全是他王立的独家专享,而且只在京城和一些府城的私下场合为人讲过一些场次,不是那种人们耳熟能详的故事,且也敢确认没有其他说书人混在宾客中“偷故事”。

    所以这故事属于在别的说书人那绝对听不到的,并且每次讲这故事的反响都不差,加上这确实是“神人梦授”,所以此刻的王立也是格外自信的。

    “唰~”

    手中纸扇打开,气定神闲的王立拿起醒木,朝着桌上重重一拍。

    “啪~”

    一声清脆响声过后,边上的女子拨动手中乐器,琴瑟琵琶和弦音起,王立此刻的声音带着一种略微的朦胧感。

    “话说在顺承年间,我大贞朝一处偏远县城,有这么一位周姓书生……”

    王立说书确实很有一套,和弦音乐和他出众的口技变化配合下,营造出一种另听众身临其境的感觉,模仿出书生的意气,家中长辈的声音,甚至女子的娇笑都惟妙惟肖。

    众宾客原本以为是赶考求取功名的故事,毕竟此刻高家公子金榜题名,这种故事也非常应景,但随着故事的进行,好似有一层层浅浅的纱帘被解开,故事神话色彩开始逐渐展露。

    计缘听得入神,偶然间分心他顾,发现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宾客全都既认真又紧张,几乎无人动筷和饮酒。

    他也算是听过一些说书人说故事,有一些也是很厉害的,至少能够吸引到他计某人,可如同王立这么厉害的说书人确实少见。

    客观的评价来说,此刻的王立比之当初在晋王府除夕宴上,更显技艺精湛,显然除了计缘以物传神的故事助力,王立本身的才情也是进步的关键。

    “呜~~~~~~~~~~~”

    诡异而空幽的鹿鸣声自屏风后面响起,满座宾客都抓紧的裤脚攥紧了拳头,不少人觉得头皮发麻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们都知道这妖鸣。

    王立的学的鹿鸣声更是好似屏风后面已经没了人,而是变成了一只鹿妖。

    “啪嗒…”“啪嗒…”“啪嗒…”

    几扇窗户被风刮开。

    “呼呜……呜……”

    夜中一阵凉风透过众泰楼二楼的各个窗户吹进来,令众人凉意更甚。

    高家的家仆赶忙将窗户重新关上,但众人听故事带起来的情绪却没有降下来。

    若非里头有个罩灯能在屏风上投射出的一些影子,看到的依旧是手持纸扇的先生模样,说不准会有些人都该被吓得站起来了。

    计缘眼神淡然,王立讲得极好,但“剧情”似乎另有变化了,他眼神的余光扫向了窗口位置。

    随着一阵饱含凉意的风吹过,那里一张桌旁原本的空位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着淡妆的白衣女子,正望向屏风所在的方向。

    ‘有意思,神光不显却有香火缭绕,难不成还是个神女?’

    计缘不动声色,嘴角却浮现起一丝笑意。

    “啪~”

    醒木砸下惊醒四座。

    “欲知后事如何,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再听分解!”

    王立说完这句话,不少人才舒缓过气来,高老爷也立刻起身道。

    “大家先吃点菜喝点酒,新菜上来还没动呢,来来来,大家先吃,先吃!”

    刚刚大多数人都听得太过入神,根本顾不上吃东西,这会说书告一段落,众人这才重新开始吃喝,但很多还是边吃边讨论着说书的事情。

    计缘也同样如此,抓着筷子夹着新上的白切糯米肉,夹了一片沾沾边上的蘸料,放入口中品着滋味。

    “哎呀这在京城都有名气的说书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啊!”

    “是极是极,刚才听得我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你也是?我也是啊!”“哦,那巧了。”

    “这王先生的口技功夫果然了得,以前我也见识过一两次口技先生,都没他这么厉害的。”

    “嗯,还有这《白鹿缘》,这故事这么好却没听过,真的是王先生自创的?”

    听到这,计缘一桌上的一个年轻公子显得十分兴奋。

    “他说是神人梦中所授,我还听说这王立先生啊,四处游历寻找各种神奇故事,也算是个奇人。”

    计缘只是吃菜,边上有人同他聊的话也附和两句,然后时不时看看屏风那头,从里面罩灯光投到屏风上的影子看,王立也接着这会的机会在喝茶解渴,还有一个刚刚抱琵琶的女子站起来拿着扇子在帮他扇风。

    屏风内的王立也是尽量在此刻休息,喝完茶就闭目养神,大约半刻钟的时候才睁开眼睛,朝着边上的女子拱手致谢。

    “多谢这位姑娘了,你快休息一会吧,一会还得弹琵琶呢。”

    “嗯!”

    女子放下扇子出了屏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边上立刻有同伴和她谈着什么,还指着屏风掩面偷笑。

    随着时间过去,计缘能明显感受到宾客们心思都不在菜肴上了,因为很快王立又要开始讲了,再看看那携风而至的白衣女子,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计缘所在的桌子这边,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不停在吃,这众泰楼的菜肴滋味确实不错,他这些年大多吃得是粗茶淡饭,偶尔换换口味确实是神仙也迷醉。

    “啪~”

    醒木一拍,王立起身甩开纸扇,中气十足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刻,满座宾客无人再用餐,全都凝神静听。

    “上回说到,那白姓小姐,原来是一只白鹿成精,化成妙龄女子模样现身在周公子面前……”

    王立再次开始讲述,因为这时候故事已经进展到了一定阶段,书生苦读求仕的事少了起来,开始有更多神话色彩的东西以及更玄奇的爱**彩。

    期间有鬼怪,有魑魅,更有一些凶险,一些情节经过王立设计显得跌宕起伏。

    计缘也不得不在心中再次感叹王立是个人才,明明本该是因为沾了妖气身体阳气虚弱的周书生行夜路遇上了鬼,却被王立增增改改化为一段惊险神奇的故事,恶鬼法师齐登场,白鹿娘子救相公……

    就连计缘听得也是有种上辈子追剧的趣味感,更别提这一众宾客了,早已如痴如醉。

    最后讲到白鹿随老去的相公一起入幽冥求城隍被抽魂羁押的时候,宾客中的女眷基本都已经落泪。

    “自此,白鹿娘子自囚于阴司,陪周老爷一同在阴间生活,每年周老爷死忌之时,也是白鹿娘子于阴司刑狱受鞭刑之日,世间真情最难觅,人妖相恋永相随,叫人不胜唏嘘啊……”

    王立讲到这,轻轻压下醒木,发出沉闷的响动。

    “呜~~~~~~~~~~~”

    幽幽的鹿鸣声再次从屏风后面传来。

    外面一众宾客闻之依然有种过电的感觉,但惊惧的意味少了许多,情感的迸发倒是更重了。

    不少人下意识的搓揉着手臂和大腿,在这故事的结尾起了不少鸡皮疙瘩。

    “啪啪啪啪……”“精彩!”

    “讲得好,讲得妙啊!”

    “啪啪啪啪……”“是极是极,妙极妙极~!”

    “王先生真乃大才!”

    “是啊,讲得真好。”

    ……

    满座宾客鼓掌喝彩,笑着称赞说书人王立技艺高超。

    故事一共四回,近两个时辰的书说完,两块屏风也被下人抬了下去,露出里面汗迹未退的王立。

    高老爷和高公子也一起站起身来,拱手感谢。

    “多谢王先生带来的半夜妙语,多谢先生了。”

    王立赶忙起身回礼,口中谦词连连。

    计缘同样鼓着掌,不过注意力自然更多留意在窗户那边,见那个女子目光清冷的注视着王立,双手长袖挥动起来。

    “呜……呜……”

    之前关上的窗户有一些又被吹开,这风比之前更大了一些,也更邪性,很多风像是会转弯,打着漩扭进一些灯罩里,使得那些火光抖动得厉害。

    众泰楼内都有种忽明忽暗之感,一些宾客都为这邪异的变化扰得有些不安,高家人吩咐下人关窗却发现很多窗户怎么都关不上。

    风越来越大,灯罩内的烛火接连熄灭。

    “啊……”“这是怎么了!”

    “老爷……”

    众人有些惊慌,王立在厅堂中心则感觉摇摇晃晃恍恍惚惚……

    只是下一个刹那,所有风全都停止,之前按都按不上的窗户也突然失去了阻力,让几个关窗的下人一个踉跄撞在的窗口。

    那名白衣女子惊异莫名的看看左右又看看窗外,双手挥动却发现周围毫无反应。

    “呵……”

    计缘轻笑一声,食指离开了桌面,在其杯盏边上,以黄酒酒渍留书“定风”二字。

第258章 还是得实事求是

    看这白衣女子的样子也定是鬼修而走神道,对于御风这等术法本就欠缺理解和控制力,加上本身道行也算不得多高,在计缘面前还想玩呼风牵人这套是不可能的。

    但女子紧张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就安心了下来。

    风一静下来,之前被惊扰的一众宾客也纷纷安定下来,酒楼的小厮和高家的仆从连忙将灭掉的几盏灯再次点亮,还有人专门检查窗户上的木销,疑惑刚才为何能被风吹开。

    从刚日落开始到现在,书听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一顿宴席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陆续有人告辞离去,但也没到撤席的时候,楼中琴瑟声不停,依然是交杯换盏,留下的都是些好酒之人,刚刚故事引人入胜没喝多少也舍不得醉,现在自然是打算不醉不归了。

    王立揉了揉有些晕眩的额头,刚刚受到凉风侵袭比较严重的就是他,这会才清醒过来一些。

    “王先生,老爷吩咐给您结钱,请随我来。”

    有高家管事到王立边上,领收拾好桌面的说书人前去拿酬劳银钱。

    “好,这就去!”

    王立听到领钱也是心中一喜,赶忙提上自己的东西随着管事一起下楼去。

    计缘见到那个白衣女子果然也匆匆起身随着王立下去了,便将自己身前的杯中酒饮尽,随后擦掉了桌上酒渍写的字迹便站了起来。

    不过计缘没有直接下楼,而是走到高家主人所在的那一桌,朝着目前尚在作陪的高公子拱了拱手。

    “高公子,多谢贵府招待,计某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代我向高老爷问好!”

    高老爷毕竟年事已高,本就熬不得夜,加上因为高兴多喝了些酒,已经回府休息去了,反正同样分量的一众长辈大多也已经都回去了。

    高公子根本不认识计缘,但就冲这句“代我向高老爷问好”,也是觉得怠慢不得的,而且计缘也确实风度不凡,所以赶忙站了起来回礼。

    “好,计老爷走好!”

    本来已经想转身的计缘一听这声“计老爷”,顿时乐了。

    “哈,计老爷?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这高公子虽然学问应该是不错的,但却习惯却并不是读书人的习惯,或者说因为高家结交的大多是商贾,来参加宴席的也都是商贾富户。

    既然自己不认识计缘,高公子很自然的就理解为是父亲认识的某个富户,习惯性的就叫计老爷。

    计缘笑着摇了摇头。

    “公子如今高中,多半会去婉州为官,路挺远的,气候也略有不同,需得好好准备准备,离乡之前别忘了祭拜祖先庙中烧香,再带一把家乡之土同行。”

    “婉州?”

    高公子略一思量瞬间悟透了其中缘由,前年末到去年初,一张“血丝绸”震动朝野,幽州市井中流传的也不少,但毕竟隔了太远,只知道杀了不少贪官,不知道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听这位计先生的意思,似乎那边官场还有大量空缺?

    ‘婉州可是好地方啊!也是能大展抱负的好机会!’

    “多谢计先生提点!”

    高公子再次郑重拱手,这次不叫老板了。

    计缘点了点头,也就转身离开了,高公子看着他走下楼去,然后才坐下来继续喝酒。

    心中不由思量着,自己老爹认识的人当中还有这种没铜钱气味的,有种得遇名士的感觉,得回去好好问问老爹,最好可以请这位计先生来家中再好好聊聊。

    楼下,高家管事借用众泰楼的银秤当着王立的面将银两过称,一共两锭银子,一锭五两一锭一两。

    “银重分毫不差,王先生请收好,五两是酬金,这一两是老爷吩咐额外赏赐给先生的。”

    王立郑重拱手。

    “多谢了!”

    随后才接过了银钱,面上喜色更甚,再三致谢后才告辞离开众泰楼而去。

    在王立走后,一名白衣女子也跟随着离去,经过高家管事身边时,使得后者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嘶……这大晚上的是冷……”

    一转头看到计缘下来,又是陪笑着点头,计缘回以一笑,大步离开众泰楼而去。

    虽然打更的还没来打三更,但这会差不多已经是亥时末,对于城中绝大多数居民而言正是睡得香的时候,街道上空无一人。

    王立走出众泰楼之后,一直行色匆匆的往南走。

    “呜……呜……”

    夜风吹得他遍体生凉,王立紧了紧衣服,脚步更快了一分。

    待走到一处街道的岔路口,选择回家还是去另一个方向之时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往家走,选择去了西侧。

    “王先生,王先生请留步!”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立疑惑的转身回顾,发现有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后。

    王立左右看了看,似乎并无其他人相随。

    “姑娘可是在叫在下?”

    女子浅浅的朝着王立施了个万福,笑道。

    “早闻王先生的《白鹿缘》寄情真挚,今日听到后三回真是幸事。”

    早闻?

    王立皱了皱眉头,这成肃府他还从没讲过《白鹿缘》,何来早闻一说,难道这女子在外地听过他的书?

    “噢,多谢姑娘夸赞,这夜深人静的,姑娘一个人在街上行走未免太过不慎了,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王先生所言极是,小女子一人夜中独行甚是害怕,不知王先生可否送小女子回家?”

    “这……孤男寡女的…”

    “难道王先生要小女子一人独行么?”

    白衣女子又这么问了一句,见王立还在犹豫,便凑近王立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王先生,请务必随我前来,我能助你再见见段沐婉。”

    “婉儿!?你认识她?走走走,赶紧走!”

