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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txt下载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腰悬天子剑的小混蛋【第一章,今日三章】

    万历帝神色越来越郑重,瞳中坚定的让郑贵妃心惊胆颤,很想将眼前浑小子赶出皇宫,可她知道他真的认真了起来。

    “朕给你机会,说吧,这个沙盘如何决生死?”

    刘卫民深吸一口,知道今日至关重要,生死就在此刻。

    “陛下请允许臣讲解沙盘为何物”

    “讲!”

    刘卫民点了点头,此时的他也不敢抬头去看阴沉着脸的万历帝,深吸一口气,待气息稍微平稳后,说道:“沙盘是一种以沙石为型,将交战之地的山川地形再现,以双方将领统兵人数、政治、经济、士兵作战能力、心理素质,甚至还需将统兵将领的性格,天气变化、河流涨降、草木枯荣全都计算在内。”

    “以最真实的交战双方真实的展现在人面前的战略战术游戏,虽为游戏,却可一决生死。”

    听着平淡话语,万历帝心里却翻起万丈涛浪,仅仅只是凭借眼前小子话语,他就知道这个沙盘是如何之重。

    两人沉默,屋内之人更是大气不敢喘息一口。

    “多久?”

    万历帝许久才平息了胸中难受的激荡,眼睛却极为郑重。

    刘卫民皱眉思索了片刻,苦笑道:“陛下,臣曾与建贼于萨尔浒争锋数月,对此地最为熟悉,但臣被陛下绑着来的,就臣与一小奴在身边,没工匠和熟悉辽东地形之人……臣也不知几日可找到合适之人,不过……”

    “陛下,辽东巡抚李维翰李大人、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余大人,还有监军刘养刘公公,他们都比较熟悉辽东之地,也了解辽东各卫所将领脾性、作战能力,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将他们放了出来,也好协助臣给陛下弄起沙盘来。”

    万历帝盯着刘卫民双眼,最后还是他败了阵来,低声说道:“俺也不是爬树上杆,一者是因为他们真的熟悉辽东之事,二者他们也算是知道错了,也还想着为我大明再出些力气。”

    万历帝嘴角泛起微笑,声音却不平不淡。

    “你们还都是戴罪之身,朕若就这么将你们放了出来,国法如何得以彰显?”

    “……”

    “为朕做事,他们可以出来,但日落前必须老老实实给朕在监牢里待着!”

    刘卫民心下大喜,忙叩头礼拜。

    “陛下圣明,乃千古圣君,绝不会放了一个坏蛋,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噗嗤……”

    郑贵妃一时没忍住,万历帝亦是一阵莞尔,看向身体快低垂到了地上的崔文升,淡淡说道:“拿朕之玉佩、天子剑。”

    崔文升身体微颤,倒退着出了屋子,不一会就拿来了一块龙形玛瑙玉佩,还有一柄看起来挺不错的利剑,当两样东西放在刘卫民面前,刘卫民犹豫了,飞碟帽子也被他扔到了万历帝床上,一个劲的挠着头皮,看向一脸微笑不语的万历帝,犹豫道:“陛下……听人家说,若是毁坏了陛下的东西会被杀头的,这块玉佩就别给臣了,万一……万一打碎了怎么办?”

    刘卫民又拍了拍腰间,说道:“陛下给俺的镇纸还在呢,这东西实在,打人都不带损坏的!”

    “哈哈……”

    万历帝一阵仰头大笑,通过锦衣卫,他早就知道眼前小子奸滑,动不动就拿镇纸吓唬人。

    “你小子……”

    “罢了,玉佩收回,朕的天子剑你拿着,六部任由你调遣,凡阻拦着,二品之下官吏可先斩后奏。”

    刘卫民大喜,忙拜倒就赞,嘴里更是口花花不断,马屁拍的一旁崔文升都不敢直视。

    或许万历帝也受不了他的马屁,微笑摆手道:“下去吧,若最后败给了朕,小心你之狗头!”

    刘卫民又叩了一首,临走前好死不死还郑重说道:“陛下,您老要是败了,可不许恼怒打俺板子……”

    话语未完,人已一溜烟跑了没影。

    看着没了踪影的小混蛋,万历帝脸色却越来越郑重起来,人也沉默不语起来。郑贵妃看着有些担忧,轻声埋怨道:“臣妾以为那小子是个有趣之人,没想到却如此混账,臣妾这就令人狠狠教训他一顿。”

    万历帝却微微摇头,叹气道:“爱妃……此子不同寻常,不可以常人视之,还是让他随性为好。”

    郑贵妃一脸担忧握着他的双手,犹豫道:“陛下……那小子真的可以……可以……”

    万历帝轻轻一笑,身体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略显轻松些,笑道:“朕可不会轻易输了,甚至……甚至朕心下有股怪异感觉,好像……好像很希望那小子会赢……”

    “呵呵……是不是挺奇怪的?”

    万历帝偏头看向郑贵妃,郑贵妃却温和一笑。

    “陛下喜欢就好,怎么样都好……”

    “呵呵……”

    两人一笑,女人为男人掖好被角,男人看着已经容华渐逝的容颜,一时间竟然痴痴傻傻……

    此时的刘卫民又是一番光景,头戴飞碟帽,腰悬天子剑,若不是他一身还是东宁卫军装,而不是更加帅气的飞鱼服,此时的他要多横就多横。

    昂首挺胸、睥睨四顾都不足以彰显他的威风,但是看到一片大工地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又变成了另外一个猥琐之人,左寻右寻也没看到木匠小皇帝,很有些失望出了宫,依然还是走着他那条最边上的小桥。

    看着千步廊左右只有一些小兵子站在门外守着,竟然没一人前来观看他的威风,心下一阵唉声叹气,佝偻着身子,不得不再次走入昭狱大牢,准备在仨老混蛋面前耍弄威风。

    还别说,刚一脚迈入大牢,正见到马云鹏带着孙行几人走了过来,本还有些佝偻的身体瞬间挺立得笔直。

    “马千户,啥时候还钱?本大人最近要为陛下办事,兜里比脸还干净,就凭本大人腰间天子剑,那也没脸见人呐!”

    刘卫民一边说着,一边还拍打着腰间天子剑,马云鹏定睛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看向眼前混蛋的眼神也变了。

    孙行想上前仔细察看是不是真的,结果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脚,刘卫民鼻孔朝天,一脸不屑。

    “滚一边去,老子这可是天子剑,碰坏了,砍不了他人脑袋,是你赔给陛下,还是老子赔?”

    又对马云鹏一瞪眼。

    “还钱!欠老子两百两银子,媳妇都他娘地快给你生娃了,老子的钱啥时候还?”

    提起翠娘,马云鹏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回了家中,自家老母见到儿子带了个媳妇,还是快下崽的媳妇,那脸都笑成了朵花,可一听翠娘是妓楼之人,一朵花也瞬间枯萎了起来,最近更是逼着他要休妻,正忙罗着给他找媳妇呢。

    看着马云鹏一脸忧愁,嘴里唉声叹气不断,问他也不说个因果,这可把刘卫民气恼了,上去提着衣领就要揍他,孙行忙上前抓住刘卫民手臂,这才将前前后后因果说了一遍。

    “大人,这真不愿俺们大人,老太太她……”

    “唉……”

    看着孙行唉声叹气,马云鹏摇头苦笑道:“马某欠了小旗大人的银钱,明日就给大人送来,只是翠娘她……”

    刘卫民眉头微皱,他本想着他与马云鹏两人是肯定活不了了,这才强逼着让两人成了亲,一听老太太竟然不答应了这门亲事,钢牙咬得咯嘣响,看得孙行一阵恐惧担忧。

    “你们甭管了,将老子钱还了,老子来解决,老子还就不信了,老子这个媒人还真不顶事了是吧?”

    “哼!”

    刘卫民也不理会马云鹏,推开他自顾自走进大牢,见他钢牙紧咬,一副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模样,两人心下就是一阵心惊胆颤。

    “大人……小旗大人不会……不会又……又要打人吧?”

    马云鹏心下担忧不已,不确定道:“娘这么大的年纪了,这混蛋应该……应该不会……不会胡来吧……”

    孙行也不确定,可回想着那人过往,再想想之前那人表情,犹豫着说道:“应该……或许……会吧……”

    他这话语还不如不说呢,一说出口,马云鹏更加心惊不止。

    刘卫民哪里会理会他们乐意不乐意,心下决定了,等些日清闲了,定要打上马府,他还就不信了,一个老太太,还就只有一个儿子的老太太,还就真的不担心马家绝了后。

    心下暗自决定,人也步子迈大了不少,还未来到自己的牢房呢,就已经扯开了大嗓门。

    “老混蛋,给老子滚出来!”

    手里拿着钥匙,声音更是传遍整个牢房,所有人都伸着头看向大步冲向牢房深处的小魔头。

    正与李维翰下棋的余丛升一听狮吼般暴吼,一个激灵跳起身,人也跑到了栅栏边,透过阴暗牢房看了过去。

    “当啷……”

    铁门打开,刘卫民摇晃着钥匙来到自己牢房门前,看也不看一脸惊骇的三人全盯着自己腰间的天子剑。

    “天……天子剑……”

    李维翰一脸痴呆转头看向同样傻愣愣的余丛升。

    “余……余总兵……你……你是从哪……从哪弄来的小怪物?”

    “哈哈……”

    余丛升仰天大笑,刘卫民哪里理会两个疯了的老混蛋,一脚踹开劳房木门,钻进去就是一把提起刘养衣领一阵摇晃。

    “老混蛋,你他娘地还想让老子挨冻一夜吗?”

    “自己滚回宫拿铺盖去”

    吼过傻愣愣的刘养,又回头指着余丛升、李维翰怒吼。

    “还有你们……”

    刚吼到这里,一见余丛升脸色大变,忙一溜烟钻出自己牢笼,跑到余丛升身前一阵赔礼讨饶。

    “大人莫恼,俺这是被那老混蛋给气得,大人与李大人可以出去了,只是天黑前要回来,要不然陛下会打俺板子……”

    “大人您先请……”

第47章 你小子又能如何?【第二章】

    仨老混蛋哪里会想到眼前小子跑出去一趟,竟然弄回了个天子剑来,惊了一地眼珠子,再一问发生的事情,那更是惊的嘴巴老久都没能合上。

    “大人,您有必要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与陛下对阵厮杀一场吗?”

    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又赶紧解释。

    “您老可别以为俺与您老家中小十下棋输得很惨,就以为俺会必输,那是俺故意输给小公子的。”

    余丛升狠狠瞪了他一眼,叹气道:“你小子狠话都放出去了,那还能如何?这几日赶紧将你那什么沙盘整起来,别他娘地丢了老子的脸面!”

    刘卫民忙直起身,一脸肃然道:“大人放心,俺绝对将陛下杀得……那啥,绝不丢大人面皮!”

    李维翰扶额一阵哀叹,心下也不知是担忧陛下,还是担忧这小子只是个口花花的混账小子。

    “余总兵,这小子到底成不成啊?李某这心里总是觉得不甚稳妥,怎么老是觉得……这小子也不像会领兵之人呐?”

    余丛升斜眼看了一眼李维翰,又看向刘养,笑道:“刘公公也算是去了一趟辽东,公公觉得这小子会带兵吗?”

    刘养一阵沉默,神色也郑重了起来,点头道:“这小子虽蛮横,也看着混账胡闹,可打仗带兵却是把好手。”

    余丛升点头说道:“刘公公还算说了句公道话,老夫虽不敢说这小子如何如何,但日后绝对是我大明悍将。”

    看向李维翰又笑道:“李巡抚,就算这小子不咋滴,巡抚大人不也可以回家与妻儿一聚么,是生是死也只是他一人之事,输了陛下砍他一人脑袋,与咱们又无干系。要说有干系……那也是混账小子赢了,咱们可以逃脱牢笼,自此……各自过各自的小日子,自此逍遥自在。”

    刘卫民可是急了,忙说道:“大人啊,您可不能不管小子啊,您想,俺才认识几个人?这做沙盘必须要些工匠,必须要熟知辽东地形、双方将领脾性、各自兵力多寡……好多事情呢,您这一撒手,自己是出去逍遥自在了,俺咋整?”

    余丛升一甩衣袖,鼻中一阵冷哼。

    “哼!”

    “老夫多日都未清洗身子,哪里会管这么多!”

    余丛升一甩衣袖,也不管一脸呆愣的刘卫民,大步出了牢笼,刘养一见如此,也懒洋洋伸了的腰,叹气道:“这里还真是有些阴冷啊,咱家还是先回宫,也好整一套厚实些的铺盖。”

    这俩老混蛋一甩衣袖,潇潇洒洒跑了个没影,就剩下李维翰一人傻愣愣看着两人大步离开。

    “李大人,您可不能再跑了,您老自己说,俺刘三对您咋样?吃的、喝的、铺盖,就是今日您老可以回家看望妻儿家小,那也还是俺刘三一再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您老可不能不讲义气!”

    “那个……这个……刘三啊……”

    “!您老请说,俺认真听着!”

    “这个嘛……老夫还真的要好好想想……”

    “行!您老慢慢想,俺都听您老的。”

    刘卫民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比脸还干净,忙说道:“外面雪大路滑,俺刘三又是个热心肠之人,俺扶着您老回府得了,也正好可以多听听大人的教诲!”

    也不管李维翰愿意不愿意,拉着他的手臂就走,嘴里还嘟囔着余丛升是如何的不讲上下级情谊,说自己是如何心善,好心将被子让给刘养老儿,自己冻得睡不着打了一夜拳脚,反正是怎么可怜怎么说,说的李维翰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搀扶着个老人,要说李维翰还算是个老实人,当然了,这也只是相对于余丛升、刘养两人来说。

    大明的前期,刘卫民是不大清楚,但是后期很有意思,但凡巡抚、督师的一方大佬,基本上都是言官出身,先是都察院御史,然后就是巡抚,巡着巡着就成了一方军镇大佬,看着个个都挺厉害,一个个指手画脚,其实全都是草包一个,没一个正儿八经是真正军方出身。

    李维翰是御史出身不假,也成了辽东巡抚指挥军队,但这人老实,啥事儿不管,人家咋说,他就咋整,刘卫民就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至少不会不懂瞎指挥,至于努尔哈赤攻破抚顺,那也不能将责任全放在他身上,换了谁,那也是非败不可!

    注定的命运。

    万历帝时期,五党与东林党争锋的尤为激烈,五党,就是浙、楚、宣、齐、昆五党,这五党大多都是当地豪富之家,或者背后也是豪富家族一类,东林党稍微有些差别,家境也都还算不错,但是却比不得五党之人,简单来说,五党算是大明垄断集团,东林党则是野心勃勃想要挑战垄断集团的一类人。

    当刘卫民、小豆芽来到李府后,立即就深深感受到了李维翰老儿家中的富庶来。

    “俺说李大人呐,您老也真是太扣了,您老都啷当入了大狱,家里难道就没想着花点钱财消消灾?多多少少也给马千户塞点好处,您老也不至于混得这么惨啊!”

    李维翰又是一阵苦笑,叹气道:“刘三啊~你还是不懂啊~”

    刘卫民挠着脑袋,说道:“咋就不懂了,这很明显的事情吗,您老是战败了,可责任也不能全怪您吧?”

    “好吧,就算朝廷上,您老那些好友同僚想让您扛雷而保住自身,就算陛下要砍您老脑袋,可这审讯、受刑却是锦衣卫干的事情,锦衣卫想要啥,您就给他们不就完了吗,想要钱,给钱,想要口供让您认罪,您老就认罪,杀人不过头点地,吃的好,睡得好,爱杀不杀不就完事了吗,至于遭这么多罪吗?”

    李维翰一阵摇脑袋,叹气道:“刘三啊,记着李某的话,千万别掺和朝堂之事,有些事情你是真的不懂。”

    刘卫民点头说道:“俺知道,俺才不想管朝廷的事呢,当然了,俺也不想让人欺负!”

    说着又拍起了腰间的天子剑、镇纸来,看的李维翰一阵摇头苦笑。

    家主老爷回府,李府上下一阵鬼哭狼嚎,刘卫民也最是不喜欢这种事情,与小豆芽两人就这么坐在门外看着人来人往。

    “主人,俺想小三小四了。”

    小豆芽突然说了一句伤感话语,刘卫心下一阵感伤,想着不确定的未来,叹气道:“辽东是不能待了,至少十年内……你家主人都不想待在辽东。”

    “等些日子吧,咱们在京城有个落脚处时,再将他们接过来,到时候……你去接人。”

    “嗯,俺记下了。”

    揉了揉小豆芽有些扎手的小寸头,不由呵呵一笑。

    “还是寸头好啊!”

    “公子……”

    正在刘卫民摸着小豆芽寸头感慨呢,身后传来一声糯糯江南女音,忙回头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江南美女,顿时站起身来,抱拳一礼,笑道:“姑娘可是说错了,俺就是一军武汉子,当不得什么公子。”

    “公子……公子是出口为歌赋,言必诗文,俺哪会那些,姑娘若是有事就请直言,俺听着就是了。”

    美女微微蹲身福礼,轻声道:“小女子名……”

    “打住!”

