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羔羊之歌TXT下载羔羊之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羔羊之歌全文阅读

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冬狼

    “什么人?!”

    坐在篝火旁值夜的玛格丽特忽然神情一肃,猛地站起来,朝着森林深处厉声一喝。

    “是什么人?!”维克多反应很快,立刻全副武装从帐篷内钻出来,站到玛格丽特的面前。

    “不是人!但是小心,我感觉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在逼近!”玛格丽特简短地回答。

    在至高森林,这个时候活动的除了凶戾饥饿的觅食野兽,还有数不清的邪恶存在,巨大的,混沌的、未知的支配者。维克多和玛格丽特手持长剑和圣徽,如临大敌。随后伊恩也出来了,一起看向漆黑的森林,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树木之间迅速穿行。

    突然,一声悠久的号叫穿透夜幕,远远地从传开,凛冽寒风中的一种奇怪的哭泣的回声,草木震动,山鸣谷应,云起风涌。

    伊恩听到熟悉的嗥叫,松了口气,脱口说道,“原来是只狼!”

    “没那么简单,不要大意……你们看那里!”玛格丽特立刻指着一侧说道。

    一头几乎有成年马驹大小的狼在树背后,一动不动,威风凛凛。它血红色的眼睛盯着他们,闪闪的像两颗鬼火,似乎远远的来穿透了他的皮肉。呲牙咧嘴的血盆巨口发出低沉的咆哮,坚硬的鼻吻在冰冷的空气中白雾缭绕。

    “冬狼!”她叫道。

    “而且是只头狼,”维克多神情凝重,“伊恩,玛丽交给你保护了,小心周围出现的其它冬狼。”

    “它为什么是红眼睛?”伊恩慢慢倒退着回帐篷,眼睛盯着那只冬狼,“难道不应该是冰蓝色或银色的吗?”

    维克多举起长剑,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冬狼,他头也不回地回答,“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反正它是生性邪恶,狡猾凶残的魔法生物,小心它的喷息,保护好自己。”

    冬狼生活在寒冷森林和平原地区,是狼族中最危险的一种。它们的外形和普通的狼类似,但比普通的狼大很多。成年冬狼肩高约四英尺半,身长约八英尺,尾巴长度约三十英寸,体重平均在五百磅左右。雌狼比雄性略显苗条,体型也较小,同样腿也相对短些,大约在四百五十磅左右。冬狼从幼崽到完全成熟大概需要两年时间,自然寿命约为十五年。

    冬狼是北地令人生畏的生物,虽然它们外形仍类似常见的狼,但它们的狡诈和智力却和人类一般。而且冬狼的视力远远超过人类,并拥有昏暗视觉和六十英尺的黑暗视觉。所以,无论在月光下,还是在完全黑暗中,它都能像白天一样视物。再加上狼族共有的敏锐的嗅觉,往往早在猎人发现它们之前,它们就已经发现猎人了。

    冬狼捕猎的方法和普通的狼差不多,它们喜欢绕着对手转圈,每只冬狼依次进攻以消耗目标的精力。通常几只冬狼会同时攻击一个猎物,这样目标就很难防御所有方向的进攻。当一只冬狼咬住目标时,就立即尝试使用摔绊将对方摔倒在雪地上。一旦猎物倒在地上,所有的狼都会一拥而上,争抢撕咬猎物并将骨头和肉一起囫囵吃掉。

    伊恩看着头狼,它扬起脖子发出长长的狼嚎,这嚎叫起先高昂,随即又变得低沉。他紧张地握紧了拳头,它们是北地所有人的梦魇,大家都知道,在一群饥饿的冬狼面前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它们会不断追踪并折磨它们的猎物,直到猎物被彻底征服,不论这个过程需要多长时间。如果狩猎失败了,并且同群的狼牺牲,幸存者会溜回寒冷的荒野,让那份仇恨在心中长年沉淀、积蓄、成长,直到再次复仇之日。很多人说当冬狼腹中空空时,就完全靠着内心的仇恨维持下去那些真的见过处于该种状态的冬狼的人发誓说,这绝不仅仅是比喻而已。

    忽然,头狼长号一声,伏低身体扑击,快得惊人。伊恩以为它是召唤伙伴,飞快的扫视一圈。当他回过头,头狼已经不见了。他屏住了呼吸,感到自己的视野变得清明起来,仿佛黑夜都淡化透明。他没来由地猛地转身,立刻在眼角瞥看到一团阴影一闪随逝。

    “好快!”

