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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txt下载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两军对峙【第二章】

    “命令左右两翼暂缓行军,居于我军后五里,无本将之令不得冒进,冒进者,斩!”

    刘卫民没有听到有人应诺,不由恼怒回头去看充当传令官的马云鹏。

    “为何不去传令?”

    马云鹏皱眉道:“我军已经深入三十里,拒我军探子所查,界凡城此时当有千人留守,我军军卒杀一人折三人,两翼居于山岭,两翼突出,敌军自忧被我军围困而不敢……”

    “不敢什么?”

    刘卫民大怒,指着马云鹏鼻子大骂:“你是指挥使,还是老子是指挥使?”

    “老子就是要界凡城的混蛋出来与老子一战!”

    “杀一折三?”

    “你他娘地懂个屁!”

    “滚”

    刘卫民一把推开马云鹏,对着两个娃娃大吼。

    “小三、小四,立即传令左右两翼暂缓行进,于我军后五里!”

    “诺!”

    两小娃娃可比身后一帮子锦衣卫听话多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小豆芽很怪异看了马云鹏一眼,见刘卫民大步走向阵前,忙快步紧紧跟上。

    军令下达,左右两翼果然缓慢了下来,而山谷中军也暂缓了行军速度,好像再等待着什么。与此同时,界凡城也因之犹豫不决。

    界凡城在后世的铁背山,铁背山不高却陡峭,而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苏子河、浑河交汇处,自抚顺至此地,基本上都需要沿着河谷狭窄处前行,但过了界凡城后,道路就宽广了许多,所以最危险的地段就是这一地段。

    刘卫民就算聚起三千人全部沿着河谷前行,也会拖拖拉拉蔓延数里,反而左右两翼沿着山岭前行,行军速度会加快了许多,可当刘卫民下达军令后,整个部队行军速度变缓了许多,也正因建州探子的探报,也让莽古尔泰犹豫不决。

    “旗主,明军中军与两翼脱节,是不是咱们打上一打?”

    莽古尔泰皱着眉头,他只是前来巡视界凡城,没想到竟然遇到明军前来,很有些疑惑此次是不是明廷大举进攻的信号。

    莽古尔泰看向李永芳皱眉问道:“明廷……好像定下的是七月吧?”

    李永芳点头说道:“贝勒爷说的是,可据沈阳来报,各路兵马并未聚齐,当不至于现在才来攻,只是这支明军……着实怪异!”

    莽古尔泰沉默许久,手中马鞭一起一伏,别看年轻却也久经战阵,思虑许久后,说道:“此事不管真伪,先通知阿玛。”

    李永芳点头道:“如此最为稳妥,可眼前之敌又当如何?若对此不闻不问……”

    莽古尔泰轻瞥了李永芳,尽管嘴角不屑,但他的话语却不得不加以重视。

    李永芳本是抚顺游击将军,因为暗中降了努尔哈赤,内外相击下抚顺沦陷,卫所中明军大多惨死,余者皆成了李永芳名下汉军,不仅仅如此,也或许是努尔哈赤千金买骨,此人不仅仅由抚顺参将升为建州副将,努尔哈赤更是将阿巴泰的女儿,也就是莽古尔泰的七弟女儿下嫁给了此人,若按照这层关系,李永芳还得称呼莽古尔泰五叔呢。

    就算如此,莽古尔泰也极为看不起此人,但努尔哈赤为了表示对降臣重视,此次前来界凡城巡视就是由他陪同莽古尔泰前来的。

    虽不喜此人,但莽古尔泰知道父亲的意思,对此也不敢强烈表现出厌恶,听了李永芳的话语,莽古尔泰不得不谨慎,两军大战在即,若此时退避龟缩必会被兴京各贝勒耻笑他的懦弱,势必会打击正蓝旗士气。

    “再等等……”

    “来人!”

    站在门外的牛录伍究推门走入屋内,跪在地上重重叩头。

    “主子!”

    “立即领兵居于河北岸,令苏色领其民相助之,务必阻敌军于南岸!”

    “若一明军越河,奴才自斩头颅!”伍究重重叩首退出房门。

    犹豫良久,莽古尔泰还是决定先派人前去兴京,他不确定明军究竟意图是什么,还是觉得先等进一步消息。

    界凡城距离兴京赫图阿拉快马仅需一日,虽看起来抚顺至界凡城更近些,但崎岖的山道需要的时间更长,再加上刘卫民刻意拖延脚步,直到来到萨尔浒河流前时,界凡城也未有半分动静,只是对岸不时出现女真探子来回叫嚣,看起来远远多于之前遇到的探子数量。

    北岸界凡城未有丝毫动静,左右两路最后也不得不与中军汇合为一部。

    看着对岸数十建州贼来回奔跑叫嚣,刘卫民非但未有恼怒,而是紧皱着眉头说道:“三弟……好像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邢烈点了点头,说道:“抚顺叛将李永芳勾结建州老贼后,随后也以此连破我数堡,但随后就退回了界凡城,老贼也返回了赫图阿拉,按理说界凡城有千人贼军,我军也只三千卒,当不至于如此忌惮我军才是。”

    看着对岸仅有数十人,刘卫民皱眉思索良久,不确定道:“或许是因我部行军迟缓的缘故吧……”

    “且不管其他,传令全军,以我大营之规矩安营扎寨!”

    刘卫民话语让众将一阵错愕,谁也未能想到他会下达军令在此处安营扎寨。

    马云鹏正要开口,刘卫民眼睛一瞪,指着他怒道:“老子是指挥使,老子同样也是锦衣卫百户,老子腰间还悬挂着陛下御赐镇纸,你他娘地再敢与老子多言一句动摇我军心,别怪老子先斩了你的狗头!”

    众人一听这话,皆是苦笑连连,看样子眼前的将军又犯了混劲,众将无可奈何,只得按照刘卫民要求在河南岸安营扎寨。

    按照老营的规矩,刘卫民的中军大营必须居于最易遭受攻击的一侧,正面河流还未冰封,而此处水流也并未达到可以淹死人的地步,但是想要在胸口深的河流中,正面水过河攻击却是极为不易,故而只能选择上游或下游先行过河,集起足够兵马才可全力一击。

    刘卫民一面令小三、小四两个娃娃拿着沙漏,测算河流流速,一边指挥军卒伐木掘石在北岸修建防御阵地。而此时努尔哈赤已经收到了儿子送来的急报,连夜带着三千兵马前来界凡城,可这已经是刘卫民修建了一日阵地之后的事情了。

    努尔哈赤身后站着费英东、代善、莽古尔泰、李永芳……十余名大将,更是有数百人随在其后护佑。看着河对岸密密麻麻的树木搭架的堡垒,代善很是不解看向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界凡城与兴京不过一日之路程,我等前来也不过用了两日之时,怎么……”

    代善指着对岸密密麻麻的堡垒,不解道:“怎么就建成了此等模样?”

    莽古尔泰一脸苦笑,他也很难相信刘卫民竟然用了一夜就修建了如此规模的营地,半夜时他也不是没有派人前去试探,结果自己没试探成,自己还死了百十人,原来刘卫民半夜后就从上游过了河,带着千人躲在丛林中埋伏,一阵厮杀后,莽古尔泰丢下百十人后,更是被无数火龙追到界凡城下,漫山遍野火把,守在界凡城内的李永芳未敢出城一战,而刘卫民在城下竟然足足堵了一日,火炮、火铳、弓箭不间断射击下,堵住狭窄的山道的刘卫民,硬是死死将莽古尔泰堵在城内一日无法出来,直到夜幕降临,刘卫民才留下无数火把离开返回南岸,而此时的南岸防御已经初步设立起来。

    按照刘卫民四处查探后,营地交错设置防御木堡、石堡,其实就是简易的土坑周围垒放石块,顶层加上树木再铺上砂石,看起来就是一个个的简易的土屋,交错土屋设置火炮、火铳、弓射手,交叉火力让敌人很难靠近,而距离河岸百米处内围则是一个个白色帐篷。

    努尔哈赤听着儿子解释,脸上却未有丝毫变动,两眼来回扫视着对面明军营地,脸上也露出微笑来。

    “明军之长处在于城池之坚固,而此处……一把火而已。”

    “永芳,沈阳可有消息传来?”

    众人听了努尔哈赤话语,皆露出笑意来,此处狭窄,本就不适合大军安营扎寨,眼前三千兵马已经是了极限,看起来外围防御甚严,实则破绽无数,尤其看到此处明军中军大营居然居于东侧边缘,以为那里道路险阻些就安全了吗?

    更为致命的就是两军相距太近,一旦让他们靠近了营地内围,只需些许弓箭就能火烧整个大营,唯独担心的是沈阳大军的动向,而眼前之人在努尔哈赤眼里不过是一块嘴边的肉罢了。

    努尔哈赤问话,李永芳忙上前抱拳道:“启禀皇上,杨镐老贼领五千兵马于抚顺,只是不知因何杨镐竟然已于昨日返回了沈阳。”

    “哦?”

    努尔哈赤一愣,不解转头去看李永芳,皱眉道:“杨镐老儿领兵返回了沈阳,抚顺此时兵力几何?”

    刘永芳再次说道:“杨镐的确领五千兵马返回了抚顺,只是奇怪的是东宁卫余丛升却亲领三千卒,押解大批钱粮、箭矢、火药屯于抚顺。”

    “余丛升?”

    努尔哈赤眉头一皱。

    “可查明了此处明将是谁?”

    李永芳刚要开口,莽古尔泰却突然说道:“父皇,此人正是东宁卫之人,名叫刘卫民,一不名小卒,只是此人颇为武勇,丝毫不弱我军之巴图鲁!”

第32章 莫名暴怒的努尔哈赤【第三章】

    天空突然像是七岁的娃娃,本还骄阳似艳,下一刻却阴冷的像块生硬的钢铁,空气中更是飘起了淡淡灰色烟雾,远处的山谷朦朦胧胧像是一头噬人凶兽,惊慌失措的军卒捂着乱糟糟的脑袋匆匆躲进低矮的屋檐,看着屋檐下瑟瑟发抖的枯瘦身影,站在城楼上的余丛升更加远眺根本无法看见的北方……

    抬头看着愈发凝重的天空,早已浸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冰冷的寒意不住侵蚀着肌肤……

    余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阿……嚏!阿……嚏!三叔,城头太冷了……”

    余丛升像是没听到余广话语,依然远远看着萨尔浒方向。

    “三叔,您若冻病了,那小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逃了回来,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余丛升回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余广,正要再次开口的余广也只能无奈闭嘴不言,就在以为自己三叔不为所动时,余丛升转身走下城头。

    随同侍女匆匆为两人换上洁净衣物,一名家将急推门入内,裹挟着的阴冷让屋内气温骤然一降,就在余广欲要恼怒训斥之时,余丛升猛然站起。

    “如何?”

    家将宁一良半跪于地,低头说道:“刘大人于界凡城南岸立寨,已与建州老贼交手数次,斩敌五百余人,刘大人希望大人将将士所获交于家中妻儿手中。”

    空气飘荡着的压抑让人焦躁欲狂,话语是如此平淡、简单乏味,可所有人的心脏却无名的一阵刺痛!

    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湿润、阴冷,嘴角轻启,毫无任何情感话语淡淡飘荡在空中。

    “界凡城……”

    “主将何人?”

    宁一良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刘大人刚入萨尔浒之时,界凡城主将是建贼老奴之子莽古尔泰、叛将李永芳,随后,老贼亲领三千贼众入萨尔浒,随同者费英东、代善等十余将。”

    “第一日,叛将李永芳领千人欲过河攻我军南岸大营,刘将军斩敌百人,敌退。”

    “二日、三日、四日,敌以建贼代善、费英东自西,贼莽古尔泰、李永芳自河之北岸,两军各领千余人欲夹击我军,我军斩敌数百,并生擒建贼大将数人。”

    余丛升表情平淡无情,双手却不知何时紧紧攥起。

    “我军伤亡几何?”

    耳边听着余丛升无情话语,探子宁一良突然抬起头来,表情更是有些疑惑不解,见余丛升眉头微皱,忙低头说道:“我军阵亡百人,伤三百余人,二将军已经将伤者带了回来,随同还有建贼俘虏和头颅,二将军担心大人担忧,这才提前一步返回。”

    余丛升沉默良久才抬手挥退了宁一良,看着皱眉不已的他,余广不解道:“三叔也是知道那些建州贼子的悍勇,那小子怎么可能挡得住同等兵马夹击?而且……而且伤亡还如此之少?”

    余丛升抬眼轻轻看了一眼余丛升,说道:“你也是见到了如今的辽阳城,若想攻我辽阳之城,当需兵几何?”

    余广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除非是大将军炮,仅以人力攻此时之辽阳,侄儿也不知需要死上多少人。”

    余丛升点了点头,说道:“此子善守,若给此子足够时间,或许界凡城贼人全部死光了,也不一定可以破了那小子三千营地。”

    说着,余丛升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漂泊大雨,一脸担忧道:“此时大雨……堪忧啊!”

    余广同样一脸担忧站在窗前,尽管他有些不喜那个整日招惹是非的小子,也不明白自己三叔为何如此支持那个臭小子,甚至不惜得罪了杨镐督师,得罪了杜太师也要力挺那个小子,尽管他心中疑惑得不到任何解释,可那小子竟然跑去了界凡城,硬生生带着三千兵马与建州贼厮杀,仅仅斩获的数百建州贼头颅就足以让东宁卫获得巨大利益,哪怕之后一无所获,今次也足以给了朝廷一个交待。

    余丛升话语没有说错,刘卫民**着上身站在雨中看向黑蒙蒙的对岸,身后数十将皆一脸担忧,刘卫山正要抬步踏入雨中,刘卫海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大哥你不要命了?”

    “是啊,刘大哥你还受着伤呢。”邢烈上前劝说了一句。

    刘卫山看着外面大雨,叹气道:“该下雨的时候不下,不该下的时候偏偏要来!贼老天不给人活命机会啊!”

    刘卫海、邢烈和一干将领不由一阵苦笑,刘卫民却脱去身上四角裤,大大抹了把脸上雨水,回头灿烂一笑。

    “危机,危机,危险中还留有一线生机,老天爷公平着呢!”

    “哈哈……”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刘卫民大笑,众人一阵不解看着张开双臂**着身体的他,看着他仰天大笑冲向激流澎湃的河流……

    刘卫民在河流中扎猛子游泳,好像一个人游泳还不甚痛快,一个人又跳上岸,晃着小鸟扛着两个哇哇大叫的娃娃扔进河里,随着他的大吼大叫,上千人情愿不情愿全都光着屁股跳进河里,无数人的吼叫让河对面的努尔哈赤和一干将领脸色铁青。

    “阿玛,明狗此时疏于防备,孩儿愿领兵过河再战明狗!”

    几日来一败再败,谁也没想到明军会拥有如此火力,而且与他们见到的明军大不相同,以往明军火铳兵都是很远就开始点火,好像不点火就来不及点火一般,而对岸的混蛋明军却是顶起数排盾牌,盾牌后面更是站着弓箭手,巨大的盾牌如铜墙铁壁死死压制着他们的进攻,拼着无数死伤后,眼看着就要冲到了面前砍杀,一群混蛋们竟然拔腿就跑,一个个混蛋全跳进了沟壕、土堡里,还没等暴怒杀人呢,无数狂风暴雨的钢铁洪流就把无数勇士撕成了碎片,火铳炒豆子的密集更是让人绝望,还未等他犹豫着是否增加人马继续强攻,另一拨明狗举着大盾、持着弓箭、提着刀斧再次冲了过来……

    举着大盾军卒推倒摇摇晃晃挣扎站起受伤族人,身后提着刀子无情收割着惨嚎哀求军卒,无数弓箭手再次射杀着不知所措族人。

    第一日,蒙古尔泰以为自己兵力不足,未能压垮明狗防御极限。第二日,北西两线各两千对明狗极限攻击,结果昨日失败再一次上演。第三日……

    接连的失败让莽古尔泰啊失望沮丧,一再请求阿玛给他全力支持,可是……

    耳听着河对岸明狗肆意狂笑,魔咒般的“讥讽”让人欲疯若狂,莽古尔泰再也无法忍受明狗强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双膝跪在狂风骤雨中,任由冰冷寒风侵蚀着自己肌骨,头颅重重叩在杂草乱石中,鲜血沿着小溪流淌在努尔哈赤脚下。

    “阿玛!孩儿请命过河,孩儿愿领阿玛军令状!”

    耳听着对岸无数模糊不清嬉闹调戏之言,努尔哈赤非但不似身后十数员大将一脸恼怒,反而倾力侧耳去听,脸上更是露出莫名笑意。

    “阿玛”

    莽古尔泰再次重重叩头顿地。

    努尔哈赤不由眉头微皱,低头看向身前一摊殷红,看着儿子身体微颤……

    眉头微皱,微微转头看向身后一脸悲愤将领,再次看向身前儿子,努尔哈赤突然有种极度失望暴怒感来。

    “阿玛!孩儿愿领兵过河,以死……”

    “砰!”

    就在众将想要上前,请命趁明军疏于防备杀过河时,努尔哈赤突然暴怒,一脚踢翻跪在地上的莽古尔泰。

    “起来……”

    莽古尔泰再次跪倒在地,再次将头颅深深埋在土中,血色更加殷红鲜艳……

    “砰!”

    “起来”

    努尔哈赤出离的愤怒让想要上前劝解将领止步,纷纷相视却皆是一脸茫然不解。

    代善见阿玛是真的暴怒,忙上前拉住被愤怒冲昏了头的莽古尔泰。

    “五弟,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向阿玛认错!”

    代善一边拉着倔强的莽古尔泰,一边向一脸怒容努尔哈赤求饶。

    “阿玛,五弟也是希望趁着此时明军疏于防范,趁机灭了眼前明狗……”

    “哈!好大的口气!”

    努尔哈赤不由一阵冷笑,踏前一步来到两人面前,代善不由一惊,忙双膝跪倒在地,感受着膝盖传来的尖锐刺痛却不敢动上分毫。

    努尔哈赤看着代善强行扯着一脸倔强的莽古尔泰跪倒在地,嘴角上扬,一脸讥讽看着倔强却无比愚蠢的儿子。

    “莽古尔泰,阿玛的好儿子,你来告诉阿玛!几日来你破了对面明将大营没?”