    刘卫民一摆手,笑道:“俺知道大家闺秀的规矩,有事没事还是莫要知晓他人闺名。”

    “呵呵……”

    “姑娘不知俺的性情,今日姑娘将姓名告知了俺刘三,或许过上几日,心下深深后悔也不一定呢”

    “……”

    “你小子还算有些自知之名。”

    李维翰从大门处走了出来,刘卫民却笑道:“小将是个人见人厌的性子,所以啊……小将还是不进大人府邸,多多少少咱们也算是同室而居,这点情谊脸面还是要给大人的。”

    “行了,你小子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虽未深知,却也知你不是个吃亏的人。”

    李维翰送来一张纸张,刘卫民伸手接过,看也不看塞入衣袖中,大手一伸。

    “小将什么都能吃,就是这亏不吃,太憋屈!您老这些日的饭食钱财……还有铺盖也是小将掏的钱财!”

    “呵呵……还真是个不吃亏之人。”说着,李维翰从衣袖中拿出老大的一锭银子。

    随意掂量了几下,刘卫民眉头微皱,嘴里不满道:“巡抚大人呐,您也太抠了,您老家中借给佃户些许钱粮,也还知道多收些利钱,甚至还驴打滚,怎么到了小将这里就这么抠了?小子可没什么君子之类的品行啊!”

    “哈哈……”

    李维翰指着刘卫民大笑,随手又拿出一锭银子塞入小豆芽手里,笑道:“多日来也还是小豆芽多多跑腿,至于你小子……不把老夫气死就算不错喽!”

    刘卫民一点脑袋,笑道:“得嘞,反正小豆芽的也还是小子的,就当您老给了小将利息了。”

    说罢,大手向后挥了挥。

    “日落之时,大人别忘了自己前去昭狱,俺可不想挨陛下的板子。”

    看着一大一小大步离开,李一茹瞪着俩漂亮大眼睛,一脸好奇。

    “阿爹,这人好像不大一样啊!”

    看着已经消失在小巷尽头的两人,李维翰轻笑道:“确实与他人不同,只是……此人……”

    “罢了,罢了……”

    李维翰摇头轻叹,性情如此,想要容于士林是想也别想了,可没有士林之人相助,纵然身负绝世惊艳之才又如何?

    “陛下都如此……”

    “你小子又能如何?”

第48章 净军指挥使【第三章,一次性,九千字】

    离开了李维翰府邸,刘卫民、小豆芽第一次在北京城下了馆子,很正常的一顿饭,没有打架,也没有进入什么黑店,两人反而有滋有味听了场不知名的说书人弹唱,直到天色渐晚,两人才扔下了赏钱,一摇一晃回到监牢。

    一日过了一日,此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二月,躺在卧铺上,刘卫民心下不知在想着什么,脑中却只是闪跃着个大大的“三”字。

    房门响动,刘养抱着个老大的包裹,身后还跟着个妇人,抬头去看时,差点将他从床铺上惊“掉”了床。

    “作死啊……”

    刘养一张纸张扔在他的脸上,冷哼道:“这是你小子婶娘,瞎想着什么?”

    刘卫民忙低头去拿纸张,听着“婶娘”两字,不由再次抬头去看妇人。妇人年岁当在四十少许,面色还好,看起来不算是个尖酸刻薄之人,慈眉善目的,或许常在人前伺候,见人都是一副低眉垂眼姿态。

    若是在他处,见了此等妇人,他还能谈笑风生、泰然自若,可这是昭狱监牢,乍一见妇人进入,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忙起了身子,拉着刘养手臂就钻出了囚牢,眼睛又看了一眼正静静为刘养铺着盖铺的妇人。

    “刘公公……不是,您老就算……就算心里想着那啥,这里也不合适吧?小将可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大小子呢,那受得了这种刺激?”

    “梆!”

    刘养照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击,看着捂着脑袋的臭小子,鼻孔里粗气直冒。

    “臭小子,你想着什么呢?你家婶娘是帮着咱家拿着铺盖来的,一会还要离开呢。”

    刘卫民嘴巴微张,又一次看向妇人,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刘养,看的他一脸不解。

    “刘公公,您老好歹也是辽东监军吧?能做了这等职位之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地位低了,就算不是司礼监大公公,那怎么着也得是个小头头吧?怎么着,就没个给公公拿着被褥的小公公跟着?”

    刘养心下一阵叹息,正要开口,余丛升抱着个大酒坛子晃悠悠走了进来,吐着酒气,打着饱嗝,一屁股坐在床铺上,看向张大了嘴巴的刘卫民。

    “你……你小子懂……懂个屁!宫里……宫里最……最是势力,今日……今日你在高位,你……就是爷!明日……明日落势,你就是……就是孙子!”

    “呐!”

    又是一张纸张。

    刘卫民不管什么爷,也不理会什么孙子,伸手忙接过纸张。

    “小子,名……名单给……给了你小子,剩下……剩下的就是你……你小子自己的事情了,记住……记住了,你……你自己!”

    余丛升手指点着刘卫民,自己向后猛然一仰,眼看着酒坛就要跌撒了一地,刘卫民忙伸手去接,将酒坛放在一边,又将被子细细盖好,看着酣睡的总兵大人,刘卫民眉头紧皱,心下顿觉有种不祥预感,人也不由看向刘养。

    刘养轻声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小子,你与陛下对赌,整个皇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朝堂上也差不了多少了,你小子这是捅天啊!”

    刘卫民皱眉道:“公公不敢与陛下对着干,小子可以理解,但小将听说咱大明文官可是极为胆大,动不动就弹劾陛下的,难道也不敢?”

    刘养一脸不屑,说道:“这要看什么事情了,自己的事情当然是一哄而上,你小子么……还是算了,不想着弄死你小子就不错了,还想着让他们帮你?帮你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名单给了你,咱家看来……无用,你小子啊,还是另想法子吧。”

    说着刘养起身,去了对面,也不知与妇人低声说了什么话语,妇人低头退出了牢笼,最后还抬头看了一眼刘卫民,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这才缓步离去。

    “婶娘,外面有个小子,让他叫上几人送您回去。”

    刘卫民突然大喊一句,妇人回头再次看了过来,刘养却点了点头。

    “外面小子是这小子的包衣奴才,无碍。”

    妇人点头离去,刘卫民却皱眉不已。

    李维翰回来的样子与余丛升样子差不了多少,醉醺醺的倒头就睡,事情正如三个老混蛋所说,刘卫民拿着天子剑前去六部,挨个问了一遍,结果连个人抬眼看他一眼都无,想要发火,最后竟然被守在门外的军卒拿着棍棒赶了出来。

    按照刘卫民的暴躁性子,定会狠狠揍那些混账一顿,可最后还是强压下了胸中火气,无可奈何,又跑了趟五军都督府,结果更是可气,更是无人搭理,甚至连大门都未能进入。

    六部没人搭理,五军都督府不让进门,锦衣卫总可以吧?

    刘卫民将自己的锦衣卫百户飞鱼服穿上,带着小豆芽来到北镇抚司衙门,进来是进来了,可一堆千户、佥事、指挥使全都两腿微开坐在椅凳上,微闭着眼等待他一个个上前敬茶。

    敬茶就敬茶好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目的可以达到,如何都算是值了,可最让他可气的是,茶也敬了,银子也掏了,结果一个个全都冷笑离开,就是马云鹏也是微微摇头苦笑离开。

    已经十日了,刘卫民越来越焦躁不安,他知道,辽东萨尔浒大战在即,若不能胜了万历帝,强行将战事停下来,大明若一败涂地……

    阴沉着脸的刘卫民带着小豆芽,腰悬天子剑一路闯进皇宫,无论谁阻拦,都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比闯少林铜人阵还要让人心惊动魄。

    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万历帝已经低头静静看了他一刻钟。

    “南海子净军,任由你调遣、指挥。”

    “诺!”

    两人没有太多话语,万历帝没有过问任何事情,没有开口问他六部,没有问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更无问起东厂之事,甚至连他入宫殴打卫军、宦官之事也没问上一句。

    两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一句话语。

    大明初设十七卫,随后该为十二卫,即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前后卫、羽林左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右卫、府军前后卫、虎贲左卫,此十二卫为上十二卫。

    其后成祖南下南京,原北平三护卫升格为金吾左右卫、羽林前卫。

    永乐四年,燕山左右卫、燕山前卫、大兴左卫、济阳卫、济州卫、通州卫原北平都司七卫升格为亲军卫。

    宣德八年,各亲军卫养马军士编为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

    至此大明亲军卫为二十六卫,此二十六卫本应是皇帝的亲军护卫,但随着土木堡战败,皇帝直辖者仅锦衣卫和御马监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但是大明皇室下辖亲军还有两个最为特殊,一个不在亲军卫序列,甚至不能算是军队的军队,就是是全部由宦官组成的净军和二十六卫中的府军前卫。

    净军全都是宦官组成,基本上都是民间私自净身的宦官和俘虏净身的宦官组成,也就是说这部分宦官,基本上都是地位最低的宦官。

    府军前卫是永乐十三年专门为皇太孙朱瞻基设立的军卫,全部都是年二十以下的幼军,也是少年军,本来府军前卫算是定额最高的一个军卫,但是随着各种原因,最后也只是各军卫的附属,最毫无存在的一个亲卫。

    六部去了,五军都督府去了,锦衣卫一再晓以大义也只是闭门不见,锦衣卫都如此,东厂更不要多言,极度憋屈压抑的刘卫民只好入宫半跪在万历帝床前。

    宦官就宦官,只要是可以用的军卒,刘卫民就要,他才不管别人如何指责、评说,但也因此,他在今后数十年中,“阉宦”的名声至始至终伴随着他的一生……

    净军一直存在于北京城,但因特殊,故而净军驻地则安排在皇城西侧的西海子。

    净军极为庞大,在编四万人,打扫卫生有之,外出任监军有之,提刀骑马者有之,刘养在辽东任监军时,身边提刀骑马护卫的就是西厂公公,而这些人同样属于净军之列。

    刘卫民不知道万历帝为何让他一个不是宦官之人来统领净军,或许这也是万历帝的无奈,上上下下,已经没人愿意听命于皇帝。

    当刘卫民带着小豆芽来到西海子时,没想到崔文升竟然带着几十个提刀的宦官站在营门外。

    刘卫民看向崔文升,不由冷笑一声,大步走到近前。

    “厂公,怎么着,东厂不听调,锦衣卫不听调,准备杀小子造反?”

    崔文升眉头微皱,沉声说道:“净军历来都只是宦官为指挥使,小旗大人是准备入我阉宦之门?”

    刘卫民紧紧贴在崔文升脸前,冷笑道:“入不入门不是你说的算,识相的就给老子滚,老子现在还不想砍人,下一刻,老子也不敢保证!”

    刘卫民猛然一推,若非后面的带刀宦官大惊上前搀扶了一下,崔文升必然栽了个老大的跟头。

    “你……”

    “唰……”

    崔文升大怒,指着刘卫民就要大骂,一道寒光瞬间驾到了他的脖子上,想要大骂的话语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老子从来都是极其讨厌他人指着老子的鼻子,崔厂督你已经消耗尽了老子的耐心。”

    “说吧,你想选哪里作为墓地。”

    冰冷杀意让崔文升身体微颤,脑中突然闪过眼前小子在辽东做过的事情,心下一阵颤抖后悔,想要开口求饶,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行吧,厂督不开口,小子知道了,小子会为公公选个向阳的地方。”

    “厂督先走一步,小子等些日子,办完了事,小子去陪你!”

第49章 没人在乎,大明皇帝在乎【第一章】

    刘卫民本还极为冷淡的脸,瞬间被残忍暴戾狰狞代替,抬手就要斩了崔文升的头颅,什么郑贵妃,什么后路顾忌,全被抛到了九天之外,多日来的憋屈,眼看着三月就要来临,眼瞅着萨尔浒大战在即,事关大明国运之战就要彻底爆发,难以承受的压力激起了他的残忍狂暴。

    “住手”

    “小子……小子……快……快住手!”

    刘养一连被长长衣袍绊倒数次,头发早已散乱,如个疯子般跌跌撞撞跑来,后面还跟着数个宦官。

    “住手……住……”

    “砰!”

    “呼呼……”

    双眼血红的刘卫民一拳重重砸在崔文升脸上,鲜血仰天窜出数尺,飞出丈许远重重砸在地上,下一刻一只大脚已经重重踏在了崔文升胸口,血红的眼睛、狰狞的面孔让人惊恐畏惧。

    “老子真想一刀剁了你!”

    “滚”

    “砰!”

    抬腿照着稀烂的脸又是重重一脚踩下。

    残暴的气势震慑了所有人,刘养傻愣愣看着刘卫民理也不理周身持刀宦官,一脚踢开营门,大步走入营内。

    “你……小子……你……你他娘地……”

    “完……完了……一切都完了……”

    ……

    “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冲天而起,整个皇宫,乃至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所有人都冲出房舍,全都看向战鼓震天之处。

    “呵呵……小子,你死定了!”

    “无知无畏啊……”

    “哼!死人一个!”

    ……

    战鼓响起,郑贵妃大惊,正要起身,一只大手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脸上却泛起灿烂笑容。

    “小子,你……”

    “很好!”

    ……

    看着密密麻麻的宦官,有身披甲胄跨马提刀,有扛着扫帚把子、锄头、水桶……

    密密麻麻的净军无声无息站在台下,没有正规军整齐军阵,更无一往无前气势,有的只是默默无声弓腰低背。

    刘卫民大步走到人前,双腿微分,双眼一一扫过场地前无数人头。

    “本官是你们新任指挥使刘卫民!”

    “……”

    “本官知道,净军指挥使一向是宦官就任。”

    “本官知道,你们许许多多都知道本官近些日在做着什么!”

    “……”

    刘卫民声音越来越高昂,脚步在高台上来回缓步巡视着无数人头。

    “本官不管你们认不认可老子!”

    “也他娘地不管还能活了几日!”

    “但是……”

    “本官知道”

    “本官一定死在你们前面”

    刘卫民仰天怒吼,指着所有人大声怒吼。

    “你们知道本官与陛下对赌,知道本官向陛下发起挑战,本官必死!”

    “可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老子是如何希望陛下可以痛痛快快的赢了老子”

    “痛痛快快的砍了老子的头颅”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辽东那场战斗意味着什么”

    “那里……”

    “那里聚集了我大明十万最为精锐军队!”

    “抗倭精锐……抗缅精锐……围剿播州贼军精锐……九边边军精锐……”

    “我大明所有精锐,十万精锐”

    “十万”

    “十万精锐意味着什么?”

    狰狞暴吼,疯狂嘶吼呐喊,却只有微风轻轻吹过……

    “你们……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

    “你们该死……”

    “你们都该死”

    “都该死”

    “你们……你们从没将我大明江山社稷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你们没有!”

    “你们从没把我大明亿万兆子民放在心上!”

    “没有”

    刘卫民手指一个个点了过去,脸上狰狞残暴让所有人惊惧低头。

    “你们没有!”

    “陛下有”

    “呵!”

    “呵”

    “老子一无名小子,一辽东无名小子,陛下与天地齐高!”

    “老子不过是地上一只小小的蝼蚁……”

    “蝼蚁啊”

    “高高在上的陛下啊……”

    “凭什么要接受一个小小蝼蚁的挑战”

    “因为……”

    “因为……”

    “因为这大明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你们不在乎,没问题!”

    “陛下在乎”

    “陛下在乎我大明十万精锐,在乎我大明万万里江山,在乎我大明亿万兆子民”

    “老子希望陛下砍了老子头颅,真的,老子就希望陛下指着老子的鼻子大骂!”

    “你小子输了!”

    “你小子错了”

    “老子真他娘地希望陛下痛痛快快的砍了老子头颅”

    刘卫民指着所有人,阴沉着脸。

    “老子不管你们是谁,曾经有什么过往,从现在起,你们就是老子的兵,愿意跟着老子混的,老子会让世人知道……你们究竟是不是爷们,不想跟着老子混,不想为大明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就他娘地给老子滚!”

    “从现在起,懂刀棒厮杀之术的,给老子站左边,不懂的站右边。”

    “给你们一刻钟时间!”

    “……”

    “开始!”

    刘卫民双腿微分站在高台,冷冷看着所有人。

    ……

    “陛下……陛下……”

    “砰!”

    宦官马鉴一头栽倒闯入房内,头上被房门撞了满头是血也毫无所觉。

    “陛……陛下……不……不好了……”

    乾清宫诡异的寂静让人心神晃动。

    “陛下……”

    诡异的寂静让马鉴也不敢再恐慌惊叫,跪在更加凄惨的崔文升面前,诡异气息让他莫名其妙的身体颤抖。

    郑贵妃看着只是偏头看向窗外不时滴落着水珠男人,心下无奈叹息。

    “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您就饶了臣妾这一回……”

    “好不好?”

    万历帝轻轻转头看向自己心爱的女人,看着她一脸担忧,轻轻笑了笑。

    “爱妃心疼朕,朕心中自知,有些事情,爱妃不懂……”

    “是是,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知道错了,不再过问那小子的事情。”

    “陛下,先吃药好不好?”

    郑贵妃忙点头认错,手里捏着一粒黑色药丸轻轻塞入万历帝口中,又为他送上蜜水。

    一连饮了数口蜜水,万历帝这才轻轻摆了摆手,眼睛不冷不淡看向马鉴。

    “拿来。”

    马鉴忙膝行数步,将一张纸张送到万历帝手中。

    气息越来越粗重,鼻息间的粗重让郑贵妃更加担忧,想要将他手中纸张拿走撕成粉碎,可……又担忧他再也不愿吃上丁点药丸。

    “很好!”

    “真的很好!”

    万历帝眉头轻抬,看着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崔文升,眼神更加冷冽。

    “那小子真的是给了爱妃,给了朕脸面,你也的确该死!”