    伊恩来不及细想,隐约听到维克多焦急的怒吼和玛格丽特的警示,他知道头狼奔他而来。他对此早有预料,冬狼对火非常敏感,所以会在战斗中会首先攻击施法者,以防止他们使用火系法术。

    他往后退一步,右手向前一伸,一串魔法飞弹轰然射出,然后他看到面前空地上一团雪影由高速运动立即变为静止。银灰色的头狼现出身形,扭身躲开他的魔法飞弹,立刻又向他扑来,一扭一扑两个动作,在瞬间完成,快得几乎只蒙蒙一片白影。

    “圣光!”

    随着玛格丽特的喝叱,一道神圣的光芒对准头狼汹涌而至,雄狼就本能地感到危险。它的反应极快,怒吼一声,向旁一跃,堪堪与圣光错身而过。

    头狼连续两次攻击落空让它焦躁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的低吼。伊恩距离它最近,几乎可以看清楚那一双双血红色的眼睛中毫不加以掩饰的疯狂与对于杀戮的渴望。

    “畜生,你的对手是我!”

    这时,维克多举剑拦到伊恩身前,真实之眼、祝福术、神恩、消除恐惧、熊之坚韧、公牛之力、能量抵抗……玛格丽特的神术道道施加到他的身上。

    一人一狼就相互对峙着,彼此都在寻觅对方可能露出的的破绽。那只头狼可能想急于咬死对方,它迫不及待对维克多发起了进攻。它后退躬腰,前腿跳将起来,向我他直扑过来。

    维克多身子一侧,把长剑举了起来,剑刃在幽昧的火光照耀下闪着寒光,锐利无比,当剑身上的冷光折射到孤狼眼睛上的时候,甚至察觉到头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一扑过后落空,头狼重新站稳,又一次调整好自己的角度。头狼血红的眼里放射出怨毒仇恨的目光,从嘴里留下了一串串涎液。

    头狼重新储蓄势,小跑着奔向维克多,在距离维克多不远的距离前爪腾空向上跃起,狼嘴里喷着污浊的腐气热气咬向他的脖颈,尖利的狼牙像两排钢刺带着冰冷的寒意咬将下来。

    维克多下腰一挫,一转长剑直刺狼口,头狼在空中拧身变向他的侧面扑来,维克多趁力道未用老之际斜向身侧划出了一条弧线直向狼腿撩去。头狼由于身在半空行动不便转身稍慢了一点,右侧前腿上被刀尖划过,一股狼血滴滴答答的顺着狼腿流了下来。

    头狼落地身子一颤,毛发倒立,根根竖起,狼眼中凶光更盛。它没有去舔一舔受伤的腿,稍稍退后了几步,蓄势再作扑击。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维克多收转手就把长剑回转,双手持握剑柄,冷静地注视着头狼。

    头狼站稳身形以后再次发起迅猛的进攻,维克多身形未动,看准狼的扑击身形已老,在不能变招的瞬间,侧身急转至狼的身侧,竖起长剑,铜铸的配重球桦准确的砸在了孤狼的狼腰上。冬狼和普通狼的习性相近,同样具有狼的优势和劣势,它的头颅很硬,狼嘴很大,狼腰很软,狼腿很细。只听到头狼一声哀嚎,随即软软的躺倒在地上。

    维克多倒转长剑,高高举起,对准后颈一刺而下,温热的狼血从狼的脖腔里喷涌而出,头狼仆地而亡。可是那双狼眼始终怒目圆,充满了不甘心和怨毒的表情,

    兔起鹘落间,头狼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号叫,只见一片红色的雾气从狼腹部喷薄而出,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难闻的气味。

第二百七十三章 疑惑

    黑暗中忽然听到大风澎湃的刮过,而且一阵紧似一阵,从树林的枝杈空隙吹过,在一阵阵呜咽、低沉的唿哨声中,隐隐约约不断咝咝地细响,分明得很。在头脑稍稍清醒,热血回落后,伊恩突然感觉漫无边际的冷,那是一丝一丝有生命似的拼命往里钻的冷,仿佛冷到骨子里去。

    维克多拿起一根松树枝,在篝火中引燃,谨慎而缓慢的靠近头狼尸体,火苗被风吹得来回摇曳,仿佛马上就熄灭似的。他们宿营的地方是一条连绵起伏缓慢爬升的山岭,山势并不陡峭,山上长满粗大的红松林、柞树林,间杂着还有许多白杨、桦树、冷杉,椴树伴生在周围林地间,森林周边也杂乱生长着成片的榛柴、山核桃、山梨树。摇晃地发出低沉叹息的树木之间,山葡萄藤和山花椒枝蔓紧紧的缠绕在粗壮的主干和分叉的枝条上,不择手段地攀附,将自己柔软的腰身尽力贴住够到的臂膀,不肯松手。当然,机会是有限的,失败者死蛇一般无精打采倒吊着,侵占着本来就很狭仄的空间。至高森林树高草深,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即使在白天的林子里穿行,由于枝叶的遮挡,透过繁枝密叶的间隙挤进来的光线也变得很暗淡,何况现在是夜晚。这个在林中的一夜,冥冥中注定要成为一个难眠之夜。