    “告诉阿玛!”

    “……”

    “说!”

    努尔哈赤一脚踢翻刚刚还愤怒、倔强的莽古尔泰,看着他似乎认命似的躺在泥水中动也不动一下,看着他一脸血污,努尔哈赤胸中突然冒出无名来的火焰,双眼愈发愤怒,出离的愤怒,让人很是不解的出离愤怒。

    努尔哈赤指着莽古尔泰,虎狮般怒吼跪了一地将领。

    “阿玛来告诉你!”

    “没有”

    愤怒暴吼让人畏惧、颤抖,努尔哈赤低头看着无神双眼,冷笑道:“你没有,你与你二哥……联手也没能杀死对面的明将!”

    “阿玛的好儿子,勇猛无敌的儿子,你来告诉阿玛,你凭什么说现在就可以击败那明将?”

    “仅仅只是那些该死的明狗……在河里洗澡吗?”

第33章 英明睿智的努尔哈赤

    “哈!”

    “阿玛还真生了个诸葛在世的好儿子啊!”

    努尔哈赤仰天一阵冷笑,转身走到跪着的代善身前。

    “代善,你来告诉阿玛,明狗正在河里洗澡,是不是你就能击败了那个一再羞辱阿玛的明将?”

    “是也不是?”

    代善听着父亲话语,刚才还觉得莽古尔泰话语不错,如今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努尔哈赤低头弯腰,几乎就将整张脸贴在了代善面前。

    “代善,你的阿玛允许你,允许莽古尔泰杀过河,若再次败了回来,又当如何?”

    “夺了旗众,去了贝勒之名,如何?”

    代善大惊失色,夺了旗众、去了贝勒之名,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自己在战场上战死,至少儿子还可以继承旗众,贝勒之名依然还在,可这些若都没了……

    代善身体微颤,头颅深深埋在泥水里,再不敢多言。

    努尔哈赤挺起身体,来到翻滚涌动河边,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天降大雨,河水汹涌且深,如何安然渡河都是个问题,凭什么说可以一举破了敌营?”

    “明将下河嬉闹,就一定放松了警惕?一败再败的蠢货才会认为那该死的明将与你们一般蠢笨如猪!”

    “哼!”

    努尔哈赤大步走到莽古尔泰身前,俯视着一脸血污呆滞的儿子,一脸怒容。

    “自以为聪明若诸葛在世,实则愚蠢无比!”

    “阿玛早就与你,与你二哥说的一清二楚,无需全力攻打明营,无需损我太多族人,可你这蠢货就是不听!”

    努尔哈赤蹲下身拍打着莽古尔泰脸颊,冷声说道:“是不是觉得阿玛畏惧、胆怯,是不是觉得阿玛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蠢货,你也不看看那明将是如何安营扎寨的?”

    “南依山而建,山峭而陡,就算我军绕道登上山顶又能有几人?况且那明将已然令人登顶而待。”

    “明营之西、之北、之东皆有明将之守,西之开阔,北之临河,东为山道崎岖之所。”

    “你二哥代善自西而攻,你自北渡河攻之,明将早已调动东之守卒却视而不见,强攻数日损兵折将无数,难道英明如我儿还欲以渡河由北而攻之,却对明营之北空虚之地视而不见,却对明将大营之北处视而不见吗?”

    众将大惊失色,莽古尔泰更是一脸不可思议看向自己阿玛。

    努尔哈赤缓缓起身,看了一眼心哀若死的莽古尔泰,强忍着心中不忍,大步走到众将面前,冰冷而肃然。

    “上游狭窄而湍急,下游宽阔而水浅,明狗所擅长者火器也,今日大雨之下,火器自是十者折其**,今夜我军自东宽阔水浅处渡河,全军当奋勇杀敌,朕要一击而破明营!”

    莽古尔泰一听今夜破明营,大喜,再也顾不得遭受屈辱,一跃而起,跪倒在地怒吼。

    “孩儿愿为父皇之先锋大将,定为阿玛斩了那明将狗头!”

    “哈哈……”

    努尔哈赤仰天大笑,自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刘卫民营寨的疏漏之处,为了可以一举击败,刻意不去从东面攻营,而是自北、西两个方向不断给刘卫民压力,只是他也没想到两个儿子会如此愚蠢的强攻明军大营,数次训斥还是依然如故,最后不得不强令两人一触即退,这才大大减少了损失。

    刘卫民逐渐抽调东面防御军卒的异动早就看在了努尔哈赤眼里,本想着更稳妥些,再等上几日,等到河南岸明军火药不足时再一举屠灭,谁知昨日竟然数千明军前来。

    努尔哈赤以为杨镐已经返回了沈阳,眼前明将已经被彻底遗弃了,万万没想到余丛升竟然不顾凶险,竟然遣军送来了粮食火药。

    河水南岸明军获得了充足的补给,努尔哈赤却犹豫着是不是尽快解决了对面明军,意外的降雨出现了。

    看着所有将领皆大笑称赞,李永芳同样满脸笑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道:“陛下英明睿智末将佩服无比,只是若明狗从谷口逃回了抚顺……”

    努尔哈赤尚未开口,代善却拍着李永芳肩膀大笑。

    “哈哈……”

    “溃不成军的明狗又岂能逃出我山林勇士之手?”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李永芳这才恍然大悟,他还真有些担忧过度了,建州女真人本就自幼生于山林之间,行走山林如履平地,一旦士气全无的明军溃败,明军根本无法逃脱他们的追杀。

    再无忧虑的一干大将拥着努尔哈赤回界凡城准备,河流依然翻滚汹涌,对岸明军依然嬉嬉闹闹不断,所有人都没注意河岸一堆暗青色小草摇摆不定,眼看着就要被涌动翻滚的激流冲入下游,但却至始至终顽强的摇摆不定,顽强的矗立在河岸之边,直至努尔哈赤等人远去,岸边巡视贼人远去……

    暗青色草丛非但未能被湍急河水冲入下游,反而肉眼可见缓缓升出水面,透过隐隐约约间隙,竟然可以看到一双漆黑深邃眼睛,正是失踪了数日的马云鹏。

    马云鹏深深看了一眼早无人影的河岸,低头缓缓看了眼手中劲弩,心下无奈叹息一声,露出的半个脑袋再次缓缓沉入水中。

    七月的大雨好像来的快,停息的也快,但是山上洪流却源源不断冲向湍急河流,按照有经验的老人估算,若短期内不再降水,湍急的河流至少需要三日方可停歇,如此之激流,就算水性颇佳的马云鹏也还是一个时辰后出现在刘卫民帐篷内,而见到他时,差点没把马云鹏气得鼻子都歪了。

    刘卫民好像破罐子破摔一般,吊着的铁锅里正“咕咚咕咚”煮着河里抓住的肥鱼,山林抓住的野兔、野鸡,反正只要是肉都被这混蛋混在一起煮了。

    刚刚洗了个冷水澡,此时的刘卫民正裹着睡袋蹲在火堆旁,与他一般伸长脖子等着吃肉肉的还有小豆芽和小三小四两个娃娃。

    “哼!”

    马云鹏伸手就要去扯刘卫民睡袋,却被一脸恼怒的目光吓得后退一大步。

    “要用用你自己的,没看老子还光着身子吗?”

    要说还是小豆芽懂事,很机灵的从睡袋里钻了出来,从保护很好的皮子里拿出马云鹏自己的睡袋。

    马云鹏接过薄薄的方形布袋,将一个个纽扣解开,从布袋里掏出睡袋抖动几下裹在身上,有了睡袋在身,冰冷的身体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不由笑道:“大人这法子都是如何想出来的,有了这玩意,行军可方便了许多呢。”

    刘卫民用筷子戳了戳锅里肉块,对着三个娃娃笑道:“野兔、野鸡肉韧,多煮一会,鱼倒是可以吃了。”

    说着还为自己夹了块老大的鱼头,一边吃着一边回答马云鹏问题。

    “兔子冷了知道多长绒毛,人冷了就知道多加衣服,就知道被子盖厚实些,行军打仗不带被子,难道在野外干冻着?老子又不傻!”

    说着扯了扯身上睡袋,说道:“这玩意不过是野外多披了件衣服罢了,又不真的是在家中盖着厚实暖和的被子。”

    说到这里,刘卫民心下就是一阵惋惜,他实在是太穷了,根本弄不出真正的毛皮弄出的睡袋,光着身子躲进毛茸茸的羊毛睡袋,想想就是很暖和。

    刘卫民说着的也不算多大的事情,军卒家贫如洗,可再如何贫穷,做到每个人都有两床破破烂烂的被子还是可以的,随军妇人也不少,弹棉花也不算多么精致伙计,弄张大弓,用锤子不住砸弓弦即可,破破烂烂被面挨个缝缝补补,每个人都整了这么一套行军睡袋,在刘卫民决定训练军卒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事情。

    想到了是想到了,可他没想到的是与杜松起了争执,更想象不到的是,这次冲突的源头竟然来自京城那些吃饱了撑得文官们。

    得罪了杜太师,只能远远躲起来避祸,避祸就避祸吧,好死不死你别跑到萨尔浒这里来啊!

    辽东之地又岂能少了山林之处?哪里不能锻炼锻炼军卒爬山逃跑的本事,非得好死不死跑来与建州贼硬干上一架!

    一开始军中还都没太过在意,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强势,不服就打到服气为准,还动不动给人减分降职,可随着一场厮杀后,军中上下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这个素来不靠谱的指挥使大人故意让他们前来送死的啊?

    可是随着一日数战,日日大战后,就算有些念想也全被兄弟的阵亡抛到了九天之外,剩下的不是仇恨,就是想尽法子活着回去。

    刘卫民真的很坏,先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利用底层蝼蚁军卒的愤怒,将欺压他们高高在上的军将们狠狠踩在脚下,随之又利用这些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军将们的恐惧,拼命让手下兵卒达到他的要求,先是各种劳作让他们恢复曾经的强壮体魄,一日又一日的站列排队让他们习惯了臣服。

    有了强壮体魄,有了盲目服从的纪律,这些人本就是“军人世家”的军卒,自幼就习惯了舞刀弄棒、弯弓狩猎,战场杀敌的本事本就不算太差,只需稍微恢复训练就是名合格精锐战士,可是精锐战士却需要血与火的锤炼,需要困境中的坚强意志。

    不错,军中将勇私下里的嘀嘀咕咕没有错,刘卫民此行就是让他们来送死,就是要让他们经历生与死的考验。

    而摆在刘卫民面前的,就是生与死的抉择,当马云鹏从北岸回来后,刘卫民就知道,真正的决斗终于要缓缓拉开了序幕……

第34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一)

    “老刘叔,咱们都在这里好些天了,也没见个鬼影子,还要待到多久啊?”

    狗娃刚想着撅腚起身就被一旁的老者死死按在地上,头上顶着一团暗青色的草团,若不走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巨石之下就隐藏着两人,或许是狗娃几日来太过聒噪,刘贞不由狠狠瞪了狗娃一眼,用自己也很难听清的怒吼警告。

    “小子,你若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那就给老子闭嘴!”

    狗娃趴在地上,想要开口辩解,最后又被老者刘贞狠狠扇了一巴掌,低沉的声音莫名其妙带着紧张、兴奋。

    “野猪皮来了,传令所有人,谁敢发出声响惊到了野猪皮,别怪老子扒了他的皮!”

    “快去!”

    刘贞耳听着河水哗哗作响声中的异动,照着狗娃脑袋狠狠拍了一记,在他的严厉警告声中,狗娃或许太过紧张,撅着屁股就要站起来跑去传令,再一次被狠狠按在地上,这次已经不再是低沉怒吼,而是直接揪着狗娃的耳朵。

    “狗娃~你他娘的给老子牢牢记住了!”

    “西面营地里,你三哥的命,数千兄弟的命,全在咱刘家寨人的手里,你他娘地若再毛毛躁躁,老子现在就抽你你!”

    “滚!”

    “爬着过去!”

    刘贞现在极为后悔,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大耳光,极为后悔今次带来了狗娃,可如今却是关乎所有人生死大事,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再一次严厉警告,莫要发出动静来,唯恐惊动了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的无数人影。

    狗娃或许是真的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害死了给自己鸡子吃的三哥,害死了无数叔叔伯伯,小心着爬到十米外的一处隐秘的巨石后,有一株小树上绑着根不知延伸到哪里的绳索,狗娃小心拽动绳索,一连拽动三次,紧紧趴在地上再不敢有任何响动,眼睛却紧紧盯着绑着绳索的小树,数息后,小树轻轻晃动了三次,狗娃这才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爬回年老的刘贞身边,眼睛只是紧紧盯着数十米外影影绰绰的人影。

    随着狗娃牵动绳索,无数隐秘小树逐一微微晃动,按照刘卫民设计,每隔数十米就会有这么一处隐秘地方存在,每一株小树旁都会有专人看守,绳索牵动小树三次,警示敌人出现,作为同样回应,对方必须也要向后牵动绳索三次,表明自己得到了传讯,同时会对下家进行再次传递,若上家无法得到回应,就不得不很小心爬到下家躲藏隐秘之处人为传讯。

    为了隐秘,为了确保绝对安全,刘卫民在自己东侧最为薄弱防御之处放置了大量暗哨,而且所有暗哨人员全都出自刘家寨之人,不是不相信军中将勇,而是他更加知道,因为很多人暗中投靠了努尔哈赤,这才有许多城寨不战而败,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警讯一波又一波传入刘卫民中军大营,而此时的刘卫民正抱着鸡脖啃食与马云鹏闲聊,听到东面传讯,随手丢下早已没了几丝肉丁的骨头,看到一脸紧张的马云鹏,不由咧嘴一笑。

    “怎么?”

    “紧张了,刚刚你可不是这个样子啊了?”

    马云鹏紧紧盯着刘卫民眼睛,不确定说道:“俺早已说过,河水响动太大,根本无法听到建州老贼说的是什么,为何你会如此确信他们今日会自东袭我大营?”

    刘卫民站起身,双臂展开,小三、小四、小豆芽一脸紧张为他披上甲胄。

    “你虽没听到他们说的是什么话语,但你的表述透漏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其一,白日里的大雨给我军制造了足够的麻烦,你知,我知,对面的建州贼人更是一清二楚!”

    “也正因如此,莽古尔泰、代善以及其余建州贼众才会与老贼起了言语冲突,上下皆以为此时正是袭我大营最佳之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老贼如此奸诈狡猾,绝不会考虑不到军中上下一心之事,尽管此时河水因暴雨上涨。”

    “其二,你我早已沿河一一勘探,东面河面虽宽广,却是最为舒缓、浅显之地,最易涉水而渡。”

    “其三,余总兵不仅仅为我等送来的辎重补给,还送来了五百军卒,老贼担心久则生变,纵然不是今日,也定然会在临近三五日,绝对不会超过五日之久,老贼定然会自东而攻我营,大雨的意外降临给了老贼最佳时机,错过今日,如此炎热之季节,因降雨造成的火药受潮战力降低,也会一日间完全恢复我军鼎盛战力,建州贼众人丁稀少,老贼绝不愿死伤更多兵卒,而今夜也正是减少损失最佳之时。”

    “当然了,老子也早已做了完全准备,自不会连火药受潮或淋雨而视而不见之事。”

    刘卫民心下一阵得意,嘴角却露出不屑讥讽。

    “其四,老子选择此处为营,而不是居于斡浑鄂谟,就是因为此处背靠山而据,西扩而东窄,并与老贼临河而望。老贼可攻我营者三处却迟迟只攻我两处,因何?正因老子将自己最柔软的腹心亮在了老贼眼中。没人是傻瓜,老贼如此奸猾,更是极为小心谨慎之人,连连试探我军,强迫老子将重兵防御西、北两线,大雨之下,老子为了‘谨慎’,不得不将调重兵屯于西、北以防,看着老子真的将无数兵卒置于西、北两线,东侧仅仅只是少量军卒,老贼又岂不得意至极?”

    三个娃娃将甲胄为他细细绑缚稳妥,刘卫民稍微跳动几下,感觉没有疏漏后,看向马云鹏一脸震惊的表情,不由得意一笑。

    “所有剧本全部都按照老贼所期望的进行,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老子在西、北两处的确放置了大量军卒,只是……两处军卒不是为了防御老贼自西、北袭击我营的贼子,而是为了更好击杀钻入老子口袋里的肥硕老鼠!”

    说完,刘卫民转头看向小脸因兴奋而满面潮红的小三、小四,一脸肃然下达命令。

    “传我军令,令一营孙志孝,严格遵守执行一号军令,务必挡住西面骚扰我军之敌。”

    “令一营刘卫山、二营邢烈、三营刘卫海,严格执行二号军令,无论我中军大营出现何等变故,没我总攻信号前,任何人不得私自迎战厮杀!”

    “令副千户余明礼,一旦抵挡不住建贼攻击,军卒溃散逃离亦只得自我中军大营南侧后逃,不得冲击我中军大营,跳入南侧坑道后,不得继续逃离。”

    “有违军令者,斩无赦!”

    小三、小四一脸潮红,身体甚至因为肾上腺急速上升而微微颤抖,耳边听着不知默默背诵了多少遍的军令,身体笔直,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诺!”

    看着两娃娃瘦小身体,刘卫民很郑重盯着他们眼睛,一手按着一个稚嫩肩膀。

    “今日之战……本帅相信,史册定会上永恒记载!”

    “而你们的名字……”

    “定会万世颂扬!”

    刘卫民深深吸了口气。

    “本帅不希望后世子孙只是记住‘小三、小四’之名。”

    “不是‘某某’无名小卒之名!”

    “本帅要让后世子孙永恒记载‘刘忠明、刘志国’之名,记住我大明还有热血少年英豪永载史册!”