    “陛下……”

    “闭嘴,再敢多言一句,朕斩了你的狗头。”

    “常云升!”

    “奴才在……”

    秉笔太监常云升忙趴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喘息。

    “既然锦衣卫不可用,东厂不可用,你亲自执掌御马监,令御马监入驻城外各军卫,无朕之令喻,擅动兵杖者,擅入城内一步者,诛九族!”

    “是……是!谨遵陛下令!”

    万历帝轻轻摆手,常云升忙叩头倒退出屋前去传令。

    万历帝低头看向崔文升,嘴角一阵讥讽。

    “净军无外臣为将之祖制,若朕一定要为之,朕的厂督大人,你说那小子可不可以为之?”

    “陛……陛下……老奴……老奴……”

    “哼!”

    “师明,传朕之口谕,自今日起,御马监刘养为净军指挥使,刘卫民为副使,你……亲自告诉刘养……”

    “让他自己看着办!”

    师明忙叩头领命,哪里有半点忤逆之言,听着万历帝话语,马鉴、苗全很想上前劝阻,但两人只能低头颤抖,心下更是怀念陈炬公公之时。

    刘卫民不知道万历帝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下怒火万丈却发泄不出来,一个正常不能再正常的男人了,竟然悲哀的要成为全是宦官组成的净军统领,这也还就罢了,崔文升竟然还他娘地敢来阻止,一再被人羞辱的他终于忍耐不住暴戾的性子。

    数万净军,先是去掉不会打架厮杀的,再去掉年老体弱和年幼宦官,最后竟然还剩下了万余精壮来。

    净军因为无法大规模出现在战场,就算出现也大多是担任监军以及监军扈从一职,再加上谁也不怎么重视,故而军阵厮杀很是混乱,但这群人有一个最为显著的特点,无论在宫外,或是其他军中任监军,无论在外面多么跋扈、混账,在皇宫内,或是净军中,那就是绝对的忠狗。

    自入了宫为宦官,无论是被上官如何惩罚,打死也好,活埋也罢,绝对不会出现反抗之事,在他腰悬天子剑,殴打了崔文升进入大营后,在他擂鼓聚将,无数宦官狂奔而来时,以及一番痛骂后,竟然没几个敢离开,他就知道这些人与大明卫军的不同来,或许这也是刘卫民唯一欣慰的地方,

    大明二十六亲卫营,最后只剩下两个两支直属于皇室,一支是锦衣卫,还有就是御马监的腾骧左右卫、武骧左右卫。

    又因为御马监一直都是属于宦官管辖的养马卫所,而净军又是个特殊存在,时不时需要作为皇帝走马狩猎伴随,所以净军装备并不比其余卫所差了,仅将近四千战马一项就非一般卫所能比的,唯一缺少的就是战阵杀敌的本事。

    万余人马分成十个千户,刘卫民也不等皇帝的授命,直接将万人围拢成一个圈,直接扔出十个千户进行武比,并且许诺一系列好处。

    一开始是没人出来的,等到第一个身材迫为高大身披甲胄的孙世义站出来时,刘卫民连比试都未比试,直接任命为一营千户,就这一下,点燃了所有人的激情。

第50章 风雨欲来

    刘卫民在辽东所做得任何事情,甚至任何言语都被锦衣卫快马送到万历帝手中,皇宫是个极为势力的权利场,万历帝、郑贵妃如此重视,下面宦官们也大多都知道些他得传言,因战功,在辽东跟随着他的属下大多都得到了晋升,多多少少都晋升了些官职,而犯下了如此大错,无视军令出兵萨尔浒,无视军令放弃界凡城,竟然被丢入囚牢的也只是他一人,哪怕他的兄长刘卫山、刘卫海都未受到牵连。

    如今刘卫民再领净军,再一次私命官吏,对于低下宦官来说,完全可以将一切过错全都推诿到一切的源头,全将过错推诿到他的身上,完全可以以他身佩天子剑强迫他人臣服为由,推诿一切过错,而且还这么多人。

    宦官们并不傻,尤其在皇宫中生存的宦官,想明白了这一切,争斗千户、百户、总旗、小旗也就愈发激烈起来。

    从上午一直到了临晚,刘卫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了牢笼,而他所身处的牢笼也已被净军一营净军接管。

    牢笼诡异的寂静让人担忧心慌,没人愿意开口,想要开口说出的话语,在他拳打崔文升,在他擂净军战鼓,在他为净军副使,在万历帝令御马监出城的那一刻,所有的话语全成了毫无意义的叹息。

    或许无形的沉默让余丛升极为烦躁,用力挺身坐起,看着豆灯下倔强的小子正在写写画画,不由又是一阵叹息。

    “小子,你用的着这么拼命,这么急着送死吗?”

    刘卫民没有抬头,好像也未发觉余丛升话语的担忧、不悦。

    “或许吧……”

    “大人,好像这些净军还真的不错呢,虽不如咱们辽东军,但也不算太差,若给小将一两年,小将再入界凡城,绝不会被建贼生生堵在了城内。”

    “当然了,沈阳、辽阳还在的情况下。”

    “混账小子,本大人的话语你听到没?”

    “嗯?”

    刘卫民一脸茫然抬头,看向余丛升一脸恼怒,他有些不明白老大人为何如此恼怒?

    见他一脸茫然,余丛升更觉胸中憋闷、刺痛。

    “小子,明日你是否可以不闹的太大,可否饶过了六部、五军都督府、锦衣卫、东厂……”

    李维翰一脸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余丛升会说出这些话语来,而刘养则一脸叹息默然不语。

    “饶过?”

    “他们可曾想过饶了我大明十万精锐军卒?可曾想过饶过我辽东无数无辜百姓?”

    “可曾给过我大明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刘卫民低头重新写写画画,写着自己需要准备的各种数据,嘴里无所谓道:“以己私利害我大明十万精锐军卒,偏偏一个个还义正言辞,一个个还一副圣人嘴脸。”

    “哼!”

    “圣人嘴脸?”

    “小将打的就是圣人嘴脸,头掉碗口大的疤,大人又不是不知小将在辽东所做之事,何曾怕过被人砍了脑袋?”

    余丛升跳起身,指着刘卫民鼻子大骂。

    “你小子就他娘地贱!”

    “想死?”

    “一头撞死在这,老子也省得心烦!”

    刘卫民不得不丢下手中笔墨,起身走出牢笼来到余丛升身边,默默坐下,一边倒着酒水,一边叹气。

    “李巡抚身为文官,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老子心烦,也知道文官那些小心思,所以呢……李巡抚不愿帮忙,小子明白,也没打算让你趟水。”

    “刘监军大人……身为皇家之犬,一辈子都生活在皇宫,若说刘监军贪财、贪权,小子相信,毕竟么,身处皇宫大内,生存本就不易,生存环境使然,但话又说回来,就算刘监军贪了无数,权利之高与天齐,可那又如何?死了后,所有的一切不还是归了帝室皇家?”

    “甚至从某种事情上来说,这或许并非是件坏事。”

    看到李维翰、余丛升、刘养一脸怪异看着自己,刘卫民不由一笑,饮了口酒水,笑道:“你们也莫要这么看着小将,小将此时说的全是实话。”

    “宦官本身没有子女,无论再如何,最后一切全归了陛下,所贪的钱财最后还会流入市场的资金流中。”

    “市场……你们可以看作是做买卖。”

    “像余大人、李大人这样的人家,子孙颇多,子孙越是绵延不断,所需的土地、钱粮就会越来越多,而大人这般的人,无论是否清廉、贪鄙,至少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会不断扩张田地,而且还是不纳田赋的那种,家中银钱也会越来越藏于地底、私库,而不如刘监军那般拿出来花掉,越是如此,民间的银钱越少,市场所用的钱财就会越来越少。”

    “刘监军这般的公公就不大一样了,占了田地再多又如何,人死了,无儿无女,田地归了谁家?钱财又归了谁家?”

    “呵呵……当然是皇家了。”

    “可是呢,你们这些大臣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皇帝家里富有?”

    “陛下要收点矿税。”

    “你们说不行。”

    “那商议着收点商税吧。”

    “还是不行。”

    “与民争利呗!”

    “可是皇帝家大业大啊……大到整个大明的天空下亿万子民……到处都是窟窿,一刮风,屋内全是风雨。”

    “就拿这场辽东之事来说吧,您们就做的不地道,自己不主动上奏自减俸禄也就罢了,至于逼迫陛下连太后的三十万两棺材本都拿出来吗?至于让陛下还向户部拆借吗?”

    刘卫民一边为三人倒着酒水,一边叹息道:“你们都说陛下占了多少多少皇庄,说陛下不纳税,你们自己又何曾纳过税收?”

    “再说了,这些田地在陛下手里总要好过在你们手里,陛下再如何,那也还是陛下,总还不至于逼迫皇庄里面的百姓卖儿卖女,佃租也不似你们一个个五六成、七八成的收取,陛下还真丢不起那脸面。”

    “国家收取税收,是为了养活更多的百姓,让更多的百姓幸福安康,不至于流离失所、挨饿受冻,皇庄虽不缴纳税收,可并未因此制造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并未征收太高赋税,诚然是有些皇庄管事宦官做了些不地道事情,但那不是陛下本意,但凡举报也多罢免不用。”

    “皇庄不缴纳税收,虽侵占了些本该属于国家的税收,但吃相要比你们这些所谓士大夫要好的多,你们不交税,合法侵占国税不说,又究竟制造了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将多少脏水泼到了陛下身上?所有一切恶果都是陛下所作所为?陛下不上朝,整个天下任由你们去管理,为何又成了一日不如一日?”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一个个就不能看陛下日子有那么丁点好过了,一个个跟个圣人似的,也想想自己,自己做到了再来要求别人,自己都做不到,有何资格教训他人?”

    “所以啊……”

    “刘监军自保为己,不愿为小将出头,小将也能够理解。”

    刘卫民与三人轻轻碰了杯,一饮而尽,身子向前倾斜,趴在桌案上看着余丛升双眼。

    “巡抚大人,监军大人,他们都为了自保不愿出面,或许心下想着帮一把却无能为力,这些都很正常,唯独大人不同!”

    “小将清楚,大人心下是将小将当成了子侄的,不希望……小将毫无意义的……”

    “罢了罢了……”

    刘卫民摇头叹息,余丛升或许一开始对他真的是利用,可当他领兵萨尔浒时,能为了他与辽东督师杨镐硬憾,甚至到了如今进昭狱的地步。

    或许里面真的有他所说的,是想着脱离辽东这个泥沼刻意入了昭狱,但刘卫民知道,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人们是如何的眷恋故土,辽阳是余家的根基之地,哪里会如此轻易的说想离开就离开的道理,更何况,若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以他对余丛升的了解,绝不相信眼前的老人会毫无办法困在一地无法脱身。

    刘卫民、余丛升两人再不语,你一杯我一杯,全都酩酊大醉趴在桌上呵呵傻笑……

    刘养架着刘卫民,费尽全力将他放到卧榻之上,透过不住跳跃的烛光,他突然觉得这小子真的很年轻,也很可怜,跟自己一样是个可怜人……

    “都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咱家没想到啊,原来最懂咱家这般可怜人的,还就你这混小子。”

    “可别死了,咱家还想着有个养老送终之人呢。”

    刘养看着早已熟睡却微皱着眉头,为他轻轻抹平眉间皱起,依靠在墙壁,想着监牢外又将是个什么情景……

    无论刘养,还是没有醉酒的李维翰,两人都知道明日必将掀起一场惊天骇浪,皇帝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一切,酒醉的小子就是想停也根本停不住脚步,更何况……偏偏这小子还就没想过停住脚步。

    这个世界没人是傻子,与万历帝争斗了二十余年的朝臣们更不是傻子,也正如刘养、李维翰所想,纵然此时已是深夜,方从哲府邸依然灯火通明。

    灯火通明,却诡异的并无人开口,可若将之向前推半刻钟,屋内就是另一番情景。

    郑国泰看了一圈,见无人开口,双手摩挲了几下膝盖,看向成国公朱纯臣。

    “国公,那小子可是连东厂厂督都打了啊……听说在辽东的时候,更是差点打了杜总兵,就这么一个人,偏偏陛下还死死护着,城外大营都被御马监看得死死的!”

    “下官是不成了,下官家中还有些事情,国公、方阁老……”

    郑国泰扶膝起身,他现在是真有些怕了皇帝姐夫,之前的张差事情差点没要了他的命,本想着这次好好拍拍马屁,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这还没怎么教训呢,皇帝姐夫就抬起了大胳膊,狠狠砸了下来。

    “同知大人且慢!”

    就在郑国泰准备离开,太常寺少卿亓诗教起身一礼,说道:“同知大人若是此时离去,那个猖狂小人岂不更加肆无忌惮,同知大人岂不是让世人笑话大人畏怯胆惧?”

    郑国泰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一笑。

    “郑某又岂会与一将死之人计较,且让他蹦,蹦几下就不蹦了。”

第51章 拳打脚踢千步廊【第一章】

    方从哲眉头不经意皱了下,看向朱纯臣,一边端起茶水,一边轻酌茶水。

    “成国公以为如何?”

    朱纯臣心下颇有些后悔,他也没想到万历帝会对那狂悖小子如此在意,竟然不惜动用了御马监,微皱眉头沉思了片刻,抬头看向有些不安的田尔耕。

    “指挥使大人以为当如何?”

    田尔耕比屋内任何人都要惊惶不安,锦衣卫不同于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近卫,结果……一想到自己连身佩天子剑的小子阻在门外,一想到那小子竟然连东厂崔公公都打了,心下就是一阵惶恐不安。

    抬眼看到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起身抱拳道:“不管那小子是如何的作死,那也只是那小子一人所为,锦衣卫是陛下亲军近卫,田某不敢忤逆陛下之令,还请诸位海涵!”

    田尔耕牙根紧咬,对自己之前的判断还是有些错了,一想到几日前崔应元对自己的劝解,心下更加后悔不已,那小子作死与陛下对赌就让他死去好了,又何必为一个将死之人押上自己身家性命。

    田尔耕拱手,他是决定再不掺和这件事情了,那小子想要什么给他就是了。

    “田兄且慢!”

    汪文言起身拉住田尔耕衣袖,笑道:“田兄,不是兄弟拉着哥哥衣袖,若就此放了哥哥离去,哥哥一定会遭了那小子羞辱,哥哥今后还如何身居北镇抚司衙门?”

    田尔耕被此人挡住脚步,心下就是一阵不喜,面无表情道:“王中书是不是忘了田某的身份了?”

    汪文言好像没看到田尔耕一脸阴沉一般,笑道:“若是十日前,汪某绝不会阻拦了田兄,可是如今……”

    汪文言摇了摇头,笑道:“那小子一封信件就得了两千卒,这件事情想来诸位也是早已得知,不仅仅屡屡不服管教,更是凭着些许蛮力顶撞山海关杜总兵。”

    “而且……田兄不会不知今日西海子之事吧?田兄不会不知崔公公是谁身边的人吧?”

    汪文言轻轻摇头,说道:“崔公公都如此,田兄觉得那小子会如何对待田兄?”

    张鹤鸣捋须看向汪文言、田尔耕,皱眉道:“那小子有些让人看不透,任谁来看,此子也应早已死在了辽东,可偏偏却被陛下看中,如今不仅仅是东厂、锦衣卫,就是我六部与五军都督府,可能都会被那悖逆小子报复。”

    “不错,张御史所言不差,西海子净军自我朝始就无哪个外臣任过指挥使,此等有违祖制之事……”

    “哼!”

    未等户部给事中应震话语说完,监察御史熊廷弼就是一阵冷哼。

    “奸逆小人!”

    熊廷弼起身,大手一拱,大声说道:“方阁老,此等奸逆小人又岂能存于朝堂,我等定要禀明陛下,严查何人蛊惑陛下,不杀此人,国必将不国!”

    众人皆微微点头,郑国泰却忙摆手说道:“诸位诸位……一将死小儿罢了,他想弄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沙盘,就让他弄好了,难不成他还真敢赢了陛下不成?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陛下砍的啊!”

    汤宾尹却紧皱着眉头,说道:“正如同知大人所言,那人无论是以下犯上殴伤我明军数十大将,还是无军令私自出兵萨尔浒致使我军秘泄失、与建贼私通撤离界凡城,那人都已经是个死人,纵然陛下相护,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而今日更是以外臣私人净军之职……”

    “如此将死之人……”

    郑国泰连忙点头,大声说道:“正是如此,此等奸人已然是个冢中枯骨,我等又何须与之置气,不若……不若大家明日都生了病,都别理会此等小人,他想要什么,让他自己去找!”

    “都别理他!”

    郑国泰又重重说了句。

    众人眼中彩光一闪,相视一眼,皆微微点头。

    吏部尚书周嘉谟缓缓起身,向方从哲微微拱手,笑道:“同知大人所言不错,君子又岂能与小人同室而言?不理会也就是了。”

    方从哲眼中露出犹豫挣扎,可他知道,哪怕自己是内阁首辅,他也无法逼迫如此之多重臣屈尊求饶,可是……

    “诸位……”

    “杨经略他……他不会出岔子吧?”

    方从哲话语一出,屋内顿时一静,熊廷弼眉头紧皱,沉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不会,我十万大军皆是身经百战兵卒,皆是自岭南、朝鲜、九边选调精锐军卒,以萨尔浒、鸦鹘关为攻,建贼必是首尾难顾,此策我等早已精研不知多少次,当可一战而平建贼。”

    郑国泰忙摆手笑道:“方阁老太过担忧了,就那小子三千兵马都打的建州老贼抱头鼠窜,我十万精锐大军前往,哪里还有不赢的道理?”