    王立不再犹豫,随着女子一起离开,倒是叫跟在后方远处的计缘皱眉思索。

    ‘段沐婉又是何许人也?这白衣女子神道香火不太稳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来路。’

    计缘脚下不停,恍若缩地而行,轻松惬意的跟随着王立和那女子。

    王立一介凡夫自己不清楚,但计缘此刻可是看得真切,因为被白衣女子牵引,两人的行走速度异乎寻常的快,几乎远比常人跑步还要快。

    夜风阵阵中,一前一后三人越走越远越走越偏,最后竟然来到了城墙边,女子拉着王立行走在城墙上,就这么如太空漫步般快速跨出了城头出了成肃府府城。

    王立在中了迷惑之术的情况,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情况,还以为随着女子在城中街道行走。

    计缘身如轻燕,贴着城墙跃起后又落下,依然跟随着两人前进,他倒要看看这神女搞什么名堂。

    很快,两人就已经走到了府城十里之外,到了这时速度才慢下来,似乎并无一个准确的目的地。

    “王先生,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先生。”

    “是婉儿让你问的吗,姑娘但说无妨。”

    王立频频眺望远方,以为会有人等在那里。

    白衣女子面色清冷的转过身来,盯着王立的眼睛。

    “这《白鹿缘》的故事,王先生究竟是从何处得知的,故事中的白鹿娘子,真的被被关押在阴司中年年受刑?”

    “这王某就不清楚了,更不曾见过,婉儿呢,婉儿在哪?”

    王立因为中了迷惑之术,显得很心不在焉。

    “王立!我在问你话呢,我找了你这么久,别在这里给我装傻!”

    “啊?姑娘找我很久了?别说笑了,婉儿呢?”

    白衣女子冷笑一声,挥袖在王立身上一扇,后者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额头清醒过来。

    “怎么……这是哪?我,我难道在做梦?”

    视线所及都是荒野,哪还有城郭中街道建筑的影子。

    “王立,告诉你到底如何知道《白鹿缘》这个故事的,你一介凡夫俗子,怎可能得知这等事情,并且,并且如此详细……”

    王立这会搓揉着自己的臂膀,神色有些慌张,刚刚他扭了自己一把,痛得很,应该不是梦,这可能是遇上精怪妖邪了。

    “姑,姑娘,王某说书前都讲了,这是神人梦中所授,在下又略加修改润色,才成就了这个故事。”

    “神人?呵呵,神人梦中所授,哪个神人会专门把妖物相恋的经过托梦于你?”

    王立咽了口口水。

    “其实,其实是王某得到了神人所书的‘白鹿缘’三个字,触摸之下心中生景,然后困顿入梦的……”

    女子微微一愣,以物传神?

    那么说可信度更高了几分。

    想到这里女子怒从心起。

    “那么说白鹿娘子真的在阴司受鞭刑之苦,只为陪着她相公?那个混账周念生竟然真的拉着她一起进了幽冥,阴司鞭挞可是会让她魂飞魄散的!”

    对面女子眼中冒出幽蓝冷光,苍白的面色贴近了王立面部,一只手抓在王立脖子上,指甲长得老长。

    “鬼…厉,厉鬼……”

    王立吓得面无人色,腿都软了,求生的本能让他哆嗦着辩解。

    “不,不是的……神,神人传授的结果,是,是比较好的……那白鹿娘子,虽然身入幽冥,但,但有土地神和一位仙人作保,阴司并未刁难,每年只受一鞭而已……”

    面目狰狞的女子明显愣了一下。

    “你故事中不是讲了求情的土地公吃了城隍闭门羹,白鹿年年在周念生死忌受整日鞭刑吗?”

    “这…不过是,不过是在下略加修饰的创作……王某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啊!”

    女子眼中幽光闪烁,像是要看清王立究竟说没说谎,后者脸色惨白不敢看她。

    “你还敢骗我!”

    女子大怒之下,另一只手指甲刹那长长,冲着王立面部的一只眼睛爪去。

    “定。”

    随着计缘一声敕令,泛着幽蓝之色的指甲距离王立的左眼不过一寸,后者已经被吓得瘫软,呼吸都颤颤巍巍。

第259章 一枝红秀

    尽管王立被吓得心脏都快抽搐了,但还是知道好歹的,明白应该是有高人救了自己。

    眼前的女子已经完全失去了任何反应,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即便是如此,王立也不敢多看。

    想要转头但眼前的可怖女子虽然一动不动了,左手却依然箍死了他的脖子,让王立同样挣脱不得也转不了头颅,只能凭借余光往边上望去。

    天黑看不真切,视线中只见到一个青衫先生正在缓缓接近。

    计缘走到两人身边,刚刚用的是没有事先准备的临时定身法,加上对方也算擅长香火愿力之道,某种程度上说算是制约定身法,是锁不住太久的。

    所以计缘干脆直接冲着女子挥了挥袖,将后者便直接被弹开两三丈之外,并且也顺势解了定身法,让对方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哎呦…嗬……嗬……”

    因为失去了女子的钳制,王立直接叫唤一声,腿软摔倒在荒草地上,想要挣扎着站起来,但实在是腿软无力,只能在地上不断朝着计缘拱手。

    “多谢高人救命,多谢高人救命啊!”

    计缘看了看王立后淡然注视着白衣女子,只是随意的站在那,就令对方戒备至极,甚至不敢逃走。

    来的肯定是仙道正统,这一点女子很确信,没露出刚刚的凶相,反而收去了指甲和一脸狰狞,严肃的盯着计缘。

    “救命倒还不至于,她多半也不敢直接杀你,但是计某好奇的是……”

    计缘前半句是对王立说的,后半句则是问那个白衣女子。

    “是你和那白鹿是有深重旧谊呢,还是你单纯同这王立有深仇大恨?”

    “果然有高人在场,难怪刚才在酒楼施法不成,哼,这位仙长仗着自己神通广**力高强,是要欺辱我小女子么?”

    白衣女子冷声朝着计缘反问一句,心中其实远没有表面的镇定,刚才那种神通术法太过玄奇,根本闻所未闻。

    这句话可把计缘逗笑了。

    “有意思,我定住你就是仗着神通法力,你找上这说书先生就是理所应当咯?”

    不过那女子倒也没被问住,极速思索之下早就想好说辞,直接指着这王立回答道。

    “仙长所问的两个问题,小女子都沾边,其一,白若姐姐当年与我有恩,助我报了生死大仇,自然是恩情深厚。”

    “其二,且不说这王立刚刚是否在结局之事上欺骗于我,竟还在在书中编排我贬低我,传播越广我所受影响越大,取他一只眼光明并不过分!”

    计缘略显诧异的看看王立再看看这女子。

    “编排你?”

    随后心神一动似有所感。

    “你就是《白鹿缘》第二回的鬼物?”

    计缘诧异的问了一句,白衣女子心中一恼,但不敢对计缘发作,只能看着王立咬牙切齿道。

    “仙长说得不错,小女子正是那吸血抽髓,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恶鬼物!”

    可以,真就无巧不成书。

    连计缘都以为白鹿叙述中间的一段往事插曲中,那个鬼物应该早已经阴寿耗尽,地魂化入土天魂归于天了。

    没想到不但还存在着,而且走起了神道路数。

    王立闻言也是有些呆滞,所谓艺术改编,在说书故事中是常用的手段,比如著名的《黄将军传》,这黄将军也是人无完人,也有自己的缺点,但在传记故事中却是个近乎完美的忠烈形象。

    而王立的《白鹿缘》,为了使故事更加精彩更加跌宕起伏,自然也是会在中间加入很多主观上的故事内容,第二回最大的反派差不多就是“凶恶鬼物”和“猪队友糊涂法师”了。

    “于神道而言重愿力,也重人心口舌之念,欲避而不能避,确实会有些影响,若是日后《白鹿缘》更加广为流传,确实算是……”

    计缘想了下才道。

    “算是够‘恶心’你的。”

    毕竟王立的故事中大多没有指名道姓,说是截断修行路有些过,但影响绝对有,确实算是恶心鬼神了。

    “这么说,你是从燕州过来的?也难怪香火不稳,这是出地界挺久了吧?”

    地神道不比实修,出了地界越久,消耗的香火和法力就越多,也得不到补充,属于入不敷出,并且实力和神通也会因为不在管辖地界而下降不少。

    ‘也算是个重情义的,多半是记挂白鹿的事情。’

    计缘这么想,是因为刚刚开始的时候这女子并未直说王立编排她的事,而是急切询问白鹿的情况,等到遇上高人了,才抬出这层因果来为自己“行凶”正名。

    “我确实是从京城商贾处听闻后,从幽州找来,可仙长怎知我来自燕州?那《白鹿缘》中可未曾讲明这一点,仙长是算的?”

    白衣女子这会已经放松不少,从现状看,来的这个仙长是讲道理的,应该不会过分为难她了。

    计缘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打算隐瞒什么,答非所问的朝着地上的王立道。

    “当初在京城永宁街偏角巷子的租住屋内,就是计某于你的桌案前写下了‘白鹿缘’三个字。”

    王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指着计缘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就是助白鹿下幽冥的神仙,你就是白鹿娘子背上所驮乘的老神仙!”

    白衣神女愣了一下神,也反应过来,但她比王立更清楚这一层关系意味着什么,不由失声道。

    “仙长您,您是白若姐姐的师尊?”

    计缘张了张嘴,想到这个善意的谎言实在是不适合穿帮,只能叹了一句。

    “名义上算是吧。”

    这种叹息的口气,在王立和白衣女子耳中,就成了对弟子的惋惜。

    。。。

    荒野上草盛树稀,夜风吹过生出薄雾,经过最初的一番紧张对峙之后,终于还是让王立和白衣女子都松了一大口气。

    尤其在得知那最初的“白鹿缘”三个字是计缘所写的时候,不论是王立还是名为张蕊的白衣神女都显得激动。

    前者是觉得自己不但命保住了,还得遇神人,后者则知道了白鹿的真实情况。

    且不说王立愿意相信计缘,就是张蕊也是如此。

    计缘说出的话自然和王立之前那心虚害怕的情况不同,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一些细节上也能对得上,而且在白衣女子眼中,这等道行境界的修仙之士,也不屑于绕这么大个弯子在这方面说谎。

    至于白衣女子被编排的事情,王立也不是傻子,万般保证绝对会修改故事剧情,这才让张蕊看在计缘的面子上放了王立一马。

    此刻已经是子时后段,王立、计缘和张蕊一同在成肃府府城行走,前进方向并非是王立家中,而是朝着城西南方向,也就是王立之前想去的地方。

    行走中的三人,计缘位于中间,王立好白衣女子张蕊分别在左右。

    “段沐婉乃是幽州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能窥得人心,将众多豪门世子迷得团团转,人称一枝红秀,哼哼,其实如今的红秀早已不是真人,不过是个狐媚子在假冒罢了。”

    “嗯?”

    计缘皱眉瞥了张蕊一眼,等待她的下文,一旁的王立也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我前两天才见过婉儿的……她,她绝对是人!”

    “嘿,那小女子刚刚迷路的时候,像不像人呀?”

    张蕊装作有些柔弱的样子调侃王立一句,立刻使得后者哑口无言,随后张蕊才郑重对计缘道。

    “我在成肃府逗留时日尚短,本打算今夜在大秀船那边守株待兔等这说书匠,偶然间发现了那红秀娘的根脚,我所管辖的本境山边闹过几次狐媚子,那股子骚味我是不会闻错的。”

    计缘眯起眼睛。

    “本城的阴司没发现还是没管?”

    “阴司应当是还不知道,红秀本籍并非成肃府,且本人未死,大秀船更是漂浮肃水之上,属于水神地界,加上行事小心就更显隐蔽。”

    计缘侧脸看看王立,面露思索之色。

    “红秀…有些耳熟啊……”

    是了,不会正好是当初楼船上那萧家公子心仪的女子吧?

第260章 很不简单

    三人脚下不停,走在这夜晚寂静的城中,一直朝着西南的方向前进。

    计缘没说去城隍庙之类的地方,张蕊就清楚他肯定是要亲自去看看情况了。

    这种事情计缘也就不通过人家阴司的鬼神了,一来容易有管辖之争,二来也麻烦,简单粗暴一些更好。

    三人里计缘好奇中抱着自己的推测,王立则眉头紧皱,张蕊最为轻松,计先生帮她敕令一封,等于帮她暂时凝了愿力不散,不用如之前那样担心了。

    成肃府城比较奇特的一点是,南城墙有一多半其实并未修筑城墙,而是直接接壤肃水,肃水作为一条大河,在这一处的水面宽数十丈,成肃府的这种构建方法使得城西南一段成为了一处天然的大码头。

    这一处大码头不但是成肃府城的水上交通枢纽,是成肃府最繁华的几处地方之一,同样也是风花雪月的好地方,当然与春惠府外的规模是远远不能比的

    张蕊口中的大秀船也是在这里,是成肃府有名的窑船,里头的一枝红秀更是名满幽州,甚至连京畿府的一些有钱公子和老爷也会闻名前来。

    比起城中其他地方的寂静,此刻的城中肃水码头旁依然还是有行人,这种时间在外头走,又来这种地方,怀着什么目的自然不用说了,有些还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

    大秀船只是一种说法,其实除了那条大楼船,边上还有一座规模更大的青楼,名叫大秀楼,真正的大秀船就停在楼后的一个凹形江岸边,两侧建筑都属于大秀楼范围,相当于形成一个小小的港湾将大秀船围在这边,只有入了青楼从楼后走才能去大秀船。

    计缘等人还没接近的时候,那种混合着娇笑调侃和尖叫的莺莺燕燕声响,就已经传到了计缘耳中,不一会,一阵阵复杂的胭脂水粉味道也窜入鼻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计缘直接领着王立去了青楼那边,张蕊虽然也跟着,但显然已经施了法,使得除了计缘和王立,其他人看不到她。

    “张公子,今天来得这么晚呐?”

    “赵官人,走好啊!”“来来来,这位爷进来……”

    青楼外一些女子正在拉着客人,这时间段外头经过的人有的直接进去,这么晚了也没必要回避什么了,即便有的假意装作路过,但被一招呼在拉扯一下就半推半就的进楼去了。

    “哎呦~~~王公子,您又来了~~~快快请进啊!哦这位官人是谁啊,好迷人的风度啊!”

    三人走近了一些,王立就马上被外头的姑娘认了出来,立刻有人过来拉住他的手往里带。

    “呃,呵…计先生,我…我不常来的……”

    青楼姑娘也是有眼力的,什么人能过分亲热的拉扯,哪些人又不可随便碰他们,心里都大致有个衡量标准。

    比如说王立,被这么亲热的往里拉,甚至还用身体蹭蹭他,但计缘她们就不敢,虽然好多姑娘都在看着计缘,甚至有人心动不已。

    但计缘只是站在那里,就没人敢去随便拉扯。

    “哼,不常来?谁信啊,计先生您看,这人就没几句实话!”