    马云鹏、小豆芽……纵然两人足够沉稳,听着刘卫民话语,看着两娃娃跪倒在地重重叩头离去,两人瞳孔也被血丝逐渐占据。

    小豆芽大步走到刘卫民身前跪倒,头颅更是深深埋在泥土中。

    “主人,请赐奴才姓名!”

    刘卫民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小豆芽,深吸一口气,拔刀放在小豆芽肩膀上。

    “今生无论生死,皆以刘卫民为主,愿意否?”

    小豆芽又是重重叩首。

    “愿意!”

    “你之子孙无论生死,皆以刘卫民子孙为主,愿意否?”

    “愿意!”

    “以吾刘卫民之名,赐汝忠国之名,自此缔结主仆契约!”

    看着小豆芽身体微颤,头颅重重顿地,刘卫民突然发觉自己是如此的无耻,骗了个小包衣奴才也就罢了,竟然连人家后世子孙也全成了包衣奴才,只是他也不知道将来发生之事,更想不到,就是因为今日之举,竟让大明拓土千万里,甚至因为眼前的小包衣奴才,大明竟然得了整个西伯利亚。而他现在,他只知道自己骗了个野人女真包衣奴才,还是世世代代的那种。

    女真一族部族众多,但自辽国建立后,就对女真一族大致进行了分类,也就是熟女真和生女真。熟女真因为靠近中原,中原耕种技术传入关外后,本来只以狩猎为生的女真也逐渐耕种,习俗也随之逐渐改变,算是驯化的女真,生女真就不同了,生女真不耕种,只以狩猎为生,过着比较原始的生活,相对来说,生女真战力要超出熟女真很多,但是因为生活比较原始,各小部落间往往为了生存而争夺厮杀,部落族群因山林猎物而人数稀少且散,这也成了熟女真往往为了部族战力而抓捕生女真为奴的习惯,两者间也几乎就是天生的仇敌。

    一开始刘卫民并不是很在意小豆芽是不是生熟女真,他只是觉得小豆芽还只是个娃娃,战斗时杀死了也就杀死了,都投降俘虏了,也就没必要再一刀砍杀,后来交流时才知道小豆芽只是个生女真奴隶,对他也就更是没了什么敌意来。

    马云鹏看着这一切,看着刘卫民举行着怪异的仪式,心下尽管有些不屑,但却极为佩服,仅仅只是个名字而已,竟然一下子得了三个娃娃绝对效忠。

第35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二)【第一章】

    努尔哈赤刚刚踏上河岸,紧跟在身后的李永芳忙从背后拿出件大氅为他披上。

    “永芳,这种小事今后就不要自己做了,交给兵卒去做就是了。”

    努尔哈赤随意说着话语,抬头却看向皎洁的月亮,笑道:“明日是个好日子啊!”

    李永芳仔细为努尔哈赤披上大氅,笑道:“可不是么,明天是个顶好天气,还是陛下英明,若不然还真的可能让明狗逃了呢!”

    “逃?”

    努尔哈赤转头一脸诧异看着李永芳,突然笑道:“这些明人就是想逃也不可能逃得掉,来了,朕就没想让他们安然离开!”

    李永芳忙低身笑道:“是是,陛下说的是,没陛下点头,哪怕明狗皇帝前来,就算想走也走不得。”

    “呵呵……”

    努尔哈赤心情很好,笑道:“明军守将还是不错的,若是愿意降朕,朕许他活命。”

    听了努尔哈赤话语,李永芳心中莫名窜出一丝愤怒、嫉妒来,早些年就与努尔哈赤有过交往,对他的性格也多有了解,没想到他竟对从未见过面的无名小子起了爱才之意,有时候人就是很贱,越是得不到越想要得到,听了这句话语,刘永芳就知道,一旦那个不知名的小子兵败被俘降了,今后地位必在自己之上,正要开口岔开话题,代善、莽古尔泰两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代善不经意看了一眼李永芳,向努尔哈赤抱拳行礼道:“阿玛,所有族人已经渡河,都堂大人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我军攻明营时,必会由西而入明营。”

    努尔哈赤默默点头,说道:“命令族众前行一里,喧哗者,斩!”

    “诺!”

    代善点头答应,莽古尔泰却上前一步,说道:“阿玛,此战孩儿愿为先锋,定要破了明狗大营!”

    努尔哈赤眉头微皱,不悦训斥道:“此地明将非寻常明将,多日来你也是见识过其武勇,身为领兵大将亦非猛打猛冲之憨货”

    “玛库礼!”

    随着努尔哈赤声音,一名腰缠虎皮**着上身汉子大步走到努尔哈赤身前单膝跪地。

    “马库礼在!”

    努尔哈赤身体微微向前,眼神冷厉俯视马库礼。

    “可敢为我军之先锋!”

    马库礼瞬间抽出腰间战刀,李永芳不由将身体挡在努尔哈赤身前,看到马库礼冷酷残忍目光,心脏猛然跳动数下,脑中顿起逃离念头。

    努尔哈赤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李永芳,只见马库礼猛然将利刃插入土中。

    “不斩尽明狗,刀不入鞘!”

    努尔哈赤挺直身体,很是满意点头。

    “很好,你之兄胡西吞为瓜尔佳之巴图鲁,希望你是瓜尔佳第二人!”

    莽古尔泰心下愤怒,看着马库礼大步离去,想要再次上前,代善却悄悄拉住他的手臂,向他微微摇了摇头。

    努尔哈赤来到明营东两里处,无数军卒缓缓向前,所有人都严禁发出任何声响,唯恐惊扰了两里外的明营。

    刘卫民同样做出相同的举动,除了距离营地百十米外的灯火警号灯和明营内数处灯火外,整个大营几乎全都陷入黑暗,诡异而寂静。

    自得了刘卫民传令,一身甲胄的余明礼哪里还敢有半分睡意,本以为营东驻防是最为安全之处,可谁他娘的能想到,该死的建贼今夜竟然从东面偷营,还好那小子没打算让自己送死,还给自己留条退路,心中害怕,一再严厉手下百户,唯恐手下混蛋冲击中军大营,自得知了东营就是个大大陷阱后,并且亲眼看到一名锦衣卫从自己营帐角落里挖出老大的一个坛瓮,亲眼看到该死的坛瓮里装着的火药,惊悚的寒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知道,一旦自己冲击大营,一旦被无数明军攻击阻拦,东营营地内帐篷里的火药一旦爆炸,自己就算是金刚护体也会被撕成了碎片。

    恐惧让余明礼更加严厉,唯恐手下兵卒将自己害死在了这里。

    余明礼心慌、恐惧,手下百户、躲在帐篷里的军卒更加恐慌害怕,这还没开打呢,就眼睁睁看着锦衣卫们捣鼓着帐内燃烧着的火盆,看着锦衣卫们设置陷阱,哪里还用刘卫民一再嘱托,根本不用建贼前来攻打,只要没了锦衣卫用刀子逼迫,保准一个个全光着屁股向南沿着崖壁躲藏在事先设置好的坑道,保准一个个听话的像只温顺羔羊。

    时间一点点过去,皎洁的月光逐渐偏转,就在月光下的阴影逐渐吞没了始终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时……

    “杀”

    “杀明狗”

    **着上半身的马库礼仰天怒吼,百米外木桩上高高挑起的灯笼下,无数**着上半身妖魔鬼怪冲出,哇哩哇啦喊叫着余明礼听也听不明白的话语,刚要惊恐站起,却因为太过紧张、惊惧,竟然又一屁股拍在冰冷的泥土上。

    “大人……”

    家将大惊,忙将余明礼拽了起来。

    “建贼……建贼袭营”

    余明礼失声尖叫,还未等他尖叫“快逃”,整座东侧中军大营惨叫惊呼声冲天而起。

    “建贼袭营……”

    “建贼袭营了……快逃啊”

    “逃啊……”

    无数惨叫惊呼,无数光着屁股从数十营帐钻出,拼命惨叫着逃命,中军大营瞬间大乱,余明礼更是被十数名家将生拉硬拽着向南奔逃,他们心里哪里还有任何抵抗**,脑中只剩下了向南逃,逃进坑壕……

    无数明军惊恐惨叫奔逃,整座明军大营大乱,惊呼惨叫声更是震耳欲聋,十数里外都可清晰而闻,西营数里外潜伏的五百建州贼军大喜,费英东高呼传令,无数火把照亮整个西侧大营天空,明军大营更是惨叫呼逃声震四野……

    努尔哈赤远远看到明军大营大乱,远远看到马库里冲入明军中军大营如入无人之境,拼命砍杀着无数奔逃的明军,肾上腺素骤然激增数倍,仰天怒吼。

    “破贼就在今日,杀尽明狗,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杀”

    “杀”

    无数建州贼挥舞着战刀,震天喊杀声直冲天际,距离萨尔浒数十里外的抚顺探子大惊,想也没想,转身就向抚顺奔逃……

    “哈哈……”

    刘卫民站在中军大帐外,身后更是站立着数十拔刀将勇,站在数十大火燃烧的中军大营中,眼看着无数明军惊恐奔逃,远远看着无数妖魔鬼怪从黑暗中嘶吼冲出,刘卫民没有半分惊恐,反而仰天狂笑。

    “走”

    刘卫民仰天怒吼,人却向惊天惨叫的西大营退去。

    努尔哈的赤脸上泛起极度兴奋红光,身后更是紧紧跟着代善和一脸极度杀戮**的莽古尔泰,可就在努尔哈赤冲入中军大营的那一刻,无数火炮瞬间炸响,马库礼挥舞着战刀,誓要砍杀扛着中军大旗的明军,下一刻,脸上狰狞竟然变成了惊愕,本来还四处奔逃的明军一瞬间全没了踪影,中军大旗更是死死被人插在了泥土里。

    “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

    此起彼伏的火炮炸响瞬间撕碎一脸惊愕的马库礼,无数火炮炸响,西、北两个方向无数火光像是一道弧形天涧,瞬间吞噬无数狰狞恐怖妖魔鬼怪。

    炸响过后,无数狰狞恐怖妖魔瞬间消失一空,下一刻,更加震天喊杀声冲天而起,蜂拥而来的鬼怪洪流让刘卫山、邢烈、刘卫海身体颤抖,不知是恐惧,亦或是兴奋,但三人嗓子全都冒出了火气,自己甚至都无法听清自己在拼命呼喊着什么。

    “前排准备”

    “开火”

    “轰轰轰……”

    “二排准备”

    “开火”

    “三排准备……”

    随着令旗下挥,无数密集火铳响起,三排过后……

    “一排弓箭平射准备”

    “射”

    “二排……”

    “三排……射……一排……射……二排……”

    无数挥刀呐喊妖魔鬼怪不断冲击西、北两营阵地,又不断被火炮、火铳、弓箭吞噬,营地依河而建,南有险岭为阻,数千明军居于狭窄地形,拖拖拉拉延绵两里之多,如此狭窄地形,一旦数千建州贼亡命冲锋,想要停住脚步后退是千难万难,所有人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明狗火炮、火铳只能响起一波,一波后,明狗只是一群待宰羔羊。

    这是英明神武的陛下圣言!

    或许这些建州贼是对的,如此短距离冲锋,明军根本来不及装填火药,但是所有人都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卫民并非只是一味呆板之人,若真是如此,他也绝对抵挡不住建州贼两线强攻数日,火炮装填火药不易,装填炸药包总是可以的吧?大铁球换成无数碎铁片总是可以的吧?

    火铳口径太小无法装填炸药包,那老子火铳射击后,立即换成弓箭可以吧?

    火炮齐射后,夹杂着弓箭不时轰击着密集人群,一排排栽倒栽地,无形铜墙铁壁将无数狰狞可怖死死挡在阵前,看着无数族人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无由来极度危险恐惧让努尔哈赤惊慌尖叫。

    “不对……不对!”

    “撤”

    “快撤”

    代善、莽古尔泰大惊,不由回头去看自己阿玛,只见中军大旗拼命向后挥舞,就在这时……

    “轰轰轰……”

    燃烧着的明军中军大营一阵火光闪现,数十声剧烈爆炸声此起彼伏,无数拥挤着的人群被巨大火团包围、撕碎……

    “主子”

    十数人仰天怒吼扑倒代善、莽古尔泰……

第36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三)

    “杀”

    刘卫民狂吼跳出战壕,小豆芽、马云鹏紧跟其后,无数明军跳出战壕,挥舞着战刀铺天盖地冲向惊恐失措奔逃的努尔哈赤。

    看着无数明军争先恐后杀向奔逃建贼,余明礼傻傻看着一切的发生,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一步,之前自己不是狼狈奔逃么?

    怎么现在成了明军追杀建州贼子了?

    “大……大人……怎么办?冲是不冲?”

    “大……大人……”

    “杀贼”

    赵三刚开口,余明礼大吼着冲出沟壕,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了努尔哈赤老贼的大旗,心脏更是莫名加速无数倍。

    “斩努尔哈赤老贼者,赏银一万,升都指挥使……斩代善、莽古尔泰,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斩大将……赏……”

    余明礼脑中全是督师杨镐话语,眼看着无数金银、富贵就在眼前,梦寐的一切就在眼前……

    余明礼的奋勇,五百军卒嘶吼呐喊冲出沟壕,冲向……早已被炸药、火炮、火铳、弓箭射杀了的一地尸体……

    余明礼冲出数十米,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刘卫民没有理会五百东宁卫军卒“打扫战场行为”,刘卫山没有,邢烈没有停下脚步,没人愿意哪怕稍微停下哪怕一刻钟,唯独……刘卫海和近千三营军卒站在沟壕前,眼睁睁看着五百军卒打扫战场。

    “主子快走”

    额尔哈大吼狠狠抽了一计战马,自己却仰天嘶吼,数十建州贼转身冲向刘卫民和无数呐喊冲杀过来的洪流。

    “当……噗噗……”

    刘卫民一刀格开额尔哈砍过来的战刀,脚步丝毫未有半分停留,交错间连连砍杀两人,额尔哈正要转身劈砍刘卫民,一柄利刃瞬间刺穿高大汉子胸膛。

    小豆芽猛然撞开高大身影,丝毫不理会口吐鲜血连连抽搐的额尔哈,一步未作停顿紧跟在刘卫民身后。

    努尔哈赤带着受了伤的两个儿子一路奔逃,此次为了全歼明军,他几乎投入了所有兵力,三千兵卒仅剩不足千人,正当以为已经与明军脱离点距离,谁料到数十爆炸声再次在身边响起……

    耳听着爆炸声,刘卫民知道这是他在东面山林中安排的军卒,脚步更是加快三分。

    无数军卒奔走厮杀,努尔哈赤不得不一次次断尾阻拦,可士气大振的明军洪流瞬间就会吞噬百十人的阻拦。

    “过河……过河”

    努尔哈赤不断嘶吼,眼睛不时回头去看两个重伤的儿子,唯恐一不留神将自己儿子丢在了这里。

    “过河……过河”

    眼看着仅仅只有三四百人的建州贼子,刘卫民奋力嘶吼,抢先一步跳入水中,手起刀落砍杀一名落后贼子。

    无数嘶吼明军冲入水中,誓要砍杀建州老贼努尔哈赤。

    无数军卒跳入水中的同时,费英东也亡命自西攻击明军大营,结果却遇到转身防御西面之敌的刘卫海统领的第三营。

    事前刘卫民就坚信,西面之敌只是牵制、干扰、恐吓的少量贼军,战局变化太快,真正决战甚至还没有一刻钟,一刻钟就决出了胜负,费英东看到到明军营内冲天火光,连续不断惊天爆炸声,震天喊杀声,整个人都惊恐失措起来,拼命嘶吼着冲击西营,结果又是一阵上百门火炮喷吐着死亡钢铁洪流,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未能撑住,五百建州贼军瞬间崩溃,第三营在刘卫海跳出战壕那一刻,山呼海啸冲向惊慌逃窜的军卒。

    两线厮杀,两线大胜,两线无数明军追杀,东线建州贼军想要跳入河中过河,可是扯着绳索过来容易,想要渡河逃离却困难无比,无数人争抢,无数人被翻滚激流吞噬,重伤的费英东更是被数名明军死死按在地上一阵狂踢乱踹。

    东线,无数明军趟着搂腰深水流杀过河,或许是明军真的不善于山林奔走,等到无数明军登上岸后,努尔哈赤已经走远。

    “大人,怎么办?”

    马云鹏重重抹了把脸上血污,刘卫民却一脸狰狞拔刀向前一斩。

    “宜将剩勇追穷寇,孩儿们,随老子破了界凡城!”

    “杀”

    无数军卒嘶吼呐喊着再次跟在刘卫民身后,再次杀向已经逃远了的努尔哈赤。

    “开城!开城”

    界凡城守将李率泰大惊失色,当他见到河对岸无数火光,震天巨响传入城内后,心下就有不祥恐慌,看到努尔哈赤如此凄惨,仅带着三百余人来到城下,忙令人打开城门。

    “陛下!”

    李率泰一脸惊恐跪在地上,眼睛却不住扫视着狼狈不堪人群,越是看到人群之人凄惨,最后见到自己父亲盔歪甲斜站在人后,惊恐才缓解了稍许。

    努尔哈赤深深吸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如此大败的一日,可现在还不是喘息的时候,城外震天喊杀声越来越近,脸色也愈发青白。

    “城内还有多少军卒?”

    李率泰忙重重叩首,声音颤抖道:“城内尚有仆役五百……”

    “五百?”

    努尔哈赤真的傻眼了,可事已至此,再如何恼怒、悔恨亦无半点益处,眉头微皱,稍微思索一番。

    “立即传令兴京,立即发兵五千来援……所有人全部登城……杀……杀贼……”

    努尔哈赤一脸铁青,怎么也没想到明军来的这么快,竟然已经到了城下。

    “立即传令!”

    “诺!”

    李率泰起身转身就走,努尔哈赤却大步登上城头,向下一看,差点没被气晕了过去。

    “努尔哈赤”

    “出城与某家一战”

    “战!战!战!”

    随着刘卫民仰天怒吼,无数军卒挥舞战刀怒吼。

    努尔哈赤素爱《三国演义》,结果刘卫民就在城下叫战,还用起了《三国演义》方式叫战,代善被人搀扶着看向城下,见阿玛身体颤抖,唯恐阿玛一怒之下出城再战,忙跪倒在地。

    “阿玛,此时绝不能出城一战啊!”