    众人又是一阵默然点头,刘卫民大胜是不争的事实,三千多人头早已送到了京城,他们也都一个个细细检查过了,的确是建贼不假。

    看着郑国泰一阵得意洋洋,田尔耕心下一阵不屑,暗骂眼前的家伙就是个天大的蠢货!

    众人议定,趁着漆黑夜色一一离去,方从哲好像并未放下心下担忧阴霾,一个人独坐许久……

    天色尚未大亮,刘卫民刘养两人就带着人前去西海子,一夜无梦,一扫多日来的愤懑阴郁,反正他今天要好好大闹一场,哪怕将满朝文武,将所有的老滚蛋都揍一遍,他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今后……他才懒得管呢!

    上万净军早已刀枪备齐,就算没备齐,那也得拿着菜刀棍子。

    看着密密麻麻人群,鼻尖全是骚臭难闻的气息,但这就是他的兵!

    “指挥使大人,您老要不说几句?”

    刘养一阵苦笑,看着密密麻麻净军,低声叹气道:“你小子别太拼命,朝廷上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用拳头就可以解决的,或许有时会将事情弄的更加复杂。”

    刘卫民双腿微分,双手后背,眼睛直视无数军卒。

    “大人说的是,小将也不想将事情弄到了这一步,小将也不是不可以卑躬屈膝,不是不可以让人打了左脸再伸右脸,只是……小将真的没了法子,可以用的都用了,结果还是没一个人愿意……哪怕给小子丁点念头的希望都无。”

    “唉……”

    “罢了罢了,咱家活了这么久,都他娘地忘了热血是个啥滋味了,今日就陪你小子疯一把好了。”

    “呵呵……”

    “一念佛,一念魔。或许指挥使大人今日的冲动名流千古也不一定呢!”

    说罢,刘卫民大步踏前一步,看着无数人头却无一丁点杂音的军卒。

    “今日”

    “本副使将带着你们去打人!”

    “去砸东厂,砸北镇抚司,砸五军都督府、六部!”

    “谁敢阻拦,就他娘地给老子砸!给老子抢!”

    “今日”

    “就是今日”

    “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混账之事!”

    “老子为你们扛!”

    随着刘卫民怒吼,下面无数宦官终有有了些许生气,耳边嗡嗡非但未让他恼怒大骂,反而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满意笑容来。

    过了半刻钟,台下才再次沉静了下来。

    “刘大鹏!”

    “在!”

    一名宦官忙打马走到台下,看着一身披挂,持刀背弓还算英武的中年宦官,点了点头。

    “领一营守住正阳门、大明门,许进不许出,持刀执杖敢闯门者,斩!”

    “诺!”

    刘卫民随手扔下一面旗子,刘大鹏持旗打马就走,在他挥动下,上千人轰隆隆奔出营房,向着正阳门奔了过去。

    “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

    随着刘卫民大吼,六名高矮胖瘦披甲宦官打马冲到台下。

    “你六人各领所部,马胜于各坊间巡逻,阮明巡仁寿坊、赵五巡思城坊、孙振鸣巡正阳街、王阳巡咸宜坊、刘震巡教忠坊。”

    “但凡有持刀执杖者,衙役、军丁、缇骑、东厂番子,一律给老子拿下,给老子狠狠打!”

    六人一愣,刘卫民眼珠子猛然一瞪,六人忙低头抱拳领命。

    轰隆隆脚步远去,最后只剩下蒙着黑布巾,腰配长刀,手持火铳的四千骑。

    看着角落边缘的四千骑,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是净军真正的精锐,为了让他们更加显得威猛霸道,刘卫民甚至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用黑布蒙着面,仅留下两只黑色眼睛,阴冷沉静的无形压力更让人心中恐慌。

    刘卫民没有多余话语,直接跳下木台,小棒头早已将战马准备妥当,看着他翻身上马,大手挥动,四千骑抖动间默默跟随其后,刘养心下又是一阵无声叹息。

    马蹄震震,无数头戴飞碟帽一身黑色皂衣宦官冲入大明门,随着刘卫民双手左右摆动,身后骑军顿时分成两股,千步廊一般是不允许骑马,可是刘卫民全然不顾,战马奔动,一小吏竟然挡在道路中央。

    “啪!”

    “滚”

    马鞭扬起,重重抽在小吏脸上,奔动的战马瞬间奔过。

    “疯……疯了……”

    朱大典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鞭,嘴里低喃,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脸上疼痛一般,但下一刻……

    “贼子”

    “你敢”

第52章 陛下应该高兴【第二章】

    眼看着刘卫民提马就要直冲向吏部大门,手里更是拔出了刀,看着模样是要杀人,朱大典吓得亡魂大冒,哪里还顾得脸上疼痛。

    眼看着刘卫民举刀,吏部门前守着的军卒吓得连滚带爬冲入门房,嘴里更是没命哭喊。

    “造反了……造反了……阉党……阉党造反了”

    战马奔动,人立而起,战马嘶鸣,双蹄重重踏在大红色院门。

    “轰”

    朱大典愣愣看着一切的发生,甚至都未注意到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找死吗?”

    “滚!”

    小棒头提马从身边冲过,更多马匹轰隆隆冲入吏部大门。

    一脚重重揣在关闭着的房门。

    “砰!”

    屋内一群惊慌失措官吏或是藏在桌下,或是躲在角落,看着一人惊慌恐惧看着自己,刘卫民嘴角微微上扬,眼中怒火却更加炽烈。

    “哒哒……”

    “砰!”

    刘卫民一脚踢开挡在面前桌椅,一脚踩在椅凳上,看着躲在椅凳后之人。

    “邓主事……”

    “老子来不来的你吏部?”

    “唰”

    “砰!”

    天子剑瞬间拔出,锋利剑刃瞬间刺穿脚下椅凳,刘卫民身体向前倾斜,冷冷俯视着眼前之人。

    “天子剑管不管用?”

    “邓主事,告诉老子,天子剑砍不砍的你的狗头?”

    “告诉老子”

    “砰!”

    一脚重重跺在邓主事脸上,多日来的焦躁压抑彻底爆发,厮杀场上暴戾情绪瞬间爬上脸颊,自万历帝开口让他领净军的那一刻,自领净军出西海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最后归向何处。

    他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就想在这一刻狠狠抽这群给脸不要脸的混蛋!

    “告诉老子……陛下天子剑……好不好使?”

    “说啊……好不好使……杀不杀的人……”

    “能不能看你吏部的东西……”

    每说一句,脚下就重重踩上一脚,脚下之人真的是被他狰狞残暴的面孔吓傻了,除了惨嚎,甚至连哀求、怒骂都不会了。

    “镇国……快……快住手……”

    李维翰自见刘卫民、刘养离开囚牢,整个人也烦躁不安起来,震天马蹄声更是让他冲出牢笼,闯入吏部正好看到眼前一切,整个人都傻了,可看到眼前小子一脸狰狞缓慢拔出天子剑,再也不顾其他,一把搂住他的腰身失声惊叫。

    “撒手……”

    “撒手!”

    刘卫民身体猛然扭动,重重将李维翰摔倒在地,看着李维翰疼痛狼狈模样……

    “吸……”

    “呼……”

    “老子要的东西在哪?”

    刘卫民连连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下暴戾,看也不看凄惨无比的邓主事,一屁股坐在椅凳上,看着门外一群有些畏惧不安的净军宦官们,嘴里冰冷的话语更让疼痛不已的李维翰惊慌担忧。

    李维翰爬起来一把提着邓主事衣领,硬生生将他从地上提起。

    “东西呢?”

    “快说”

    都快入土的老头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将比他还要高大的邓主事生生提了起来一阵摇晃。

    “东西……东西……”

    邓主事整个人吓傻了,话也说不了一句,只是颤颤巍巍指向后院藏书阁。

    “老子不想来,也不想欺负人,更不想杀人!”

    “一刻钟……”

    “一刻钟见不到老子要的东西,老子就烧了吏部衙门,一个连陛下威严都视而不见的吏部……”

    “毁了也好……”

    ……

    “来人!”

    数名宦官无声上前,抱拳弓腰。

    “告诉六部,告诉五军都督府、北镇抚司……”

    “老子的耐性只有一刻钟!”

    “一刻钟没见到老子要的东西……”

    “哪一个没送来,老子就毁了哪一个院子…”

    “老子说到做到”

    数名宦官齐齐躬身一礼。

    “诺!”

    随着他大手轻摆,数人躬身退去,正要缓缓闭眼压下心下激荡,门外竟然出现一脸愤怒的朱大典。

    刘卫民冷冷看向门外脸上还渗着血的朱大典。

    愤怒、冰冷残暴眼神激烈碰撞交织。

    “老子不管你们身上有什么狗屁所谓的节气,老子只知道,你们的脑袋……”

    “永远没有老子手里的剑硬!”

    “不信,你……可以试上一试”

    手指遥遥指向门外愤怒喷火的朱大典。

    李维翰见朱大典要抬步,脸色大变,大步站在刘卫民身前,看着朱大典怒吼。

    “还傻站在这里做甚,还不赶紧去找?”

    “你……你真想这小混蛋一把火烧了吏部?”

    李维翰双眼怒睁,他本愿相信牢笼里的余丛升话语,此时就算他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这……这小混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随着李维翰怒吼,满头鲜血的邓主事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声尖锐惨叫传遍整个院落。

    “找啊”

    “快……快找啊”

    朱大典一脸狰狞犹豫,可看着自己顶头上司跌跌撞撞奔向藏书阁……

    “阉贼……”

    “你不得好死”

    刘卫民嘴角无声无息翘起,遥遥指向朱大典。

    “操”

    中指高高竖起。

    “好好……阉贼,就看你猖狂到了几时!”

    朱大典大袖一甩,愤愤奔向藏书阁。

    “人呐……就是……贱!”

    李维翰猛然回头,一脸怒容看着无所谓的刘卫民。

    “呵呵……”

    “巡抚大人,你不好好待在昭狱,非得这场浑水做甚?”

    “你……你小子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啊?”

    李维翰颤颤巍巍指着刘卫民鼻子大吼。

    “你……你会害死你自己的”

    “浑小子……你知不知道?”

    刘卫民轻轻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呵呵一笑。

    “呵呵……”

    “巡抚大人……您老怎么还不懂啊?”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叹息。

    “小子……自送了那封信的那一刻……”

    “小子……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念佛……一念魔……”

    刘卫民轻轻站起身,来到残破的房门外,耳边听着不时传来的怒吼、惨叫……

    “整个天地……整个大明……能掌控小子生死的,不是六部,不是五军都督府,不是锦衣卫,更不是天下悠悠众口……”

    刘卫民回头看了一眼李维翰,见他一脸担忧,脸上突然灿烂的如同春天里的芬芳。

    “陛下要死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

    “可惜……陛下真的不行了啊!”

    刘卫民轻轻摇头叹息,抬头看向远处一朵浮云,耳边侧耳听着一群人的脚步传来,理也不理满脸愤怒的马云鹏。

    “陛下与这些文臣斗了这么多年,陛下……输了个干干净净,可这大明是陛下的,它……姓朱!”

    “不姓刘,不姓李,也不行赵,它……姓朱!”

    刘卫民轻轻对着一脸诧异的马云鹏咧嘴一笑。

    “是不是觉得老子疯了?”

    “老子是疯了!”

    “真的,不骗你。”

    刘卫民指了指自己头颅,咧嘴一笑。

    “它就是疯了。”

    又轻轻摇了摇头。

    “可它也没疯!”

    李维翰、马云鹏,甚至连孙行也是一脸不解。

    “陛下其实……真的……圣明!”

    刘卫民指向吏部对面的五军都督府,指向北镇抚司,又左右指向六部各院落,一脸灿烂。

    “六部也好,五军都督府也罢,哪怕你们本应该唯皇命是从的锦衣卫……陛下从未胆怯,从未畏惧!”

    “哪怕这个大明天下所有人全都站在陛下面前,陛下也从未畏惧过!”

    “从未!”

    “更是对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不屑一顾!”

    “因为……陛下……”

    刘卫民挠了挠头,左手伸出两根手指,右手伸出三根,想了下,又多伸出一根来。

    “二十四……二十四年!”

    “你们觉得……陛下二十四年都不愿理会朝政,陛下会在意整个天下说着无聊话语?”

    “呵呵……”

    “可笑至极啊!”

    刘卫民伸手一指千步廊周侧所有官署,笑道:“你们信不信,老子若将这里烧了个干干净净,陛下不仅不恼,甚至会仰天大笑!”

    刘卫民转头看向一脸骇然李维翰,又看向马云鹏、孙鹏。

    “怎么?”

    “不信?”

    说着,刘卫民突然摇了摇头,想了下,说道:“不对,你们心底应该很相信老子说的话语。”

    “你们会认为,老子一把火烧了这里,将这些人吊起来挨个抽一遍,是老子帮陛下狠狠出了口气,陛下几十年来的胸中闷气终于可以狠狠发泄了,所以……陛下的确应该高兴!”

    刘卫民身子倾斜,盯着每一个人双眼,笑道:“是不是?”

    “呵呵……”

    “这人呐……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陛下可是陛下啊……”

    “高高在上,登极而视远……强宋虽亡于蒙古鞑靼,可……究其根本,还不是亡在了文人手里?亡于文人间的党争?”

    ……

    “陛下自幼为帝……四十七年了啊……什么没看明白?”

    “陛下不在乎权利,可不代表陛下不在乎大明,不在乎天下无数黎民百姓……”

    “陛下快不行了啊……”

    “被人逼的滋味不好受啊……陛下这辈子也就算了,熬都熬过来了,还能如何?”

    “可陛下还是大明的主人,还是个父亲,还是个爷爷……”

    “人……总得给后辈留下点什么吧?”

    刘卫民指着周围所有建筑,笑道:“比如这里……捂住了陛下的口,捆住了陛下的手,挡住了陛下眼睛的一切一切……”

    刘卫民提起天子剑,看了又看,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

    “天子剑,您老说……”

    “是也不是?”

第53章 退一步,朕活剐了你【第一章】

    “不说啊……”

    “不说俺可就当你认可了啊!”

    放下天子剑,微微一笑。

    “老子本就是个死人,董老混蛋将信件给老子的那一刻,老子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整个大明……没老子的存身处……”

    “可陛下不一样啊!”

    “陛下说……小子,你将那些不听话的混蛋们挨个揍一遍,你就给朕做条听话的疯狗……”

    “锦衣卫那些混蛋不听话……”

    “东厂番子他娘地跟朕玩心眼……”

    “你小子听话……做朕的疯狗……谁他娘地敢跟朕呲牙,你就咬谁……朕护着你!”

    刘卫民双手一摊,咧嘴一笑。

    “看吧……就是这么简单!”

    “谁他娘地也不想做个牵线木偶……”

    “就算是个牵线木偶,可牵线人多多少少也给木偶整的漂亮些吧?”

    “就算是个木偶,也该做些让人赏心悦目的动作吧?”

    “可这个木偶不是,身上没有好看的碎花裙子,头上也没有漂亮可爱的花朵,有的……只是一身沾满了脏泥污垢……做的动作永远都是猥琐让人厌恶可憎的动作……”

    “这样的木偶……你愿意吗……还是你愿意……还有你……你……”

    手指指向所有人。

    “你们他娘地谁愿意?”

    刘卫民自嘲一笑,深深叹息一声。

    “没人会愿意做这么一个木偶,可……陛下做了四十几年啊……”

    “或许……”

    “或许你们说……不是,可你们自己摸摸良心,拍拍胸口,究竟是不是?”

    “一场战争……竟然逼迫……逼迫陛下要拿出太后棺材本,还要向户部拆借……”

    “呵呵……多么可笑啊!”

    “如此六部……如此五军都督府……如此东厂、锦衣卫……要来何用?”

    “不破不立……陛下啊……或许您是这么想的吧?”

    抬头看向耀眼却不炽烈的太阳,嘴里喃喃低语……

    ……

    整个北京城乱了,上万手持刀棒净军来回穿梭,不时会一拥而上,有时又一哄而散,留下的只有地上痛苦哀嚎的衙役、军卒……

    没人敢还手,没人会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大明的天空还姓朱,刘卫民用事实告诉所有人,大明的天空就是姓朱!

    “陛下……您别生气,臣妾这就令人……”

    郑贵妃一脸恼怒,万历帝突然间笑了起来。

    “呵呵……”

    郑贵妃一头雾水,刚刚送来的纸张上写的清清楚楚,那小子不仅仅说……什么死……什么木偶……看着就来气!

    “爱妃啊……朕无法大笑啊……”

    “朕……朕真的挺想开怀大笑……”

    “可惜……”

    “陛下……那小子太可恨了,您怎么……还……还护着他啊?”

    万历帝不由一笑,伸手轻轻摇动了几下手中纸张,笑道:“这小子不是已经说了吗?他是朕的疯狗,朕不护着他,护着谁?那些混账吗?”

    “可……可那小子这么闹……最后还不是闹您吗?外面跪着一地朝臣呢!”

    “爱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反正那小子已经给朕戴了个老大的帽子,总不能让那小子笑话朕,会怕他们跪着哭诉吧?”

    “陛下……”

    郑贵妃一脸担忧,轻轻摇动着他的手臂,外面一帮子人都跪了一个时辰了,年老的都昏迷了好几个,看这架势,若皇帝不出面,这些人都准备跪晕过去。

    万历帝却不怎么担忧,都跪了这么多年,再跪一次又如何?