    王立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看计缘的表情,这可是梦传故事的神仙啊,都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计缘上辈子就没进过这种场合,换成上辈子的计缘估计这会脸都能红起来,而此刻的他脸上却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心情则相对淡然,当然,心中依然有一丝丝紧张,但既不兴奋也没有看不起人的厌恶。

    若说上辈子还有人纯粹是涂个快钱什么的,那这辈子的青楼女子,基本不是从小被卖给妓院就是遭逢大灾沦为贱籍的,这个社会环境给这行的压力是能压死人的,除了极个别运气好的,几乎一辈子无翻身之日。

    “王公子,您怎么不进来呀,这位官人,要不要进来歇息一下,外头风大,很冷的!”

    这些姑娘都看出来了,王立一脸尴尬的样子,是在看计缘的脸色。

    计缘随即点了点头道。

    “王先生,我们进去吧。”

    边上几名女子心中一喜,当即好几人抢着想要来拉计缘的手。

    “嗡……”

    计缘身后的青藤剑一刹锋鸣声起,一阵压抑的剑意弥漫在计缘周身半丈距离。

    边上不论是王立还是一些个青楼女子,都感到耳中一阵耳鸣,并且有种极度心慌的感觉,不少人甚至下意识仓皇着退开了几步。

    “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已。”

    计缘低声喃喃了一句,那股令人心悸的可怕感觉顿时消失无踪。

    张蕊骇然的退开了足足十几丈,远远的望着计缘的位置不敢接近,她远比凡人感受得更为明显。

    刚刚那一瞬间,仿佛幻觉般看到有无穷无尽的雪亮银光充斥感知,那是一股难以形容的锋锐,好似凡人在严寒凌冽且带着湿意的风中,有种刀刮般的刺骨感。

    这一刻,张蕊忽然想到,原版《白鹿缘》中,那“老神仙”周围是悬着一把仙剑的。

    ‘也就是说……’

    白衣神女下意识望向计缘周围和上空的各个方位,看不到不代表不在,道行低见不着仙器也是正常的。

    张蕊愣神的这会功夫,计缘和王立已经进了大秀楼,只不过和其他宾客进去时的左拥右抱拉拉扯扯相比,这两人周围的两个姑娘只敢远远的领着人进去,尴尬的说几句话,根本不敢接触两人的身体。

    摇了摇头,张蕊还是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大秀楼内,忙得不可开交的老鸨正安排几位客人上楼,一转身看到计缘和王立进来,视线在仅仅王立身上停留了一下就直接着重看向计缘,一看就觉着来的这一位恐怕身份非凡。

    “哎呦王公子,您又来照顾我们生意了啊,可惜今天红秀姑娘依然还是有客……这位是……”

    老鸨带着十二分得笑意,扇着团扇迎了上去,顺便瞪了几眼边上的姑娘,这群丫头太没眼力劲了,什么人该热情招待都看不出来。

    “这位官人,您是王先生的好友还是?”

    老鸨笑嘻嘻的站在计缘边上装作不经意的瞧上几眼,虽然身上并无什么多名贵的配饰,看着衣着也朴素,却依然感觉气度非凡。

    尤其是那根看似普通的墨玉簪,仔细看看,在灯火光下比琉璃还通透,能吸引得人挪不开视线。

    ‘极其稀有,极其珍贵!大鱼!’

    而听到老鸨的话,一边王立下意识就表现出一种惶恐。

    “哎呦老妈妈你可别乱说,王某哪有资格做先生的友人啊……先生是…呃,是王某长辈,对,是尊辈!”

    这王立虽然只是个说书匠,但却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人,一些看似身份尊贵的公子哥大老爷,其实都入不了王立的眼,偶尔喝多了也会不经意表露出这种态度。

    此刻看王立这谨小慎微的反应,老鸨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扇两下扇子将水粉香气朝着计缘扇过去一些,欠身施了一个万福。

    “呵呵呵呵呵……王先生说笑了,这位先生啊,不如去大秀船上吧~秀楼里的姑娘可配不上您!”

    一股子过量的脂粉味道,让计缘略感不适,背后青藤剑这会倒是没锋鸣也没展露剑意,但剑鞘灵文中,一个藏锋万丈中的“藏”居然已经淡了下去,若是有知情人看到,估计得捏把汗。

    计缘忍着直接御风将这一团团浓烈到呛鼻的脂粉气全吹走的冲动,淡然开口询问老鸨一句。

    “不知那红秀姑娘可有空闲?”

    “呃……这…先生,红秀姑娘正在为刘大官人抚琴,刘大官人可是成肃府知府的小娘舅呢,这位先生,人家好歹沾着官面,咱还是……”

    “嗤……”

    听着老鸨喋喋不休的解释,王立一时没忍住,嗤笑出了声,知府的小娘舅,和计先生比?

    这笑声才出,就看到计缘一脸淡漠的转头看他,顿时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有任何多余反应。

    老鸨眼睛一亮,心肝都是微微一颤,好家伙,连知府都不放在眼里,难道比想象中的还了不得!

    “呃呵呵呵呵……要不这样吧,两位先上大秀船休息看茶?”

    老鸨笑着,心中不停思索这办法,这位客人可绝对要留下来。

    “好吧。”

    计缘首次在这青楼笑了一下,率先朝着楼后方走去,一股如有若无的妖气自青楼后方飘来,在计缘的嗅觉中丝毫没有脂粉味掩盖。

    王立刚想跟上,就发现自己被老鸨拽住了,后者凑近他耳边小声询问。

    “王先生,王官人,那位先生到底什么来头,我保证不说出去,您给个准信啊,要是来头足够大,红秀姑娘就……”

    王立眼睛一亮,看看前头离开快十步的计缘,凑近老鸨耳边。

    “来头大得说出来能吓死你,别说知府小舅子,就是知府本人都不够看的!他啊……我不能说了……”

    “噢噢噢……我懂了……!”

    老鸨咽了口口水点着头,惊喜中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明白了这大先生的身份很不简单,回头看看发现人已经走远,赶忙扭着屁股去追计缘。

    计缘旁边,张蕊小心的靠近一步,低声问了一句。

    “计先生,我去帮你将那狐媚子赶出来?”

    计缘摇了摇头。

    “你那点道行还不够看,那狐妖很不简单,可不是只只懂得迷惑人的狐狸,可能是一只化了形的狐妖,甚至比那还要厉害许多!这里人还是太多…..”

第261章 究竟是谁

    计缘对着张蕊轻声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回头,不一会后边的老鸨就抓着扇子提着裙子赶紧追了上来,王立自然也是紧随其后。

    “哎呦这位先生呐,真是身体强健步伐轻快,这才走上几步我都快追不上了,先生呐,红秀姑娘虽然暂陪他人抚琴,但想必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呀,一会给您去问问,您先到船中喝茶啊呵呵呵呵……”

    计缘看看这个老妈子,露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好,劳烦你了。”

    “哎哎,不劳烦,不劳烦!”

    老鸨做出一副笑语嫣然的样子,扇团扇的频率都比往常快了好几倍,体现了略微激动的心情。

    边上的王立则一言不发的跟在计缘身边,后知后觉的想想,他刚才后面小声同老鸨说得话,这老神仙应该也是知道的吧。

    计缘当然知道王立说了什么,这都不用猜,以他的听力怎么可能听不到,但这事也算是有所助力,便也没必要揭穿。

    这大秀楼单论规模确实不小,里头还有诸多庭院雅阁,算是把青楼生意做到了极致,老鸨领着计缘和王立一路走向后方,中途还殷勤的为计缘介绍哪个院里的姑娘擅长什么才艺,哪些又是才色兼优的。

    不过看计缘基本目不斜视,就算偶尔看看也显得随意,老鸨心中当即思量着这位爷应该已经见惯了美艳姿容,寻常庸脂俗粉是入不了眼了。

    不一会,几人就穿过了大秀楼,来到了水边,沿着水中木质栈道走在肃水上,前方就是内院的大秀船。

    “这位大先生,还有王先生,前面就是大秀船了,我们秀阁最好的姑娘,都在里头呢!呵呵呵……请随我上船!”

    老鸨摇着扇子轻轻捂嘴而笑,在前面领路的同时还小心的回头看看计缘,正巧看到计缘轻笑之后,甩袖跟上。

    这一甩袖,竟然使得老鸨心中升起一种扫净尘埃的感觉,天空明月正好倒影其身旁水面。

    说实话做老鸨也是久经这一行当,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这大先生的面貌自然是好的,可比他俊秀的绝对不少,但那一股自然和淡漠,以及隐约间的沧桑算得上是她平生仅见了。

    船上的某一处雅室内,老鸨招待王立和计缘坐下,吩咐旁人看茶后才请辞。

    “两位请暂且在此安坐品茶,我这就去红秀姑娘的阁楼那瞧瞧去……”

    老鸨起身离开,慢条斯理的走出雅室之后脚步立刻加快,匆匆朝着红秀所在的阁楼走去。

    雅室清静,除了客人连下人都只是在外侍候。

    计缘提起茶盏闻了闻茶香,随后将茶水饮下,王立和张蕊也以跪坐姿势坐在左右,一扇窗外就是平静的肃水河面。

    “这船上的脂粉气倒是不那么冲鼻了。”

    张蕊开口说了一句,端起王立的茶盏凑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白气被吸走,她本就擅长隐匿,又有计先生的法令在,倒也不怕气息泄露。

    王立见这情况,看了看计缘计缘,自己取了个新茶盏,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同时还左右看看这大秀船的雅室。

    当初他唯一一次来过大秀船的船上,还是被请来说书,当时见过一次红秀之后就惊为天人,说完书还被红秀姑娘敬了杯酒,轻声和王立说可以称她为“婉儿”。

    从那之后,王立成了大秀楼的常客,对一枝红秀是日思夜想,当然这青楼中其他姑娘也是各有千秋,王立也是喜欢的。

    “计先生……”

    王立弱弱地说了一句,不知从何开口。

    “王先生说吧,计某听着呢。”

    计缘品了品茶,并未看向王立,一只手伸入袖中取出了一本书,这种情况下,王立都没觉出一本书藏袖中是多突兀。

    “计先生,您,您说这如今的红秀姑娘是……不干净的东西?”

    计缘翻动了两页书页,找寻着自己上次看到的位置,并未看王立,口中道。

    “干不干净,还需看过再说。”

    “计先生,不瞒您说,王某对红秀姑娘倾心不已,一年多前见到过婉儿…见到红秀姑娘后,一直觉得此女子不该流落烟花之地,若红秀姑娘真的被妖怪胁迫,您……”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不管的。”

    计缘说了一句,继续翻动起书页,这是他自己写的推演,有时候再看看也会觉得神奇。

    “呃呵呵,王某……”

    “姓王的你有完没完,你到底想说什么,计先生不急我都被你弄烦了!”

    一侧的张蕊没好气的呛了王立一句。

    王立尴尬的笑了笑。

    “王某是觉得,此番其实也是救红秀姑娘的好机会,她那样的奇女子,本该是个千金小姐的命,却沦落至此……”

    “哦?王先生很喜欢她咯?”

    计缘看了看王立,随口问了句,后者忙不迭点头。

    “王某方才都说了,早已对其倾心!”

    计缘笑笑,伸手提起茶壶替王立续上一杯,又替张蕊倒上一杯,只不过后者倒出来的只有一小股白气。

    “王先生平常来大秀楼,都和和哪些姑娘一起的?”

    “呃……小兰和春芳多些…也会有小雅……”

    “哦…原来如此……”

    计缘看看他。

    “几位姑娘有何处吸引你?”

    王立面上发燥,说话有些支支吾吾。

    “就是…就是……都很温柔…也,也有才艺……”

    “你不是说倾心红秀么?”

    张蕊在边上冷笑一句,王立支吾着。

    “这,这不一样的……”

    计缘叹了口气,摇着头看向王立,也是是王立今晚第一次真正看清计缘的一双苍目。

    “王先生,那不叫倾心喜欢,食色性也,你,不过是好色罢了……”

    “嗤……”

    张蕊忍不住笑得喷出一口茶气,王立则是呆了一下之后,尴尬得无地自容,赶忙喝茶。

    等待了得有一刻多钟,雅室外的船道才响起脚步声,老鸨人才开门,殷勤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传进来。

    “哎呦让两位久等了,红秀姑娘正在补妆容,马上就过来了…呃……”

    老鸨走到房间里,看到居然有三杯茶水,但过了一遍心思没想出个所以然,也不多问,而是取了软垫跪坐在茶案边。

    “红秀姑娘为表礼数,见新客之前必会补一补妆容,听说先生这样的翩翩君子慕名而来,红秀姑娘可是也很期待的,噢,当然了,王先生的才情我们也早已知晓……”

    计缘没有回话,取了一个茶盏转正放下,亲自为这位老妈子倒了一杯热茶。

    这一举动非但没让老鸨觉得计缘降低了身份,反而是受宠若惊。

    “多谢先生了!”

    计缘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翻动书页,但在这会,突然手上的动作一顿。

    “嗯?”

    “计先生,怎么了?”

    “大先生,怎么了?”

    张蕊和老鸨几乎同时询问计缘,后者皱眉摇了摇头,看向老鸨。

    “红秀姑娘正在补妆?”

    “是,是啊!”

    老鸨这会终于看清了计缘的眼睛,半开之下竟然是一双苍目,偏生毫无浑浊感,剔透莹润,如古井,无波澜。

    “先生可有指教?”

    老鸨下意识问了一句。

    “没事!”

    计缘笑了笑,重新翻页看书,就在刚才,那股子极其特殊的妖气,竟然在迅速淡化,到了现在,已经变得若有若无,几乎淡不可闻了。

    要知道,计缘的听觉、嗅觉以及某种方面的视觉,都出众得变态,能得人间色,亦嗅出尘气,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于他计某人面前出现这种变化,也算是头一次遇上。

    不久后,外面轻盈的脚步声又起,一股特别清新的香味也飘进屋内,一双柔白的素手移开了门,在门开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小女子段沐婉,见过两位先生,妈妈,女儿来晚了一些!”

    这位红秀姑娘进入房间,冲着众人施了一个万福,款款走到桌案边,温婉的眼神看向计缘和王立,张蕊就在计缘身侧,但这红秀似乎看不到她。

    “那你们好好聊,我就先出去了?”