    莽古尔泰的手臂被爆炸的碎铁片生生撕去一大片血肉,失血颇多的他脸色苍白若死,见二哥跪在地上,也在家将搀扶下跪倒。

    “阿玛,城下明狗今日叫嚣,明日我大军来援,明狗自退,阿玛,此时万万不能出城一战啊!”

    众将随之拜倒苦苦哀求,努尔哈赤心下好受了许多,指着城下刘卫民大怒。

    “明狗,今日且让你猖狂一日,明日朕必斩了你之狗头!”

    刘卫民大怒,他当然知道此处距离赫图阿拉急行也仅一日之程,自己身处城外,若建贼大军来援,还真的不得不退回河南岸。

    一想到眼前局势,刘卫民大怒,指着努尔哈赤怒吼。

    “老贼!你真当老子破不了你的破城?”

    “来人!”

    “传令三营长!”

    “拉来老子的大炮!”

    刘卫民也不管自己大炮能不能轰的碎界凡城,战刀却猛然向前一挥。

    “老子要轰碎狗屁界凡城”

    城上努尔哈赤大惊失色,代善、莽古尔泰……更是一脸惨白。

    “阿玛,城内兵力不足,明军有火炮轰城,我军……我军……”代善跪地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阿玛,您是我建州女真的希望,阿玛……孩儿求求您立即返回兴京,孩儿……孩儿愿与此城共存亡!”莽古尔泰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地苦苦哀求。

    李永芳跪地,老泪纵横苦苦哀求道:“陛下乃我朝希望,万万不可再留于城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陛下……”

    努尔哈赤一脸铁青,众将跪地苦苦哀求,铜牙紧咬,眼神狠厉低头看向城下刘卫民。

    “明狗!”

    “朕与你没完”

    努尔哈赤转身看向跪了一地狼狈将勇重臣,阴狠道:“烧毁城内所有一切,所有人全部撤离!”

    “啊?”

    代善、莽古尔泰一脸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阿玛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语来,代善正要劝解,脑中突然闪过一念头,忙重重叩首道:“阿玛英明!此城一空城,就算那明狗占了此城,只要我军举全族之力胁迫抚顺,明军绝不敢相救那该死的明狗,来日孩儿定要亲手斩了那明将狗头!”

    莽古尔泰一脸不解看向代善,他怎么也没能想明白这位二哥是怎么了,想要询问却被代善轻瞥了他一眼阻止。

    李永芳、李率泰父子两人却大大松了口气,唯恐努尔哈赤撇下两人守城,仅仅只是如此之少军卒,而且还都是些仆役之类的军卒,他们自己都能看到自己是何等下场。

    努尔哈赤下了此等决定也着实是无可奈何,城外数千嗷嗷叫嚷着开战,身边仅小猫两三只,若不全部带出城,一旦再次尾随追杀,自己甚至连断尾的兵力都无。

    就在此时……

    “轰轰……轰”

    一阵剧烈爆炸声响起,城头上的努尔哈赤差点被剧烈震动摔倒在地,脸色更是惨白无比。

    刘卫民正暗自恼怒呢,刘卫山带着数十刘家寨人前来,竟然还带来了数个坛瓮,见到这些坛瓮,大喜,立即令人顶着盾牌冲到城下,希望可以爆破开界凡城。

    剧烈爆炸过后,城墙一阵抖动,看着硝烟过后的城门,刘卫民心下一阵失望,这也不怪他,此处是山城,若是土城,还可以在城墙脆弱处挖坑埋设炸药,可是石城却无可奈何,放置地上也不过是放了个巨大的炮仗罢了。

    失望的叹息还未散尽,下一刻却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炮仗,怎么能就让努尔哈赤开门逃跑呢?

第37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四)【第一章】

    “大人,老贼从北门逃了……”

    孙志孝狠狠抹了把脸上汗水,一脸焦急跑了过来,刘卫民正在疑惑不解呢,听了他的话语,想也没想,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逃了?”

    “还不给老子去追?”

    “诺!”

    孙志孝领命就走,刘卫山、刘卫海、邢烈正要一同离去……

    “大哥与俺去追杀老贼,二哥带人先占了界凡城,邢烈带人过河,将营地里的所有物资全他娘地搬进界凡城,马百户送俘虏回抚顺,告知杨督师,立即发兵前来支援我军。”

    “立即去做!”

    “诺!”

    众将忙抱拳答应,时间太过紧迫,刘卫民没太多嗦,提刀就去追赶逃出了城的努尔哈赤,喊杀声再次震天响起。

    “阿玛……明狗……明狗又杀上来了……”

    代善一脸惊恐,身后的奴才仅剩下了三人,回头看到冲到最前的恐怖明将,他是真的害怕了,那人根本就不是人,没有人能阻拦哪怕片刻,他亲眼见到阻拦的三名族人头颅瞬间飞起,鲜血喷出数尺。

    “哈巴拉”

    “阻住明狗!”

    努尔哈赤转身对一**上身哈巴拉大吼。

    “扎库木勇士,随俺杀明狗”

    哈巴拉提刀大吼,转身冲向正奋力拼杀的刘卫民。

    “杀”

    “噗”

    哈巴拉瞬间跳起,双手奋力向下劈砍,刘卫民拽住一名惊慌失措的建贼手臂,怒吼砸向凌空劈来的利刃……

    “弓来”

    刀刃从哈巴拉身上拔出,小豆芽的弓箭已经递到了眼前。

    “努尔哈赤”

    “死”

    怒吼声响起,努尔哈赤不由回头,就在回头那一刻……

    “阿玛”

    “噗!”

    利箭瞬间穿透代善肩膀,惨叫着栽落战马,努尔哈赤大惊。

    “我儿……”

    “陛下,走”

    李永芳大吼,照着努尔哈赤胯下战马就是狠狠一记鞭抽,低着身子伏在马背上紧紧护在努尔哈赤身侧奔逃,这一幕正被莽古尔泰看了个真真。

    “狗奴你……”

    “五弟……快走”

    代善奋力站起,鲜血染红了全身,摇摇晃晃的他见到莽古尔泰欲要转身来救,心下一阵悲愤,仰天怒吼。

    “主子,快走,来不及了……”

    紧紧跟随在莽古尔泰身后的列哈大吼一声,转身杀向紧紧追杀过来的明军,莽古尔泰双目含泪,看到代善被人一脚踏在后背不知生死,目眦欲裂……

    “走”

    就在刘卫民奋力追杀了努尔哈赤五里时,山林间一道星星点点的火龙若隐若现。

    “撤”

    刘卫民仰天狂吼,一把拉住正要继续追杀的刘卫山。

    “大哥,撤!建贼援兵到了!”

    刘卫山大惊,忙顺着手指去看,果然见到一道火龙向这里蔓延了过来。

    “撤!撤……”

    追杀的成了逃跑的,逃跑的却并未成为追杀的。

    努尔哈赤夜袭明军大营,喊杀声、惊天爆炸声十数里外亦可清晰耳闻,不仅仅抚顺探子发现了这里的厮杀转身返回抚顺禀告,身在古勒城的皇太极同样心忧此处战斗,领五百卒前来查探,结果半路却遇到了狼狈奔逃的努尔哈赤,悲愤欲绝的努尔哈赤欲要转身追杀刘卫民,但却被皇太极死死拉住,一阵哭诉下,努尔哈赤无奈返回赫图阿拉。

    刘卫民并不知道皇太极带来了多少人,若知晓仅仅只是五百,或许还会再次厮杀一阵,对于他来说,努尔哈赤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吧。

    没能抓住努尔哈赤,刘卫民却没有丝毫失落沮丧,反而围着一名死死捆绑之人不住打转,不时还发出得意、奸诈大笑来。

    代善像是认命了,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不去看眼前混蛋,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只能忍受着刘卫民的折磨。

    “大贝勒……嘿嘿……大鱼啊!”

    刘卫民用手指轻轻碰了下被他一箭射穿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代善身体卷缩颤抖,但却无一丝声响。

    “大贝勒啊,如果……如果啊,努尔哈赤得知大贝勒未死……大贝勒觉得……是希望你死呢,还是活呢?”

    代善猛然睁眼,一脸狰狞看着刘卫民,正当刘卫民以为眼前的家伙还是如之前,只是瞪着俩大眼睛,用他的怒火焚烧自己呢,谁知下一刻竟然一脸平淡似水。

    “明狗……”

    “打住打住!”

    刘卫民用手指不住戳动他的伤口,毫不在意一脸愤怒狰狞的代善,笑道:“大贝勒,你看,我都叫你大贝勒,对你尊重啊!要不然我可就该称呼努尔哈赤野皮猪了,对不对?”

    “还有啊,你也别这么看着老子,战场上战败了是你的耻辱,怨不得老子,是你自己不争气,对不对?又不是老子趴在地上求你兵败被俘虏的。”

    “当然了……”

    “败了就败好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你还是有机会活命的,至于死不死就别想了,咬舌头很疼的,再说了,我要是发现了,或许把你牙齿都拔光了也不一定,不吃饭也不成,不吃饭老子会弄个管子直接插你嘴里,不老实还能砍了你四肢,这样活着,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呢,只不过……你就算想死,也得经过老子同意!”

    刘卫民轻轻戳动代善伤口,脸上笑容慈悲、温和、天真无邪,可代善身体却微微颤抖,一脸惨白惊恐让人怜悯。

    “可是呢,大贝勒若能老老实实听话,该吃吃、该喝喝,老老实实的,老子或许会考虑放了你。”

    “休想!休想……休想……休想让老子降你……”

    “打住打住!”

    刘卫民一手指戳过去,代善脸上只剩下了扭曲,哪里还有半句话语。

    “真是的,老子也没求着大贝勒投降啊!只是想让大贝勒时不时表演表演悲情戏,比如……你阿玛来打俺们的时候,哀嚎几声也就成了。”

    “休想……”

    代善浑身如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额头汗水滴落到了眼中,眼睛还是死死瞪着眼前的可恶混蛋。

    刘卫民却只是露出温和般恶魔调侃笑容。

    “别啊~俺可是有法子让大贝勒哀嚎恳求的。”

    “真的,俺真有那本事!”

    “法子真的很多,甚至让你生不如死,放下一切尊严恳求老子尽快杀了你。”

    “只是有些法子……老子不屑用而已。”

    刘卫民将代善搀扶起来,将他按在椅凳上,搂着他的肩膀,像是好多年密友在他耳边低语。

    “俺要你一个大贝勒也没多大用,估摸着顶多一两日,你阿玛就会领大军将俺们死死困住,你老子要杀俺们兄弟,最后也只能逼迫俺们杀了你,所以啊……咱们不如做个交易,俺也不要你老子放了俺们兄弟,只要给俺们送来粮食就好,如何?”

    代善冷冷看着刘卫民,强忍着该死的混蛋手指按着自己伤口带来的疼痛,心下却不住思索,他相信眼前之人会有很多法子折磨自己,也知道自己很难承受这种折磨,但……

    看着代善沉默不语,刘卫民笑道:“战场上生死相斗而已,俺们只有不足两千人,真的很难撑得住你阿玛的强攻的,但至少也给些粮食让俺们做个饱死鬼,大贝勒以为呢?”

    “明……你们素来不讲恩义,老子会相信?”

    耳听着不再是“明狗”两字,刘卫民极度威胁眼神也变成了和煦春风,笑道:“这才对嘛,失败者就该有失败者的觉悟,骂人可是非常不好的,至于……恩义?”

    “你阿玛对我大明真的恩义吗?”

    见到代善欲要张嘴大声反驳,刘卫民一手指戳在他的肩膀伤口上。

    “你可拉倒吧,别跟老子提什么七大恨,除非大贝勒真的长了个猪头,反叛大明就反叛大明,非得学人家整个什么七大恨。”

    “你……”

    “打住!”

    刘卫民再次打断代善话语,笑道:“老子就问你一句话,你这个大贝勒值不值两千人三月粮食?”

    “俺们得了粮食你回家生娃娃,不给俺们粮食……你会知道俺是如何毁了你一生,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刘卫民狠狠一阵威胁,对小豆芽又是一阵细细嘱咐,这才转身离去。

    努尔哈赤夜袭明军大营,结果大败而归,一夜忧虑未睡的余丛升得知刘卫民大胜,大喜,忙令人送来一批物资,而这次也是明军给他送的最后一次物资,之后刘卫民再也没见到一个明军出现在他的眼前,眼睛所见的只有上万建州贼子,将他死死困在了界凡城。

    一日数战,就算努尔哈赤不想与他在城墙上争夺厮杀,刘卫民也会想着法子,会将代善吊到城头,在上万建州贼面前,表演代善是如何奋不顾身舍命替他老子挡箭一幕,表演几个贝勒是如何不顾兄弟之情,为了争夺皇位,如何舍弃代善的阴谋,甚至还演起了刘卫民是如何设置陷阱的,努尔哈赤是如何得意洋洋钻进坑里的……

    总之刘卫民就是变着法刺激努尔哈赤,变着法挑拨父子、兄弟、君臣关系,每当一个法子刺激不到努尔哈赤后,就会有另一幕舞台大剧上演,城上城下无数军卒哪里像是打仗,全他娘滴成了他的忠实观众,还是每一次表演过后就会漫天“欢呼”,空中就会飘起无尽“飞花”,反正是挺热闹的。

    或许是刘卫民花样真的太多了,也或许憔悴吐血的努尔哈赤真的累了,竟然真的给刘卫民送来了千头牛羊和三百石粮食。

    而刘卫民也真的信守承诺,一脚将代善踢出了城门,抬头仰望,看到正伸出半个身体对他露出灿烂笑容的混蛋,代善真的很想……

    “哼!”

    代善心惊胆战缓步走出数十米,数十人死死将他护佑在身后时,这才一头栽倒昏迷了过去……

第38章 刘卫民的萨尔浒之战(五)【第二章】

    刘卫民,无数人抬头看向漫天飞雪,没人开口说话,整个天地只有簌簌雪花无声飘落……

    “已经十月了啊……”

    默默站在残破城墙远眺遥远南方的背影是如此的孤寂,风雪吹动,大氅随风飘扬……

    “三弟,朝廷是不会前来了。”

    刘卫民没有转身去看身后的大哥,轻声叹息。

    “其实……俺早就知道……”

    “只是……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刘卫民看向遥远的南方,他不知道余丛升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杨镐、朝廷如何作想,但他知道余丛升一定是出了问题。

    本以为,就算余丛升出了问题,就算他的斩获一文不值,难道一座界凡城还不够吗?

    界凡城战略位置极为重要,不仅仅只是大明攻打建州贼的重要战略要地,更是因为此地几乎是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的分割线,此地向西就是海西女真,而海西女真诸部素来就与建州女真为宿仇。

    刘卫民不相信辽东诸将会全是瞎子,不相信大明朝廷都是瞎子,可是没人前来支援,只有他们千余兵马困守孤城。

    努尔哈赤累了,真的累了,甚至连刘卫民对他一系列的羞辱都忘了,仅仅只是在山下随意放了数百人,所有人都没了踪影,纵然如此,刘卫民还是强压下军中不满之言,他不相信努尔哈赤真的会任由他离去,事实上也确如他所想。

    距离界凡城十里外,一处看起来不算太大的山谷中,若不是时不时就会有人进出山谷,谁也不会想到努尔哈赤会会选择在此处安营扎寨。

    “阿玛……”

    皇太极掀开厚重帐帘,正待进入大帐,看到屋内代善、岳托、阿敏、莽古尔泰、杜度……等人一脸沉默,皇太极再不多言,默默走到一旁坐下。

    岳托抬眼看了看皇太极身后两个书生模样明人,眉头不由微皱了下,对皇太极却微笑点头。

    努尔哈赤看向皇太极,说道:“沈阳如何说?”

    皇太极忙要起身,努尔哈赤伸手下压,示意他坐下说话,皇太极躬身一礼,说道:“启禀阿玛,明军已经聚齐了十万兵马,但是朝廷粮饷不足,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路,明军欲来也会是来年冰雪消融之时。”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他早就有了这些准备,可脸上却依然忧愁不断,一想到界凡城内的明将,心下就是一阵愤怒、恼火。

    “砰!”

    “明狗……”

    众人低头,屋内之人几乎都是轮番攻城,结果死伤无数不说,还一再被人羞辱,如今更是只能待在荒郊野外受冻挨饿。

    代善起身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都是孩儿的错,若非孩儿被俘,阿玛又怎会让他明……狗得了牛羊粮食,还请阿玛斩了孩儿头颅!”

    努尔哈赤抬眼深深看了一眼代善,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一声,摆了摆手,叹气道:“不是我儿的错,那明狗太过狡猾,用粮食换回我儿也算是值得了。”

    “阿玛说的是,那明狗太过狡猾,哼!就算得了粮食又如何,还真的能让他们撑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莽古尔泰大声说着,众人刚要点头赞同,努尔哈赤却冷哼一声。

    “哼!”

    “蠢货!明狗撑不到春暖花开,难道我大金就可以?”

    皇太极看向努尔哈赤一脸阴沉,犹豫良久,突然站起身跪倒在努尔哈赤身前。

    “阿玛,孩儿请求阿玛立即回京,请求阿玛放界凡城明狗离开……”

    “老八你疯了?”

    皇太极话语未完,莽古尔泰蹭得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皇太极。

    “放明狗离开?”

    “我大金死伤的英勇将士怎么算”

    “闭嘴!”

    努尔哈赤猛然一拍桌子,冷冷看着莽古尔泰,愤怒阴冷眼神让人胆怯畏惧,莽古尔泰终究没敢顶撞,一屁股坐下,眼睛却冷冷看向皇太极。

    努尔哈赤目光转动,面色冷漠,眼睛瞳孔深处却有一丝赞赏。

    皇太极跪地深吸一口气,起身看向屋内所有人,沉声说道:“诸位攻界凡城明狗两月,虽军卒奋勇,可诸位知晓我军损失了多少将士?”