    伊恩抬头看了看密不透风的上空,一个巨大的翻滚弥动的雾气般的团状物体渐渐的向下面压来,那股无形的杀气仍没有散去,反而从头到脚一遍遍施压,压迫在场所有的人都喘不过气来。难道这只是一只普通冬狼,其它冬狼在那里,会从那个角落窜出来,攻击他们?这是每个人心中唯一想法。

    森林里死去的头狼尸体太难闻了,刺鼻的血腥味道夹杂着尸体特有的臭味,一汩汩顺着鼻孔吸进胸腔,刺激地喉咙毛毛痒痒的,心里拼命抑制想要呕吐的冲动。林地间飞洒的狼血洒满把附近的林地,点点滴滴的狼血却并不显得那么醒目和猩红,因为浸渍的是暗绿和暗褐色的苔藓和腐壤,减少了血色的绯红。只有其中还可以看见狼毛大部分已经濡湿,干燥的狼毛非常稀少,就稀疏几斑,也缺少光泽,戗毛戗刺。楔子形状的一颗狼头,被撞开一道口子,就像咧开的一张大嘴,从黑洞洞血糊糊裂开的嘴里面,仍然不停的往下吐出红一滩白一滩的脑浆。而那只失去神采的狼眼始终怒目圆睁,却仍充满了不甘心和怨毒的表情。龇出的狼牙长有五六英寸,牙尖就将近两英寸,在牙尖上能看到一道灰色的横纹,据父亲那个猎户出身的骑士讲,那是野狼在捕获猎物以后用来吸饮鲜血用的血槽。

    此时,林地屋里只有他们三大一小四个人,死一样的安静。死去的头狼,沉默的人群,林地间平添了一份凄厉、惨烈的色彩。再被夜里那种昏暗的摇曳如蛇的阴影笼罩,很奇怪,明明半年多的时间里他经常在野外露宿,却从没遇到过今夜似的事情,伊恩越想心里留下一种少有的揣揣不安。以前难道仅仅是幸运或巧合吗?他越是处在这样一种氛围,他越觉得后怕。

    “咔嚓!”

    忽然一声轻响,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其它冬狼?!伊恩心心脏几乎就冲了出来,直冲到他的嗓子眼儿。紧跟着,眼角余光似乎刷的闪过一条黑影,他本就极具有胆怯的心理,现在顿时像开了锅,不由得强烈沸腾起来。他下意识的猛地抬起头,只看到这片漆黑的森林里隐没的巨大树木被强烈的风吹得微微晃动。

    “好奇怪,看来这里就只有这一只冬狼……”

    维克多举着火把朝死去的冬狼迈去,一脚踩断一小段半埋的枯枝,发出不甚响亮却清脆的声音。而后的说话声又很好的平复了伊恩的兔子般敏感而跳动的心。真是吓死人了,伊恩刚刚一直被一种异样的可怕心理环绕而影响着。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第一次这样后知后觉的感到胆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新认识的人终归不是家人,想倾诉都没有人说。过了一会儿,感觉脸颊两边有点热,用手一摸全是汗,可能是刚才高度戒备,血液上涌的缘故。当时头狼直奔他而来,虽然它是个畜生,却是只魔法生物,一样吓人,“奇怪什么?”他一边随口问,一边用手背贴贴一侧脸颊,手背冰冷。

    “看它的样子明明是只头狼,却没有其它狼出现。而且它表现太弱了,它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我杀死,”维克多检查着前头狼尸体,“在大多数情况下,五到六只成年冬狼会组成一个狼群,共同狩猎,以便在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对了,它也没用喷息攻击我们!”伊恩听了没经过头脑不由自主补充了一句。

    冬狼极佳的适应了冰冷的环境,甚至进化出了完全适应冰冷世界的喷吐攻击。冬狼的一片肺叶,通常是左肺叶,被内部的特殊流体所包围着,这片几乎被冷冻的肺叶里储存着极寒的气体。每个冬狼都可以呼出锥状的超冷气体,攻击大约为十五英尺范围内的猎物。冷气体可以对在其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造成伤害,吸干敌人体内的所有热量,就如同塑能魔法寒冰锥的效果一样。