    老鸨笑呵呵的询问一句,见到计缘点头之后才朝着门口走去。

    “妈妈慢走!”

    红秀还乖巧的朝着老鸨说一句,后者点点头,偷偷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小心伺候着。

    等外头移门重新关上,这红秀姑娘已经替计缘和王立续上了一杯茶。

    “两位先生,刚才在小女子来之前,连上妈妈一共也就三人,为何有四杯茶?难道是为小女子留的?”

    红秀不解的指着计缘身旁的空位,疑惑的问了一句。

    “不愧是红秀姑娘,心理素质极佳。”

    计缘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双苍目对上了红秀疑惑不解的眼神,连看到他双目颜色时那份惊讶都十分自然。

    计缘一双苍目全开,平静的看着红秀。

    “姑娘,你的妆容画得不错!”

    红秀疑惑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

    “先生谬赞了…我等风尘女子,再怎么有才情,还是脱不了一个色相的……”

    计缘点了点头,重拿一个杯盏,替女子倒上一杯茶水,后者致谢一声,以袖遮杯而饮。

    “萧家公子是如何认识你的?你又为何帮他偷梁换柱呢?”

    红秀持杯的手微微一颤,喝了茶水放下杯盏后惊喜道。

    “先生认识萧公子,他已经好久没来看婉儿了呢,虽说京城路远,但……”

    “红秀姑娘,计某可曾说是京城的萧公子啊?”

    计缘冷笑一声,令面前女子一下顿住话语。

    “因为红秀所识的萧公子就此一位,还以为先生说得就是他呢……”

    “呵呵呵呵呵……”

    计缘忽然笑了起来。

    “计某曾听友人说过,世间懂得画皮之道者,凤毛麟角,在变化之道中,取一径而领风骚,其神异之处颇值得推敲,今日一见,果然出众。”

    红秀死死抓着杯盏,随意的扫了一眼张蕊,然后面露冷光的看着计缘。

    “你,究竟是谁!”

第262章 位格就是这么提起来的

    这个红秀姑娘终于不再如同刚才那样装作不知了。

    计缘看着这女子的反应,看起来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放下手中的书,答非所问得回答道。

    “想当年被那老龙硬拉着去参加他的千岁寿宴,宴罢之后独自以小舟摇橹而归,曾遇上过一条大官船,上头正是萧家父子。”

    包括红秀在内,室内的人都凝神细听计缘讲述,王立完全是一副听神话的感觉,张蕊虽然不算太清楚“上流修行者”的情况,但仅仅听到千岁寿宴,就知道绝对了不得,不论人妖神,能活到千岁都绝对是道行很夸张的存在。

    而红秀姑娘面上不露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心中的紧张感则更甚了一些。

    别看刚刚室内边一副红袖添香的景象,实际上形式可并不平静。

    令红秀感到惊异的并不只是眼前人口中被龙君拉去参加寿宴,还有计缘知道萧家的事情。

    前者还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后者则应该假不了。

    “当初我听到那萧家公子在船尾与其父争执,为的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彼时的红秀,应当还是本人,而非姑娘你。”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红秀也略改之前的乖巧无辜样,气质都变得慵懒了很多。

    “先生怎知那会的红秀就不是奴家呢,你又没来这大秀船上逛过,难道你来过,找了哪些庸脂俗粉作陪啊?”

    红秀一句话说完,末了还调笑一句。

    计缘笑了笑,没有反驳,而是很认真地看着她问了一句。

    “那,当时是你么?”

    眼前人这种做派让此时的红秀不由也是一愣,本想戏弄着说一句“是”,但看着那一双平静无波又好似看透心神的苍目,只是皱了下眉头才道。

    “不是!”

    “嗯,那便不是了。”

    计缘点了点头。

    “想必真正的红秀已经被那萧公子金屋藏娇了。”

    当初那萧家公子豪情万丈的说要拿下状元的位置,不过显然运气不太好,或者说才情卓绝的那批考生运气都不太好,撞上了浩然气成文韬滚滚的尹兆先。

    以萧家当时的状况看,萧家公子真正娶了红秀的可能性不大,更何况现在还有个冒充货在这里,真正的红秀显然见不得光了。

    “那么这位仙长,奴家这算是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是不是也算功德一件?”

    眼前的红秀甩着一缕鬓发,调笑一句,似乎并未把计缘放在眼里,实则从刚刚到现在的一番接触下来,已经在心中对眼前的苍目先生有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定位。

    “便算是你帮了他们,那么你呢,你留在这大秀船上所谓何事?如你这般道行的妖物,在大贞可不多见。”

    “我单纯喜欢这环境,不行么?连肃水之神都不管我,先生你又为什么要管,你若有把握拿下我,就不会和颜悦色同我说这么多废话了。”

    双方的唇舌之争同样都包含种种试探。

    计缘法眼照观之下,一阵阵稀薄的妖气在红秀周身渲染出一副气机异像,是一只模模糊糊的白狐。

    自红秀开始不再装傻,泄露的一丝丝媚气已经令一边的王立痴痴傻傻,只是呆呆的看着她,而张蕊早已凝神戒备,已经察觉到这妖物的不凡,甚至让她倍感压抑,只能听着计先生和这狐媚子对话。

    计缘确实有些摸不清这狐狸的底细,可毕竟只有她一个。

    单对单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别说是青藤剑一斩,就是三昧真火,也有不小的成功率能喷得中,所以计缘还真不怕这妖怪。

    而此刻这红秀姑娘的话,正好让计缘能借题发挥。

    “肃水之神知道你在这,也不管你?”

    “是啊~”

    红秀左手食指缠着鬓发发梢转动,慵懒得靠在桌案上,自己给自己续上一杯茶,侧着脸看着计缘。

    “你还能把肃水之神给叫来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红秀正巧看到计缘伸手指在杯盏中沾了一滴茶水,然后屈指弹向窗外。

    “滴答~”

    这一滴茶水透过船舱的窗户射入水面,荡起一阵特殊的涟漪。

    “肃水之神,速来见我!”

    “哗啦啦……”

    大秀船外的水面,那细小的波纹越荡越大,仅仅数个呼吸之间,朝外水下隐隐约约已经浮现一道巨大的乌影。

    “哗啦啦…哗啦啦……”

    一条透明的水柱从窗外拘神之力落下的位置升起,扭动间飞入这一处雅室,化为一个水纹构成的人影,随后又迅速转化出实质感。

    红秀的后半句话早已卡死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一名皂袍的中年男子神色惊骇的出现在船舱中。

    ‘不会吧……真是肃水之神?也就是说……刚刚是拘神?’

    在张蕊视线中,很明显能看到对面的狐媚子脖子上渗出汗水。

    肃水之神在看清船舱内的情况,尤其是看清坐着的是谁之后,心头一惊,赶忙郑重拱手,作揖之时更是躬身到背与地平。

    “肃水之神杜广通,见过计先生!”

    肃水虽然不是什么夸张的大江,但好歹也叫得上名号,又在幽州,距离通天江不算太远,所以果然不出计缘所料,这水神认识他。

    不过计缘料准了是一回事,应答方式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故作疑惑的问了一句。

    “哦?水神认识我?”

    水神收起手,恭敬而郑重地回答道。

    “先生乃是龙君至交,小神有幸在当初龙君寿宴上见过先生面容。”

    计缘看看这水神,再看看红秀,在他视线扫过去的那一瞬间,对方气机都乱了一下,已经是一种强自镇定的状态。

    计缘似笑非笑的冲着水神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一晚上都和颜悦色的计缘,突然发作,眼睛一眯就是怒声道。

    “杜广通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包庇境外妖物,纵容其藏身肃水之上,她有什么目的,你又有什么目的?计某就不信,还能是那条老龙让你这么干的不成?”

    敢在距离通天江不足千里这么近的情况下,意有所指的直呼“老龙”二字,全天下恐怕也就是只有计缘了。

    水神杜广通闻言第一反应就是慌,第二反应就是冤,才直起身子没多久,又更加惶恐的连连作揖行礼。

    “计先生,冤枉啊计先生!小神绝对没有收容境外妖物,龙君更是没有下达过此等命令,我这肃水中只有一些安生修行的水族精怪,先生若是不信,我可立刻将它们召唤前来……”

    水声杜广通惶恐的样子,就是已经王立都能看得出来,更别提其他人了,那种感觉就似乎是计缘一句话就能要了他的命一样,怕得不能再怕了。

    计缘翻动了一页桌上的书册,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停止过阅读,只是将书拿在手上或者放在桌上的区别罢了,同时以和之前相差无几的淡漠语气轻轻说了一句。

    “红秀姑娘,看来这肃水之神是不认识你的,他还没胆子,敢在计某面前说谎。”

    听闻此言,水神这才意识到妖物竟然就在船舱中,瞠目欲裂的愤然转身,死死盯住了那名女子。

    雅室内虽然还有张蕊在,但鬼体加上一丝丝神道气息,断然不会是计先生口中的妖物,王立一看就是凡人则更加不可能,只能是这个气息上看不透的女子。

    ‘定是这该死的妖物在诋毁我!’

    肃水之神周身已经弥漫起淡淡妖气和神道气息,脸上更是泛起一阵乌黑之色,一股强烈的怒意泛起的火气几乎肉眼可见,他不敢对计缘发火,于这女子算是记恨上了,但计先生没有发话,他也只敢干瞪眼。

    红秀这会是镇定不下去了,就是装也装不稳了,不敢动作太大的缓缓坐正身体,那种慵懒的状态可不太敢了。

    “计先生……小女子…刚刚是开了个小玩笑……水神大人也,也请勿怪……”

    杜广通明明是一位水神,一双眼睛却好似要喷火,便是并不怕这水神,也实在是让红秀压力有些大。

    “嗯,既是天地间有情众生之一,有情绪开个玩笑也属正常……”

    计缘再次翻过一页书册,余光瞥了一眼红秀才继续道。

    “红秀姑娘要是觉得有趣,也可继续同我绕弯子,只要你有这耐心就好了。”

    这话与其说是展现耐心,不如说是一种强大自信的体现,怎么折腾都跳不出这瓮中。

    说道这,计缘似乎是才意识到什么,朝着水神杜广通拱了拱手,再伸手引向桌案边的垫子。

    “杜水神勿怪,计某看得出来你与这位姑娘并无瓜葛,请坐。”

    杜广通闻言狠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礼后坐下。

    “多谢计先生明察!”

    计缘见这红秀一言不发,这才重新看向她,简单的问了一句。

    “来大贞多久了?”

    “两年。”

    “躲在大秀船上害人?”

    红秀紧张的看看计缘。

    “我说不是…您信不……”

第263章 迷剑之狐

    红秀说完这句,还朝着计缘僵硬地笑笑,但并未在对方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更不可能通过那双从无变化的苍目感觉到什么。

    “既然你一不害人二不乱走,待在这花船上想必也不好修行,那么你来大贞所为何事?”

    反正计缘是不信这女子就单纯觉得好玩的,要知道这白狐虽然气息压得很死,可还是有一些煞气在的,绝非温柔小绵羊那一类。

    “先生,听传言说,大贞有一位神秘莫测的隐仙,神通广**力无边,外界见过他的人极少,只知道他似乎亦是一名有通天之能的剑仙……”

    红秀眼神闪烁着说了这么几句后顿了一下,然后再次看向计缘。

    “是不是先生你?”

    “哼,计先生在问你话,轮得到你反问?”

    肃水水神冷哼一句,运起气势压向边上的女子,今天只要计先生准备拿下这妖物,他一定第一个动手。

    不光是因为这妖物之前诋毁他,还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在大贞有头有脸且统属于龙君的水族之间,都流传着一件大家心知肚明的事,计先生的神通自然是厉害的,但最厉害的其实更在于计先生对“道”的领悟。

    只要能同计先生结下一些善缘,有那么一丝丝机会能得其“仙人指路”,如龙女那样大的跨度不敢想,但一定能对以后的修行有莫大的好处。

    只不过这番气势到这女子身上似乎也并未有多大反应,后者好像只在意计缘一个人。

    计缘倒是难得笑了一下,看看这红秀姑娘。

    “神通广**力无边?世上有这样的修行人?至少计某还没见过这种能人!”

    对方这么说,基本上也算是承认了一半,而且话语虽然带着讽刺,可换种角度想,也可以说是,眼前人所遇的修行者,尽皆“不过尔尔”,全都是些一目可窥“边界”之辈。

    红秀深吸一口气来换些些微的忐忑感。

    “计先生,我来大贞其实不过是存了侥幸心思来躲避祸事,并无任何祸乱的想法……您的仙剑,能让小女子瞻仰一下么?”

    水神杜广通诧异的看着这女妖,眼神好似在看一个傻子,感觉这家伙不知好歹到这地步,说话没头没尾的还想看仙剑,不怕被一剑斩了?

    计缘皱了皱眉头,思索了半个呼吸之后点了点头。

    背后的青藤剑游曳至计缘身前竖立悬浮,逐渐显现出身形,剑鞘朴实藤蔓青翠,灵动中透着恬淡和素雅,却独独没有任何剑意和剑气,好似不是一件杀伐之兵反倒是一件灵翠的艺术品。

    “灵孕青藤,藏锋万丈……”

    红秀下意识的读出了剑鞘上的文字,似乎能感受到剑鞘中所封存的无尽剑意。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毕竟是仙剑啊,此刻一丝一毫的凌厉之意都无,就更能联想出此剑一旦出鞘,将会展现怎样的无双锋锐。

    肃水之神也是略显失神的看着仙剑。

    ‘这就是计先生的青藤剑!’

    红秀看青藤剑看得直接入了神,眼神都显得有些呆呆的。

    “好美的剑……”

    她下意识就想去触摸青藤剑,也就是这一刻,仙剑微微一震。

    刷~~

    一道肉眼微不可闻的白光自剑身上亮起,这白光虽然视线中极淡,可在心神感应中却如银河般雪亮。

    “啊……”

    红秀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弹开数丈远,直接撞到了这一间雅室的舱门位置。

    “咳…咳咳咳……咳咳……”

    她手脚都有些颤抖,更是在那边咳嗽个不停,胸中一股压抑感随着不断的咳嗽才散去一些。

    青藤剑依然悬浮在桌案上,从未出过鞘。

    刚刚那是青藤剑自发而起的心神之剑,计缘也没想到这狐妖能自己作死到这种地步,痴痴呆呆想去摸青藤剑。

    青藤剑是有灵仙剑,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器物,也是有自己的脾气的,有时候脾气还不太好,狐妖这种心神完全不设防的状态直接被青藤剑这么来了一下,也是够受的了。

    “啧啧啧啧啧……自作自受!”