    “六百四十二巴牙喇,披甲两千千一百二十六,仆从阿哈四千余众!”

    “敢问城内明狗几人?”

    皇太极伸出三根手指,平静说道:“三千!前来我界凡城时,仅三千!”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道:“明狗三千也就罢了,纵然我大金损失再多将士,只要夺回界凡城,可是界凡城此时正在明狗手中,而来年更是有十万明军前来!”

    “八阿哥,我军正因损失如此之多,如此才不能放了此贼,若是纵虎归山,来年又当如何?”阿敏皱眉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突然露出笑容来,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城内明狗名叫刘卫民,本是一辽阳之小旗,后被辽阳指挥使余丛升老狗看中,一跃为领三千人指挥使,可如今……余丛升老狗已经罢职羁押入京问罪,而……那城内明狗,就算逃回,也必死无疑!”

    “一者无军令擅调兵卒,二者……”

    皇太极指了指界凡城的方向,笑道:“一旦那明狗退出界凡城,就算逃回也必死无疑,无军令擅离职守之罪……”

    努尔哈赤一愣,微微点头,界凡城的重要性谁都知道,一旦丢失,其罪名谁也无法承受,没了靠山的明将身死是必然。

    皇太极见众人沉默,嘴角略带笑意,说道:“辽东经略使杨镐早已定下重赏,城内明狗虽奸诈狡猾,但其人勇武,纵是巴图鲁亦非是其敌手,以其人功勋奖赏当在十七万两之上,可据沈阳传来的消息,明狗所部家眷仅得银三千,此等情景……杨镐老儿又岂容那明狗活命?”

    “还不仅仅如此,明狗更是无朝廷之命放回了二阿哥,若我军任由其离去,纵然不传出些许言语,那明狗又岂能活得了?”

    努尔哈赤微微点头,听了皇太极话语,众人这才惊讶发现,原来那个混蛋还有这么多该死的地方啊!

    “放一必死之人,我军可得一城,可由此腾出更多时日抓捕野人为奴为卒,我军损失颇多,若不短时间内补充卒丁,来人又当如何抵挡明庭十万军卒?”

    努尔哈赤心动了,之前他就有些担忧明庭十万大军,如今一再损失兵卒,心下焦虑一日重于一日,但心下那口恶气还是难以释怀。

    帐内沉默无声,所有人都在用眼神交流,这种事情没人敢随意开口。

    努尔哈赤猛然一拍桌子。

    “砰!”

    “再等十日,十日那混蛋还不出城南逃,朕……朕就返回兴京。”

    皇太极心下猛然一阵跳动,终于算是放了下心来,有件事皇太极没敢说,就是西海叶赫部已准备两万军卒参与明庭之军。

    叶赫部一旦参与进来,很可能会在冬日支援界凡城内明军,因为界凡城真的太重要了。

    界凡城下建州贼一日少于一日,城内军心一日不稳一日,没人愿意待在城内被活活饿死,火药早已用尽,刀枪箭矢也几乎消耗一空,再继续坚守下去,或许所有人都只能用棍子厮杀,可大雪的降临愈发让人绝望。

    “三弟,今日又有三起打斗,再不离开,你我……你我……”

    刘卫山一阵唉声叹气,他不愿就此离开,可军中……

    死亡、绝望一日日重于一日,突然生的希望就摆在面前,所有人最后坚守的那道坎也成了破碎了残镜。

    看着无休无止雪花飘落,心下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现实的残酷彻底击败了满腔热血,看着无数怀疑、冷漠眼神,刘卫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承受得住这种无声压力,再不作出决定,自己尚没被朝廷砍了脑袋,就会死在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手里。

    默默下了城头,行走在并不宽阔的行道,两边站着无数包裹着一身伤势兵卒,脚步停顿,缓步来到一堆相互依靠伤卒前,看着想要挤进人群深处的小三。

    刘卫民默默蹲下身体,不容置疑的将他拉扯了出来,看着没了手掌的娃娃,泪水很不争气流淌。

    小三感受着头顶温暖,看着给了自己“刘忠明”名字的男人,笑着说……

    “小旗大人带你回家……”

    “带你回……家……”

    小三活了下来,小四刘志国不幸战死城头,年仅九岁。

    小三没听清小旗大人说的话语,脑海中只有……带你回家。

    无数人看着他默默登上城头,默默消失在眼前,城内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欢呼,好像所有的灾难再将不存在,刘卫民却知道,这只是灾难的开始……

    十月十五,多么好的日子,数百明军残卒踏出坚守数月的界凡城,而未知的命运又将走向何处?

    刘卫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但他知道,等待他的将是永远钉在耻辱柱上,或许……大明的史册将永远记载一个名叫“刘卫民”的无名小旗,因他“畏战怯死”丢失了界凡城,大明至此生灵涂炭、江山倾覆……

    数百衣衫褴褛人的离开,建州贼终于得到了强攻数月、死伤惨重的一片废墟,面对毫无用处的废墟,努尔哈赤奋力咆哮,诅咒那个从头坏到脚的混蛋,诅咒他被一群愚蠢贪婪的混蛋剥皮抽骨。

    努尔哈赤赢了,他的诅咒被上天认可了,刘卫民刚踏入抚顺关的那一刻,他就戴上了沉重枷锁,所有的一切罪名全都由他一人承担,无论杨镐给他定下了何等罪名。

    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句讨饶话语,没有一句辩驳喊屈……

    如同他的老上司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

第39章 命运车轮下的蝼蚁

    囚车缓缓,枷锁沉重,就算想要挺直身体也是一种奢望,所有人以为这个素来狂傲的小子,无论如何也要挺直了身体,用极度狂傲姿态看着所有人,可当囚车缓缓穿过街道,无数军卒却只是默默看着囚牢中那个竟以枷锁为枕,双腿交织翘着二郎腿,好像很是逍遥快活的小子。

    “小子,你这是骑鹤下扬州呢?”

    一声尖锐钢铁交错刺耳声传入耳中,刘卫民甚至连转头去看来人的**都无,嘴角更是泛起无尽讥讽。

    “刘公公……怎么着你也算是辽东副督师了,咋了?这么有闲心来看一个蝼蚁的笑话,不是应该制定一个宏伟计划,一举平了建贼吗?”

    “哦对了,还应该竭力贪了英勇将士浴血挣来的军功,也好让无数军卒从此闻风丧胆,遇敌而逃,公公也好施展《葵花宝典》神功,一击而平天下!”

    “呵呵……”

    一想到《葵花宝典》,自己也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话语极其讽刺,辽东副督师的刘养本应大怒,或是极其不屑一顾,可刘养只是随着囚车缓缓移动而默默跟随,刘卫民有些诧异转,看到本该是红光满面的刘养,此时却苍白而憔悴。

    “呦!”

    刘卫民身体骤然挺起,一脸怪异看向刘养。

    “刘公公,您这是咋了?怎么这么憔悴,那些混蛋夜里来找公公了?问你要赏钱来了?”

    “唉……一群上不了台面的混蛋啊!顶多半年而已……”

    刘卫民再次躺下,再次翘起二郎腿,伴随着脚掌抖动,嘴里喃喃哼唱着不知名小曲。

    囚车骨碌碌向前,一群人突然出现在道路中间,囚车停顿,躺着的刘卫民哪里会愿意理会前面出了何事,等到一群人来到面前,见自己大哥提着个老大的酒坛,不由一阵苦笑。

    “大哥啊”

    “你这是准备灌死兄弟我啊……”

    刘卫山盯着刘卫民的脸看了许久,莫名其妙说了句……

    “像!”

    “真的很像……”

    刘卫民看着一脸悲戚的刘卫山,心下莫名一痛,深吸一口气,咧嘴一笑。

    “亲兄弟无二话,今日你我兄弟一醉!”

    “哦~对了……”

    刘卫民脸色突变,双手透过囚牢缝隙抓住刘卫山衣襟,用力将他拉到自己脸前,低声说道:“大哥记住了,三弟的东西好好保存,不得与任何人说起,沈阳、辽阳不能待了,至少要将军中所有妇孺送到广宁……或是山海关。”

    “切记!切记!”

    刘卫民推开刘卫山,咧嘴一笑。

    “一时兄弟一世情……”

    “值了!”

    刘卫民抓过酒坛,正要拿进囚笼,却发现根本无能为力,不由一阵苦笑。

    “大哥啊,你也弄些小些点的坛子……好像小点的也不行……”

    “手够不到嘴巴!”

    刘卫民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上镣铐,摇了摇脖子上老大的木质枷锁。

    眼角湿润,刘卫山低头为他倒了杯酒水,默默将酒杯凑到他嘴边。

    一杯……

    两杯……

    ……

    “呵呵……”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呵呵……”

    “小旗大人……呜呜……小旗大人……”

    刘卫民转头,看到小花木兰双眼梨花带雨,头不由偏到另一侧,不去看她,嘴里不满低喃。

    “真丑!”

    “俺的花木兰可是英姿飒爽,豪气不弱男儿的女中豪杰,这又是哪个蠢笨丫头?”

    “小旗大人”

    “你答应俺的,与俺击过掌的,俺要做女将军!”

    刘卫民掏了掏耳朵,转头看向正使劲擦拭眼泪却依然泪眼朦胧的小丫头,突然咧嘴一笑。

    “放心吧,将来你就是女将军!”

    “俺说的。”

    说着,刘卫民转头看向依然骑马跟随着的刘养,笑道:“刘公公,俺说这丫头是俺大明女将军,公公信吗?”

    刘养沉默良久,看向仰头看着他的小丫头,轻轻点头。

    “信。”

    “哈哈……”

    刘卫民突然仰天大笑。

    “哈哈……”

    “真当陛下蠢笨如肥肥啊?”

    “哈哈……”

    刘卫民的疯狂大笑,让马云鹏不由回头去看。

    “看啥看?别以为老子带着枷锁,别以为你小子是了个锦衣卫千户,老子就揍不得你!”

    “赶紧赶路,老子还准备巴结巴结陛下,拍拍陛下马屁呢!”

    马云鹏老脸一阵恼怒,恶狠狠瞪了一眼囚笼里的混蛋,脑中却浮现那人深邃眼睛。

    马车再次缓缓移动,成了小和尚的小豆芽紧紧跟在囚笼之旁,或许也只有他一人被刘卫民允许留在身边,其余之人皆被他狠狠训斥大骂赶走。

    刘养很怪异,从沈阳一路跟到了辽阳,从辽阳又一路伴随,眼看着就要跟到了广宁卫,一路上刘卫民也不搭理他,爱跟着跟着好了。

    虽然身在囚笼,并不代表他什么信息都得不到,从马云鹏嘴里他知道了余丛升因何罢职羁押,所有的根源还在自己身上。

    自己跑去萨尔浒没多大的事情,可杨镐这边离开抚顺,余丛升就带着人去了抚顺,事实上已经在明目张胆在挑战杨镐的权威,尽管这一切都让自己深为感动,当自己无法等来援军的时候,就知道余丛升余总兵出了事。

    余丛升挑战了杨镐权威,杨镐上奏弹劾余丛升数条大罪,因为万历帝、郑贵妃对刘卫民的重视,余丛升又袒护刘卫民,朝廷文武皆不满,在刘卫民大胜努尔哈赤前,朝廷已经下了罢免羁押问罪的文书。

    或许是因为万历帝真的重视辽东战事,找了个人前来辽东巡视,而这人刘卫民并不是很陌生,正是太子府中允孙承宗。

    罢职羁押问罪的文书刚来到沈阳,萨尔浒就传来大胜的消息,杨镐登时面临一个极为棘手问题,若承认此次大胜,那就是表明余丛升是对的,他杨镐错了。还有就是界凡城的问题,是遣兵救援,还是不闻不问?

    两个问题,其实还是一个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杨镐认为刘卫民打乱他的两线攻打建贼的计划,认为刘卫民暴露了主攻北线的计划,这才恼怒,弹劾余丛升、刘卫民就有这么一条。

    后来还是孙承宗建议,暂时让刘卫民坚守,只要在降雪前大军集结到位,同样可以两线夹击,效果可能更好,毕竟刘卫民死死拖住了北线建贼。

    孙承宗是拍拍屁股走了,这可就苦了刘卫民,坚守了数月,屁人没等到,不得不带着残部撤回抚顺。

    大致的事情已经知道,越是知道,越是对余丛升心存愧疚,越是厌恶自以为是的文臣们,对孙承宗也愈发不满。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刘养的异状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绝对不相信这宦官没少掺和,作为监军宦官,若不掺和其中,余丛升也绝对不会这么惨,自己绝对不会独守界凡城数月,甚至最后不得不放弃界凡城。

    纵然这一切都不提,那么数千颗脑袋的奖赏呢?

    反正看到这老宦官,刘卫民就是一阵厌烦。

    囚车过了广宁,刘卫民以为刘养还会跟随去山海关呢,就在他以为这宦官不会再开口时……

    “小子……镇国,咱家知道你心中恼怒,咱家若说真的没贪了你们赏赐,真的打算让人救援界凡城……”

    刘卫民躺在囚牢,抬手打断刘养话语,转头看着一脸沮丧的丑脸数息,挺身坐起,身体更是凑近了稍许,盯着他的眼睛,一脸正色道:“刘公公这么说有意义吗?”

    “是!”

    “小子心下愤怒无比,可那又如何?小子顶多不过是个小旗罢了,在所有人眼中,小子早已是了个死人!”

    “小子不蠢,可小子还是去做了作死之事!”

    刘卫民一阵苦笑,微微摇头叹息,说道:“小子自己作死,一切都是自愿,所有一切都怨不得他人,只是小子强迫着三千兄弟一同赴死,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下,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

    刘卫民想到无数兄弟因为自己的坚持,一个个无辜死去,不错,就是无辜!

    若非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欺骗,三千兄弟绝对不会前去送死,本该继续活下去的他们,本该活得更好的他们,却因为自己的欺骗而死去。

    是的,就是欺骗!

    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欺骗他们获得更高地位,给他们画了个本不该存在的大饼,本可以不去招惹杜松,自己却刻意去招惹,本不应前去抚顺练兵的自己,却刻意欺骗自己带着他们去送死……

    一切就是个骗局,自己就是个骗子,欺骗无数兄弟去送死!

    可结果又如何?

    只是得了张永远无法兑现的十七万两纸条!

    费劲无数心力,欺骗无数兄弟一个一个送死,好不容易抢占了界凡城,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除了永远无法兑现的十七万两纸条,所有牺牲又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一切牺牲全都只是毫无意义的死去……

    什么都未改变,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牺牲,历史的车轮依然冷漠无情转动,继续碾压车轮下自不量力蝼蚁。

    看着憔悴消瘦的刘养,听了刘养“无奈”话语,他又能如何?

    又能去责怪谁?

    刘卫民谁都无法责怪,只能责怪自己,怪自己本就只是一只自不量力的蝼蚁,责怪自不量力的蝼蚁挑战本无能为力的命运车轮……

    刘卫民无力躺下,转过头颅轻轻向刘养摆了摆手,叹气一声。

    “一念生,一念死……公公若不想死,还是……早些离开辽东吧。”

    “现在……”

    “还来得及……”

    (朱元璋得天下,“猪”就成了“肥肥”)

第40章 刘养的愤怒

    车轮继续转动,囚车渐渐远去,刘养独自一人站在高坡,看着再无一人的南方,良久……

    “杨镐……”

    “你该死”

    疯狂仰天怒吼,狰狞面孔扭曲可怖,远处一群带刀宦官不由自主向后退了数步。

    “刘公公这是怎么了?一个猖狂的小旗罢了,公公怎么……”

    净军宦官刘忠冷冷看了一眼年纪较轻的张世,冷哼一声。

    “你懂个甚,若那杨镐出兵,界凡城又如何会得而复失?”

    张世毫不在意说道:“咱家对刘公公的话语有些不赞同,界凡城是那小子自己丢失的,若是继续……”

    “继续坚守不退?”刘忠冷哼一声,说道:“张公公的意思是……不给你一粒粮食,张公公可以坚守界凡城半年不失……”

    “这怎么可……”张世正要大怒,话语刚出口却无奈闭嘴不言。

    刘忠冷哼一声,看向远处极其愤怒的刘养,叹气一声,说道:“义父上了那该死的杨镐当,若非杨镐一再保证降雪前出兵,义父又怎会答应?又怎会助杨镐打压东宁卫余总兵?界凡城又怎会得而复失?”

    张世微微叹息,可他还是有些不解说道:“刘小旗以三千人就可得了界凡城,难道来年我数万大军还得不了一小小界凡城?再说……界凡城真的如此重要?”

    刘忠静静看了张世许久,最后在张世一脸疑惑不解时,刘忠却提马走向远处的刘养。

    身为刘养养子的刘忠,他所知的事情要远比张世知道的多,或许之前一无所知之时,他也会与身后的张世一般无二无知,可听了身为囚徒的余丛升与义父的谈话后,他才知晓那小子是如何厉害。

    抚顺关、鸦鹘关以北皆是建贼之土,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三者间,建州女真最为强势,无论海西女真,或是野人女真,都不过是建州女真欺压下的奴仆而已,敢怒不敢言的奴仆而已。

    听了已经身处囚笼的余丛升与义父对话,刘忠就知道了界凡城为何如此之重,为何建州老贼会领数万大军,围困仅仅只剩下不足两千兵马的那小子,一切皆因建州老贼根本不敢舍弃界凡城!

    想着余丛升与刘养对话,看着不远处的憔悴义父,刘忠心下叹息不已,可这已经无可改变,只能无可奈何被那该死的杨镐死死捆绑在他的战车上。

    刘忠心下担忧不已,来到刘养身边轻声说道:“义父,此处辽东已经不是我等久留之地了,无论那小子判断是否正确,对你我父子来说都要担负极大的凶险!”

    刘养默默点头,刘忠见他脸色愈发阴沉,轻声说道:“孩儿觉得……那小子的判断可能是真的,界凡城太过重要了,此城在我手,海西女真各部必会起而反叛建州贼,甚至野人女真也会相助我军,可若不在我手,海西女真也只有身处边缘之地的叶赫部愿助我军,其余者……”

    刘忠微微摇头,轻声说道:“若无那小子于萨尔浒一战而胜,若无如此之多俘获,杨镐老儿或许还以高赏额激励我军将士奋勇杀敌,可如今却不与有功将士赏赐,不管是否因朝廷钱粮不足,赏赐终究是未能下发,各军将士又岂能视而不见?如此之下又岂能令各军心服口服?”