    看着自己女人一脸担忧,轻笑一声。

    “行了,莫要太过担忧,别看那小子莽撞,也莫要以为那小子不知道这些家伙一个个躲在了朕这里。”

    “有些事情,爱妃还真没那小子看的透彻。”

    郑贵妃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乐意道:“那小子就是个愣小子、小混蛋,都满京城闹腾了,还要一把火烧了所有官署,陛下怎么还这么袒护他啊?”

    万历帝动了动身体,让自己显得更舒服了些,笑道:“爱妃,你还真不如那小子看的透彻呢。”

    “你想啊,六部、五军都督府、都察院、北镇抚司……能躲的都躲在了这里,各官署也就留下小猫两三只,这是给谁看呢?”

    “这是给朕看呢,给朕的子孙,给天下人看呢!”

    “呵呵……”

    万历帝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若这些老混蛋在各自官署,或许那小子还不至于这么狠,可正因他们在逼迫朕、逼迫朕的子孙退避,那小子才绝不能退!”

    “他……敢后退一步!”

    “哪怕一小步!”

    “朕……”

    “活剐了他!”

    “……”

    郑贵妃一脸惨白,她突然发觉,眼前的男人突然间陌生了起来。

    万历帝心下轻轻一叹,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放心吧,别看那小子做事莽撞,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得了他想要的,自然也就会老老实实回了西海子。”

    “臣妾就没看出来,那小混蛋啥时候都没有分寸过!”郑贵妃噘嘴不满。

    “呵呵……”

    万历帝一阵轻笑,这一刻竟然突然发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他这里是美好,刘卫民心下却老是不乐意了,有一部分努尔哈赤的资料他无法得到,这也从吏部找了些,大多也是女真各部发生争斗时,朝廷遣使前去调解时带回的一些资料,这些还远不能满足他的需要,可是,当他踹开五军都督府时,并未在五军都督府找到费英东,最后才听说老滚蛋跑去了皇宫,学着文臣跪谏去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上万净军护卫着刘卫民返回西海子,而就在他返回西海子的那一刻,万历帝的斥责令也被崔文升送到了面前。

    看着一通大骂却是毫无任何营养的斥责,刘卫民很是一脸怪异看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脑袋,本以为等他返回西海子,自己就算不被打板子,至少也会剥了他的净军副使才对,怎么只是毫无任何营养的斥责?

    不仅仅他一时间没想明白,就是一直担忧他的刘养也没弄明白万历帝究竟是何意?

    相比刘卫民,刘养与崔文升更要亲近些,唯恐愣头青的刘卫民再次犯浑,忙将他拉到身后,向裹成了三哥的崔文升深深一礼。

    “崔公公一直是宫中侠义之士,当年若非公公,咱家也不能安然留在了京城,我儿素来胡闹混账,昨日更是出手伤了公公,咱家的代我儿向公公赔礼致歉,还请公公看在当年的情谊,饶了我儿这一回吧。”

    说着,刘养上前一步,不经意间将一些物件塞入了崔文升手中。

    崔文升稍微掂量了下手中之物,抬头看向躬身低头的刘养,心下更是掂量着一脸不屑却被刘养大手拽住的刘卫民,越是细想皇帝、贵妃的态度,越是感觉一阵后怕,眼前的小子还真是个敢捅天的混账,可又一想到今日跪在宫门前的一干文武大臣,心下更是冷哼不断。

    崔文升挺了挺身体,双手为背在后,抬头看着天空,不屑道:“咱家与你阿父那也算是老交情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家也懒得与一小辈见识。”

    “可是呢……这宫里不比其他,规矩大着呢,都像这混账小子任意胡为,那还不乱了套,还不得让外人笑话我等内臣无能至极。小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养忙点头,身体更加低了些。

    “公公教训的是,我儿初入京城,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混账,咱家也定然严加管教,好让他知晓咱这宫里,谁才是最义气之人,谁才是宫里的头领!”

    崔文升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对了嘛,宫里不比其他,宫里最大的是规矩!”

    “行了,该训斥的也训斥了,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说完,崔文升嘴角一阵不屑,随手将手里几件玉佩、玛瑙丢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一群宦官离去,刘卫民冷哼一声。

    “还我儿?哪个是你的儿?人家根本就不理你!”

    “混账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捅的篓子有多大?”

    刘养大怒,狠狠戳了刘卫民一下额头。

    “你小子就作吧,啥时候将所有人都坑死了,你小子就自在了!”

    “也不知道陛下咋想的,咋就不砍了你这个小混蛋的脑袋呢?老子整日还他娘地跟着担惊受怕!”

    刘卫民一脸诧异不解,拉着正要怒气冲冲离去的刘养。

    “不是,刚刚那老混蛋当面,小将就给了大人脸面,没当面戳穿,小将是够混蛋的,可那也只是小将搏命,跟大人有何干系?怎么就让大人提心吊胆了?”

    “哼!”

    刘养冷声一哼,猛然甩开他的手臂,怒道:“没干系?真的没干系吗?”

    “是!你是可以一个人扛下无令跑去萨尔浒胡闹,也可以扛起无军令私自撤离界凡城,无论朝廷,还是杨镐老儿也只能将罪名安在你小子头上,谁让你小子本事大,击败了建州老贼,斩首了三千余,就算朝廷、杨镐老儿心下再不乐意,也不能拿你大哥、二哥如何,可是……”

    “可是你别忘了,余丛升老儿是东宁卫指挥使,是你直属上司!”

    “老子……老子也是你小混蛋的监军”

    “余总兵、老子都入了昭狱,你小混蛋还敢说与你无关?”

    “哼!”

    刘养甩袖大步离去,刘卫民被暴怒的老儿骂了个狗血喷头,更是一愣一愣的,他还真没弄清这俩老儿入昭狱怎么就与他有关了?

    不应该是他们自己胆小畏死,自己哭着喊着逃离的辽东吗?

第54章 因为国运之争【第二章】

    刘卫民最后也没想明白了个所以然来,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可这昭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待了,时日已经是二月中旬,他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简陋些的沙盘并不是很难,皇宫内有诸多工匠,他可以很短时间内弄出自己想要的沙盘,最关键的还是各种资料准备工作,而沙盘军演也最为注重的就是资料的掌控,最真实的展现双方实力的对比。

    想不通刘养老儿究竟是何意,他也不再理会,至于什么义父、养子之类的他并未太过在意,或者说,他到了至今也还未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从他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或许他从心底就有些排斥,排斥这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时代。

    放下一切,刘卫民没将崔文升的话语警告放在心上,直接找了个宦官,让他前去禀告万历帝一声,说这些日要在净军营地整理资料。

    万历帝刚刚在郑贵妃服侍下吃了药丸,正准备倾听一些特意挑选出来的奏折趣事呢,师明急匆匆推门入内。

    “何事?”

    万历帝抬眼看着跪伏在地的师明,师明不敢迟疑,轻声说道:“启禀陛下,刘将军遣人请奏陛下,今夜留守西海子。”

    “哦?”

    从郑贵妃手中接过蜜水,正要轻酌一口,却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由将瓷盏放到一旁小几上。

    “来人可在殿外?”

    师明忙开口道:“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万历帝微微点头:“让他回去告诉那小子,这些日没事就不要瞎逛,朕还想着光明正大、痛痛快快砍了他的狗头呢!”

    “诺!”

    师明弓着身子退出房屋,郑贵妃却笑道:“原来那小子也是怕了啊!”

    万历帝伸手去拿蜜水,嘴里却笑道:“爱妃可是说错了,那小子精明着呢,锦衣卫也绝不敢在此时动了那小子分毫!”

    “当然了,人有时不能一味勇猛刚进,过刚易折!”

    郑贵妃心下一叹,面上却灿烂一笑,说道:“陛下说的是,那小子若不是如此猖狂,也还算是个妙人。”

    “呵呵……”

    万历帝喝了几口蜜水,将瓷盏送到郑贵妃手中,身体微微向后依靠在柔软靠枕上,轻笑道:“此子性情刚直,并非真如爱妃所想那么猖狂,打了崔文升那老奴,落了爱妃颜面是不假,大闹千步廊左右所有官署也是真,可这些都不算什么。”

    万历帝转头看向郑贵妃,笑道:“那小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刚硬性子,自辽东始,一直到了京城,成了眼前天下敌情形,所有的一切都在做着一件事情。”

    郑贵妃一愣,有些不解道:“陛下,那小子若没陛下护佑,早就该死在了辽东,还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

    万历帝一阵沉默,表情也肃然起来,嘴唇轻启,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大……明……国……运!”

    一字一顿,却重于泰山,郑贵妃脸色苍白,有些不可思议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看着心爱女人瞳中惊慌不信,万历帝心下一阵摇头叹息。

    “那小子所做之事,所言之语,爱妃也是一清二楚,其实他已经在西海子说的够清楚了。”

    “此次之战,关乎着我大明十万精锐生死,缅甸、播州初平,倭寇之祸渐熄,但是还有北方的鞑靼啊……如今大明又添了一个建州之祸。”

    “此战胜了还罢,若此战……一旦我大明战败,十万我大明精锐若一日丧尽……国库困顿的大明……危矣……”

    万历帝一阵无奈苦笑。

    “所以……他才会用生死与朕对赌!”

    “敢死谏文臣,我大明从不缺少,可那都是些什么人?除了以私利打压他人,以圣言祖制威逼朕退却,可曾有那小子这般?”

    “先是领弱军与敌死战不退,胜之后,任谁也应该知晓建贼必会生死相争界凡城,本应胜之而退,却无后援坚守数月,无可奈何后才撤回我大明。”

    “该用的法子都已用尽,他应该知晓,无论如何法子,辽东也没人会支持他,所以啊……”

    “朕给你个机会……”

    “击败朕!”

    看着窗外尽管已是深夜,屋檐上还在不时滴下水珠,万历帝一脸坚定。

    刘卫民在努力证明自己,向万历帝敞开一切,他需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天下是大明的天下,大明的江山不姓嬴,不姓刘,不姓赵,而姓朱!

    所有人可以不在乎大明天下,满朝文武可以为了权利、地位、名声做着他们认为的正确,可是大明的皇帝不可以视而不见,因为……这是国运之争!

    刘卫民需要证明,向万历帝证明自己是对的,可谁也不知道,就在无数文臣跪谏了一日,万历帝只是随意训斥一番刘卫民后,数骑无声无息奔出了北京城,一路向北……

    一日的争斗胡为,刘卫民确实是疲惫不堪,本想着将搜刮来的一堆文书、印信好好整理一番,结果只是半个时辰,两眼就像是千斤重巨石。

    一夜无梦,直到太阳高挂,刘卫民才伸着懒腰走出屋舍,看着净军不少人提着木桶,远远看着他们将一桶桶屎尿运走,将木桶清刷干净,脑中突然怀疑起“净军”称号来,究竟是因为净身,还他娘地是因为给人端屎送尿?

    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小豆芽却提着个老大的食盒走了过来。

    “主人!”

    刘卫民接过食盒,打开一看,心下顿时不乐意了起来,怎么只是几个干巴巴硬饼子?看着还是些没丁点热乎气的饼子。

    小豆芽低头轻声说道:“俺去问过了,李公公说是宫里的规矩,宫里每日只食用两顿饭食,早上并无饭食提供给净军的惯例。”

    “都他娘地啥规矩啊?”

    刘卫民一指正在河边刷洗着木桶的宦官们,不喜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看看这些人,天未明就开始拖着木桶给人端屎送尿,咋就不给人饭吃呢?”

    看着小豆芽低头不语,刘卫民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摇了摇头,说道:“带着人去买些米面菜蔬,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咱净军有咱净军的规矩,你与司马礼一起去兵部,欠咱们的十七万两呢!”

    “多带些人!”

    小豆芽大喜,转身就要传令司马礼,一想到这些钱可不是净军的,若是花了……

    “主人,十七万两……大爷、二爷那里……”

    “小豆芽……不是,你脑子咋就秀逗了?咱们先用着,等过些日,咱挣了钱,还上不就行了?”

    刘卫民赶走小豆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了哪里他都理直气壮,能不能全部讨要来,没人敢肯定,至少能讨来多少算多少,不讨要,或许这辈子兵部都不会给他哪怕一文钱。

    皇帝给他捎来了口信,要他老老实实待着,莫要再无事生非,可事情总是要做的吧?

    看着河边无数宦官洗洗刷刷,最后还是决定先把沙盘弄出来再说,人选他也早已定下,领头的正是他小兄弟木匠小皇帝!

    带着人来到皇宫大工地,果不其然,未来的木匠小皇帝正围着一老工匠讲说着什么,刘卫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手一挥,数十宦官一哄而上,最后将工地上所有大匠一扫而空,未来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想要上前护主,结果却被恼怒的刘卫民一脚踹了个跟头。

    于是乎,在所有人一脸惊骇下,刘卫民押着一帮子俘虏回到了西海子。

    看着一帮脸色惨白的大匠们,刘卫民微微一笑,笑道:“诸位莫怪小子无礼,实在是这些日小子被人欺负狠了,唯恐诸位不来帮忙,这才做了无礼之事。”

    “但是!”

    刘卫民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一一看向所有人,正色道:“诸位莫要以为小子现在说着赔罪的话语,诸位就可以拒绝,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拒绝就意味着死亡!”

    众人大惊,面对周围无数手持利刃宦官,听着刘卫民无情话语,人群更加惊慌不定。

    “小子昨日所做之事,诸位也应已知,小子敢做第一次,也敢做第二次,只要你们敢拒绝,敢跟小子耍滑头,小子绝不介意做第二次!”

    “你们应该知道一句话语,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人不愁!”

    刘卫民不再多言,将自多日来画下的萨尔浒周边地形放在工匠们面前,说道:“这里是辽东地图,你们要做的是将他们以土石的形式做出来,就像你们在皇宫所做的花园假山之类。”

    话语说完,刘卫民大步走向早已准备好的房屋,众多工匠犹疑,全都看向人群里的朱由校。

    一老者正要开口,朱由校却率先走向房屋,诸多工匠见此,一脸无可奈何跟入屋舍。

    朱由校刚推门入内,正见到屋内有一庞大的几乎填满了房屋的巨型木桌。木桌很简陋,没有诸多鸟兽虫鱼花纹,也不是名贵木材所做,只是个简简单单用木板搭就的巨型木桌,唯一的特点就是够大,四周边缘用木板挡掩,看起来是担心泥土散落于地。

    看着眼前巨型木桌,朱由校不由看向刘卫民,心下更是疑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沙盘”?

第55章 你小子做大兄麾下悍将【第一章】

    朱由校没有猜错,这里就是沙盘,但此时还只是个巨型木桌。

    刘卫民手拿着一根长长竹竿,在巨型木桌上比划着说道:“你们需要按照手中地图,将整个辽东之地山水在木桌上表现出来,包括辽东各重要城寨戍堡,山岭道路,严格按照比例表现出来。”

    “这些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是很难,至于山岭的高度、陡峭程度,会有专人述说,小子也会提供具体数据。”

    刘卫民比划一阵后,一脸正色道:“本将军不管你们多么困难,七日!你们只有七日的时间!”

    “七日完成不了,每多一日,本将军就斩杀一人头颅!”

    “将军,俺们做过楼阁亭舍是不假,可将军所说之事俺们却从未做过……”

    刘卫民转头看向一中年之人,点头道:“没做过?这要比那些更加精致的楼阁要困难无比吗?”

    说着说着刘卫民就恼怒起来,话不多说,直接爬上巨型木桌。

    “来人,添土!”

    数名宦官提着屋外早已准备妥当的泥土入屋,刘卫民也不多言,提起木桶将泥土倾倒在木桌上,三下五除二,一座小土山出现在人前,看着只是他用脚踢腾几下,将泥土拱成一堆。

    “这就是山!”

    随意将竹竿折断一小截随意放在泥土上。

    “这就是辽阳城!”

    用脚在桌案上一划,露出泥土下白色桌面。

    “这就是河!”

    刘卫民大怒,指着之前开口的汉子,大怒道:“老子不需要你们将华丽宫殿搬到老子桌案上,不需要你将万丈高山搬到老子桌案上,这些真的很难吗?”

    “你们是大匠,应该知道,三百丈山岭与七百丈大山的区别,你们应该知晓辽阳城、沈阳城之间的距离与辽阳城、北京城之间距离的差别,若你们连这些都不懂,还要你们有何用?”

    刘卫民大怒,竹竿瞬间摔在木桌上,沙盘本身上并不是很复杂,尤其是比较简易的沙盘。沙盘最难得是数据,是各种地形数据,山岭的高度、范围、山岭坡度等一系列数据,需要将整个辽东的山川河流、城池戍堡明明白白表现在人眼前的数据,这些才是最为困难的地方,至于城堡,随意弄几块木头搭建一二,让人知道这里是哪个城就可以了。

    听了刘卫民话语,众多大匠算是明白了他的话语,一群人低声商议,朱由校却一脸怪异看向从木桌上跳下来的刘卫民。

    “别这么看大兄,大兄也是被逼急了才发火。”

    刘卫民轻拍两下朱由校肩膀,说道:“这些事情交给工匠好了,他们是行家,有兵部、吏部、户部、礼部详尽地图、数据,应该不是很难。”

    “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咱哥俩呢!”