    张蕊冷笑着低语一句,再看看边上王立一副心疼的表情,顿时又气又好笑。

    肃水之神也是冷冷看向在那里手脚具颤的狐妖,看着她一阵阵咳嗽和站不起来的样子,刚刚那一下应该是不轻,不过那应该是仙剑自发的警告,若计先生御使仙剑出手,此妖估计就没命了。

    杜广通这会越发觉得这狐妖八成是真的脑子有问题,正常妖会这样去触摸一把有主仙剑,剑主人看起来再和蔼再好说话,又不等于仙剑也好说话,杀伐之兵的性格还能温和了?

    一边的王立一面是有些心疼红秀,一面也终于开始诧异为何没其他人进来,从刚才到现在,这间雅室里的动静也不算小了,可外头大秀船的其他人都毫无所觉,转念一想明白肯定高人施了法。

    那边的红秀被仙剑所伤,面露痛苦之色,她能感觉到四肢上下都没有伤口,伤的是自己的心神,现在的自己注意力都难以集中,手脚都略有些痉挛,好一会才缓和过来。

    这种“心痛的感觉”可是异常少见的,算是令她心有余悸。

    看到这狐妖竟然这么快又站起来了,计缘连身神色一凝,表面上看不出来,心中却已显惊愕,前一刻见狐妖这状态,他差点就出手了,没想到恢复这么快。

    结结实实吃了这么一下还能恢复这么快,看来确实厉害。

    “好美的剑……”

    红秀小心的接近桌案,注意力依然在已经转回计缘身后的青藤剑上,这会仙剑虽然已经淡去,但因为心神牵引,还能看到虚影。

    “我要是也有一把仙剑就好了……”

    听到红秀这样的感叹,现在就是连计缘都觉得这狐妖可能真有些脑子不正常了。

    在计缘的皱起眉头的定神注视下,红秀才回过神想起来现在是什么场合,紧张又尴尬道。

    “计先生,我叫涂思烟,来自西域岚洲浅苍山玉狐洞天,也是和仙人打过交道的,真的真的未做过多少违道之事……至少来大贞之后没有!”

    “西域岚洲?涂思烟?不是涂山思烟?”

    是狐妖而且姓涂,计缘下意识就这么问了一句。

    “啊?”

    涂思烟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眼前的人有此一问。

    计缘也没再作回应,收起桌上的书放进袖中,想了一下才看向这涂思烟。

    “红秀姑娘,和你平心静气的聊这么就,一是我心中存疑,二是不想惊吓到船中百姓,不过你也别当这秀船娼妓了,找个由头赎身,离开大贞吧。”

    “哦,啊!?”

    涂思烟先是应了声,随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赶忙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出去!除非先生您把仙剑借我,我回西域岚洲一趟之后再来还给你!”

    计缘还没说话,张蕊和水神杜广通都已经气得不行了,杜广通当即站了起来。

    “妖孽,你当真想找死?计先生,既如此就成全了他,无需您出手,杜某就替您拿下她!”

    涂思烟坐得离杜广通远了一些,双手握在一起表情苦闷的看着计缘或者说看着他身后的仙剑,反正这水神也不敢动手,结果却听到计缘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就有劳水神出手了。”

    杜广通和涂思烟都楞了一下,然后前者立刻大喜过望,后者则是大惊失色。

    “吼呜……”

    水神低吼一声,浑身神光骤然亮起,袖中之手泛起一层黑色鳞片,闪电般出手,一把掐住狐妖的脖子。

    涂思烟本是想跳开闪躲的,在计缘开口的那一刻,忽然发现自己身体不听使唤了,或者说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嗬呃……”

    被锁死脖子的涂思烟挣扎一下,这才感觉到身体的控制权缓慢恢复,但掐住脖子的黑手中神光煞气和妖气都极其危险,令她不敢再过分反抗。

    杜广通也十分诧异,这妖物居然这么好抓。

    随后两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一个探头一个艰难转动脖子,看向计缘,发现桌案上有一摊水迹,汇聚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文,正是一个“定”字。

    定身法用在这狐妖身上,计缘是没多少把握的,但她刚刚心神被伤就不同了,果然困住了她片刻。

第264章 虚幻层面的法天象地

    不过杜广通死死掐着狐妖脖子的时候,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明明运起法力锁死了这细细白白的脖子,却有种虚不受力的诡异感觉。

    “呃呜…水,水神大人…你轻一些,我,我要被你掐死了……计先生……”

    在杜广通的巨力之下,狐妖似乎异常痛苦,脖子以上的脸都涨得通红,双手抓死了杜广通的手臂想要掰开,脚更是不时抽一下。

    “计先生,快让水神大人松一松手啊,计先生,王某求求你了,红秀姑娘都快被掐死了!”

    王立在边上干着急,不住的拱手恳求计缘,却发现一向很好说话的计先生此刻就和铁石心肠一样无动于衷。

    计缘皱着眉头盯着如普通人一般挣扎中的涂思烟,一种违和感挥之不去,看向杜广通,发现他也是满脸的凝重感,手中的巨力非但没松,反而妖气和法力越盛,一条手臂已经泛起乌光。

    “计先生…救,救我……”

    “咔嚓……”

    杜广通右手之中响起一阵脆响,狐妖的求救声也是戛然而止,他皱了皱眉头,将手中尸体抛到地上。

    “啊……杀人了!杀人了!”

    王立惊慌着往后瘫倒。

    “计先生,这……”

    杜广通有些疑惑的看向计缘,张蕊也站起来看着地上的尸体。

    “揭开她的画皮。”

    “是!”

    杜广通半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挑住地上女子面颊的后端,以尖锐的指甲抠进去半寸,随后运起法力往外一掀。

    “噗……”

    好似有一阵气体泄露的声音响起,刹那间室内就漫起一阵恶臭。

    杜广通死死盯着手中的画皮,再看看地面的尸体。

    画皮上是一张美丽女子的脸,正是之前的红秀,而地面,居然是一具腐坏的女尸,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已经恶臭扑鼻。

    “呕……呃呕……”

    刚刚还因为“杀人”被吓到的王立,在看清楚情况之后,又是忍不住呕吐起来,将晚上吃的还没消化干净的菜全都吐了出来,吐完之后更是跑到窗户口透气,不敢在桌案边待着了。

    计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站了起来。

    一双法眼张到最大,同时运转大量法力至双目,更是将意境观想而出但并未显化,而是存意留神扩散而出,扫过尸骸和杜广通手中的画皮,又游曳着扫向其他位置。

    在意境山河被计缘观想而出的时候,杜广通恍惚间感觉到计先生虽然还是站在桌案前,但身形仿佛无限在天地间伸长,好似错觉般化为一个擎天巨人,屹立在天地山川之间,一双法眼犹如日月星辰照观天地。

    约莫两个呼吸之后,计缘视线看向东方。

    “涂思烟,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

    计缘喃喃自语一句,感觉到心力损耗过快,恢复常态,浅浅呼出一口气。

    “呼……”

    计缘只不过是下意识这么做,其实这样并不能延伸视线,但却真的让他有了一个模糊的方位感应,只是这好似错觉般的感应很淡也很短。

    东方遥远之处,一阵浅薄的烟雾不时翻卷不时舒展,偶尔还会化为狐狸的形状,只是这一刻,云雾中好似有突然跳动了一下,重新化为狐形转头看向西边。

    刚刚那种感觉让狐狸心中猛得一跳,在转头的那一刹那,仿佛错觉般看到天地间屹立着一个巨人,其人青衫长袍双臂负背,一双苍目淡漠的看向了自己。

    这一刹那,狐妖好似心脏骤停,然而下一刹那,这种感觉就已经消失殆尽,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计缘……果然好厉害,看来真是真仙级数的高人,这次耍了他一下,感觉不太妙……哎!青藤剑真的好漂亮啊,可惜这主意打不得了……除了能定住人的神通,刚刚那又是什么手段?’

    。。。

    大秀船上,计缘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也同样意识到尽管已经数次拔高对船上狐妖的评价,但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方,甚至不清楚被她逃了是幸运还是不幸。

    想了许久,计缘也是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我倒是仗着自己有些许微末本事,小觑天下英雄了……”

    微末神通?

    杜广通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腹,那我算什么?水中小泥鳅?

    虽然从结果看那妖物确实了得,竟然从计先生眼皮子底下溜了,但杜广通可不敢嘲笑计先生。

    计先生会拘神这种手段虽然夸张但仔细想想还不算太过离谱,而那种令人定身的术法,杜广通别说见过,听都没听偶,然后是最后出现一刹那的那种感觉,那一瞬间的感觉令水神杜广通匪夷所思,根本连形容都形容不好。

    ‘这就是真仙级数的能耐吗?龙君也能做到吗……’

    杜广通心中不由升起这种想法,但隐约觉得一定不是所有真仙一级的高人都能做到,随后念头一转,生出一种后怕。

    ‘能从这样的计先生眼前跑了,那妖物恐怕也是骇人的厉害,要不是计先生来了,哪天我单独对上她……’

    计缘不知道这水神这会心里绕过这么多弯子,反倒是颇有些被打脸的尴尬,但很快就有更苦恼的事情等着解决了。

    “呃…嗬…嗬……呕……计,计先生,这尸体怎么办?红秀,红秀姑娘没了?”

    吐得七荤八素的王立这会还在关心红秀,心慌中带着低落的情绪问了一句。

    “是啊,也不知这女尸到底是不是红秀?”

    张蕊跃过桌案,走到女尸边上细细查看,但她显然是看不出这人是谁。

    计缘掐指一算,摇了摇头道。

    “红秀还没死,这女尸来自于城外乱葬岗,只不过今晚的红秀却已经死了……”

    计缘有些苦恼道。

    “一会老鸨来要来寻人的。”

    “啊!?那怎么办,我们杀了人,老鸨会报官的!”

    王立一下子精神了许多,有些慌张的说了一句,突然意识到在场还有神仙在,顿时又安心了不少。

    “我们没杀人!”

    张蕊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看了看一直带着敬畏感恭敬站立在计缘身边的水神后,又看向计缘。

    “先生,红秀的事怎么办?真的红秀在哪?”

    计缘无奈的朝她笑了笑。

    “把尸体送回原处,真红秀嘛,我们得去找一找萧家公子看看,至于今晚的红秀……自然是替她赎身了,张蕊姑娘,得辛苦你一下了。”

    “啊?替她赎身?辛苦我?”

    张蕊还以为是计先生要她搬尸体,结果却发现计先生从水神手上取过了那张画皮,心中顿觉不妙。

    半刻钟后,船舱内几乎恢复老鸨离去前的样子,红秀、计缘、王立都在,位于的差别在于多了一个水神杜广通。

    室内的一些污迹全都被法术清理了一遍,恢复了整洁。

    张蕊极其不习惯现在的样子,从尸体上扒下衣服穿倒是无所谓,但让她装成青楼女子……

    实话说就算她已经死了好多年,就算她已经走起了神道成了神女,到底还是这个社会环境下熏陶出来的女性,对现在的状况天然感到不适。

    当然,这都能忍,唯独难以忍受的是王立这厮的眼神,让张蕊恨不得想撕了这家伙,也更想扣他眼珠了。

    不过王立这会可真的不是因为好色而看,当然,也有一点色相的原因在里头,可更多的是好奇,看到了张蕊大变活人般化为了“红秀”。

    ‘神仙手段,莫过于此了!’

    这是王立现在的想法。

    “嗯……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了。”

    “什么问题?”

    张蕊是最希望快速了结此事的,而杜广通和王立也看向计缘等他的后话。

    计缘有些尴尬的笑笑,从袖中取出一点碎金子和碎银子。

    “百多两银子花了十几年,计某就这么多家当了,约莫还有个二三十两白银的价值……嘿……你们说,艳名远播的幽州一枝红秀,赎身得要多少钱?”

    “呃……一千两?”

    张蕊小心斟酌着说了一句,王立立刻摇头。

    “肯定不够的,零头都不够!”

    计缘觉得这群人里头最大的希望就是杜广通了,上辈子电视里水神龙王之类的都是宝贝最多的。

    “杜水神,不知道你有多少银两?”

    计缘厚着脸问了一句,杜广通也是挠了挠头。

    “计先生,小神从无什么金银物件啊……此等身外物与我何用?”

    完了,最大的希望也没了……

    “咚咚咚……”

    外头老鸨敲门的一刹那,计缘就断去了术法,使得内外连同。

    “客官,天都快亮了,房间都安排好了,不如就此去歇息吧?”

    老鸨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走进来。

    “女儿~今晚可要把这位计先生留下啊?还有这两位……”

    ‘嗯?两位!’

    老鸨擦了擦眼睛再看看,只有王立和计缘了,刚刚好像还看到一个黑衣服的,看来是熬夜眼花了。

    “呃呵呵,还有王先生,小雅等着你呢!”

    张蕊神色极其不自然,很僵硬的笑了笑,桌底下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不,不用了,妈,妈妈。”

    “啊?”

    老鸨愣了一下,今天这红秀怎么又开始不开窍了。

    “这位妈妈,不知替红秀姑娘赎身需要多少银两?”

    计缘还是问了,他也不准备用什么真金白银了,直接用障眼法变银子唬人算了。

第265章 彪悍“红秀”

    “啊?”

    老鸨愣了一下,看看这位贵人认真的样子,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脸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又陪着一张笑脸道。

    “先生呐,我这女儿啊,不知道多少权贵多少豪绅念着她的,当然您身份尊贵,可喜欢她的京城贵人也有不少。”

    老鸨看了看张蕊假扮的红秀,自觉多少猜出一些她不自然的原因了。

    “再说呀,我这妈妈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虽是贱籍,多少还是盼着她好,担心被赎身会不会吃苦,且很多事也得看女儿们自己的意愿……”

    计缘看老鸨一副喋喋不休的架势,还夹杂着一些试探,当即打断她。

    “这位妈妈,红秀姑娘定是愿意的,你就说个数目吧。”

    老鸨皱起眉头,悄悄望望红秀,想从她脸上得到什么暗示,但红秀根本就不看她。

    '好哇,看来对方真的身份了得,这丫头是依靠上了,准备脱身了!'