    刘忠低声说道:“义父与孩儿皆为不全之人,朝臣素来不喜我等,陛下又深居宫中不欲理政,若是……若是此战大败,那杨镐老儿必会将所有过错推诿到了义父身上,朝臣为了掩饰打压余丛升、那小子致使我军大败,也定然会……”

    刘养心中大惊,不由转头看向刘忠,他只是担忧大败而担负一些责任,无论这种责任多少,他都会前往南京养老,可若杨镐老儿、满朝文武全将过错推诿到了自己身上,那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刘养不得不心惊胆战,朝中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镐虽身佩天子剑,可斩总兵之下不遵将领将官,但那也只是总兵之下,而余丛升身为东宁卫总兵,余家历来都与广宁卫为姻亲,更何况此时正值大战之时,又岂能如此轻易罢免羁押如此之重将?

    一想到朝廷文武对杨镐的倾力支持,刘养的身体不由自主微微颤抖。

    “我……我儿,此时该当如何?为父如今……又该如何脱身?”

    刘养此时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刘忠眉头紧皱,最后咬牙切齿道:“义父一方给崔公公去信,想来只要义父愿意,崔公公必然会倾力相助。”

    “其次……”

    刘忠犹豫看向一脸期盼的刘养,咬牙道:“义父立即上奏朝廷,弹劾狗贼杨镐老儿,若非是那该死的老儿,义父又怎会陷入如此窘迫困境?余总兵、那小子已经被陛下押解入京,以那小子舍弃界凡城,市井中流传与建贼老贼勾结之语,按理一小小的东宁卫小旗,哪里又会被押解入京之必要,陛下若要杀他,沈阳……甚至抚顺时已然斩了那小子头颅,如今两人皆被陛下押解入京,纵然杨镐老儿、义父,甚至满朝文武想要欺瞒陛下也绝无可能,到了那时……纵然义父不言杨镐老儿欺瞒之语,陛下也会得知。”

    “大战在即,陛下就算知晓杨镐老儿、义父欺瞒,陛下此时也绝不会对杨镐老儿、父亲如何,可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所言,真的我军大败……父亲又如何自处?”

    刘忠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叩拜道:“当断不断,今日义父弹劾杨镐老儿之罪,尽管陛下此时绝对会训斥义父,会将此事压下,甚至因朝臣言及义父欲加之罪、妄言之罪,陛下因此治罪义父,但有崔公公相助,陛下绝不会重罪于义父,一旦此战真如余总兵言而大败,那时……义父必被陛下看中!”

    刘养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如今困境,他不得不担忧,刘卫民于萨尔浒一战而大胜,不仅仅俘虏建贼大将费英东及数十贼将,更是斩首三千余人,如此战功之下,本应一次下发十七万两赏银,却因银钱不足,只是给了个纸条,如此之下,本还因杨镐重赏激起的高涨士气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身为监军的刘养很清楚,军中私底下又是如何同情奋力厮杀的刘卫民。

    士卒不用心杀敌,没了界凡城,抚顺至萨尔浒的狭窄山道就是一条生死之路,想着那日余丛升指着狭窄山道情景,斩头斩尾,直斩山谷中混乱军卒的七寸,刘养整个心都被极度冰寒冰封住了。

    刘养不敢不信,界凡城在手,海西女真必心向朝廷,建贼绝不敢轻易绕过界凡城攻击狭窄山道中的明军,绝不敢冒着后路被堵危险攻打明军,可如今界凡城没了,除了海西边缘处的叶赫部,又有谁敢反抗建州女真?

    由不得刘养不敢不相信,鸦鹘关山路更加艰难,所用时日更是多于抚顺,按照余丛升说辞,只要建州老贼坚守鸦鹘关,无论是全力,或是分兵,建州老贼都会必败,唯一的获胜之机只会是抚顺一路。

    一开始,刘养是不信,但是越是细想,越是心惊胆颤,从心底已经承认了余丛升、那小子是对的,可一切都晚了……

    界凡城已经丢了。

    听了刘忠话语,刘养心动了,他知道太监崔文升是郑贵妃的人,知道万历帝是如何的宠爱郑贵妃,如此……

    仔细掂量了许久,刘养神情更加阴沉可怖。

    “杨镐老贼……咱家……与你没完”

    刘养大吼,打马拨转马头奔向看也无法看到的山海关。

    几日后,在刘卫民刚刚收押入了北镇抚司监牢后,刘养弹劾杨镐七条大罪瞬间引爆了整个朝堂隐藏在阴影处的争斗。

    万历帝十岁登基为帝,或许年纪幼小,也或许自幼腿脚不好,自幼就有些自卑心理,胆怯懦弱就是万历此时的性格,直到后来郑氏入了宫,万历帝才因此坚强任性,一不上朝就不上了二十余年……

    当然这是了后话,万历帝年幼登基,朝中大事皆由张居正、李太后理政,也正是张居正的改革,强势霸道的性子引起诸多文臣的反对,党争由此而起。

    张居正之时喜用浙、楚、齐、宣、昆五党之人,对非五党极力打压。张居正死后,天下士子皆言张居正之罪,五党之人纷纷投入万历帝名下,五党之人恐人清算张居正之时“弊政”,尽管此时彼此间争斗激烈,但却同时极力打压非五党之人,也正因此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钱一本、薛敷教、史孟麟、于孔兼开创东林党,从此因双方争夺国体(皇储)大战不止。

    万历三十九辛亥年(1611年)京察,首辅叶向高主持此次京察大获全胜,宣、昆两党大败,随后两党报复,东林党随之损失惨重。

    继而发生(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蓟州张差持木棍闯入东宫欲棒杀太子之事,东林党借郑贵妃欲害太子之事,再次发起党争,其中一狱吏汪文言利用职便之机,成功让齐、楚、浙三党相互猜忌,东林党以此各个击破,东林党一时间大获全胜。

    但是,梃击案虽东林党获胜,可他们究竟触怒了的万历帝,随后东林党再次被极力打压。

    东林党损失惨重,首辅叶向高心忧东林党困境,推荐浙党领袖吏部左侍郎方从哲入阁,期望暂时平息双方激烈争斗,随后叶向高离职,方从哲独领内阁,自此五党一时无两。

第41章 三个倒霉狱友

    杨镐字京普,河南商丘人。万历八年进士,先授南昌、蠡县知县,后入朝为御史,随后随军大胜炒花部为副使,屯田有功为参政。万历二十五年,杨镐与副将李如梅(李成梁五子)出塞战败,时值倭寇肆虐整个朝鲜,万历帝免其罪过,任右佥都御史,经略朝鲜。

    初至朝鲜,杨镐以四万兵兵分三路,副将高策领中军,李如梅领左翼,李芳春、解生领右翼,右翼数战皆胜,但因与李如梅相善,杨镐不欲副将解生诸将获取军功,强令解生暂停战事以等李如梅,倭寇趁此获得喘息,其后倭贼小西行长来援,明军大败,万历帝大怒,罢去其职,欲以治其罪,但因浙党阁臣相救,只是罢职不用,其后努尔哈赤反明,阁臣首辅方从哲认为杨镐精通辽东事务,故而为辽东经略使。

    刘卫民一开始是不知晓杨镐的曾经过往,他对这些事情不是很太在意,只要给他支持就行,一开始他是以为杨镐、刘养是支持自己的,毕竟两人都与李如柏对赌,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得到了两千兵马,直到自己与余丛升成了邻居后,余丛升谈起杨镐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小白。

    头上枷锁已经去除,就是手上也没了镣铐,临入北京城时,翠娘送了他套崭新铺盖,刚入监牢,见到余丛升正在与人下棋,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刚刚马云鹏送了他一壶酒水,还给他带了些下酒菜食,对面俩老头伸着脖子看着他一口小酒一口小菜,余丛升鼻子都快气歪了,很是不满道:“小子,老夫为了你都他娘地罢职进了监牢,你这混账小子就是如此对待老夫?有了好东西就不知道孝敬孝敬老夫?”

    刘卫民又呲溜饮了口小酒,举杯向余丛升示意,笑道:“小子不懂事,你这老儿竟然也不知韩信胯下之举,当罚!”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老脸通红,心下那个憋屈就别提了,一旁的原辽东巡抚李维翰很是无奈苦笑,三人都是因辽东进了监牢,李维翰比他们来的还早,因努尔哈赤领兵攻破抚顺关,这个老儿也被关进了大牢。

    抚顺虽重,但也只是辽东边地一城关,纵然一时战败,在建州尚未真正威胁大明安危时,一时战败也不至于将一巡抚关了大牢,主要是因为他的无作为,再加上朝中各党间激烈争斗,大怒的万历帝这才将他关进了班房。

    几日来相处,刘卫民对这老儿还是挺有好感的,主要是李维翰怕死,是个啥事儿也不怎么管的主,这样的人虽然不好,但是他也不挡着别人进步,刘卫民就喜欢这样的人,只是很遗憾,他在无令出兵萨尔浒之时,李维翰早已入了昭狱大牢。

    李维翰不懂兵事,但与余丛升很是合得来,两人作伴可以斗斗嘴,聊聊天,下下棋,这可就苦了刘卫民自己,几日来无论他怎么挑逗,余丛升就是不理会他,不仅仅如此,还拉着李维翰一起欺负他。

    “小豆芽”

    刘卫民大喊一声,一身狱吏装扮的小豆芽急匆匆跑了过来。

    “给爷捶捶腿,爷累了!”

    刘卫民一只腿伸出了栅栏,小豆芽忙蹲坐在地上,还真的给他捏腿、捶腿了起来,看得余丛升不住吹胡子瞪眼,李维翰忙上前劝解。

    “这小子就是个小……小混蛋,弄了个包衣奴才就算了,竟然还把小包衣弄进了监牢,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听李维翰话语,刘卫民不乐意了,喝着小酒吃着菜食,还不时对他指指点点。

    “巡抚大人,您老之前那个凄惨就别提了,连件厚实衣物都无,还得与余大人挤在一起取暖,若不是俺进来,两位大人能不能活过这个冬日都还不好说呢,现在你们俩老头被子有了,火炉有了,还时不时对俺横眉怒目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哼!”

    李维翰老脸一红,余丛升对刘卫民性子最是一清二楚,听了这话不但未有任何愧疚,反而俩眼珠子瞪得老大,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阵大骂。

    “混账小子,若非因你小混蛋,老子能在这挨冻受饿吗?再气老子,看老子不大耳刮子扇你?”

    刘卫民此时还真不怕了余丛升,斜瞥着眼,笑道:“别以为俺不知道,大人家小都去了广宁卫,您老进来是避祸的,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升来了,俺可不是巡抚大人,才不会这么容易被大人欺骗了呢!”

    “你……你……”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大怒,心下却很是疑惑这个小混蛋是怎么知道的?

    刘卫民自从马云鹏嘴里得知余丛升一家老小全跑去了广宁,心里很是有些不解,按理说眼前老儿手里还是有不少兵马的,自己又将辽阳整了个风雨不透,纵然来年萨尔浒战败,就算沈阳丢了,辽阳也绝不会轻易被努尔哈赤占了去。

    话赶话,说道此处,刘卫民挠着头皮问道:“余大人,俺不是将辽阳城打造成了防御怪物了吗,就算数倍建贼来攻,只要大人死守辽阳城,建贼短时间内也绝不会轻松夺了去,大人为何还要将一家老小全搬去了广宁啊?”

    余丛升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子,也不搭理他,竟然拉着李维翰又要下棋起来。

    刘卫民见此,心下一阵苦笑,叹气道:“罢了罢了,谁让您老是总兵呢,俺也只是个小旗。”

    “小豆芽,还不赶紧将藏起来的酒食饭菜给两位老大人送过去。”

    “,俺这就给大人去取。”

    小豆芽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不一会就提着个老大的食盒跑了过来。

    “李巡抚,昨日小的在外面见了李小姐,给了些银子让俺给大人买了些酒水饭食。”

    小豆芽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酒食饭菜一一拿了出来,又一一从栅栏缝隙中塞了进去,一见酒食,俩老头也不下棋了,全跑到栅栏前。

    耳听着自己女儿,李维翰一脸沮丧落魄,见他落魄神情,余丛升却是无心无肺撞了他一下,指着正在剔牙的刘卫民呶嘴。

    “看到那小混蛋熊样没?”

    李维翰不由去看正躺在卧铺上剔牙的刘卫民,又看向余丛升,很是一脸不解。

    余丛升将饭食一一放到残破棋盘上,先是急不可耐狠狠饮了一大口酒水,这才去看一脸不解的李维翰,笑道:“别看那小子整日里就知道气你我,可咱们想要出了这个牢笼,最后还真的要靠那小子。”

    “他?就这小子?”

    刘卫民正剔牙的手指一顿,挺身看了一眼俩老头,见俩老头看了过来,刘卫民又躺下了身子,嘴角微微上扬。

    “大人还是如此精明啊!”

    余丛升倾斜着身子看向刘卫民,笑道:“你小子无军令出兵,私自破坏了杨镐老儿良计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与努尔哈赤老贼勾结,私自领兵退回抚顺,就凭此,砍了你小子狗头一百遍都不算过了。”

    “更何况,只要砍了你小子,之前大胜功劳、赏银也自然全都不作了数,如此之好事,杨镐老儿竟然还让你这混账小子活了现在,还真当老子傻啊?”

    刘卫民不由一笑,挺身坐起,看着余丛升笑道:“小子再如何混账胡闹,那也不敢言大人愚笨如肥肥,再说,在陛下面前,他杨镐还没那个胆子!”

    “只是小子一直没弄明白,大人在辽东也算是泥沼下的大鳄了,纵然杨镐老儿有满朝文武为倚背,他杨镐还真不能拿大人如何才对,怎么就成了这般?”

    杨镐看着刘卫民许久,面色也严肃了许多,最后竟然放下了酒水,轻声叹气道:“你小子还真是无知无畏啊!”

    刘卫民坐直了身体,开始认真听着余丛升讲述着杨镐的生平,皱着眉头思索里面暗含的意味。

    “杨镐与李如梅关系莫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麻贵因恼怒杨镐偏袒李如梅而大败,上奏弹劾杨镐也在所难免,可为何……为何杨镐会因小将与李如柏对赌?”

    余丛升轻声叹息,说道:“陛下久不理政,朝廷职事所缺甚多,早以无人出任辽东之事了,而杨镐与李家关系甚好,我余家于辽东虽盛,却还比不得李家强盛,还有,杨镐本就亲近浙党,若非如此,陛下震怒之下,有朝鲜之败前事,杨镐老儿又岂能再为辽东巡抚?而此时又是浙党方从哲为内阁独相,杨镐老儿主持辽东防务又有何奇怪的。”

    “杨镐老儿出任辽东经略使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你小子送来的信件并非先是与了杨镐老儿,否则你必死!”

    刘卫民心下陡然一惊,正如余丛升所言,凭着杨镐与李家关系,就算知道李如柏有问题,也只会私下里解决,绝不会撕破了面皮,而李如柏尽管罢了职入京问罪,但听说很快就放了出来,而甲字营精锐也还在李家人的手里。

    “你小子自己都不知道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若非刘公公……你小子早就成了路边枯骨。”

    余丛升叹气一声,说道:“无论你小子说得多好,无论老子给你多少支持,朝廷也不可能凭此事罢了杨镐老儿经略使一职,仅仅只是李家的态度就不可能!”

    “所以……你小子私自跑去萨尔浒本身就是个错误,夺了界凡城更是错中之错,除了让自己陷入死地,剩下的……也就成了勾结建贼的奸孽……”

第42章 又来一个倒霉蛋

    “所以啊……老夫只能离开辽阳,不离开就是个死,也幸亏有了你小子,老夫才得以脱身。”

    听着余丛升话语,刘卫民紧皱眉头,一脸不解说道:“小将已然知晓做了蠢事,只是小将一直有个疑问,大人也一直避之不言,还请大人告知小将,辽阳城真的守不住吗?”

    余丛升沉默良久,轻声叹息道:你已经将辽阳城打造的很好了,老夫也相信,若无数倍之兵休想破开辽阳城。”

    “可惜……时间太短了啊~”

    余丛升轻轻摇头轻叹。

    “你只是对辽阳城原有城墙进行加固,并未消除了辽阳城最大的一个隐患。”

    “或许,这就是命吧。”

    刘卫民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紧,神色也愈发郑重。

    余丛升说道:“辽东此时已经聚齐十万大军,大雪阻道,大战只能拖延到了来年雪融之时,而那时也正是水势上涨之时,辽阳居于低处,一旦建贼堵住水道,辽阳城必破!”

    “纵然不是如此,沈阳一丢,广宁又距我辽阳甚远,以萨尔浒之地,一旦战败,大败之下,十万大军又能存几人?”

    “天下精锐一朝皆丧,建贼即可轻松击破我之援军,辽阳城又能被困几时?”

    “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一年?你小子自己不也是无可奈何退出了界凡城吗?”

    刘卫民一阵沉默,正如余丛升所言,一旦战败,十万精锐一旦死伤殆尽,获得大量精良装备、战马的建贼,立即就拥有了围点打援的机会,如此……

    刘卫民摇头轻叹,细想下,余丛升若不入监牢,一家老小都要死在辽阳城内,对他的谋略也愈发佩服不已。

    “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维翰很是奇怪看着一老一少,余丛升却很随意摆了摆手,笑道:“你小子也就砍人脑袋还成,这种阴谋算计还是少沾染,毕竟你也只是个小旗,一个弄不好就是砍脑袋的下场!”

    刘卫民眼中笑意,一脸诧异看向余丛升,笑道:“大人说的是,小将确实不能沾染这些阴暗之事,只是……大人怎么也与小将一同成了室友啊?”