    “你说的对,这也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冬狼的喷吐攻击并不比喘口粗气更加费力,所以冬狼在撕咬敌人的同时就可以进行喷吐攻击。”

    伊恩看维克多翻来覆去摆弄头狼的身体,别过头去。如果刀扎入仇人身体里的时候的那生命最后的充满血丝的眼神,甚至是刀子进入身体时候的钝感,会使人获得莫大的喜悦。对仇人尸体的践踏和发泄,甚至只是想着都能汲取无上的满足和丝丝的解脱。但眼前的显然不是,它只是畜生,它的死让他获得了安全感,已经足够了,再榨取就是怜悯。它死得简直太凄惨了,对于维克多的举动,他不会赞同,也不会管,只好不去看。当人在安全之处,往往充满伪善,以超人的姿态俯视他人,籍此获得满足。

第二百七十四章 初次接触

    “这只冬狼此前收伤了,”维克多指着冬狼的残骸说道,“这里好几道伤痕,应该是剑伤,留下的时间距离现在没过多久。腿部的伤势最厉害,深可见骨,严重影响了它的速度。还有,”他扳着狼头继续说道,“你看这狼鼻子,它应该被布满倒刺的金属手套直接击中,造成面部,特别是鼻子骨折,从而无法喷吐了。它的眼睛也是由于脸部遭到重击,充血变色了。”

    闻言,伊恩看着死去冬狼殷红的眼球,恍然大悟,“这群冬狼碰到敌人,只有头狼仅以身免,没想到又碰到我们……”

    “是的,”维克多站起身来,“看来我们前面有一队实力强大的冒险者队伍替我们清理掉了沿途的猛禽魔兽。还真是幸运呐,等我们追上他们,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才行……”

    他咧嘴开着玩笑,试图活跃气氛。

    “会不会是我们在奥洛斯丁堡听说过的在我们前面进入至高森林的冒险者队伍?”玛格丽特以女人特有的细腻马上联想到那个岩侏儒商人说过事情,她暗自猜测道。

    维克多和伊恩闻言一起点头,“很有可能,至高森林里不可能有很多人类存在。”

    “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接触,他们在奥洛斯丁堡的所作所为,他们很可能不是善良之辈。”玛格丽特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注意行踪,避开他们。”维克多点点头。

    “如果他们也去地狱门堡呢?”一直不开口的伊恩忽然说道。

    “不会这般巧吧……”维克多一怔,“据我这几天的调查,地狱门堡在叶尔兰的时代是一座月精灵的城市,名叫阿斯克角。耐色瑞尔陷落之后,人类难民占据了那里。后来巴特祖混入了阿斯克角,秘密控制了统治者和平民。直到一群法师意识到巴特祖的阴谋,并且召唤了恶魔去消灭它们。交战的魔物们撕裂了城市,获胜的恶魔将城市变为了恐怖的地狱门要塞。在大约五百年至今的时间里,地狱门堡在至高森林的北端恶名昭彰。传说有一个强大的树人封锁了该区域,阻止了残余的魔族造成更多的伤害。所以至高森林到地狱门堡不是一个能轻易通过的地方。或许他们的目标是其他精灵遗迹,应该不会……”

    “万一他们就是去讨伐过勾结那群恶魔的呢?”

    “这……”

    “伊恩说的对,”玛格丽特显得忧心忡忡,“我有不好的预感,恐怕这将是一次充满危险的旅程,这是神给予我们的考验。只是罗柏……”

    修女的话没有说下去,维克多宽慰她道,“不要担心,我们只是寻去人,而罗柏不一定去了那里。我们只需要悄悄的探查,不惊动那些恶魔。至于前面的那些人,他们不一定到地狱门堡,就是去那里,也不一定是坏人,就算是坏人,至少我们发现了他们,而他们却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制定周密计划,我们一定都平安返回的。”

    “我认为最理智的做法是中止行程,马上返回。”伊恩说道。

    “天使、圣徒与我一起,共同奋战,消灭邪恶,让所有人回归神的怀抱,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玛格丽特不甘愿放弃这次机会,“至于玛丽,我会保护好她的!”

    “虽然被神选中是一个巨大的荣耀,但一辈子的苦修生活和对武技的磨练,难道就在这里毫不起眼的死去?”

    “我们自身的理念和传统来为崇拜和侍奉神,通过庄重而又坚定的誓言与清晨之王站定在了一起。我们不仅仅是普通的传播教义的人。一个神职者更是神在世间的代行者,心中时刻记忆着神的名字与神迹,警醒着现在的我们,牢记职责,古老过去的双眼永远注视着我。对隐藏在暗处的不怀好意的敌人,替神挥下最后一击,任何胆敢阻碍在我路上的邪恶都将被我亲手斩杀!”