    老鸨哭丧着脸再次面向计缘。

    “先生,此事段然不是我能一言而定的啊,您也知晓,喜欢我这女儿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她若跟您走了,我这大秀船到时候担待不起啊!”

    心许是觉着气氛太怪,老鸨一面卖苦一面伸手拉住了红秀。

    “先生,我先和女儿去说几句交心话,您先歇会。”

    说完就拉着红秀往屋外走,张蕊看了看计缘,见对方点头,才起身随着老鸨出去。

    等两人一出去,杜广通再次显出身形,王立立刻开口询问。

    “计先生,张姑娘被带出去了,不会有事吧?”

    计缘看看他。

    “什么事?她可不是柔弱女子。”

    王立马上闭嘴了,他这是着于皮相了,现在想起来对方根本不是凡人。

    外头,老鸨拉着红秀一直走过船廊,走到了另一间雅室内关好门才开口。

    “女儿,你怎么偏生就从了?那些达官贵人赎你出去,还不是至多要你当个小妾,新鲜个几载惨淡收场……”

    张蕊勉强笑了笑。

    “先生不一样的……”

    “还不一样,你都笑不出来了!而且你要是一走,妈妈我可怎么办,我们大秀楼又怎么办……”

    张蕊不过是感到不适,但并非凡尘女子,也是见识过人心的,听到这老鸨的话,脸色也冷了下来。

    “怎么,少了红秀这摇钱树,日子会难过?这些年也赚了不少了吧,还不知足?”

    “你……好哇,你这丫头是翅膀长硬了?妈妈我之前说的可不是假话,那些达官贵人出身高贵,你别以为在我这大秀船上能与他们谈笑风生,就真自认和他们平等了,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玩物而已!”

    老鸨眼睛一眯,说出一句自认为的诛心之言。

    “如同之前的萧公子,你不也是以为遇上了真情,结果呢,玩腻了你就不再出现,这都两年了吧?”

    老鸨记得很清楚,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自己这女儿终于放开了那一层矜持。

    不过她却没能在红秀面上看到什么期待的神色。

    “哼,你给个痛快话还能得些银钱,否则到时候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张蕊没那个耐心慢慢说,实在不行她就打出去,青楼出逃的女子也不少了。

    红秀油盐不进咄咄逼人的气势让老鸨呆了呆,今天红秀怎么和换了个人一样,有了靠山连性格都变了?

    想了下,老鸨还是缓和着说道。

    “你给妈妈我交个底,那人到底有多大权势?还能比当初的萧家公子来头大?”

    张蕊冷笑一声,那萧家公子是个啥人她不清楚,但计先生是什么存在她还是有点认识了的。

    索性半真半假的说道。

    “萧家?呵呵,人世间的权势在先生眼中算得了什么。”

    老鸨心头一惊。

    “难道还是皇室的人?可你已非完璧之身,皇室子弟怎会看得上你?”

    张蕊强忍住扇她一个耳光的冲动,直接打开门就准备出去。

    结果才开门,就发现外头站着两个魁梧的健妇和两个壮实的龟公。

    “女儿,攀高枝也不是你这个攀法,翻脸就不认人了,贵人那妈妈我会去说的,你就先回房去歇着吧。你们几个,送红秀姑娘回房!”

    “是”

    外头一个健妇应了一声就准备来强的。

    “找死!”

    张蕊怒从心起,直接就是“啪”“啪”两个耳光扇在两妇人脸上。

    两个体重顶得上两个红秀的悍妇,就这么被扇得晃悠着倒往两侧,小碎步踩了七八步最终还是没能稳住身形。

    “砰”“砰”两声后倒下,船都感觉晃了晃。

    在两个壮士龟公愣了愣,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动手,眼睛一花,胯下就闪电般各自遭受一脚。

    “呃呜…”“呃…”

    两个龟公脸色苍白,抱着胯下拱着身子倒了下去。

    “哼!劝你别来惹我!”

    张蕊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这一幕把老鸨都给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红秀离开却不敢阻拦。

    不一会,张蕊回到了计缘所在的雅室,开了门张口就说。

    “计先生,我想过了,我们需要看凡人脸色?大不了打出去,反正只要红秀有个出青楼的痕迹就成了。”

    其实让计缘等人先走,张蕊随后遁走也可以,但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计缘歉意的朝着张蕊拱了拱手。

    “张姑娘放心,你刚刚那一闹,还是有奇效的,能安稳出去自然是不闹大的好,说句难听的话,在老鸨眼中,这里的女子某种程度上都是待价而沽的商品,价对了自然好说。”

    “那她要狮子大开口,真的敢要个天价呢?”

    王立下意识的开口问了一句。

    “这钱我们糊弄着垫上,之后自然有人会付,也合该是他付!”

    计缘思量着说了一句,才转头朝着水神杜广通拱了拱手。

    “杜水神,此番看你的了。”

    杜广通将自己身前杯盏中的茶水饮尽,站起来回礼。

    “计先生请放心,杜某定然办妥,先行告辞了!”

    “好,水神请便!”

    杜广通随后朝着张蕊和王立也略一拱手,不等两者回礼就化为一道水光出窗而去。

    “计先生,水神大人这是去干嘛?”

    张蕊才回来,不清楚之前他们商量了什么,所以很好奇,王立咳嗽一声,以说书人的语气道。

    “此番水神大人一去,将领水中善妖,上岸化为一队人马,带着财锦赎金前来为红秀姑娘赎身。”

    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就计缘这么一个人肯定也不适合拿出诸多财富来。

    这一夜对于大秀楼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来了一个尊贵无比又神秘无比的客人,一眼相中了红秀要替她赎身。

    随后来了一大队凶神恶煞的下人,光是被他们看上一眼,大秀楼里的那些健仆龟公就脊背冒汗。

    但最凶的反倒不是外人,而是红秀姑娘本人,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家,当晚居然凶焰盛得压下了大秀楼所有的女人,不止一人感觉连老鸨都有些怕她。

    当然,最终大秀楼也没吃亏,得来的财富还是让老鸨勉强笑了笑,虽然下金蛋的鸡没了,但到底还是得了不菲的钱财。

    只是临了被自己“女儿”扇的一个耳光,让老鸨笑着都觉得疼。

    一小箱的黄金,一小箱子沉甸甸的珍珠,黄金足有五百两,自然不是小数目,但尤其珍贵的还是那些珍珠,一个个粒大浑圆,简直是有钱难买,能令绝大多数女人疯狂。

    大秀楼内的大秀船上,同样还有不少艳名远播的女子,不是靠着红秀一人撑起来的,少了一个红秀还不至于伤筋动骨,早已形成一套成熟培养模式的他们,也立刻会大力捧起某个新人。

    第二日白天,成肃府府城外数十里的肃水上,有一艘小舟正在前进,计缘、杜广通、张蕊和王立都站在上头。

    这船有些像当初春沐江上坐过的那种,坐个七八人不在话下,而划船的则是计缘。

    “正所谓鱼目混珠,昨晚算是见识到了。”

    计缘笑着同恭立在边上的杜广通聊着昨晚的事,这水神做事还挺缜密,后边计缘都没怎么出手。

    “嘿,计先生谬赞了,我中间去找寻成肃府阴司之人,查过这些年大秀楼几个花魁的赎身价格,几百两黄金已算是天价,若是年老色衰之人则更少,我们这给的金子可没让那大秀楼亏了。”

    给的黄金是真黄金,珍珠则不全是。

    一箱子黄金是杜广通从成肃府某个大钱庄地窖里“借”来的,计缘自然会去找把真红秀藏起来的人补上。

    但那箱珍珠嘛,本来就不是大秀楼应得的,杜广通过几天就会亲自去“拿”回。

    杜广通倒是希望找到的人拿不出钱,然后他就好帮计先生排忧解难,想办法妥善解决这件事,这样他和计先生的善缘就能更稳一些。

    肃水虽然没有直接连通通天江,但却有几条之流蜿蜒之下连着通天江,计缘也不急躁,就打算这么划船去京畿府,以他的划船的速度,不需要半个月就能到京。

    同水神聊了几句,对方最终还是告辞离去,计缘看看船舱内打着瞌睡的王立,想了想才道。

    “王先生,昨天一夜未睡,请先休息吧,等你醒来,计某还有一点故事同你说道说道,或可编撰正书。”

    王立迷迷糊糊的“哎”一声后靠在舱内继续打瞌睡,没一会就睡熟了。

第266章 愿一直如此

    差不多十天之后,一艘小船载着计缘、王立和张蕊行驶在一条小河上,前方已经逐渐接近了通天江。

    小舟行驶得很平稳,几乎都没怎么摇晃,船舱内的小桌板上,还放着笔墨纸砚,王立正在桌上执笔书写着什么,张蕊则坐在边上看着。

    良久之后,王立终于写下了最后一个字,舒出一口气,将笔放在笔架上。

    看了看边上的张蕊,王立想起了之前的教训,赶紧问了计缘一句。

    “计先生,您这故事中的人,不介意王某适当改编些情节吧,有些事情还是很不方便成书的,换成前朝或者杜撰一个王朝更合适一些。”

    刚刚听计缘讲完的,正是春沐江上那老龟的故事,既然是计先生口里说出来的,那八成就是真实发生过的。

    王立再怎么不知好歹,也晓得这种故事不好直接不做修改就成书的。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算是给王立心中带来的不小的震动,但涉及到说书先生本职工作的方面,他依然能保持一颗相对的平常心。

    “哈哈哈哈……只要别改得太过分就成,那老龟是不会介意的。”

    “嗯……”

    王立应了一声,想了下,还是犹豫着继续开口。

    “计先生,其实我觉得这故事的结局有些不妥。”

    计缘摇着橹,随口回答一句。

    “王先生以为何处不妥?说来听听。”

    这些天来王立大致上已经了解了计缘的脾气,所以也就放心大胆的说了。

    “计先生,这故事曲折有了,神奇有了,沧桑不缺,深度也不少,但这结局,王某总觉得不妥,您想啊,本朝太祖那边也好,萧氏一门也罢,他们或许是会承受一些代价的,这一点您是神仙自然清楚,可于我而言却不明显。”

    王立斟酌了一下语言继续道。

    “王某以为,说书说故事,除了为大众带来一点欢乐,还承担着一些警醒世人的作用,世间善恶确实难以明言各自的报应,但至少在故事中,应该有,也能做到有,倘若连说书人的故事中都不能让人痛快的除恶,那得多没劲啊……”

    “啪啪啪啪啪……”

    计缘放下橹桨,朝着王立鼓了几下掌。

    “说得不错,说得好!按你心中所想的改吧。”

    “嘿嘿,那我……就改了?”

    王立又确认性的问了一句,计缘重新摇起橹,点了点头重音道。

    “改!”

    既然如此,王立也不再客气,直接取了笔沾了墨,翻开一页再次书写。

    他现在的不过是初稿,只是在记忆消退之前把计先生讲的内容大体上都记下来,之后才会精雕细琢,逐渐将故事完善。

    形成一篇能让人记忆深刻的好故事,本身的内核自然缺不得,但说书人的润色同样至关重要,这过程中王立也算是呕心沥血了,毕竟比起以前一些天传闻或者抄录其他有名的故事,这种真实的神异故事可令他更加兴奋不已的。

    张蕊有些诧异的看着王立,这个人写故事和说故事的时候,同在青楼里判若两人,刚刚那一番同计先生的问答,更是令她意外。

    单凭王立能说出刚刚那一番话,引得计先生为其鼓掌,就令张蕊对王立刮目相看了。

    仔细想想,当初改编的《白鹿缘》,其实也有差不多的意味,自己感觉得恶心,不过是因为恰巧是改编的“受害人”,并且白鹿和周郎的结局,虽然有悲的内核,但毕竟在阴司团聚了,不失为终成眷属,悲剧更令人唏嘘的同时,城隍的法度森严也为人印象深刻。

    只不过当时王立并不清楚阴司鞭刑有多重,使得故事被她这种知道一些硬核知识的理解过度了一些。

    王立还在挥毫修改,时不时还会停下来磨墨,张蕊则除了偶尔看看他写了什么,大部分时间在闭目修养,香火愿力暂时是别想了,但可以缓缓吸纳水中透上来的阴灵气。

    在船随着小河之流一起汇入通天江后大约小半日,船边开始出现一些特殊的气泡。

    “计先生?”

    发现异常的张蕊睁开了眼,询问了一声,发现计缘只是摇了摇头。

    “不碍事。”

    果然,没过一会一切就恢复了原状,水中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王立则根本不知道张蕊曾经戒备了一下,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世界中。

    到了通天江这边,土丘和林地就多了起来,约莫又过去一刻多钟,小舟在计缘摇橹带动下拐过一处蜿蜒区域,张蕊突然发现土丘后近侧的岸边正站着两个人。

    这两人身着华丽的服饰,一男一女俊美非常,红秀的容颜对比那女子都黯然失色,但这种偏僻荒凉的位置,怎么会有这样两个人站在岸边,附近既无车马也无船只啊。

    “哎,王立,那边有美丽的姑娘呢。”

    “哦。”

    王立应了一声没有抬头,写了几个字之后好似才回过神来,连忙顺着张蕊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两个外表出众的人。

    随后张蕊和王立发现,除了那两人一直在看着小船外,小船也正在靠近岸边。

    “应丰”“应若璃”

    “拜见计叔叔!”

    龙子和龙女在小船距离自己这还有七八丈的时候,就郑重的躬身问礼。

    计缘就在船头放下船橹拱手回礼。

    “两位贤侄好!”

    正常来讲计缘一般是会称呼“应殿下”和“江神娘娘”的。

    但这会王立在船上,直接这么叫说不得这人又得一惊一乍,所以这次干脆就称呼“贤侄”了。

    其实看了王立前些日子受到的冲击的反应,计缘就不想王立本身接触太多的神怪之事了,由他转述后,作为一个纯粹的说书人应该会更好些。

    这会船只刚好靠岸,龙子和龙女一起踏足船头,随后小船这才继续沿着江面行驶向京都方向。

    自这两人上船,虽然没什么力法神光显现,但张蕊下意识就不太敢说话,连王立也是只敢偷瞄一下两人,主要还是执笔书写。

    “计叔叔,您是要去京城?我爹在睡觉呢,要叫醒他么?”

    看计缘这架势肯定不是专门来通天江的,这点眼里龙子还是有的。

    “不用不用。”

    “计叔叔,这两位是?”