    “你……”

    余丛升指着刘卫民就要大怒,混账小子也太气人了,竟然翻脸不认人了,正待大骂混账小子一顿……

    “当啷……”

    远处一声门响,一群脚步声传来,而且还夹杂着当当啷啷的镣铐撞击声,刘卫民、余丛升、李维翰三人不由转头去看,很是疑惑又是哪个封疆大吏被逮了进来。

    他们居住的牢房是特殊招待牢房,听马云鹏所说,这里够深,审讯犯人时手段可以尽情施展,还挨个给他介绍了锦衣卫的各种手段,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吓唬他,还是如何,反正刘卫民自己是真的胆怯了,不过后来还真让他想明白了这里的好处来。

    牢房也不仅仅只是在屋内,屋外草棚子底下也有一排囚笼,那里也住着不少犯人,可那些人十个得冻死十一个,太冷了,而刘卫民这里在最深处,远比外面暖和不少,尽管味道真的不咋滴,可暖和啊,要不然早就活活冻死了余丛升、李维翰两老头了。

    此处是特殊牢房,全是一些大佬,眼瞅着昏暗尽头,一群人终于出现在了三人眼前,看到走在前面戴着枷锁镣铐之人,三人都傻眼了。

    “刘公公?”

    三位室友是真的傻眼了,难道萨尔浒战斗爆发了?

    大明战败了?

    刘卫民爬起身来趴在窄小的窗户上,伸着脑袋看向外面,确认此时是不是已经春暖花开了。

    “小子,别看了!”

    尖锐刺耳声从背后传来,啷当开门声提醒着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刘公公,您咋也来了?”

    “杨镐老儿呢?”

    刘卫民抬腿就要从刚刚打开的破木门里跑出去查看,却被孙行伸手挡住。

    孙行一脸苦笑:“百户大人,您可不能出去,若是大人知晓了,俺的脑袋可就没了啊!”

    刘卫民一撩干干净净衣袍,故意露出腰间挂着的锦衣卫百户腰牌和皇帝御赐镇纸,嘴里却说道:“姓马的这是刻意打击报复!你们也是闲的蛋疼,不好好去追查不法之人,却来看着老子,好好的缇骑竟然成了狱吏,老子都有些替你臊得慌!”

    孙行一脸苦笑,他可是比谁都清楚眼前的混蛋是多么的混蛋,若有可能,他根本不愿前来,更希望皇帝能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可是……

    心下想着皇帝怎么还不将那镇纸收了回去,身体却微微弯了下来,谄媚笑道:“百户大人教训的是,小人也是担忧大人逃……担心大人在这里受了委屈,这才……”

    刘卫民瞥了他一眼,连连摆手,一脸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老子又不是真的想逃了,就是看看还有没有相熟之人!”

    “去吧去吧,真够烦人的,该干嘛干嘛去。”

    刘卫民不耐烦挥手赶人,孙行忙将锁头锁了个死死的,又细细察看了好几遍,第一天就是没注意,眼前的混蛋竟然跑了出去,还一怒之下将几个牢霸狠狠揍了一顿,因为这件事情,万历皇帝还亲自下旨狠狠打了他一顿板子。

    孙行这辈子都没见过皇帝,祖坟冒烟见了一次,还是被几名宦官按着打了屁股。

    小豆芽还想留在这里多伺候伺候主子,最后还是被刘卫民赶了出去,理由也是很奇葩,说是此处不利于小孩子生长发育。

    在他赶走小豆芽时,刘养、余丛升、李维翰三人皆看着他耍了一阵威风,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

    刘卫民转身坐在刘养身前,看着他揉弄着双手腕,看着他揉了脖子许久。

    “刘公公,该放松的也都放松了吧?”

    刘养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刘卫民,又偏头看向同样的余丛升、李维翰,突然伸手欲要拿起刘卫民面前酒水,却不料被一只大手按住。

    刘卫民一脸肃然盯着刘养,缓缓说道:“若一刻钟前,未听了余大人话语,知晓了若非公公相助,小子刚见杨镐老儿时就已经是了个死人,小子此时定会狠狠揍了公公一顿!”

    刘养一愣,不由又看了一眼余丛升,微微点头,笑道:“小子你也莫要太过感谢咱家,你小子也是适逢其时罢了。”

    刘卫民点了点头,里面夹杂着太多争斗,不仅仅有宦官与文官的争斗,还牵扯了诸多利益,这些事情之前也没太多深想,余丛升稍微一提点,立即就想明白许多事情。

    “公公说的是,但无论如何,此事算是小子欠了公公一个人情,若将来有可能,小子也定会投桃报李,但是……小子想不明白,公公怎么也来到了此处?”

    若是再过上两年,努尔哈赤一再大败明军后,前去辽东的监军宦官绝对是小娘养的,而今日大明尽管一再衰落,但十万大军讨伐建州贼,此时此刻的监军宦官就不同了,个个都是宦官中的新贵,绝对是前去辽东镀金的,就算稍有差池,也绝不至于来到了此处为囚。

    除非……辽东真的一败涂地!

    看着刘卫民一脸肃然,刘养手掌按在刘卫民大手上,轻拍了两下,示意他将手移开。

    “你小子想多了,此时杨镐老儿正与朝臣们拌嘴呢,哪里有时间出兵,再说……你小子也不看看外面的雪花有多大。”

    刘卫民犹豫着拿来了手掌,皱着眉头看着刘养,不解道:“为何?为何公公会来了此处?就算想要脱离辽东是非之地,公公不至于如此吧?”

    刘养低头吃了口肉食,仰脖吞下,转头看向余丛升,笑道:“余总兵以为如何?”

    余丛升眉头微皱,闭眼静静思索了片刻,看向刘卫民,郑重道:“看来不仅仅你小子小看了杨镐,老夫也是小看了他啊!”

    刘卫民一愣,随即苦笑不已,心想自己还真的错了,还真以为面前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之了。

    知道了因果,刘卫民也失去了兴趣,向后一仰直愣愣躺在卧榻之上,刘养见他如此,四处打量了一圈,不由问道:“今日……咱家睡在哪里?”

    刘卫民懒懒指向墙角处的一堆稻草,有声无力说道:“条件艰苦,公公就凑合着吧,咱都是来吃苦受罪的,就别穷讲究了。”

    刘养看着一堆烂稻草,又看向刘卫民身下身上崭新厚实的被子,再去看向对面余丛升、李维翰两人厚实被子,登时站了起来,指着刘卫民大怒。

    “好个小子,知不知道尊老爱幼啊!你……”

    “打住打住!”

    刘卫民裹着被子坐起,指着李维翰说道:“李巡抚大人的被褥,是人家闺女心疼老爹遭罪送来的。”

    又指向余丛升,说道:“余大人是小将的师长,是小将的大帅,大人的被褥是俺花钱买的,算是俺孝敬大人的。”

    “至于小将的被褥……那是小豆芽孝敬小将的。小将与大人家小都不在北京城,公公大小也算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吧?让公公徒子徒孙孝敬孝敬就是了。”

    “再说,您老总得给徒子徒孙孝敬的机会不是?”

    刘卫民“噗通”躺下,斜眼看向一脸涨红的刘养,悠悠说道:“咱们四个可都是犯了大错的,陛下是让我等面壁思过的,若看到一个个跟大爷似的,个个饮酒吃肉、乐不思蜀,陛下还不得生气恼怒?若陛下气病了,公公你付得起责任吗?”

    “百善孝为先,他人的孝敬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俺们才不得不盖着厚实暖和被子,公公您老可不同啊……您老得孝敬陛下,不能让陛下看到所有人都是混蛋,真生了气,病了,公公还如何忠孝啊……”

第43章 宫里来人【第一章,今日三章】

    “陛下……嘻嘻……哈哈……”

    郑贵妃刚刚拿着锦衣卫送来的纸张,看着纸张上的内容,尚未开口,自己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见爱妃如此,嘴角也不由莞尔一笑,知道那小子定然又将余丛升、李维翰两老儿气得不轻,不由摇头微笑。

    “那小子就是个混账小子,就该让他好好受受罪!”

    郑贵妃拿着纸张凑到万历帝面前,笑道:“可别,自那小子来了京城,陛下精神气可好了许多呢!”

    万历帝直接越过关于杨镐的事情,只是看向刘卫民生生气恼刘养的事情,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那小子也甚是奇怪,他人……文臣也好,武将也罢,但凡落了势的宦官都是视而不见,那小子嘴巴是毒了些,可还是给了那老阉奴被子,更无丁点……气……”

    万历帝想了一会,觉得用“气节”好像也不对,那小子可是连杜松这般将领也敢动手,更是敢指着杨镐鼻子大骂,说他没气节好像有些不妥,想了一会,笑道:“那小子好像与一般人不同,对宦官没多少反感,只是……对事不对人。”

    郑贵妃想了好一会,点头道:“好像是呢,旁人可不会与老阉奴躲一个被窝的。”

    万历帝点了点头,头颅不由转向遥远的北方,心下担忧道:“四人之中,除了李维翰外,余丛升和那老阉奴都是因那小子而入监,难道……我大明真的会一战而败?”

    看着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皱眉担忧,看着枯瘦脸颊,心下一阵刺痛,强忍着心下伤感,勉强露出笑意,说道:“我大明江山万万里,又怎会败给了荒野蛮子?”

    见他依然皱眉担忧,拉着他枯瘦手掌,笑道:“陛下若真的担忧,不若将那小子唤来,若真的胡言乱语,陛下狠狠打他板子!”

    万历帝头颅微偏,笑道:“爱妃喜欢了那混小子?”

    “也罢,也该让他出来透透气了。”

    郑贵妃轻轻推了万历帝肩膀,笑道:“能让陛下开颜欢笑,臣妾就喜欢!”

    “呵呵……那小子还真是个奇怪的混小子,嗯……让他给校儿做个伴读吧。”

    郑贵妃心下一阵感伤,或许是万历帝察觉到了她的低落,心下一阵叹息,想要给她最尊贵身份,给她一切,可他与朝臣们争斗置气了几十年,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两人相依相偎,刘卫民与刘养老儿也是“相依相偎”,尽管他很是不情愿与一老儿睡在一个被窝里,尽管嘴里说的硬气,甚至还一再劝说刘养稍微牺牲一下,在万历帝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可真的到了半夜,看着缩在墙角抱着稻草可怜模样,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的被窝贡献了出来,无奈与一老宦官挤在一个被窝里。

    天色大亮,刘卫民依然呼哈呼哈蒙着被子大睡,这一夜可是把他折腾惨了,宦官因为身体的原因,身上总有一股骚气,这也就罢了,他也不是没受过苦,关键是被子本就不是双人铺盖的被子,刘养老儿是个宦官,阳气本就不足,最怕受冻,睡下后老是拉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刚刚睡着就被冻醒,抬头一看,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气的他很想按住裹着被子呼哈呼哈大睡的老宦官,狠狠揍一顿,可看着一脸平静如婴儿的老混蛋,抬起的手又不得不放下,无可奈何,只能在洗黑的牢笼里打起拳来。

    最可气的是,自己冻的受不了打拳,临天明,心得意满的老混蛋还嫌他闹腾,让他睡不好觉!

    气得刘卫民连连指着老混蛋一阵大骂,提溜着老混蛋衣领将他扔到角落草堆里,这才裹着被子好好睡了个回笼觉。

    日未上三杆,余丛升、李维翰、刘养仨老头看着蒙着被子呼哈呼哈大睡的刘卫民,三人一阵苦笑,或许三人都知道他一夜未睡,一遍又一遍打拳熬过来的,很难得的没有开口打扰,最后余丛升与李维翰两人下起了棋来,唯独留下刘养一人坐在刘卫民身边,张嘴很想跟余丛升、李维翰两人聊聊天啥的,可一看到蒙着被子大睡的浑小子,微微张开的嘴巴又不得不深深闭上。

    耳边听着远处微微发生的惨叫嘶吼,听着哭嚎喊冤声,刘养心下一阵感叹,谁都知道锦衣卫昭狱的可怕,可没想到自己也有入昭狱的一日,就在他感慨不断时……

    “当啷……当啷……”

    一阵开门当啷声传来,李维翰不由转头去看,余丛升一边摆着棋子,一边笑道:“莫要看了,再看也是小豆芽送饭来了,还别说,还真多亏了这个小包衣,少受了不少罪呢!”

    “你这老儿不摆棋子,扯老夫衣袖作甚?”

    “还扯……”

    李维翰头偏转,手上却又多加了三分力气,余丛升差点没被他拉扯摔了个狗啃泥,人也不由看向昏暗的过道,只见一群人默默前来,关键是带头的几名面无表情的宦官。

    “这……”

    余丛升一看来人,双手扶案就要起身,李维翰却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

    两人未开口,刘养却不由站起身来到牢笼边,双手抱拢一礼。

    “咱家也没想到,今日前来看望咱家的竟是庞公公,咱家是感激不尽啊!”

    庞忠一脸微笑,向刘养拱了拱手,人却看向蒙头大睡的刘卫民,笑道:“刘公公也是知晓咱家与公公相见甚为不便,咱家虽想着给刘公公送些衣物铺盖,可刘公公也知,你我父辈……终究是不妥的,还望刘公公海涵。”

    看着庞忠随意一礼,刘养期盼眼神一顿,脸色也略显尴尬起来。

    听了庞忠话语,余丛升、李维翰两人相视一眼,皆暗自摇头不语。

    宦官无儿无女,大多是自幼便入宫的可怜人家子女,无法养活子女便送入了皇宫,虽大多数都是希望无法养活的子女可以活下去,但也有不少人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享尽荣华富贵,还有就是私自阉割和战俘阉割,但这两类宦官大多都只是些杂役,或是入了净军。

    刘养、庞忠却是自幼便入宫为宦官,刘养是刘成的子侄,入宫后便拜入门下为子,而庞忠则是庞保见他机灵可爱收入的门下。按理说两人关系本应极好,事实上若没有张差私闯东宫之事,两人确如兄弟,但因张差之事,主持雷击毁坏宫殿修建的庞保、刘成皆因保举张差为工而死。

    两人的父辈为张差而死,自此两人也只能陌路相行,唯恐宫内以此事相诘二人。

    余丛升、李维翰两人都是厮混了几十年的妖精,一见来人是庞忠,就知不是来寻刘养的,就算来寻,那也一定是要刘养的小命来的,绝非是救他出狱。

    好像刘养在见到庞忠那一刻也感受到了不祥预兆,这才刻意说了那番话语,本应极其失望的他,见庞忠竟然第一时间去看蒙着被子呼呼大睡的刘卫民,神情一下子松懈了下来,人也走到草堆拱起之处,用脚狠狠踢了几脚,嘴里很是不满嘟囔。

    “小子,赶紧醒来!阿父可是提醒了你小子,再不起来,皇上恼怒可莫怪阿父救不了你混账小子!”

    庞忠瞳孔猛然一缩,余丛升、李维翰更是一脸诧异看向刘养。

    刘卫民正睡得眯瞪着呢,耳边听着刘养自称“阿父”,心下很是不满,猛然掀开被子,一脸怒容。

    “越来越过分了,老……”

    见他大怒,正要怒喊“老混蛋”,刘养心下大惊,照着小混蛋脑袋就是狠狠来了一下,拨转一时没反应过来的脑袋,转向牢笼外的庞忠。

    “小混蛋,你还敢在陛下面前耍浑不成?”

    耳边听着老混蛋话语,刘卫民心下一惊,忙看向牢笼外人群,结果没发现一个符合万历帝的人影,心下很是不满,正要把挨揍的郁闷还给老混蛋呢,心头却陡然一惊。

    自他被关进了牢笼,最多也就是马云鹏这混蛋不时来看望他死了没、跑了没,还真没哪个来瞧望过他,如今看着领头人打扮,当是宫里的……宦官。

    清醒过来的刘卫民也不打算与刘养老儿置气了,一个纵身跳起,鞋子也没穿,来到庞忠面前连连拱手,笑道:“不知哪位公公当前,小子多有怠慢,还请公公海涵……海涵……”

    刘卫民挠着脑袋,一脸尴尬,眼角瞥过刘养,见他一脸看戏模样,顿时大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严厉警告老混蛋莫要坏了自己好事。

    庞忠上上下下将眼前的小子打量个遍,也没觉得他多么特殊的地方,要说特殊……除了有些浑性,还……还真没看出来有啥不同寻常之处。

    尽管庞忠有些瞧不上眼前的浑小子,可他知道陛下、郑贵妃是如何的重视的,又不经意看了一眼余丛升、李维翰两人,见两人一脸肃然,心下也跟着郑重了起来。

    只见庞忠轻捂嘴唇,轻声细语说道:“咱家奉圣喻前来,刘小旗大人,跟咱家走一遭吧。”

    刘卫民一愣,这就完事了?不换身衣物表示郑重?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一番,看着身上素白囚服,一脸不确定。

    “公公,俺……俺还没换衣服,还没刷牙洗脸呢,若是熏到了陛下可咋整?”

    余丛升、李维翰、刘养一阵捂脑袋无语,庞忠更是一脸愕然……

第44章 混账小子又闯祸了【第二章】

    最终刘卫民还是换了身行头,脸也洗了,牙也刷了,很是自信满满走出牢笼,狗腿子包衣奴才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甚至狱卒也不做了,看着一主一仆昂首挺胸模样,余丛升又是一阵无语,这哪里像是个上刑的囚徒,比大爷还大爷,一路穿过诸多囚室,所有囚徒都趴在牢笼前,看着他们的二大爷昂首挺胸一路经过。

    “过山风,你他娘地再敢欺负人,看老子揍不死你!”