    “我不会陪你荣耀你的神,你的神对我一名不值钱。”

    “如果事情果真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你可以自由离开。”

    “我会的!”伊恩不咸不淡地道,“而且我还会带着玛丽……”

    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进。至高森林间巍巍山岭绵延起伏,迤逦千里,一直延伸到布伦山脉,布伦山在精灵语中意为是‘白色的山’,喻指极冷的地方。这里山势相对低矮平缓了许多,主要是以低山、丘陵地貌为主,是至高森林以北的山地总称。面向奥洛斯丁堡的东北坡比较陡峻,而背向奥洛斯丁堡的西南坡比较平缓,显示出不同坡度的隆起。布伦山脉在他们脚下划分为北部和南部两段,南部地势较高而北部山势较低,南部山体相对浑圆,其间麻岩组成的山峰比较突兀,多形成尖顶山及形宽谷,山谷中多分布有大片沼泽和湿地。北段多丘陵盆地和熔岩台地,山势和缓,山顶地势相对较平坦。熔岩台地分布在因派图西姆河上游、克里巴黛河和黑脚河一带,经玄武岩经长期侵蚀逐渐形成。山岭之中分布着众多曲折溪流和幽深峡谷,针、阔混交林伴生,针叶树种以红松、冷杉、云杉为主,阔叶树种以樟子松、落叶松、白桦桦树、栎树、椴树种类偏多。他们在其中跋涉,莽莽林间不见各种野兽的踪迹和身影,只有几只受惊啼叫的鸟类。生死杀戮的场景在不同的时间和角落上演,变幻莫测的雾气弥漫着充满无限杀机的密林深处。

    他们谨慎的沿着林间前进,经过一天的艰难跋涉之后,在林地里发现了篝火燃烧过后的灰烬,和被烧烤吞吃剩下的麋鹿碎骨,散落成一地碎片,上面留着噬咬过的齿痕。大约又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维克赶到一个谷口的位置,维克多一抬手,所有人立即停住。

    “你们听到了吗?”维克多凝神静气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小声的问伊恩。

    伊恩侧着头,竖起耳朵倾听一番,疑有疑无,见两人申请严肃,于是就跟着点点头。维克多让他和玛格丽特隐蔽起来,依靠林木的掩护继续往前摸进。

    维克多谨慎地前进,来到北侧的一处高坡,声音愈加清晰。他居高临下能把整个山谷看得很清楚,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谷底一大片灌木丛,这样的地形最适合隐蔽和安全,旁边有一条小溪,溪水还没有结冰,流水汩汩流淌,谷底的南坡是一个缓坡,坡顶是一片很大的柞木林子。一个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唱着歌,另一个相对而坐,听得入神。

    维克多听他唱道:

    一位病死的男人躺在野外的岩石上。

    有人将一朵雪青色的紫菀

    插在他的牙齿之间。

    我从胸部开始解剖,

    切开他的皮肤

    用一把长刀

    切除他的舌头和上腭,

    无意间我触动了紫菀,它倏然

    滑入附近的脑髓中。

    缝合时

    我将紫菀塞进腹腔

    把它放在刨花之间。

    在你的花瓶中畅饮吧!

    安息吧,

    小紫菀!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歌谣

    地势陡峭,道路难行,他们周围其中植被茂密。寒风呼啸而过,刮过树木,上有乔木、中有灌木、下有许多种草本植物,落叶松的针叶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地面断枝、残叶、枯草在肆虐的狂风之下扶摇倒卷,抹点一切鸟兽的痕迹,漫空飞舞。但他们的脚下仍覆盖着厚厚松软的淤黑腐叶,在上面行走就好像踩在马辛代尔湿地厚实的充满弹性的沼泽草甸之中。伊恩在狂躁的风中感觉到了星星点点冰凉的水夥打在脸上,他仰起头,细细感受着,几乎怀疑树木上空马上要飘下雪。

    “我回来了,”突然,一阵细微的摩擦声,维克多悄悄地折返回来,“那里两个人,黑色衣服,带着武器,没有护甲,不像是猎人……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群冒险者。”

    他看了一眼玛格丽特补充道。

    “黑袍……”伊恩心念一动。

    “依你看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旁边,玛格丽特问维克多。

    维克多记起那个人唱的歌词,“他们不像是善良之辈,不过我没惊动他们,所以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

    “或许是我太多疑了,”伊恩暗自想道,他摇摇头,也问道,“我们怎么办?跟在他们的后面?”