    龙女走到船仓边,一边朝着里头的两人万福施礼,一边询问一声。

    张蕊和王立赶紧回礼。

    “我叫张蕊,是……燕州人,他叫王立,一个说书匠。”

    王立看着张蕊嘴抽了一下。

    “呃呵,在下王立,是个说书先生。”

    “嗯,小女子应若璃,那一位是兄长应丰,都是计先生的后辈。”

    随后应若璃进了船舱了解了一下王立在干什么之后,就很快出去和计缘聊天了。

    之后的半天时间里,小舟上就多了两人,直到下一个码头,计缘才将小舟靠岸。

    张蕊和王立知道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他们两人上了岸,计缘和另外两位则在船上没动。

    “从这个码头坐船,沿着通天江往东南方向,就能很快到达燕州。”

    这是早就说好的,张蕊自然不会去京都,既想完善故事又想跟着神仙,但计缘没打算一直带着他,将他带离成肃府既是怕这人被青楼那边清算,也是存了让他远离花柳之地的意思。

    这会张蕊已经隐去身形站在王立身边,只是冲着船上的人施礼告别,王立则更显激动一些。

    “计先生,我什么时候还能见着您啊,您看我有没有机会能…就是成为如您这般的人物……”

    岸上的王立看看周围码头的人,隐晦而期待的询问一句,这话把张蕊和龙子龙女都逗笑了。

    计缘明白王立的意思,人人都道神仙好嘛,其实嘛,也确实挺好。

    “哈哈哈哈……王先生做好你的说书人,我们还能再见面的。”

    计缘笑着以船上竹竿撑着码头岸边,推着将小船送往江面,王立在岸上目送小舟远离,有些怅然若失。

    在小船离开码头十几丈的时候,计缘突然转身吆喝了一句。

    “王先生,一日前,你在船上说的话,会一直如此吧?”

    计缘这句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龙子龙女不知情,就连张蕊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反倒是王立却在一刹那明白了计先生在问什么,脑海中闪过前一天他说要改故事结局的事情,以及计先生当时的掌声。

    “计先生~~~王某会一直如此的~~~”

    王立朝着江面吆喝着回应。

    计缘点了点头,朝着岸上郑重的再次拱了拱手。

    王立见状不敢怠慢,也赶忙回礼,随后看着小舟越行越远,很快在视线中就模糊不清了。

    “走吧,王大先生,别想偷摸着去京城!”

    “哎,张姑娘你…行行行……不过姑娘你没觉得那位应姑娘的名字有些耳熟吗?”

    “熟个屁,你是见人家漂亮吧!”

    “真不是……”

    王立苦笑一声,背着行囊去找船了,在外人眼中,这货自言自语的可能有些脑子不正常。

    通天江面上,计缘单手摇橹,右手探出剑指,其上的一枚虚子一闪而逝。

    “但愿你会一直如此吧……”

    “计叔叔?”

    “没事。”

    计缘摇橹行舟,这次小船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第267章 讨债人

    两个外人走后,龙子龙女讲起一些事情来就更加没有顾忌了。

    龙女作为通天江江神,有些事情也是她在负责,平常计缘躲在自己家中修行没谁敢随便去打扰,这次既然出来了,她自然要将一些情况汇报一下。

    “计叔叔,此前我等已经从从海中调动小部分水族,顺着云洲靠海的一些水道流入某些水泽之地打探。”

    “有何发现?”

    计缘问了一句,龙子抢先一步回答。

    “水族多不怎么管岸上的事,暂时并无什么特殊的情况回报,倒是有当地一位河神告知,水道曾被尸体拥堵一旬时日之久,亡者数以万计。”

    计缘惊了一下,看向龙子追问一句。

    “怎么回事?”

    “并非妖邪作祟,而是兵事交锋,双方激战河畔,一方半渡而击,溃败者死伤惨重。”

    计缘皱了皱眉头,天下的兵事从来就没停过,就算是大贞,前些年还和接壤的其中一个国家动过刀兵,边关的小摩擦也几乎不断,更别提云洲这么大了。

    “是天宝国?”

    “不是,是在一个叫大邱国的地方。”

    计缘“哦”了一声,没再吱声,只是划动船橹,频率虽然不快,但每一下的力道就像是要扫净船后一片水域一样,显得势大力沉,所以小船速度飞窜,这过程并没有用法力也没调动周遭灵气,不过是力和技巧的运用。

    船上暂时安静了下来,龙女坐在船舱的木凳上,双手按膝闭目养神,龙子则随意的坐在船尾的船舷边上。

    “你们没自己的事么?”

    看他们似乎想一直跟着,计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嘿嘿,我还真没有什么事,妹妹是一江水神,她事多。”

    应若璃听到自己哥哥这么说就忍不住了,赶紧辩解一句。

    “我也没事,水神又不是城隍,哪可能一天到晚要管事的!”

    “计叔叔,您这次去京畿府是要干什么?整个京畿府现在别说妖邪,连个孤魂野鬼都没了。”

    计缘看了看应丰,实话实说道。

    “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讨债,其二嘛,大贞老皇帝气数将尽,来看看大贞皇朝会怎么定自己的国运。”

    “讨债?”

    龙子和龙女都好奇了,京畿府还有人敢欠计叔叔的债?

    “计叔叔,谁欠了你的债啊?我爹可睡着呢,你要讨上次他打赌输给你的一坛龙涎香也该往水下走才是,而且他也没打算赖账的……”

    “当然不是应老先生,是个凡人。”

    计缘笑着解释一句。

    龙子龙女更好奇了,一个凡人能强悍到欠计叔叔的债,不管怎么欠的,这人都必须得见识见识。

    。。。

    两日之后的傍晚,夕阳已有一半落入地平线外,京畿府西宁大道,计缘带着龙子龙女走在这街道上。

    为了使得龙女的容貌不引起麻烦,龙子和龙女都掩饰了一番,从衣着到相貌都处于中等偏上而已。

    “计叔叔,我听说您在京畿府阴司下头,还有个记名徒弟?”

    龙子应丰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引得在前头走着的计缘顿了下脚步,转头看向他,见到龙子一副笑嘻嘻的样子,龙女则是眼观鼻鼻观口,显然也是很想知道。

    “这种事你们从哪知道的?”

    就连上次京畿府的水陆大会,阴司里头的白鹿也是不清楚的,也没哪个鬼神会专门去阴间鬼城中通知白鹿。

    “嘿,这么说是真的咯?计叔叔,您弟子偷跑和一个凡人相恋几十年,她自以为躲得好,但您肯定是全程都知道的吧?否则哪会这么好运在遭劫的时候您就出来了!”

    “咳,兄长,是坐骑。”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啦!”

    龙子也就算了,没想到龙女居然也有八卦的一天,计缘干脆就不理他们了,毕竟这事没法细说。

    萧府其实也在永宁街上,不过计缘算到萧家公子此刻却并不在府中,而是和真红秀一起在西宁大道上的一家酒楼内。

    计缘和龙子龙女接近酒楼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司天监监正言常正搀扶着一个醉醺醺的短须男子,两人一起从酒楼出来,那个男子口中还嚷嚷着想继续喝酒。

    言常身子消瘦但力气不算小,肩上扛着男子一条手臂,搀着他往外走。

    这会天已经蒙蒙暗了,酒楼边来去的人却不多。

    “言兄…言兄,去我府上,我们接着喝,接着喝……”

    “行行行,俞大人由此雅兴,言常必定奉陪到底,哎哎,看着点脚下。”

    醉汉嘻嘻哈哈笑着。

    “哈哈哈哈……能在这遇上言大人也是缘分,今天我就拿出珍藏得陈酿金玉酒……”

    “俞大人客气了!”

    言常扶着人走着走着,无意间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计缘,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计先生?”

    言常揉了揉眼睛后再看,果然不是幻觉。

    “言大人,别来无恙啊?”

    “计先生,真的是您!言某,言某见过计先生和两位。”

    言常拖着旁人勉强行了一礼,虽然神情欣喜,但并未有太夸张的激动。

    “啊?怎么不走了,到家了?走走走,去喝酒……”

    计缘朝着言常点了点头,看向被言常搀扶的人,其人也有官气,应该不是庶民。

    “这位大人似乎很苦闷呐?”

    言常无奈笑笑。

    “计先生,您觉得这天底下最难干的差事是什么?”

    “这还能排得出个次序?”

    计缘忍不住这么问了一句。

    言常没卖关子,一只手指了指身旁人道。

    “天底下最难干的差事,是这京畿府的府尹。”

    大贞两大直隶府的府衙,最高官员并非如同其他地方一样叫知府,而是称为府尹,比知府高一品级,与寻常知州一样是从四品。

    龙子龙女不清楚人间事,或许还没回过味来,计缘则是一听就懂了,也不由看了这个醉汉两眼。

    天子脚下管府衙,来个特殊点的案件,指不定就能扯到什么大官,或者擦到什么皇亲国戚,确实难办。

    “言大人请自便,计某还有事就先走了。”

    计缘也不细究什么,拱了拱手就带着身后两人离开了。

    言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叫住计缘。

    到了如今,元德帝寻仙问药的精力大减,说句诛心的话,言常甚至有些不希望老皇帝找到真高人了。

    以京都现在的形势,他言常若是太卖力寻仙,元德帝或许还没死,言常自己可能就会先危险了。

    且仙人行事,岂是他一个凡人能左右的,不可能想叫就叫得住。

    计缘等人很快就到了酒楼门口,应丰还在看着远去的言常和京畿府尹。

    “计叔叔,这钦天监倒是蛮洒脱的,竟然没来缠着您,他应该知道您是仙人的。”

    “嘿,是啊,比应殿下你要识大体些。”

    听到计缘的调侃,龙子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龙女则是掩嘴偷笑。

    计缘也不再多说,带着两人先后进了酒楼。

    “哎,三位客官里边请,请问是否订了本楼的桌位?”

    本来想着是去二楼雅间边上的,听到小二这话,计缘立刻改了主意。

    “订了……”

    计缘抬头看了看楼上某处。

    “就在你们楼上靠东北角的雅间。”

    “啊?”

    店小二楞了一下。

    “呃,客官您是不是搞错了,那雅间已经有人了。”

    计缘跨进酒楼内,笑着摇头。

    “没搞错没搞错,是萧公子定的,他先到了一步,我们是客人。”

    “噢噢噢~~懂了懂了,客官您早说啊,我带您上去!”

    “好好,有劳了。”

    计缘随着小二一起往楼梯那走去,龙子和龙女对视一眼也赶忙跟上。

    二楼东北角的雅间内,萧凌和自己心仪的女子这在举杯共饮,室内两张桌子,一张上面是酒菜,一张上面是文房四宝和一张才画完的画。

    兴致正高之际,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萧爷,您的客人到了。”

    萧凌放下杯子,疑惑的看了看身旁的佳人。

    “是谁啊?”

    在“吱呀”一声中,门被推开,计缘走了进来,朝着萧凌和段沐婉拱了拱手。

    “是我,萧公子好,段姑娘好!”

    萧凌根本不认识计缘,本来刚打算张嘴说点什么,可听到计缘的话明显心中一惊。

    边上女子其中一只手也在桌下抓紧了萧凌的衣服,但面上却落落大方,先萧凌一步开口。

    “先生怕是认错了,小女子姓陆。”

    外头的店小二见这情况,意识到自己可能做错事了,刚想说话,却见到来人身后的女子伸手在自己眼前扇了扇风,脑子就浑噩了一下,朝着楼下走去了。

    计缘没理会身后的事,走进了室内,龙子和龙女也一起进来并将门带上,后者更是在门框上一点,有一道隐晦的法光闪过房间。

    萧凌一直没说话,眯着眼前看着来的这三个陌生人,他看得出来这三者并不会武功,自己一只手就能宰了他们。

    “你们是谁?”

    萧凌冷声问了一句,桌下的手中已经捏住了三枚碎银子。

    “计叔叔,他就是欠你债的人?有意思,还真的是两个……”

    凡人!

    应丰显得分外好奇,入京前软磨硬泡,从计缘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了解到那狐妖竟然让自家计叔叔着了道,从而毫发无损的逃脱,也是很惊愕的。

    “荒唐!萧某何时欠了你的债?”

第268章 龙女动怒

    听到萧凌的怒喝声,计缘一本正经的回答了一句。

    “就在十几天前,不多不少,黄金五百两。”

    说完这句,计缘走近两步,拉开一张长凳坐下,眼神的余光也瞥了眼桌下。

    龙子和龙女对视了一眼,也走到桌前一侧坐下,前者还嗅了嗅桌上菜肴的气味。

    萧凌没有理会边上两人,只是眯着眼盯着计缘,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来个主次,他行事虽然不算绝对隐秘,但能准确在这个时间地点找到他也算蹊跷。

    这会也终于借着烛火灯光看清了眼前之人,尤其是对方一双眼睛竟然透着苍白之色。

    “哼哼,荒唐至极。店家~店家~~~”

    萧凌叫了几声,却没听到脚步声过来,心中立刻惊觉,难道对方在外头还埋伏了高手?

    “几位究竟是什么人?萧某可不记得自己得罪了谁。”

    萧凌下意识看看自己身边的佳人,对方刚刚直接叫出她的原来的姓氏,或许已经知道了身旁人是谁。

    以正常逻辑来想,应该是对方查他萧凌的底细的时候,也查到身旁人。

    “五百两黄金不是小数目,萧某为何不记得欠钱之事?”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欠钱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场。”

    计缘以一种有些好玩的口气说道,没等萧凌怒声发作又继续说了下去。

    “就在幽州成肃府,肃水之畔的大秀船上,替一个和你边上这位段姑娘长相相同的人赎了身。”

    此话一出萧凌一下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那边……”

    话说到一半,萧凌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下去,脸色变化了几次,边上的段沐婉也是面露惊色。

    计缘并不着急,等候着对方的下文。

    但应丰迟迟不见萧凌说下去,看了看计缘,又忍不住开口了。

    “看你官气蒙荫索绕,想来也是个官宦公子,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但从大秀船上悄无声息的换一个红秀出来的手段,可不是你能办到的,懂我意思吧?”

    “呵呵,萧某,不懂!”

    萧凌冷笑着开始装傻,桌下的手将银子收回去,却悄悄从袖内暗袋中拿出了一卷黄色的符纸。

    “对了,这位先生,你说我欠你五百两黄金,萧某这就还了吧,正好有一张足额的银票。”

    萧凌说完这一句话,双手真气爆发,猛然将八仙桌掀翻,随即扯开手中黄符。

    “青府大神应命!”