    “走吧。”

    刘卫民大步走出屋舍,也不理会工匠们商讨,人手早已安排妥当,沙盘任由他们来弄,自己会一日数次检查,不满意随时更正。

    而未来的木匠小皇帝的工作更加重要,他要跟随刘卫民整理所有需要的资料、文书,更加系统、详尽准备对抗工作。

    “大哥你……你就不怕皇爷……皇上杀你头吗?”

    朱由校紧跟在刘卫民身后,最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刘卫民脚步未停,推开一间房舍,里面全是一箱箱书籍资料。

    “没有人会不怕死,但有些事情,就算怕死也要去做,因为……有些事情比生命更加重要!”

    刘卫民在桌案前坐下,指着对面板凳,说道:“从现在起,你要将这里的书籍资料全部看一遍,一目十行也好,逐字逐句品味也罢,必须五日内全部看完,你需将这里所有牵扯到建州贼、此次我军参战军将之事全部挑选出来,你来挑,大兄来整理应对。”

    刘卫民没给朱由校任何机会反抗,直接将兵部此次调遣军将名单扔到了他面前,自己则制作着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表格,按照敌对双方兵力、将领、品行等等制作表格。

    小豆芽在临近午时才从兵部返回,威胁了半日,最终还是取回了八千两,钱虽少,稍微改善一下生活条件还是可以的。

    西海子一举一动全在他人眼里,或是期盼,或是不屑,更多的是冷眼讥讽。

    刘卫民一忙碌起来,根本不管外界他人态度,如同在辽东耕种、训练之时,没必要,他根本不愿掺和任何政治上的事情,日夜艰苦劳作,沙盘逐渐在诸多大匠手里呈现出来,刘卫民也逐一对照数据进行数次更正,并做了诸多红黑小旗子,以及一些鹅毛管写就得纸牌。

    沙盘太过简陋,没有过多动用黏土,轻轻一碰很容易散落开来,但该有的山山水水都有,看着萨尔浒以及鸦鹘关周侧地形,刘卫民再次感慨不已。

    时间慢慢流矢,北京城诡异的安静却让人心慌,身处牢笼的余丛升、李维翰更是心忧不止。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但一切好像都被一层层薄纱遮掩,任谁也未能察觉暗流下隐藏着的杀机。

    万历帝看着奏折,眉头皱成了山,嘴里低喃着郑贵妃也听不清的话语。

    “太安静了……”

    “来人!”

    常云忙小碎步上前跪倒。

    “陛下,老奴在!”

    “去!去西海子,问问那小子可否准备妥当?”

    “是,奴才这就前往西海子。”

    常云退去,郑贵妃不解说道:“西海子那里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陛下今日……”

    万历帝轻轻摇头,看向远处早已没了积雪的屋顶,皱眉道:“今年……太暖和了。”

    郑贵妃一愣,也跟着犯愁来,叹气道:“是啊,今年开春太早了些,恐有饥荒之灾啊!”

    万历帝眉头皱得更紧,看向郑贵妃,轻声道:“让国泰来宫里一趟吧。”

    “啊?”

    郑贵妃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忙点头答应

    “陛下稍后,臣妾这就令人去召家弟入宫。”

    郑贵妃大喜出屋,万历帝眉头却未有半分松懈,心头不祥预感越发深重。

    此时的刘卫民刚刚验收完沙盘,看着尽管不是尽善尽美的沙盘,但也足够一用了,很是无良搂住朱由校肩膀,指着沙盘笑道:“再过两日,大兄就要与陛下在此决死一战,到时候,你小子来做本大帅麾下第一悍将!”

第56章 高傲的“君王”【第二章】

    刘卫民本以为,就算万历帝着急砍了他的脑袋,至少也会等两日,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端着老大的食碗,调笑未来的木匠小皇帝“小肚鸡肠”吃不了两碗饭时,数十名宦官抬着裹了严严实实的万历帝进来了西海子净军营地,身后更是跟着十数名朝廷重臣。

    看到一脸阴沉的万历帝,刘卫民瞬间麻瓜了,忙上前跪倒。

    “陛下,天黑夜冷……”

    “准备好了?”

    刘卫民正想开口,万历帝阴冷的目光注视下,想要劝说的话语也生生堵在了口中,只得重重叩首,一脸严肃。

    “小将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就等陛下来取小将项上人头!”

    万历帝深深看了跪在地上的刘卫民,微微点头,脸上毫无任何感情。

    “你若败,朕诛你九族!”

    “你若胜,我大明无人敢伤你分毫,朕许你刘家与国同休!”

    “……”

    “陛下万万不可……”

    群臣大惊,方从哲刚刚跪下,万历帝阴冷的目光一一扫视跪倒一地群臣。

    “此战朕若败……”

    “朕的好爱卿……你们最好可以让朕此战大胜!”

    说完话语,看也不看一脸灰败的郑贵妃,直接命令刘卫民。

    “入屋!与朕一战!”

    “诺!”

    刘卫民也不多言,传令立即封锁营地,立即将沙盘存放房屋点燃无数火烛。

    万历帝身体不好,仅一个沙盘就几乎将整间房屋填满,为了让皇帝更加清晰看到整个沙盘,特意在屋内给他放了张高大椅座,以便更容易掌控全局。

    无论每日汇报的宦官如何描述沙盘,没有见过沙盘的万历帝,第一次见到整个“辽东”摆放在眼前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深深震撼,万历帝都是如此,更别说那些只是听闻“沙盘”之名却不知何物的大臣们。

    “这……这就是沙盘?”

    尚未等他人开口,一脸惊骇的熊廷弼上前就要细看。

    “啪!”

    一鞭重重抽在熊廷弼身上,尽管刘卫民并不知道眼前高大男人是谁,但他决不允许战斗未进行,付出诸多代价才弄出的沙盘被人毁坏。

    理也不理他人或震惊或愤怒表情,刘卫民半跪在万历帝身前,语气沉稳不带一丝烟火。

    “此等沙盘制作太过仓促,所用之物易于毁坏,还请陛下下旨,莫要他人碰触沙盘。”

    看着眼前“壮丽”江山,双眼难掩震惊,耳听着不冷不淡话语,万历帝微微低头看向半跪于地的刘卫民,看向皆死死盯着沙盘的一干臣子,面色突然极为严肃,甚至还略带一丝愤怒。

    “常云!”

    “奴……奴才在!”

    常云忙跪倒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宣朕口谕,靠近沙盘一步者,立斩不赦!”

    “奴才遵旨!”

    常云重重一叩首,起身看向群臣。

    “陛下圣喻,靠近沙盘一步者,立斩不赦!”

    群臣忙后退一步,就算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兵部尚书黄嘉善、刑部尚书黄克缵等一干重臣也不敢上前一步。

    看到众人退后,刘卫民起身向万历帝深深一礼。

    “此次与陛下对战,小将万死不足以彰显陛下天威,但此战事关我大明国运,小将于此沙盘上与陛下拼死相争。”

    刘卫民说着,用长长竹竿指向抚顺、鸦鹘关以南,并不存在的南方。

    “万历九年、十一年、十二年缅甸东吁王莽应里攻我云南,虽我朝一再击溃莽应里之军,但战事亦连绵至今。”

    “倭国海寇自我朝立国之始变时有发生,故太祖以禁海封疆,民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之语,太祖禁海封疆皆因我海边之民免遭海贼侵害之苦,但海边之地皆为贫瘠难以耕种之地,民无所出,因而私自下海,或偷渡走私为商,或是入海为盗,这在我朝剿灭倭寇时,其间多有我明人已然验证。寇贼屡屡侵扰我大明边海,自我万历朝尽除,但残存倭寇却随之侵入我朝藩国朝鲜,我大明亦应朝鲜之求,遣我军精锐入朝援救。”

    “此次调取兵卒将勇,皆为力战东吁、倭寇、九边鞑靼等我大明精锐,另有朝鲜、叶赫女真精锐为助,共计十万大军。”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未胜先虑败。”

    深深吸了口冷气,强压下心中激荡,刘卫民甚至不敢去看任何人,他知道,仅凭这句话语,朝臣就可以“动摇军心”治他死罪。

    “此战大胜,我军可一战而平辽东之患,可若大败,十万精锐尽失……”

    刘卫民用长长竹竿指向沙盘并不存在的南方云南、东方朝鲜、北方蒙古鞑靼各部和沙盘上辽东铁岭卫附近的叶赫女真部。

    “十万大军尽丧,我云南、陕甘、陕西大同等边镇必是危机重重,朝鲜、叶赫不仅仅自身危机重重,更会对我大明国力心存担忧,日后再想令其出兵相助,必是困难重重。”

    “此等后果亦非仅此,北方鞑靼各部因我军战败而心思叵测暂且不提,辽东一旦战败,十万大军一旦折损殆尽,建州贼必会趁机南下夺我辽东之地,损失惨重我军,又当如何以守?”

    说完这些话语,刘卫民转身再次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小将不敢挑战陛下天威,但此战关乎我大明国运,小将自知必死,亦不愿我大明十万精锐一战丧尽,还请陛下谅解小将拳拳爱国之心!”

    看着跪倒在地的刘卫民,万历帝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沉默良久……

    “起来!”

    “诺!”

    刘卫民起身,深深吸气,再次面对整个沙盘,指向建州之地。

    “贼酋努尔哈赤,因其父辈意外身死而叛我大明,更是弄了什么七大恨,细细思量,其七大恨不过是强词夺理之言,但努尔哈赤老贼既已叛我大明,多追究此事亦无半分趣味,老贼既然已经立国反叛,与我大明就是生死之敌,但兵法云:知彼知己方百战不殆。”

    刘卫民将抚顺以北画了一圈,说道:“女真存在久远,但今日之时大致可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

    “女真本以狩猎为生,部族散落、人丁稀少,且因猎物之争而互为仇敌,此等部族本不应为中原之强敌,但自北宋之辽,甚至还要向前推移到汉唐,临近我汉民之地女真开始学会了耕种,学会了我汉民礼仪,人丁也在日益增加、强大,于是就有了生熟女真之别。”

    “海西女真、建州女真本为熟女真,实力相当,但随着建州女真不断侵入海西女真,实力愈发壮大,整个北方女真部落,暂未被其吞下者,海西叶赫女真部,以及北方更加严寒贫苦的野人女真诸多小部。”

    刘卫民指着女真各部,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又接着说道:“努尔哈赤老贼自立国后,将其下所属分为八旗,即老贼亲领正黄旗、镶黄旗,次子代善领正红旗,代善之子岳托领镶红旗,侄子阿敏领镶蓝旗,五子莽古尔泰领正蓝旗,八子皇太极领正白旗,长子褚英之子杜度领镶白旗。”

    “此八旗共计二百一十牛录,每牛录三百人,共计六万余人……”

    “等等……”

    刘卫民话语未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之声,转身去看,正是被自己鞭打之人,顿时有些不喜。

    “这位大人,有何反对话语还请小将说完,若有不满再教训小将也不迟。”

    万历帝一脸阴沉看向熊廷弼,嘴唇轻启。

    “退下!”

    熊庭弼心下火气顿时高涨,之前挨了一鞭还没找眼前谄媚之人算账呢,现在又以言语挤兑,正要大怒,兵部给事中吴亮嗣却伸手拉了他一下。

    刘卫民看向屋内所有人,说道:“我大明卫所多有遗失军卒,建贼一牛录虽定制为三百,实则也多多少少不足定数,但是!二百一十个牛录绝对有五万之多,尽管其间多有仆从之卒。”

    “女真一族与我中原之民,与草原鞑靼之民不同,其族多与山林间虎狼为斗,甚至更加遥远的野人女真每每将新生之儿悬于野外树干,此等之族素来悍野凶蛮,临战更是悍不畏死,小将曾与萨尔浒血战数月,对此甚为熟悉了解,我军若居于平原之地,以沟壕为涧,以刀枪火炮为盾,步步为营阵地厮杀,凭借我军军械精良,尚可与之等同一战,若居于山林险道间,非数倍悍不畏死之人无一挡。”

    刘卫民用竹竿指向沙盘,说道:“自抚顺关隘向东、向西皆为山岭纵横之地,无论我军如何攻打建贼之赫图阿拉,都无法绕过抚顺关以北的界凡城,以及鸦鹘关周遭之地。”

    “陛下也是从沙盘看到了此地地形,上面的红色旗子是咱们大明各处军堡,黑色旗子则是建贼,每处山岭地形具体数据……都在这张纸张上,陛下可以一观。”

    说着,刘卫民忙拉过角落里低头不敢视人的朱由校,将他手中一叠纸张中抽出一张送到常云手中,常云又忙不迭递到高高在上的万历帝手中。

    万历帝看到低头的朱由校,眼中闪过诧异,直到手拿着纸张,这才低头去看,瞳孔中更是诧异不已。

    刘卫民解释道:“陛下手中的表格是小将这位兄弟所制,其中都对各处险要之地作了标记,山势高低、道路狭窄险要都有相应数据。”

    “小将以为,凭空想象是不对的,本来只能一人通行的狭窄山道,脑中凭空想象却可以万军行大道,这是不对的。”

    说完,刘卫面色一变,向万历帝灿烂一笑。

    “陛下,您老有杜太师、刘无敌这般悍勇无敌老将,小将那也不是吃醋的,小将也有英俊潇洒、智若妖狐小郎君,今日小将就作壁上观,希望陛下名下老将可以赢得小将的小郎君。”

    “陛下也好痛痛快快砍了小将头颅!”

    “陛下,敢应战否?”

    刘卫民一把将畏畏缩缩的朱由校拉到身前,身体挺立笔直,头颅高昂,此时的他哪里还似之前,更像是与一国平起平坐另一帝王。

    刘卫民的高傲、霸道姿态触怒了所有人,一个个全像得了疟疾,颤颤巍巍指向着他。

    “大……大胆”

大明镇国公第57章 大兄说……【第一章,可不可以要推荐?】

    刘卫民一脸不屑,一一看向指着自己鼻子的所有文武大臣,最后向万历帝拱手一笑。

    “陛下终究还是陛下,一群鸦雀叽叽喳喳,又如何可以影响了陛下心智?”

    “小将此时不是小将,小将此时是努尔哈赤老贼,若非如此,小将又如何可与陛下战场争锋,又如何有资格做得了陛下对手?”

    “呵呵……”

    万历帝不由呵呵一笑,很是开心,身体向前倾斜,俯视着刘卫民、朱由校,点头称赞。

    “不错,不错,朕应允了,希望你们莫要让朕失望。”

    说着,又转头一一看向脸色大变群臣,嘴里不屑冷哼。

    “哼!”

    “诸位爱卿,“老贼”已经叫战,且已派遣名下少年将军,此战由诸位应战,若败……”

    “降罪!”

    “诛族!”

    ……

    刘卫民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冷若冰霜的万历帝,又看向脸色惨白的方从哲、周嘉谟、李若、薛三才、熊廷弼、孙承宗……

    突然间,刘卫民心下惊恐,一脸惨白看向万历帝。

    “陛……陛下……”

    万历帝低头看着一脸惨白的刘卫民许久,双眼却缓缓闭合,冰冷的毫无任何情感。

    “此次对战,是朕与你争锋,是朕与建州贼争锋。”

    “朕胜!”

    “朕诛你九族!”

    “朕败……”

    “会有九族之人……”

    “祭奠我大明忠勇将士!”

    万历帝好像累了,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开始吧。”

    刘卫民心下莫名一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强忍着心下恐慌惊惧,一把将朱由校拉到面前,双手重重按在他的肩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或许对他眼睛内的闪躲很是不满,将他低垂头颅抬起,让它始终昂扬不屈。

    “记住!你现在是无敌大将军,替大兄……”

    “虐死这帮老混蛋!”

    看着咬牙切齿的刘卫民,朱由校突然恐慌害怕起来,很想丢下手中竹竿,继续躲在无人理会的角落,可……那双大手死死按在……并不太过坚强的双肩上。

    所有人都不当万历帝是一回事,当诛族话语入耳,抬眼见到冷酷无情目光射来,心下又是这么的惊慌失措,竟然暗自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怎么就答应了此事,难道就不能稍微等待几日?

    方从哲心下大恐,不由转头看向熊廷弼、孙承宗、张鹤鸣,期望三个最为熟悉辽东之人来指挥这场战役,可是……没人敢面对诛族的失败。

    “怎么?”

    “我朝无人了?”

    “诸位爱卿,无人敢应战吗?”

    “无人敢与一个整日只知道刨木玩泥的半大娃娃一战?”

    万历帝缓缓睁开双眼,双眼愤怒至极,目光让人心惊胆战。

    兵部侍郎薛三才铜牙紧咬,大步上前,来到朱由校身前一礼。

    “老臣与皇长孙一战!”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抬,轻拍两下朱由校肩膀,随之后退两步,抱臂双目微合,脑中却极速运转。

    ……

    “老大人……老大人代表……代表大明,大明实力雄厚,应由……应由老大人先行。”

    “哼!老夫以辽东经略使杨镐为首,坐镇沈阳调度各军攻贼。”

    “其一,开原总兵马林,领兵万五,叶赫部金台吉、布扬古领兵一万,出三岔口,直入萨尔浒直攻界凡城。”

    “其二,山海关总兵杜松,领九边强军、辽东各卫所强兵三万,自抚顺关向北攻界凡城。”

    “其三,铁岭总兵李如桢,领辽东兵三万,自清河攻鸦鹘关。”

    “其四,我大明悍将刘,领强兵两万,自浑江而北攻,直捣老贼巢穴。”

    薛三才冷冷看向抱臂闭眼的刘卫民,心下更是冷哼不断,手持着竹竿一一指向明军四路大军,心下甚是得意,听闻薛三才侃侃而谈,诸多重臣亦是微微点头认可。

    薛三才冷哼一声,不屑说道:“我军四路攻建州贼,必使之首尾难顾,定可一战而灭建贼!”