    “我们现在不确定他们的目的就是地狱门堡。”

    “那两个人就是最好的舌头。”

    “那样做就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我认为不宜过早暴露我们的存在。”

    “其实我能在他们不……”伊恩话没说出来,忽然醒悟,就算碎魔晶的能量并未枯竭,他也不宜在他们面前使用,特别是在洛山达的修女的面前。他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玛格丽特一眼。

    玛格丽特对他的半截话并没有多么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维嘉做的对!”

    “既然如此,我们怎么办?”他又问。

    “我们绕过去,”维克多早就做好了打算,维克多停下身,拿出地图,那是他们在奥洛斯丁堡从岩侏儒手中购买的。他大手划过一道弧线,“我们在英吉斯温,从这里,大约二十英里,到达阿格卡奥斯河下游,那里有一座精灵时代的浮桥,我们由那里渡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他们前边。”

    英吉斯温是从精灵音译而来,在精灵语里的意思是‘长满树林的山岭’。穿越英吉斯温山向南二十英里是一条蜿蜒河流,以前的名字已经无从知晓了,大家称之为阿格卡奥斯河,以第一个发现这条河流的冒险家命名。在至高森林和整个北地,地图中的精灵遗留的地名与人类重新命名的地名混用,除了少数精灵留下的地名,对于大片未知区域,以第一个发现者的名字命名,这是自开拓年代以后的惯例与规矩。

    “只有这样了,如果他们同样是赶赴地狱门堡的人,那就交由神来决断了。”

    修女玛格丽特最后如此说道。

    于是他们改变方向继续顺着崎岖的林间向阿格卡奥斯河进发,二十英里山路听着不远,但在这般环境下走起来,没有大半天的时间根本走不到。何况他们带着玛丽,而地图上也没有任何的标记和提示。他们只能依靠经验摸索着前进。

    伊恩边走边环顾四周,一色林海和起伏、绵延的山脉,他透过树冠间隙,隐约看到一处险峻、孤拔的悬崖峭壁。他们越深入至高森林,接近星之山脉,地势愈发陡峭。在十几个世纪前吟游诗人和林间居民们就开始对北地子民讲述关于星之山脉的怪异传说了。高耸的山脉比树木高出许多,山脉最高峰通常被云雾所覆盖,石峰在云雾之上岭威严耸立。伊恩收回目光,继续追赶路,他们穿过茂密的红松林、白桦林混交林带,大约走出**英里赫然看到一条大河。

    阿格卡奥斯河发源于英吉斯温中北部普利派曼栖息地的藏匿林区,蛇人、狮鹫、蛇蜥、冬狼、地精等,以及虎、豹、豺、狼、熊、猞猁等等众多的怪物猛兽,一直在山间、谷地里昼伏夜行,神出鬼没,四处游曳,在广袤无际的山岭、密林里环伺、伏猎弱小的兽类。但如今却皆不见踪迹,周围好像的定住了,树木嗡嗡作响,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枝叶的沙沙声,森林被无边的诡异紧紧笼罩着,一切都沉进远古的寂静之中。

    阿格卡奥斯河位于英吉斯温北坡,从南向北流,河流全长大约有三百多英里,最后汇入阿尔特姆河。阿尔特姆河是埃尔德斯江下游的一条主要支流,被誉为埃尔德斯江干北岸第一河。阿格卡奥斯河左岸是一片连绵不绝,足足好上百英里长的火山岩谷地带,形成了一道道长长的鱼脊状的痕迹和一大片平坦的石海,淡黑色的闪着白光,蔚为壮观。他们猜测这里上万年前火山喷发,灼热的熔岩把苍苍的森林给吞没了,留下的遗迹。石海间生长着奇形怪状的树木和杜鹃花,一只飞鸟低低地擦过一从半人高的野草,颤颤地扑凌了几下,黄昏将至,啼声凄紧,入目荒凉。

    “你们看!”