    刘卫民经过一处牢笼时,突然停顿后退两步,指着一个光头大汉鼻子大骂,过山风一看是这位爷,吓得忙一再保证,绝不敢欺负人了。

    过山风是真的怕了这位小爷,第一日进了监牢就溜达了出来,本来么,作为狱牢老大,每日活动筋骨是必须的娱乐节目,结果就被这位小爷瞅了个结结实实。

    若过山风只是娱乐娱乐他人也就罢了,好死不死他的一小弟看到刘卫民趴在木栏前嘻嘻哈哈欣赏,很是不喜,这不就招惹到了这位小爷么,碗口粗的木柱愣是被一脚踢了个粉碎,闯入牢笼中的刘卫民挨个教育了一顿。

    坏人作案的时候,狱卒总是来的最迟,过山风与一帮小弟正趴在地上高唱《征服》的时候,马云鹏这位闲得蛋疼,正事不干整日盯着他的家伙怒气冲冲杀了过来。

    过山风以及一群小弟一看善良的马千户来了,那鼻子一把泪一把的样子,好像自己真的成了纯洁小白兔,本以为这下小魔头该倒霉了吧,结果……

    一想到自己的凄惨,过山风就差点跪地磕头、指天骂地的一再保证。

    庞忠一群人看着刘卫民挨个教训囚牢里的混蛋,见到一个个满脸横肉跪地保证日行一善可怜模样,突然发觉陛下、娘娘是不是错了,眼前的小子才应该是大坏蛋。

    刘卫民也不太过在意身后的庞忠,一人在前睥睨四方,再加上狗腿子小豆芽在旁按刀护驾,比社会哥还社会哥,直让庞忠很想上前狠狠踹上一脚的冲动。

    初入北京城,刘卫民对北京城很是好奇,牢狱内光线有些阴暗,乍一见外面亮白世界,两眼甚至有了些刺疼,可他还是努力张眼看着北京城的一切。

    锦衣卫衙门距离皇宫很近,甚至说就紧挨着皇宫,旁边还有五军都督府,对面则是六部衙门,或许锦衣卫是皇帝的近卫军,又干着皇帝的“私活”之事,这才如此靠近皇宫的缘故吧。

    刚走出昭狱就见到马云鹏领着孙行前来,刘卫民正要抬臂热情打个招呼,结果却见到两位老熟人从五军都督府走了出来,见到两位熟人,竟然呆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大步走向两人。

    “李总兵”

    刘卫民抬臂大声招呼,庞忠等人一愣,皆转头看向刚刚走出五军都督府的李如柏、费英东两人。

    刘卫民大步来到李如柏、费英东两人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瞳孔深处精光连闪,双拳一抱,笑道:“大明的天空还真是小呢,竟然在了此处见到了两位,总兵大人见到了挚友,这是准备一同饮酒作乐,增进感情呐?”

    李如柏心下顿时大怒,费英东却上前一步,上上下下将刘卫民打量了一番,刘卫民见他如此,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挺胸凸肚很是让眼前的老儿看了仔细。

    “扎尔固齐大人对本将军还算满意吧?”

    费英东将刘卫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心下对眼前如此年轻明将一阵诧异,两人在战场上数次交手,尽管远远照过面,如此近距离相视还是第一次。

    耳听着他的挑衅话语,费英东不由一笑,抱拳行礼道:“小旗大人可是有些言错了,扎尔固齐只是建贼的官职,而本官如今却是我大明一小将,如……小旗大人一般无二。”

    刘卫民笑容依旧,没在锦衣卫牢狱中见到此人,却在五军都督府门外与此人碰了面,心下就知此人已经降了明军,但是……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刘卫民微笑点头,笑道:“与本将军一般无二好啊~”

    话语刚落,身体却突然向前倾斜,凑到费英东耳边,一脸笑意。

    “若是努尔哈赤老贼能砍了瓜尔佳一氏人头就更好了!”

    话语毕,身体微微向后挺直,笑容依旧。

    “当然了,努尔哈赤老贼太过狡猾,挺多也就是将扎尔固齐大人革除了瓜尔佳一氏门庭,扎尔固齐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子孙安危。”

    刘卫民转头看向六部门前无数背着手看过来的老老少少官吏,咧嘴一笑,在马云鹏一脸骇然表情下,一根中指高高竖起。

    “操”

    刘卫民满脸不屑,转身大步走向承天门,看得庞忠一脸骇然,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小子是如此混账,再去瞧六部门前……

    “浑小子就是个混蛋。”

    看到六部上下官吏皆一脸大怒,甚至十数人大步走了过来,看样子是要与他狠狠理论一番,吓得庞忠忙大步紧跟在混账小子身后。

    “云鹏,这就是……那小子?还……还……还真够浑的……”

    冉兴让眼珠子猛然瞪成了牛眼,指着远处的刘卫民差点没尖叫出来,马云鹏还没得及打招呼,见他面色突变,心下暗叫不好,忙回头去看,就这一眼,差点整个心脏都爆了。

    承天门是“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前面是千步廊,千步廊左右是朝廷最重要官署聚集地,东面是第一排,自北向南是宗人府、吏部、礼部,第二排是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第三排是翰林院、会同馆,再后面是御河,御河边上是詹事府。

    东面主要是政务一类的官署,西面则是军务、刑罚一类官属,前排是锦衣卫官署和五军都督府,后面銮仪卫、太常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通政司之类的官署,如此安排,究竟是不是因为西方主刑罚,刘卫民也不知道,反正大明官署就这么安排的。

    承天门前的千步廊尽头是大明门,再向南就是正阳门了,出了正阳门就是外城。

    刘卫民被拘押的地方就在千步廊左近,距离承天门很近,而承天门前有七个桥,这就是金水桥,门内外各有七座,正中的那个桥叫“御路桥”,是皇帝才能走的桥,两边是王公走的“王公桥”,再两边则是三品之上文武“品级桥”,最靠边的才应是刘卫民走的“公生桥”。

    刘卫民就是个愣小子,以前他也是来过北京城的,只不过他并未注意过导游说的啥话,那时也是随意走哪个桥,也没见谁阻止过,在他来到金桥前时,还特意看了看承天门前的两对华表和四个大狮子,脚下就不由自主要走御路桥,吓得庞忠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向后扯,听着皇帝才能走的桥,刘卫民忙退后一步,心想着这皇帝才能走的桥咱可不能走,两边的总是可以了吧?

    结果还是不能,最后被庞忠硬是拉着走了最边上一个桥,远处的冉兴让、马云鹏、李如柏、费英东和千步廊左右无数官员,看着好像一脸不情愿的浑小子上了公生桥,全都张大了嘴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是个混账小子!

    要说皇宫近些年也算是倒了大霉,好几座大殿都遭了雷劈,宫殿的都被雷火烧了好些座,刚踏入承天门,眼前的情景让穷小子的刘卫民一脸愕然,心想着这他娘地还是皇宫么?

    简直就是一处混乱的大工地,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尖锐嗓音的宦官咒骂声传入耳中。

    以前来北京时旅游,各处皇宫也游玩了一遍,只是他有些路痴,转来转去竟把自己转晕了,这次进来又是一片大工地,心想着要好好记着些哪里是哪,赶明个再见到小花木兰也好吹牛打屁。

    刘卫民东张西望,也没注意着脚下,一不小心,只觉自己好像撞到了人,只听“哎呦”一声,心下就是一个咯噔,忙低头去看,正见一名身着半旧锦袍半大孩子正跌坐在地上,两眼泪汪汪仰头看着他。

    见娃娃身着锦袍,尽管衣袍略显陈旧,上面还有些灰尘,可一见到这孩子,刘卫民整个心都拔凉拔凉的,他知道能在皇宫里的娃娃,那可都他娘地是个幼龙崽子,而且……而且如此年纪的娃娃,也只有未来的木匠小皇帝朱由校!

    眼看着泪眼汪汪的娃娃,吓得他忙弯腰拉起娃娃,更是不住拍打着娃娃衣襟。

    “小将……小将实在是觉得皇宫太漂亮了,一时不察撞了小……小公子,小公子没伤到吧?”

    “要不……要不赶明个小将赔个物件给小公子,一个……一个自行车吧?”

    心下暗自叫苦,能出现在这里玩耍的宫内娃娃,除了大明异类木匠小皇帝还能是谁,嘴里不敢挑明喊世子殿下,只能故作不知,脑中更是高速运转,唯恐这位未来小皇帝记仇,将来让他的第一悍犬咬他,情急之下,忙奉上一辆自行车来。

    果然,本还泪眼汪汪的娃娃一听“自行车”三字,先是一阵迷茫,更是拉住他的衣襟,一脸不解模样。

    刘卫民忙解释道:“这自行车……怎么说呢,就是……”

    眼角突然瞥过一人,忙指着那人说道:“此人推着的是独轮车,还有那里……那是四轮车。”

    “独轮车是人推着走,四轮车是牛马拉着走,当然了,也还有牛马拉着的两轮马车,至于小将所言的自行车,也是两轮车。”

    说着刘卫民蹲在地上,拾起一根小木棍开始在地上画起了自行车图形来。

第45章 与皇帝对赌生死【第三章完】

    “一般的车辆依靠牛马外力,或是自己用双手使车辆行走托运货物,而这自行车则依靠双脚踩踏,双腿的力量要比双臂更强、更持久,通过自行车的两个踏板,像……双脚踩动水车一般转动,通过这条链条、轴承驱使车轮转动。”

    “车轮转动后,车子就会向前行走,通过双手掌扶把手掌控方向,车子的前面可以放个箩筐,后面也可以,甚至车子的两侧也可以悬挂箩筐,如此一来……若是道路平整坚实,就算一日百里亦是可能,此车小巧,又不似牛马需要饲养,是个居家旅行的好东西呢!”

    孙承宗身后跟着个提着篮子的宦官,两人远远看到刘卫民将朱由校撞倒,提着篮子的宦官大怒,一溜烟跑到刘卫民身前,正想着该如何教训混账小子呢,结果一大一小竟然蹲在地上,一人用小木棍解说,另一个则两眼放光仔细听着,不时还小脑袋连点。

    “大兄,你说话算数不?赔俺一辆自行车算数不?”

    看着两眼放光的娃娃,刘卫民又犯了贱,他就不能看到娃娃眨巴眨巴着深邃漆黑的小眼睛,一见纯净无暇小眼睛,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手按着娃娃脑袋,一手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万事交给大兄去整,保证给你整辆自行车,咱大明头一份!”

    “保证让你小子满意!”

    刘卫民起身,看到一四五十老宦官站在身前,手里还提着个篮子,也不理会张大了嘴巴的宦官,伸手掀开白素布盖着的篮子,一看里面只有两张饼子,连个鸡子、鸡腿都无,甚至饼子还有些干巴巴,伸手拿了一个狠狠咬了一口,眉头微皱,很是不满。

    “都啥玩意儿,难道不知道我兄弟正长着身体么?你这整得啥玩意儿,给你自己吃,你吃的下去吗?”

    “硬的要死,就不知道将面饼摊薄点?里面放些菜蔬,放些鸡子、肉丁啥的?”

    说着,刘卫民还双手一拍一合,好像在做着菜盒子一般,见老混蛋还是一副傻愣愣模样,伸手就是一把推开此人,脚步却向前,一手撕咬着干巴巴的饼子,一手抬起向后一摆手,嘴里模糊不清嘟囔着。

    “自行车俺记下了,有空大兄帮你整一辆,还有……这老宦官还是换一个吧,连个菜盒子都不会整,要来作甚?赶明个大兄专门给你做些好吃的。”

    “都啥玩意儿,硬的都能崩了牙!”

    刘卫民嘴里说着不着调话语,心下却鼓震如雷,如此娃娃必是那不着调的木匠皇帝,四五十岁的宦官也定然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无疑,这点纵然他再浑也能猜测出来。

    心中担忧,却也只能如此,否则他现在就没甚好法子脱身,只能装傻充愣,反正是第一次,了不起下次好好陪个罪。

    有《明史》在身,刘卫民知道朱由校不久就会登基为帝,而此时满大明上上下下也没把木匠小皇帝当一回事儿,更是不怎么理会咱们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毕竟木匠小皇帝头上还有个短命的老爹呢,谁又能想到一向好色的短命皇帝,会如此短命!

    看着刘卫民很随意向后挥手,嘴里更是嘟囔着不着调话语,骤然见了这么不着调的臣子,所有人全都张大着嘴巴,也不知该拿下一刀砍了,还是令人抓起来沉塘,总之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跑了没影。

    孙承宗看着刘卫民离去,眉头微皱不喜,看向木匠小皇帝一脸崇拜,更是眉头皱成了山。

    刘卫民才不会去理会孙承宗乐不乐意呢,若知道身后站着的大胡子就是孙承宗,或许将他按住先踢上几脚也不一定呢。

    庞忠跟在刘卫民身后,总有种跟在老虎屁股后面的感觉,他是真的有些畏惧了身前小混蛋,根本就不将皇宫大内当成一回事儿,左顾右盼的像个小贼一般,可偏偏郑贵妃还严厉警告他不得无礼。

    左转右转,不时还会被庞忠死死拉住衣袖,强行将他拉到另一处过道,转来转去,刘卫民自己也不知来到了何处。

    当来到一处宫殿前时,庞忠才停下了脚步,拉着正要抬步继续向前的刘卫民。

    庞忠一路跑到房门前,轻敲了数下房门。

    “陛下……”

    声音低沉,静等了片刻,屋内才有人打开了房门,一宦官弓着身子与庞忠低声说了几句,庞忠点头又低声说了句,这才转身疾走几步来到刘卫民身前。

    “陛下传喻,别再耍浑了,他人也就罢了,若真惹怒了陛下,谁也救不得你!”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向庞忠郑重一礼,低声说道:“小将记着了,麻烦了公公!”

    庞忠微微点头,刘卫民又整理了一下大明军装,甚至将背后飞碟帽仔仔细细戴在头上,再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荡,大步走到房门前,单膝跪地、右手捶胸。

    “臣东宁中卫左协威字营小旗刘卫民拜见陛下,祝我大明万世荣昌、千秋永在!”

    庞忠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卫民会说了这么一句,不该是“万岁万万岁”吗?

    屋内一阵沉默……

    “进来!”

    声音低沉虚弱,却坚韧肃穆。

    “诺!”

    刘卫民推开房门,与一旁弓着腰的宦官不同,刘卫民身姿挺拔如山,脚步慷锵有力,哪里还有之前玩世不恭半分气息。

    躺在病床上的万历帝已经坐起,两眼深邃的让人心惊胆颤。

    刘卫民大步来到万历帝床前,再次单膝跪地、右手捶胸。

    “臣刘卫民拜见我皇陛下!”

    看着半跪于地的刘卫民,万历帝沉默许久,轻声一笑:“小子,之前与李总兵、费英东如此强势霸道,朕倒是想起了辽东诸将言辞来,皆言你小子跋扈不遵军令,是也不是?”

    刘卫民低头说道:“国者,四方域也。卒者,死战不退之士也。臣乃我大明帝国边卒,为国死战不退,职责所在!”

    万历帝拍了拍郑贵妃手掌,笑道:“死战不退?为何要退离界凡城?”

    刘卫民心下一叹,声音低沉了许多,说道:“臣以一小卒而为十人之小旗,其后领两千、三千卒,自臣领兵入贼境,臣就未有活命归我大明之念想,臣于萨尔浒大败建贼,斩获三千余众,夺敌城界凡,臣自坚守未有半分怯懦,只因臣相信我大明定会出兵相助,但臣坚守孤城数月也未能等来一人,城内粮食已无,老贼奸诈又不留一人围城,军心动荡,臣自信就算吃人死尸也会死守战至最后,但臣无法无视尚存军卒陪臣一同吃人尸体!”

    刘卫民嘴里说着平淡,万历帝、郑贵妃却不由身体一颤,两人从他坚定话语中已经听出了些许死意,知道只要眼前小子以人为食,无论他最后如何,整个天下再无他存身之地。

    大明绝不允许此等人存在!

    屋内一片沉默,万历帝呼吸一再加重,他知道,内无粮食以食,外无援军相救,城外敌军又已退去,城内军卒必然人心不稳,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眼前的小子必须退离界凡城,否则城内只会再多了一人尸体。

    万历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朕对东宁卫指挥使余丛升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能如此支持你小子,甚至将辽阳城打造成了怪物,而你小子如此不顾生死出兵萨尔浒,攻占界凡城……”

    “朕想了许久,唯一的可能……你小子说服了余总兵,说服了他……大明必败。”

    “朕想了许久,你小子领兵三千即夺了界凡城,我大军十万,为何就一定会输?若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答复……”

    “哼!”

    刘卫民嘴角微微上扬,头颅却低垂说道:“臣斗胆请圣命,臣要与陛下一战!”

    “大胆!”

    未等一脸恼怒的郑贵妃开口,一旁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崔文升大怒,正要令人将惫逆小子拉下去打死,万历帝目光却冷冷看向崔文升,嘴唇轻启。

    “闭嘴!”

    “滚下去!”

    崔文升大惊,忙退到一旁低头不敢再言。

    万历帝也不去理会一旁之人,身体微微向前,俯视着半跪于地低头不语的刘卫民。

    “小子,你想如何与朕一战?”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行万历帝眼睛,良久才低头不冷不淡道:“陛下以为我大明必胜,以为我大明十万大军必胜,臣就以建州老贼努尔哈赤为陛下敌手,臣与陛下于沙盘上一决胜负!”

    万历帝眉头微皱,看着眼前小子许久……

    “沙盘?”

    刘卫民点头道:“是,陛下以我大明为军,臣以建贼为敌,臣愿与陛下于沙盘以争生死胜负,臣若败,臣愿受万刀而死!”

    刘卫民不等万历帝、郑贵妃反应过来,眼角扫视一遍屋内陈设,手指指向墙壁上一副山水水墨丹青。

    “臣不懂水墨,但看了陛下佳作,臣脑中亦知山川险峻、水深池渊,但这只是山水画作而已,只是人脑中臆想。”

    “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

    “作为统军大将,一军主帅,国之帝王,用兵临战绝不可任凭脑中臆想,故而……眼见者为真!”

    “故此,沙盘应运而生。摒弃所有五情六欲,只以眼睛所见,只以纯粹理性看待战场争锋,只以真实可见数据,一决生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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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介绍:
刘卫民,是明神宗朱翊钧的殿前骑士,是明光宗朱常洛并不喜欢的女婿,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大兄兼妹夫,是朱由校妃子的相公、长子的老爹,是明思宗朱由检最为厌恶的大明镇国公,是大明朝文臣最不喜欢的驸马爷,是大明朝最为锋利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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