    刘卫民微闭双眼,耳听着薛三才话语,除了李如柏因他的信件换了个李如桢外,几乎就与《明史》记载的一模一样,越是听着薛三才话语,心下愈发失望。

    朱由校也不辩解,心下却暗自对那个大兄极为佩服,轻轻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沉默稍许,缓缓开口。

    “我军暂且不攻,敌情不明,先以静制动,等待各路确切消息。”

    “等待我军察探了确切消息后,我军八旗五万军卒连夜赶往界凡城,此时正是雪融水涨之时,我军早已知晓贵军必来攻我界凡城,故而早早堵塞上游水道,又因河流为阻,贵军重炮很难轻松渡河,故而待贵军此路主帅杜松将军率军先行渡河,半渡之时,我军打开上游堵塞河道,将其困死在界凡城与河流之间,然后……”

    “等等……等等……”

    薛三才大急,忙尖声阻止朱由校继续说下去。

    “皇太孙刚刚听了老臣之言,这才会以八旗五万主力前往界凡城,皇太孙……皇太孙就不顾后路赫图阿拉安危吗?”

    “皇太孙又凭什么说,我军大将杜松会亲自领兵渡河?”

    “难道就不能令他人渡河?”

    “或者……或者等待马林将军汇合后一同渡河?”

    众臣不住连头,就是万历帝也是微微点头。

    朱由校沉默稍许,小脸突然严肃无比。

    “敢问老大人,刘将军一部是早早陈兵鸦鹘关附近?”

    “还是沈阳杨经略使下达开战军令后,自朝鲜领兵北攻建州贼?”

    薛三才不由一愣,不由说道:“自然是沈阳杨经略使下达军令后,刘将军才领兵出朝鲜,若是提前,建贼有所防备,自是大大不妥。”

    朱由校回头看向微闭双眼的刘卫民,见他毫无所觉,不由又看了高高坐在特制木椅上的皇爷爷,见他也是一脸平静看了过来,心下一慌,低头说出的话语也有了些结结巴巴。

    “大……大兄说……说过,这……这很……很愚蠢。”

    刘卫民眉头微皱,睁眼上前两步,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默默后退两步,再次抱臂闭眼不言。

    或许这种无声鼓励,给了朱由校莫大勇气,话语也正常了许多。

    “皇爷爷也是看到了,我大明名为四路,实则还是两路,一路攻头,一路攻尾,这才有薛老大人首尾难顾之言。”

    “但是!”

    “皇爷爷请看四路所走之道路。”

    朱由校当着众人,手拿着竹竿,一一指着四条明军攻击线路。

    “四路大军皆在万人之上,所行道路皆是崎岖不平之路,无法与平原一般一日可攻敌于城下,根本无法瞒住建贼,无法做到敌不知情形,而具体所需时日,具体数据皆在皇爷爷手中,一看便知。”

    “沈阳杨经略使必是事先早已与各路统兵大将,定下了同一日攻敌之时,可四路大军行军所走道路并不相同,长远短近亦是不同。”

    “也就是说,四路大军并不能同时与敌交战争夺,而刘将军此路却是最为迟缓的一路大军。”

    “李如桢一路……”

    “李如桢并非其父李成梁勇猛善战,也非其兄李如松勇敢果毅,其人实则畏战怯死之人,为何如此言及此人……”

    朱由校忙低头从手中一摞纸张中抽出一张,伸手就想递给低头看过来的皇爷爷,又不得不低着脑袋送到了常云手中。

    “大兄说过,什么样的脾性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大兄生性刚强不留后路,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趁建州贼疏漏之时攻占界凡城,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领兵逼迫千步廊周遭官署,大兄说,什么样的脾性就决定了什么样的举动,什么样的人生。”

    “李如桢生性怯懦又贪鄙,锦衣卫、五军都督府都有详尽记载行为资料,通过所作所为,可依此判断此人脾性,因其怯懦畏死,必不会在其军右翼刘将军未到时,独自冒然兵入鸦鹘关以威胁建贼后路。”

    “故而此两路看似威胁建贼后路,实则为虚,毫无作为,行军必然远迟缓于杜太师、马林将军,而真正具有威胁的正是此两路。”

    “大兄说……”

    “若我军前后夹击敌军,前一路且不言,刘将军、李如桢两后路军,就该早早结阵屯兵于敌前,稳打稳扎,步步为营,屯兵于敌阵前,凭借山岭之势,时时虎视建贼老巢赫图阿拉,只有如此,才可逼迫建贼不敢冒然全军出动,袭击我前路大军。”

    “只有后路大军有实质性威胁到了建州贼,哪怕至始至终,此两路大军只是虎视贼军而无任何作为,我大明军亦是胜了半数。”

    “辽东之地各族混杂而居,数月大军云集,数以万计军卒行军作战,如此险要难行之地,想要瞒天过海难如登天。”

    “老尚书之言,亦是掩耳盗铃之举,后路两路大军实则给了贼军可乘之机,故而贼军才会集结全部主力,努尔哈赤才会出动五万大军急援界凡城,围剿我前路两路大军。”

    孙承宗眉头微皱,突然插口道:“皇长孙就如此确定建州老贼会孤掷一注?若不是又当如何?”

    朱由校一见是自己老师开口,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哼!”

    刘卫民不由冷哼一声,他之前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孤守界凡城,后来才知是这人言他可守孤城数月,等待明军聚齐再出兵救援不迟,若非如此,余丛升也不会罢职关进了大牢,若是有万卒与他隔河而望,与他互为犄角,界凡城又怎会丢失?

    一听孙承宗开口,刘卫民登时不悦冷哼。

    “大人是不是聋了没听清,已经说了很清楚,什么样子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行为。”

    “努尔哈赤自幼便在李成梁李帅门下为质子,祖父、亲生父亲虽非李帅所杀,却也因李帅而死,如此之人竟然忍得韩信胯下之辱,忍得越王卧薪尝胆之耻,如今更是为我大明边患之首,如此之人,中允大人,你真以为此等之人会如你这般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闭眼不再多言。

第58章 未能逃脱命运的失败【第二章,明日、后日三章】

    孙承宗看向闭眼抱臂不言的刘卫民,心下一阵泛苦,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一言,杨镐竟然拖了数月之久,竟然至始至终都未出兵相助困守孤城的刘卫民。

    听着不屑一顾言语,就算孙承宗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眼前闭眼不言之人话语是有些道理的。

    朱由校低声说道:“大兄说过,努尔哈赤性情坚毅,其人又多智多谋,天下间能与之相提并论者无一人,仅以数十人,短短数年便为我大明之强敌,此人心志之坚毅可见一般,此次大战关乎建贼生死,老贼绝对会孤掷一注。”

    “之前老大人也言杜松将军为何会亲领一部强卒渡河,其缘由依然是其性情所致。”

    “杜松生而悍勇,多以斩杀北方鞑靼之卒称雄,皇爷爷也知,鞑靼多以骑马来往纵横驰骋,若想于北地建功立业,必须兵行甚速,只有如此方可破了此等纵马驰骋之贼,故而杜老太师必会兵行甚速,必会身先士卒以振士气。”

    “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杜老太师与刘无敌将军与诸位大人不同,两位将军都是阵前宿将,深知界凡城之重,必会想着,我军首尾相击,建贼必会犹豫不决,只有趁此等建贼犹疑之机方可轻松夺得界凡城。”

    朱由校拿着竹竿指向界凡城,又在界凡城东西画了两个圈,说道:“界凡城之东为建州女真诸部,之西乃是海西女真诸部。”

    “海西女真之四部,即哈达、叶赫、乌拉、辉发四部,这些年来,建州女真不断侵入,除最为边缘,靠近我大明和鞑靼的叶赫部外,其余三部皆已被其征服,但征服时日尚短,一旦我军夺得界凡城,就会彻底将海西女真与建州女真彻底隔离,我大明只需遣使许以承诺,给以保护,海西女真自是归我大明之民,必会助我军攻打建州之贼,杜松将军征战数十年,深知此理,故而必是全力攻夺此城,绝不会以弱军渡河,攻城不破反挫我军锐气!”

    “杜松将军乃我军宿将,努尔哈赤自也不差半分,杜松将军可以看出界凡城之重,努尔哈赤更是一清二楚,此地绝对是敌我两军必争之地,我军得此城,可断努尔哈赤老贼一臂,甚至可引起贼军之中海西四部族民因而反叛亦是难说,贼军若据此城,贼军可凭地利之势将我前路两路大军包围在山岭间,因为此等两路大军所过之处,正是建贼所征服海西三部之地。”

    朱由校指着界凡城,说道:“五万贼军,先以上涨河水阻断我军过河之卒退路,前有界凡城为阻,后有河水以断我军退路,如此……我军必是军心大乱,军心一乱,五万贼军攻马林将军一部,可!攻河之南岸,亦可!五万贼军围攻被困军卒,还是可!”

    “但依照老贼性情,必会暂舍渡河攻界凡城之我军,此地之军已无任何退路,只需遣一将死守城池即可。”

    “老贼所图绝非仅身处绝地之军,绝对会先攻马林将军之军!”

    “因为河水将杜松将军一路大军一分为二,河之南岸我军必不会果决立即退军返回抚顺以存实力,必会犹豫不决想以他法救出杜松将军。”

    “唯一可能逃脱的反而是马林将军一部,所以老贼必会领五万大军强攻马林一部。”

    “五万对万五士气低落我军,诸位觉得我军可否获胜?”

    “马林将军战败,叶赫部必惊恐逃离,战败消息更加让河之南岸我军惊恐,继而五万贼军再战我之两万士气皆无大军,随后再渡河战困于死地杜松将军。”

    “此前路两路军皆败,转而再向东急行,围杀已经好不容易通过山岭险道,已经来到鸦鹘关近处的后路两路大军。”

    “因李如桢怯懦畏死,或是因靠近沈阳、辽阳之地,所得我军大败消息必早于刘将军一部,而此人必不会与刘将军一部汇合,与敌死战不退,必会急行后撤,而努尔哈赤也定然不会追杀此等之卒,他的目的绝对是刘将军一部。”

    朱由校将竹竿指向刘一部,说道:“刘将军乃我大明悍勇无敌将军,与杜松老将军同为我大明军之柱石老将,若所领之卒乃四川之军,刘将军尚可安然退回我大明,但其卒多是朝鲜之卒,刘将军也定然会战死在阵前。”

    “盖因川军与朝鲜之卒不同。”

    “四川之地多为山岭险要之地,其卒最擅山林险地厮杀,刘大哥言,我大明最好山地之卒,乃川、越之地,而此时攻贼之地皆为山岭险要之处,此等地形正是川、越之民善战之所。”

    “朝鲜之卒又是不同,虽朝鲜之地也有诸多山岭,自倭寇侵入朝鲜之地,几乎尽占其地,我大明乘朝鲜此等危急之时出兵相助,朝鲜之国不仅仅不予以我大明之军粮食,更是多有怨怼之语,此等之卒随我军讨贼,若我军占据上风还罢,一旦被建贼大军围困,此等朝鲜之卒,必会坐视我军被困而私自南逃!”

    “如此之下……”

    “如此之下……我军……我军还能存……几人?”

    声音越说越低,整个房屋窒息的让人发狂,首辅方从哲、吏部尚书周嘉谟、刑部尚书黄克缵、兵部尚书黄嘉善、侍郎薛三才……太常寺少卿亓诗教……监察御史熊廷弼……太子中允孙承宗……五军都督府都督成国公朱纯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东厂提督崔文升……

    十数名朝中文武重臣身若抖糠,兵部侍郎薛三才更是直挺挺栽倒昏死,郑国泰扑通一声跪倒,头如捣蒜。

    “陛下……陛下,不是臣,绝不是微臣啊……是他们……是他们说此战必胜,是他们欺瞒陛下,微臣说了……微臣说了啊……”

    “陛下……是他们欺瞒陛下私令杨镐出兵的……臣不同意的……”

    “都是你!”

    “混蛋”

    “都是你!老子就说了,等陛下答应,你他娘地害死老子了”

    “陛下……真不是微臣……微臣……微臣没这么大的胆子啊!”

    “陛下……”

    万历帝呼吸急促,看着郑国泰倒头如蒜,看着他指着朱纯臣大骂,指着一群文武大臣痛哭流涕……

    “砰!”

    万历帝恨恨将手中暖炉砸在郑国泰头上,暴怒的皇帝瞬间吓住了痛哭流涕的郑国泰,屋内更是跪了一地人,就算是性格倔强的刘卫民也不得不跪倒。

    “好……好啊!”

    “真的很好,没有朕的旨意,如此事关我大明国运之事……”

    万历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嘴角更是无声滴落数滴鲜红。

    “很好啊!”

    “大明竟然出了这么多忠贞臣子,你们真的是朕的好臣子”

    “噗……”

    一口鲜血瞬间喷出,万历帝两眼怒睁指着下面一群不住磕头哀嚎臣子。

    郑贵妃大惊,起身就要尖叫,刘卫民已经一跃而起。

    “喝”

    双臂陡然用力,竟生生将偌大的靠椅连人一起举了起来。

    “还他娘地愣着作甚?快送陛下回宫,寻太医!”

    刘卫民冲着常云就是一阵暴吼,这才惊醒了傻愣愣的老太监。

    “陛下……”

    “滚!”

    “砰!”

    常云正要哀嚎,却被刘卫民一脚踢翻。

    “孙世义、司马礼!”

    “属下在!”

    孙世义、司马礼忙上前。

    “立即抬着陛下回宫,立即寻太医,慢了一步,老子剁了你们的狗头!”

    “诺!”

    孙世义大手一挥,上前数名宦官抬着住沉重躺椅,司马礼更是转身急奔,不一会一阵马蹄声极速向西华门冲去。

    “陛下且莫急,龙体为重!”

    刘卫民一边跟随宦官冲向西华门,一边大声安慰,可他也不会说太多安慰话语,就算会,这个时候他也想不出太多词语,变来变去还是这么一句话语,一边奔走,一边死死掐住万历帝的虎口,他知道,虎口可以刺激心脏跳动。

    净军驻地变故太过突然,整个驻地,上万净军更是纷纷出动,不一个时辰就将整个皇宫死死围住,一干大臣也被一一看押起来。

    郑贵妃整个人都吓傻了,瘫软在地想要爬起来去追远去的刘卫民,可努力半天也未能起身。

    “姐……姐……真不是我……”

    “啪”

    郑国泰拉着郑贵妃想要起身,却被郑贵妃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你……”

    话语未完,郑贵妃双眼一翻,人缓缓软倒在地,屋内又是一阵大乱。

    “姐……姐……”

    看着一群宦官又急匆匆抬着郑贵妃远去,看着郑国泰护在郑贵妃远去,太子朱常洛一脸惨白,心下惊慌失措,不由问向一脸呆傻的方从哲。

    “方……方阁老……怎么……怎么办啊?”

    兵科给事中杨涟一脸阴沉,突然冷哼道:“妖言惑众!谄媚阉宦竟然以妖言诅咒我大明必败,以致我皇气急病危,杨某必不与之善罢甘休!”

    众人一愣,全傻愣愣看向杨涟,孙承宗正要开口,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不语,朱由校刚想辩解,父亲突然冷冷看了他一眼,心慌的他也只能低头不语。

    “方阁老,此时……此时可否还来得及告知杨经略使?”

    熊廷弼心下恐慌,最后还是希望可以阻止,尽管谁也说不好那小子之言是不是真的,可是他的心脏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来。

    方从哲看向漆黑的夜色,看向遥远的北方,一脸灰败若死。

    “晚……晚了……”

第59章 霸王硬上弓,做我大明驸马吧【第一章】

    的确已经晚了,尽管锦衣卫、兵部全都派遣了快马连夜赶往辽东,可当他们三日赶到沈阳时,杨镐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崩溃……

    几乎与历史毫无半分差别,杜松领军过河,期望趁努尔哈赤犹疑之时一举夺了界凡城,夺下这座至关重要的桥头堡,可正如朱由校小木匠所说,努尔哈赤领兵五万,一举将他死死困在了河之北岸,一举将杜松所部一分为二,而河之南岸的军卒也没能第一时间退回抚顺,正因在南岸结营自守,也彻底丧送此路全部兵马。

    几乎完全按照刘卫民所知的剧本,努尔哈赤困住明军老将杜松,转而以优势兵力一举围歼恐慌失措的马林所部,继而吞噬未能果断撤离的河之南岸明军,困死在河之北岸的杜松也随之战死。

    兵败的太快,仅仅只是三日交战,两路大军全军覆没,杨镐得知噩耗,急令李如桢后退,而不是向刘所部靠拢,正因此令,刘所部错失了逃离的机会……

    万历帝昏昏醒醒,刘卫民身披甲胄站在殿外,大明的天空也显得阴沉昏暗,他只是像个千年塑像一丝不动站在殿外。

    方从哲像是老了数十岁,仅仅十日,整个人已经佝偻不成了样子,本还只是斑白的发丝也成了雪白银亮,两个小内侍搀扶着他一步一挪走了过来,刘卫民双眼却始终盯向昏暗的天空,看向远处隐隐闪跃着的明亮……

    “刘……指挥使……”

    “可……可还有良策……”

    苍老低沉声在耳边响起,刘卫民终于低头默默看着眼前老人。

    “……”

    刘卫民静静看着老人期望的眼神许久,最后还是抬头看向天空。

    方从哲一脸失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奈缓缓走向殿内。

    稀稀拉拉一些人来了,又一一佝偻着身体默默离去,整个皇宫都弥漫着刘卫民极为厌恶的灰败死气,十万精锐大军的丢失极为严重,一朝兵败,整个辽东瞬间空虚无比,短短十日间,努尔哈赤再攻海西女真叶赫部。

    “没了叶赫部……接着就该是铁岭、沈阳、辽阳了吧……”

    刘卫民喃喃低语,却无任何法子,建州极为漂亮的闪击战彻底将明军的虚弱暴露了出来,叶赫部的丢失,铁岭就没了侧翼的支持,突出在外的铁岭就算想保住也是痴人说梦。

    没了铁岭,沈阳就会被西、北两线夹击,没了沈阳,远离广宁的辽阳又如何以守?