    走在最前面的维克多眼尖,手一指,和后面的人说道。

    他们躲在灌木丛中默默地观察着外面,不需要应验术,和任何道具就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一切,阿格卡奥斯河北边的丘陵地形较为平缓的一带,起伏的山坡上分布着大片松林,林地中灌木密布。林地边际向下的宽阔平地间,三个裹着斗篷的男人或坐或躺在一座造型精致的小桥一头。其中似有歌声,伊恩仔细寻找,只见一个倚靠在桥柱上的男人摇头晃脑忘情歌唱,其声呕哑嘲哳。他凝神听到:

    一位在芦苇丛中躺了很久的少女,

    她的小嘴妩媚动人。

    我剖开她的胸腔,看见她的食管百孔千疮。

    在横膈膜下的某个部位发现了一个小老鼠窝。

    腹腔中躺着一只死了的小老鼠。

    其余的老鼠吃肝肾,喝冷血,在这里

    度过美好的青春。

    但是它们的末日很快来临:

    所有老鼠都被扔进水里。

    啊,那些小嘴发出了吱吱的哀鸣!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带信

    “奇怪……”伊恩躲在茂密的灌木丛的阴影下面几不可闻地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会感到熟悉,难道我曾在以前某个地方听到过?”

    维克多站在他旁边,深深叹一口气,放下手臂,被他隔开细条疏地弹回原先的位置,不住小幅度无节奏地颤动,没发出任何声音。枝头半枯卷曲,但叶根仍苍翠的叶子随之簌簌脱落,粘住他们的斗篷,兜头兜脑往下翻滚几下,调皮地挂在胸前,像一枚徽章,垂垂欲坠。更多的无声坠地,但有一片飘摇着落在靴面,风一吹,轻轻一歪,叶尖朝下,侧着依偎于脚侧。

    “看来附近的渡口都被他们占据了,真是奇怪的举动,”他说道,“回去吧,我们另想办法。”

    说完,维克多往林中退去。玛格丽特随后,伊恩刚要转身,似乎裸在外的脖子被叶尖划过,或者其它的东西,他不经意地一回头,眼角撇过外面,顿时定住了。

    “伊恩?”维克多走了几步,发现他仍在原地,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维持着,一动不动,不由地也停下脚步。

    伊恩透过斜横的细枝,稀疏下垂的状若虫茧的残叶,直直看着外面。那个唱歌的冒险者停止歌声,右腿屈起,右臂搭在上面。他支起的手臂将斗篷撑开,向一侧滑落,露出里面的黑色的皮甲与护手。但这些都不是能吸引伊恩注意的东西,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个冒险者佩戴的东西。那是一喝圆形的轮廓内黑色的巨手犹如兽爪,长长的指甲弯曲锋利,绿色的光芒从紧握的手掌缝隙间喷薄而出。他到死都不会认错,那是一枚圣徽,一位邪神的圣徽。

    “班恩!”

    伊恩血一阵上涌,头皮发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直盯着那三个冒险者,眼睛喷出熊熊烈火。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让他无比痛恨的名字。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种不安的气息,他不禁回想起了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夜。他手伸进次元袋内,腿不由自主往前迈动,径直穿过灌木丛,走到稀疏的林地。这时他才抽出一根爆裂魔杖,当到了缓坡草甸地带,已经发足狂奔,向正前方那三个信奉班恩的冒险者冲去。

    “什么人?!”

    他一动,桥头的两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刚才在唱歌的冒险者反应稍慢一点,腰一挺,到了半空,身体没能立起来,反而重重跌了回去。手抚着腰间,龇牙咧嘴,一阵阵呼痛。

    “轰!”

    回答他们的是一枚呼啸而至的火球。现在最前面的冒险者首当其冲,火球瞬间爆发出强大无匹的力量,以起爆点为中心,一圈高近五六英尺的火瀑向四周溅开。为首的冒险者立刻高呼神祗的名字,一个黯淡的球形护罩立刻张开,笼罩住三人。伊恩脚不停歇,手中魔杖接连闪烁血红的焰光,火球像是雨点一样向他们投掷袭击,护罩马上变得如同煮沸的水面一样地激烈抖动。那人露出痛苦的模样,眼睛瞪得老大地盯着最后一枚火球撞击护罩。

    “噗嗤”一声轻响,冒险者依靠神力支撑的护罩光膜,像水泡一样破裂,火球击中他的身体,火焰汹涌吞没全身。他扑倒在地,厚厚的火焰下面立刻响起悲惨的哀嚎。护罩削减了火球的威力,不过这并不能帮住他,反而增加了他临死前的痛苦。

    伊恩乘机发起了冲锋,接近另外一人。他举起的魔杖,划过一道弧形,一杖而下。“咔嚓”一声,那人的长剑应声而断,他的头颅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诡异地向后两边分裂、崩解,片刻之间像是一团乳白色的融化的奶酪般的固体泥浆一样炸开。“噗”地一声闷响,面对伊恩的一个冒险者变成一个无头尸体。他收回魔杖,尸体就像一截木桩直挺挺向后栽倒。

    “那里逃?!”