    刷~~

    一道道耀眼红光自萧凌手中爆发,好似有红色一条条光蛇游窜开来。

    萧凌下一个动作就是横抱起身边的段沐婉,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就运起真气和巨力,侧身朝着窗侧撞去。

    “砰~”

    一声响动过后,抱着段沐婉的萧凌被木墙弹了回来,犹如撞上了一堵铁墙,脑袋都晕了一下。

    预想中木墙被撞碎后,抱着佳人一起逃走的事情自然并未发生。

    “走?走去哪?”

    萧凌甩了甩依然有些发晕的头,身体显得有些僵硬,一点点转过身去,尽管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身后的情况后还是免不了心中震动。

    被他掀翻的八仙桌和那一桌酒菜,全都悬浮在空中,酒未撒菜未落杯盘也没有碎,那名女子挥了挥袖,酒菜杯盏连同桌子一起回到了原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应丰手中则拿着一张黄符,正是从萧凌手上摄取过来的。

    上面鬼画符般瞎画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写着“青府”二字,其上有一些隐晦法光流转,把玩了一下就双手交给了动都没动过的计缘。

    “计叔叔请看。”

    计缘拿过来瞧了瞧,一堆乱七八糟的红线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上头的字有些类似法令,却又有很大不同。

    虽然看不懂这符,但还是能通过刚刚符爆发的一些动向,推敲出一部分作用来的,且刚才的情况,足以说明萧凌两人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无辜凡人了。

    看着有些惊慌的对方,计缘展开符纸,声音低沉着询问道。

    “知不知道如果换了三个常人在此,刚刚就被万蛇穿心了……”

    计缘皱着眉头,抬头看看惊慌中的两人,看似平淡,声音却如浪似雷。

    “邪法嗜血,以血养符,单凭此一条,足以让阴司将你们牵魂至阴司刑狱受训,如此歹毒的符到底是谁给的?”

    计缘的责喝带着一种震动心魄的气势,让萧凌和段沐婉感觉如同儿时夜雨闻天雷滚滚,心中胆颤浑身发麻。

    等到计缘的声音落下好一会,萧凌和段沐婉才反应过来,段沐婉毕竟没有萧凌的心理素质,心中惊恐之下带着哭腔辩解。

    “这是,是神人所赐,并非什么邪法啊……我们不过是想要在一起罢了,是神人相助才有今朝,呜呜……”

    “什么神人?哪个神人?你刚刚喊的青府大神?说清楚些!”

    应丰有些受不了这女人的哭哭啼啼。

    萧凌拍拍被吓坏的段沐婉,脸色阴晴不定,室内三人不知道是妖是鬼,总之形势比人强,希望抬出的那位神人的身份能镇得住对方。

    “几位若是真要清算,就去找通天江的江神娘娘吧!”

    “啊?”

    应若璃感觉莫名其妙。

    萧凌看看她,缓和一口气后才继续道。

    “不错,帮助我们的正是通天江的应娘娘,两年前她见我和婉儿苦苦相恋却不能在一起,深受感动之下现身帮助我们,不但施法换出婉儿,还给了我们这张符防身……”

    “你,说,什,么!?”

    应若璃忍不住了,声音带着惊怒的质问,那高音把包括计缘在内的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她定睛看了两人一会,忽然冷笑起来。

    “呵呵呵……”

    “我猜那位江神娘娘一定叮嘱过你,这符得时不时喂血,灵血最妙,人血次之,畜生最末?”

    “你……”

    “我怎么知道?哼,教人邪法养符,将来十年十数年数十年以后,你会越来越依仗此符,因为以之蛊害他人无往而不利,但此符的胃口也会越来越大,畜血养不活了就人血,人数少了不够了,就多杀……”

    计缘根本不知道这符原来这么邪门,听到应若璃说出来也是不由捏把冷汗,再次看向萧凌的眼神都变了一些,不过现在气头上的显然是正牌江神娘娘。

    计缘和龙子龙女都能看出萧凌没说谎,正是如此,应若璃才更气。

    “你说那人自称通天江江神娘娘?可给你如此邪异的东西,你信她?”

    应若璃现在气势逼人,神威隐隐流转,骇得两个凡人心悸不已,萧凌强运真气都觉得唇舌打颤。

    “这,这……当初神人踏浪而来,又展现重重神异手段,且我只是凡人,不如此,怎么运使……”

    “所以你就信了?即便是她给你如此邪性的符?”

    萧凌沉默下去,眼神有些闪烁,这更是看得应若璃冷笑连连。

    “看来你心里还是存了疑虑的,但却欣然接受了,我猜她还有条件,而这条件嘛,正是养此符对不对?”

    应丰看看难得生气的妹妹,瞧瞧走到计缘边上小声道。

    “计叔叔,若璃从没生这么大气过……她道行比我高…若是失控,可靠计叔叔您了……”

    计缘转头看看他,再看看龙女,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应若璃显然听到了自己兄长在计缘面前说得话,猛然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朝着计缘尴尬笑了笑。

    这之后龙女总算缓和了一下情绪,重新面向萧凌和段沐婉,眼中神光闪动。

    “那孽障说自己是通天江江神,那你们猜猜我是谁?”

    龙女说完这句话,双臂朝着两侧一甩,身上变化消去,面貌越来越秀美,服饰也显现出流光。

    须臾之间,刚刚的女子已经变成了端庄威严江神装束,一根金色飘带犹如波浪一般拂动在肩袖之间。

    “若是猜不出来,我可以给点提示,我叫应若璃!”

第269章 正神与妖邪的区别

    本来若是正常情况下听到应若璃这个名字,萧凌和段沐婉肯定是反应不过来什么的。

    但刚刚提到了通天江应娘娘却见到这女子这么大反应,此刻又是展现出此种神异变化,加上又是姓应,不由就让萧凌和段沐婉脑海中很自然的闪出一个念头‘难道是江神娘娘?’

    尤其是眼前女子不但气势非凡,种种外在也更接近想象中的江神娘娘,更有神性一些。

    “您,是江神娘娘?”

    萧凌说话都比之前恭敬了不止一个等级,之前就算已经心慌,可依然强撑着傲气,但面对龙女强大的压迫感,威严碾压之下无从抗衡。

    龙女淡漠的看着萧凌。

    “还算有点眼力,不过你明知符邪异还收之养符,更是在怀疑对方的前提下,还宣扬是江神助你,看来也是心术不正之辈,收你十年元气略施小惩!”

    龙女只是抬手一勾,萧凌身上身上就冒出一粒粒白色光点,随后纷纷汇聚到龙女手心。

    与此同时,萧凌就像是失去了浑身力气,腿一软就脸色苍白的跪倒下去,这过程身体不断失温且浑身刺痛无比,这种痛苦深入灵魂,根本无法忍受,偏偏哭不出喊不出。

    “萧郎!”

    边上的段沐婉想要搀扶住倒下去的萧凌,但奈何力气太小,根本抓不住,只能陪着一起失去平衡。

    “砰……”

    萧凌趴倒在地上,脸色白中泛青,身上冰冰凉凉还不住寒战。

    “萧郎!萧郎!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

    段沐婉惊慌至极,摇晃着萧凌但却得不到回应,只能抱着他帮助起保暖。

    “你不要吓我我,萧郎你说话啊!”

    这样呼喊了几句,段沐婉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跪在龙女面前不住叩拜。

    “江神娘娘!我知道我们错了,也知道我们误信了妖邪,用了不该用的东西,这件事因我而起,错也是一起犯下的,我不求您放过萧郎,只希望能共同承担,能分去他一半的痛苦!”

    女子的脑袋在二楼木地板上磕得“砰”“砰”作响,额头都磕肿了,一旁的萧凌虽然痛苦得动弹不得,但咬着牙竭力想要伸手去抓段沐婉。

    龙女看着两人的情况,眉头微皱并未说话,而是侧头看了看后边的计缘和龙子。

    计缘看看萧凌和段沐婉的这个状况,再看看龙女的反应,心中基本了然了。

    “行了,江神娘娘还请息怒,段姑娘说得也不无道理,酌情处理吧。”

    像是就等着这么一句话,龙女转身朝着计缘微微欠身,然后重新面向萧凌和段沐婉,念头一动之下,段沐婉的头就再也磕不下去了。

    “你萧凌也是好运,有计叔叔替你们说一句话,而你们两也算有些真情……”

    应若璃细细看着段沐婉。

    “既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萧凌又冷又虚发寒发紫,只能不断哈着气想要去抓段沐婉。

    龙女瞥了他一眼,再次展开右手,一粒粒白色光点飞回瘫倒于地的萧凌身体内,同时,从段沐婉身上也冒出一些白色光点,飞入了龙女的手中。

    大约两个呼吸之后,一切光华消失,龙女才握住了手收于华丽的宽袖之中。

    萧凌感觉自己恢复了体力,身体虽然有些虚弱,却不在无力到站不住,看着身旁的段沐婉有些摇晃,立刻起身将之扶住。

    “婉儿,你怎么这么傻!你一个弱女子何必承受这种痛苦……”

    龙女看看他们,朝着计缘和龙子方向点了点头后退开一步,算是表明此时揭过,她不再管了。

    计缘神色莫名的看了看依旧脸色冷峻的应若璃,她第一次确实没有留手,但第二次可不是真的让萧凌和段沐婉五五分账,而是还回去十之**,又从段沐婉身上象征性的收来一分。

    否则以段沐婉的身体素质,这会早就只撑不住倒下了,五年元阳可不能简单的算作是五年阳寿。

    这世间又没有生死簿,就连阴司也只能在人将死之前,看到簿册变化,不可能划拉划拉就改人寿元,十年或者五年元阳,抽得是人身元气,是根本之物,年份不过是计量法,若是调养的时候发生个意外很容易邪气入体滋生大病重病。

    计缘从桌前的长凳上站起来,绕过桌子来到坐在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人身边,也引得萧凌和段沐婉抬头看他。

    “萧公子既有识人之智,最好还是不要为利而选择忽视一些东西,读书人,还是该有些骨气的,七八年前的你可比两年前的你要强不少的。”

    “七八……年前?”

    萧凌探头仰视着这个高深莫测的青衫先生,心中的疑惑表露在话音里。

    计缘点了点头道。

    “当初冬日的通天江上,萧府大楼船尾,萧公子与令尊大吵了一架,为的也是红秀姑娘,计某印象中,当初的萧公子可是卓有志气的。”

    “您……”

    “不记得我?”

    计某笑了笑。

    “萧公子与令尊当日可是对计某也是一番评头论足的,不过我一介为生计劳苦的升斗小民划船经过,萧公子记不住也属正常。”

    萧凌一下瞪大了眼睛,嘴里的华语脱口而出。

    “您是当初那个划船的渔翁!?”

    “然也。”

    计缘点了点头,伸手将萧凌和段沐婉从地上搀扶起来。

    萧凌神情有些恍惚,他忽然回想起当初的江雪之刻,当他决定先行考上状元,想要先自己取得连父亲都不得不正视的地位时,有那么一瞬间,前头划船而去的渔翁曾转身回顾,远远朝着自己点头。

    这一瞬间早已经淡忘,可此时却立刻被回想起来。

    “见你二人情真意切,江神娘娘已经手下留情了,这就是正神和邪道的区别,一个会收手,一个却给你这等终将害人害己的符,萧公子以后行事,还是要端正些。”

    听闻计缘的话,萧凌和段沐婉下意识就望向应若璃,后者只是瞥了他们一眼,就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认了计缘的话。

    萧凌深呼吸一口气,朝着龙女的方向拱了拱手,又朝着计缘作了一揖。

    计缘点头托住了萧凌的手,没让他的礼拜得太深。

    “那诓骗你的,乃是别洲大妖,行事诡秘莫测,想来所图不小,计某都曾着了她的道,你二人只是普通人,有时候便是识破了也无太多选择,此次计某就当你们是无奈之举吧。”

    计缘虽然这么说,但这件事经手过他和龙女,原本不知情的京畿府阴司那,事后肯定也会留墨,将来若是没有积下什么阴德阳德,死后还是会被清算,但这点计缘就没说了。

    萧凌苦笑一下,再次向着眼前的青衫先生拱了拱手。

    “谢计先生提点!”

    到了此时,萧凌也确信这次来的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行事和手段同之前遇上的“江神娘娘”天差地别,就是直觉感观上,都是堂正光明,甚至带着清净感和暖意的。

    “计先生,不知是哪一州,那妖怪能让您吃亏……可会损害我大贞民众百姓?我此前拿了这符两年,有什么影响?”

    萧凌心有不安,还是问了出来。

    “嗤…哈哈哈哈哈……”

    龙子听到萧凌的话忍不住笑了,龙女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但勉强维持冷峻。

    应丰点了点萧凌。

    “你这人,哈哈哈……让计叔叔吃亏?天地这么大,存了这本事的想来还是有的,但绝不包括那白狐,她只不过运气好,从计叔叔手中逃得性命,也是计叔叔脾气好,什么事都喜欢慢条斯理的,换成我爹那……”

    “咳咳!”

    龙女实在是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才让龙子赶忙闭嘴。

    这边离通天江可是不远,自己爹爹又在睡觉,搞不好他这一说,对方梦中就梦到了一些片段,那可就不妙了。

    计缘回头看了看龙子,这家伙在自己这远比在老龙那边要放得开,他寻思着今天这事,改天找个机会和老龙聊天时,是不是该“不小心”说漏嘴一下。

    计缘再看萧凌和段沐婉,果不其然,看他的眼神更加敬畏了一些。

    “萧公子勿虑了,你们已经没事了。”

    “先生,先生既然有这么大神通,对方丛然在别州,也应当能降服,我大贞百姓何其无辜……”

    见萧凌这会还能这么说,虽然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但毕竟是敢说,计缘也多少高看他一分。

    虽然字音是一样的,但计缘却明白萧凌说得是“州”而不是“洲”,摇了摇头笑着解释一句。

    “萧公子,此洲,并非大贞十三州之一,也不是大贞州府之州,这天下,比你所知的,要大得多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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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
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
……
一觉醒来,计缘成了一个破旧山神庙中的半瞎乞丐。
真人一柄剑,神棍一张嘴,就是计缘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烂柯棋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柯棋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柯棋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