    刘卫民抬头遥望着昏暗天空,不知何时,郑贵妃已然站在了身后,看着他的目光更是无比的复杂。

    “陛下唤你入内。”

    声音嘶哑、低沉,刘卫民没有太多犹豫,微微躬了躬身体,大步走入殿内。

    “坐吧。”

    刘卫民没敢抬头看向万历帝异样的潮红,也没敢开口高呼“陛下”,只是默默半跪在床前低头不语。

    万历帝看着依然倔强不语的他,心下一阵叹息,微微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轻声低喃。

    “朕让你失望了吧……”

    “十万大明精锐……国运之争……”

    “呵呵……”

    万历帝看着低头不语的刘卫民,眼神极为复杂,许久才悠悠叹息。

    “你小子赢了朕,心里很不好受吧?”

    “朕这心里也不好受……可……可事已至此,奈何?”

    “……”

    “朕本是要一些人为我大明十万冤魂赔命的,可朕不行了,你……你还年轻。”

    “你还年轻啊……”

    “听朕的话,今后可莫要这么不顾一切,做事要考虑后果,莫要太过冲动。”

    “去吧,三日后,朕为你大婚。”

    “啊?”

    刘卫民一脸惊讶抬头看着万历帝,心下知道,有些事情就算是皇帝也是无可奈何,如此惨败势必是要一些人为之付出代价,本还是有机会阻止,正因朝廷文武大臣私令杨镐强攻建贼,这才提前造成了惨剧。

    可正如眼前皇帝所言,身体真的不行了,太子朱常洛是那些文武倾力支持的对象,一旦没了那些人支持,登基后又当如何维持朝廷的稳定、权威?

    刘卫民虽不是很懂,但十日来默默站在殿前,耳边随风飘来的轻声哀叹,他就已经知道眼前的皇帝也是无可奈何,但更让他吃惊的是……万历帝竟要给他赐婚!

    看到他终于有了点异样反应,万历帝不由一笑。

    “你这臭小子,终于有了点生气。”

    “是不是挺意外的?”

    刘卫民挠了挠头,不解道:“小将的言行都在陛下眼里呢,陛下应该知道小将并无心仪女子才是。”

    万历帝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你小子不是挺喜欢校儿叫你大兄吗?朕让你小子真做了校儿大兄,竟又不乐意了?”

    刘卫民心下大惊,忙开口道:“陛下,您……您老可不能如此坑俺啊!”

    “臭小子……朕又如何坑了你?”

    为了今后幸福,刘卫民掰着手指忙说道:“驸马都尉是皇家的高级奴仆……陛下,俺说的是实话,您老可不带生气的啊!”

    “……”

    “奴仆就奴仆好了,俺这辈子也打算一直为大明尽忠效力,有陛下为靠山,俺也能自在些,不用看那些混账们的脸色,可是……”

    “陛下,您看啊,做了驸马,那就跟做了和尚、当了寡妇没了任何区别,不能娶个小妾也就罢了,还不能逛逛青楼啥的……”

    一看到皇帝吹鼻子瞪眼,刘卫民立即改口认错。

    “一夫一妻……其实也挺不错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恩恩爱爱挺好,可……可这……可这驸马真不是人干的啊……”

    “陛下您老别生气啊!咱不是说好了不生气吗?”

    “人家夫妻……就您老与娘娘来说,您老身体不好,娘娘整日陪在您老身边,娘娘要是有个不痛快,您老也跟着焦急不是,驸马可就惨了,生病了,身边还只能孤家寡……那个……那个只能一个人凄凄惨惨,这得多悲惨啊?”

    “不能天天见面、两地分居也就罢了,俺还想着赶明个再跟建州老贼干架呢,您老……这不是断了俺的念想吗?”

    刘卫民是真的急眼了,大明的公主、驸马就是个天大的坑,谁掉坑里谁倒霉,进去了还爬不上来的那种。

    郑贵妃两眼瞪得老大,鼻孔直冒烟气,皇帝却一脸微笑,好像还挺享受刘卫民的一脸涨红焦躁不安。

    “呵呵……”

    “你小子就是屁事多!”

    看着刘卫民一脸不乐意,万历帝又是轻轻一叹,说道:“你小子作得太狠了些,辽东诸将不喜,满朝文武怨怼,就算是……太子对你也多有不满,至于缘由,你自是清楚。”

    “别以为朕真的是在坑你小子,就你说的那些屁事,朕给你免了不就完了。”

    “五军都督府、锦衣卫,哪怕东厂你都没有法子担任职务,净军、幼军还是可以的,可净军素来都是宦官为其指挥使,除了为我皇家驸马,你小子又如何可任职净军?”

    刘卫民一愣,低头认真思索,想了一圈,最后发现还真是如此,去地方吧,他得罪了满朝文武大员,就算今后他装个鳖孙,老老实实趴着,他也绝不会安生得了。

    朝廷上也是不成,最后悲哀的发现还只有净军一条路可走,净军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也跟兵部没一毛钱关系,完完全全是皇家私人财产,可关键是……

    刘卫民很小心问道:“陛下,驸马真的可以做净军指挥使?小将却从未听说哪个驸马为净军头领啊?”

    万历帝轻轻一叹。

    “你小子赢了朕,你……”

    “明白吗?”

    刘卫民又是一愣,脑中突然像是被什么砸了一击,面色也不由哀伤起来。

    所有人都在欺瞒这位皇帝,满朝文武,五党、东林党,本应是皇帝的狗奴才的东厂、锦衣卫,本该是与皇帝穿一条裤子的五军都督府大明勋贵们……甚至可能连这位躺在病床上皇帝的亲生儿子也在欺瞒。

    突然间,他竟然察觉自己的鼻子是如此的酸楚……

    看着眼前小子低头不语,万历帝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无所谓一笑。

    “政治是场交易,他们想活命,想保住太子之位,就得跟朕低头!”

    “妍儿还是不错的,太子成了你之岳父,今后只要不是太过胡闹,想来是无大碍的,净军全是些宦官,就算想要造个反啥的,那也不可能,太子对你也就放了心,至于朝臣……”

    “他们还没有资格过问我皇家之事!”

    刘卫民心下一阵悲哀,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老人竟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对了,你还不知道幼军的事情吧?”

    听着万历帝突然问出话语,刘卫民一阵皱眉,听着“幼军”就觉得应该是后娘养的。

    万历帝轻轻叹息道:“幼军本是太祖为建文帝设立的军卫……府军前卫。”

    “府军前卫……定制不少,堪称我大明军卫之首,其下军卒皆为二十岁之下,皆是我大明阵亡将士失孤之孩童,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幼军不复以往,也只能在宫门前而已。”

    “如今幼军虽为五军都督府所掌,但朕已经为你讨回,今后你就兼着幼军指挥使好了。”

第60章 被坑了,娶了个不能动的小萝莉【第二章】

    刘卫民考虑再三,又再三确认,直到病重的万历帝准备用药碗砸他时,这才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辽东萨尔浒战败,杨镐被锦衣卫直接罢职入监,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而杨镐就成了最佳背锅之人,辽东经略使也毫无意外落在了熊廷弼的头上,几乎与《明史》所记载一般无二,为了更加谨慎,袁应泰也随之入辽任辽东巡抚。

    好像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刘卫民所做的一切好像根本就是毫无意义之事,群臣也再无任何反对他就任净军、幼军指挥使一职。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毫无意义之事,更让他心惊的是万历帝比历史上的病情更加严重,这让他很是担心。

    皇家嫁女,刘卫民很是稀奇,听人说场面是挺奢华的,可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竟然一次性解决,连婚前见个面,了解了解彼此性情啥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婚前找人试婚、奉子成婚的屁事了,提前出狱的余丛升、李维翰两人将他扶上马,往他身上随意套了件大红袍子,再给他帽子上插几根野鸡毛、胸前戴了个大红花就算完事了,刘卫民很想问问具体程序,结果被余丛升老混蛋很是拍了一巴掌,俩老混蛋自顾自跑了个没影。

    事到临头,刘卫民又能如何,咬着牙、骑着高头大马,一路来到太子府,也不知他的名头是不是真的太臭了,竟然没几个人前来招呼,只有朱由校带着几个宦官站在门口,一看是自己小弟,激烈跳动的心脏顿时平稳了下来。

    “哈哈……”

    “今后咱们可就是亲兄弟了,谁敢欺负你,大兄揍不死他!”

    “哈哈……”

    刘卫民一把搂住比他矮了一头的朱由校,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捶胸拍肚皮,好像真的是亲兄弟一般,却不察朱由校脸上神色更加怪异。

    “走走,今个咱兄弟俩不醉不归,啥时候被人欺负了,跟姐夫说,姐夫替你出头,揍他丫的!”

    “哈哈……”

    不容朱由校拒绝,拖着未来的木匠小皇帝就走,可这毕竟是皇女出嫁,刚进了正堂,嬉皮笑脸立即严肃了起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给太子兼老岳父的朱常洛叩头礼拜。

    朱常洛好像真的不是很喜欢他,至始至终都是一副阴沉着的脸,他也不太过在意,努力了这么久,甚至将自己生生逼到了绝路,萨尔浒之战还是没能逃过历史的轨迹,他就不相信了,眼前病恹恹,一看浓浓的黑眼圈就知道是**过度,就这么一个人,他能逃过一月天子的命运?

    反正他自己是不怎么相信的,既然命运无法更改,最多也就装一个月的鳖孙而已。

    刘卫民心下不住嘀咕,面上却极为恭谨,他也不懂太多,一看朱常洛身边都是坐着的妇人,挨个行礼一遍再说。

    礼毕,朱常洛才开口说道:“成家立业……成了家就不能再这么肆意妄为,今后还要多守规矩,少惹是非,否则……”

    “哼!”

    刘卫民赶紧说道:“岳父还请放心,孩儿绝对遵从国法礼度,绝不招惹是非。”

    “哼!”

    朱常洛又是冷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起身离去。

    刘卫民眉头微皱,瞬间又一脸笑呵呵。

    接着又是老岳母傅选侍一阵细细叮嘱,看着老岳母一阵落泪,他也不敢大大咧咧安慰,可看着傅选侍二三十岁年轻模样,心下又是一阵嘀咕。

    等到新人被一群婆子姑娘牵了出来,看着仅有**岁模样的“妻子”,刘卫民是彻彻底底傻眼了。

    人都盖了红盖头,也被人牵了出来,刘卫民是怎么都不带劲,跟个木头似得任人摆布。

    又是拜天地,又是敬父母,自打见了女娃的那一刻,他就跟失了魂一般,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咋进的驸马府,是如何进的洞房。

    一大一小,俩人呆坐在床头,火红喜烛不时噼里啪啦炸响……

    “唉……”

    “可是被陛下坑惨了……”

    刘卫民噗通一声躺在床上,一脸忧愁想着万历帝说的“什么大兄”之类,身边的丫头,就算他还没掀红盖头,仅看身材,那也不可能比木匠小皇帝年纪大了!

    “这可咋整啊……”

    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来,一挺身坐起,开始了他的翻箱倒柜。

    “……”

    “嘿嘿……”

    “陛下果然大手笔,竟然给了这么多嫁妆!”

    “店铺二十间……皇庄六十六座……金银……金银三十万两?”

    “怎么……怎么这么多?”

    刘卫民彻底傻眼了,忙去看身边小人儿,拍着脑袋也想不明白,不是都说万历帝不喜欢一月天子吗?

    “我说媳……媳妇啊……那个……陛下可真心心疼你啊!”

    “好吧!”

    “陛下都不这么小气了,你家相公我也不能委屈了你,不过……媳妇,你还是太年幼了点,过些年,等你长大了,咱再生娃娃吧。”

    刘卫民心下是怎么着都是不带劲,可看着皇帝给他的家资,又实在是于心不忍,也只能认命了,就当先养着个闺女吧。

    心下想着,也不由伸手去掀红盖头来。

    “红唇大眼,鼻梁中正又不显庸俗,长大后的确是个大美女,就是觉得吧……媳妇你这颗顶好大白菜,被俺这头肥肥给拱了……”

    “媳妇儿……”

    “你是不是也觉得相公有点禽兽了?”

    “驸……驸马……”

    耳边听着尚还幼稚的童音,刘卫民心下又是一阵哀叹。

    “得嘞!”

    刘卫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小丫头头上沉重凤冠扔到一边,自己脱掉了鞋子跳上床铺,不管身后小丫头一脸怪异看着他抖动床被。

    “从今个起……你睡里面,相公睡外面,就这么着了。”

    刘卫民随意将大红外衣扔在一边,穿着内衣钻进被窝,满脸喜滋滋的翻看皇帝给他的店铺、皇庄。

    “胭脂铺子三间……米粮铺子十五间……铁匠铺子一间……当铺……当铺一间?”

    刘卫民一拍脑袋,不解低喃道:“胭脂水粉也就够异类了,怎么……怎么还有当铺啊?”

    一抬头,正看到小丫头一脸好奇看着他,不由一笑。

    “你也想看啊?”

    “得嘞!”

    刘卫民拦腰将她抱起扔进床里侧,或许感觉到了小丫头的紧张,又是不由一笑。

    “别紧张,你……暂时就把相公当做兄长好了。”

    说着刘卫民将店铺的单子扔到了小丫头面前,说道:“胭脂水粉啥的给你了,其他店铺先放着,等相公过些日去瞅瞅,看看能否赚钱,不赚钱咱就改行做其他生意,等相公整好了,都给你。”

    小丫头张了张小嘴,很想说这些都应该是她的,可一看到刘卫民一脸不在意,又低头不言语起来。

    “大王庄……小王庄……李老公庄……刘老公庄……顾家屯……”

    “哎呀……太多了!”

    “媳妇啊,要不明日咱们去瞅瞅吧?”

    刘卫民心下大喜,正愁着该咋养活一大家子呢,皇帝这就给了他这么多土地。

    小丫头一脸诧异看着刘卫民,轻声说道:“明日……驸马……”

    “咋了?”

    刘卫民一脸不解看向犹犹豫豫小丫头,小丫头则低着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嬷嬷……嬷嬷不会允许的。”

    刘卫民一愣,好一会反应过来,脸上也露出奸诈来,嘴里更是嘿嘿一笑。

    “媳妇啊……陛下是将你提了公主,可也答应了你家驸马的,咱家与别人家不一样,爱咋滴咋滴!”

    “再说了……你家相公手里可还管着好几万净军呢,尽管只有万余可以拿刀子的,可还有不少扫地的,倒垃圾的,做饭的,伺候宫妃的……各式各样的宦官都有,哪个嬷嬷这么横敢跟咱脸色看?”

    “放心,谁欺负你,跟相公说,咱整不死他!”

    刘卫民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皇帝说的这番话语,就是一阵滔滔江水不住赞叹,果然还是老姜比较辣啊!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忽悠的,小丫头竟然不怎么害怕他起来,不时喊着“相公相公”与他争抢着家产来,最后还是刘卫民比较无耻些,争来抢去,小丫头差点连胭脂铺子也弄丢了,最后也还是露出两个小虎牙,这才保住了属于自己的财产。

    驸马府距离净军驻地不远,或许这是皇帝怕他有事没事出去招惹是非,特意为他选的地方,这座驸马府极为仓促,据说是刚被关进大牢的杨镐的府邸。

    府邸占地十亩,房间多少他没怎么在意,是个标准的多重三进四合院,门前大狮子也挺气派。

    一夜与小丫头胡闹,睡得晚,起的却不晚,按照习惯先打几拳,洗刷了一遍后,带着睡在门房的小豆芽就要出门,可还没刚打开院门呢,就见一群老老少少站在府门前,不远处更是围着一圈又一圈伸着脖子观望的百姓。

    看到这一幕,刘卫民有些不解了,再细细去看,眼前这些人自己根本就不怎么认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堵在驸马府门前?”小豆芽上前一步,大声喝问。

    一年轻妇人突然抱着个孩子站到刘卫民身前,眉毛倒竖,一脸愤怒至极盯着他。

    “呸”

    “阉党奸贼”

    “若非是你……你这狗贼擅自退离界凡城,我大明十万精锐……又如何一日丧尽?”

    “我家老爷冤啊……”

    “苍天无眼……”

    “老爷……你冤啊”

    “狗贼逃离不纠其罪……却让老爷您入了死牢……”

    “老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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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介绍:
刘卫民,是明神宗朱翊钧的殿前骑士,是明光宗朱常洛并不喜欢的女婿,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大兄兼妹夫,是朱由校妃子的相公、长子的老爹,是明思宗朱由检最为厌恶的大明镇国公,是大明朝文臣最不喜欢的驸马爷,是大明朝最为锋利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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