    维克多截住仓皇逃跑的最后一个冒险者,随手就轻易制服了对手。他在伊恩叫出班恩名字的时候就意识到要糟,没来得及阻止伊恩就冲了了出去。他只好根据局势情况变化,灵活应对。在伊恩打倒两个冒险者后果断出手,制服了企图逃跑的最后一个冒险者。

    “我的伙伴就在附近,你们已经惊动了我们,马上就有成百上千人来围剿你们!”冒险者疼得哇哇大叫,嘴里却不住威胁维克多,“放了我,我不追究你们的过错,不然,你们将死葬身之地!”

    “你是班恩的信徒?”伊恩提着爆裂魔杖过来,脑浆在扭曲的杖端一滴一滴的滴落。

    “你别过来……我可不怕你……我有无数同宗兄弟,他们……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脖子一缩,依靠在维克多腿上,话说了一半就改了,原来却是外厉内荏之徒。

    “首领是谁?”

    “我们的首领叫德威特,”班恩的教徒不忘强调道,“他是一个强大的神力战士。”

    “德威特德雷尼斯?!”伊恩一愣,想不到竟然在这里与他遭遇。

    “你也认识他?”班恩的教徒小心翼翼地问。

    “我的一切全拜他家族所赐,我怎么会不认识他?!”伊恩惨笑道,“很好,很好,在这里和他相遇,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你们不会杀我吧?”他被伊恩的表情吓坏了,惶恐不安地转头问维克多。

    “你们去那里?”维克多问他。

    “我们接下来将进去星之山脉,山中一个精灵遗迹,我们为了遗迹中的宝藏而来。”

    他和维克多一问一答,玛格丽特偶尔插嘴问几个问题,他都知无不言,不知就胡乱猜测,很快维克多他们就弄清了他们此行的大致目的。接下来维克多和玛格丽特低声探讨,伊恩一直在沉默中,班恩的教徒也知趣的闭上嘴巴,周围安静得好像时间停滞了,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寂静击破。

    “你打算怎么办?”过了一会,维克多过来问伊恩。

    “你叫什么名字?”伊恩没理他,忽然开口问那人。

    “斯特凡诺加巴纳,”那个班恩教徒惊恐地看着他,他刚才一直看的那个班恩教徒心里发毛,磕磕巴巴说道,“我……我……是三岔河的金鳟鱼家族的成员,我的祖父是上代的家长,我身体里流着高贵的血统……我已经放弃抵抗,选择投降,我要求应有的待遇和礼遇。你……你……不能像对待他们那样对我……”

    “好吧,斯特凡诺,”伊恩亲昵地直接称呼他的名字,“在我的旅途当中,那还是炎热的夏季,我偶然间遇到一首无可形容和比拟的诗歌,它的风格和你们的风格相近。我希望你能着这首诗带回你们的神国,找一个我认识的人,请务必在她的面前代我咏唱,让她完整聆听完毕,但愿她能够欣赏和喜欢!”

    他说完不待斯特凡诺答应便自顾旁若无人地高声朗诵道:

    爱人,想想我们曾经见过的东西,

    在凉夏的美丽的早晨:

    在小路拐弯处,一具丑恶的腐尸

    在铺石子的床上横陈,

    两腿翘得很高,像个淫荡的女子,

    冒着热腾腾的毒气,

    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

    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

    太阳照射着这具**的尸身,

    好像要把它烧得熟烂,

    要把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养分

    百倍归还伟大的自然。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

    好像一朵开放的花苞,

    臭气是那样强烈,你在草地之上

    好像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地聚在**的肚子上,

    黑压压的一大群蛆虫

    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

    像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这些像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子

    哗啦哗啦地乱撞乱爬,

    好像这个被微风吹得膨胀的身体

    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

    这个世界奏出一种奇怪的音乐,

    像水在流,像风在鸣响,

    又像簸谷者作出有节奏的动作,

    用他的簸箕簸谷一样。

    形象已经消失,只留下梦影依稀,

    就像对着遗忘的画布,

    一位画家单单凭着他的记忆,

    慢慢描绘出一幅草图。

    躲在岩石后面、露出愤怒的眼光

    望着我们的焦急的狗,

    它在等待机会,要从尸骸的身上

    再攫取一块剩下的肉。

    可是将来,你也要像这臭货一样,

    像这令人恐怖的腐尸,

    我的眼睛的明星,我的心性的太阳,

    你、我的激情,我的天使!

    是的!优美之女王,你也难以避免,

    在领过临终圣事之后,

    当你前去那野草繁花之下长眠,

    在白骨之间归于腐朽。

    那时,我的美人,请你告诉它们,

    那些吻你吃你的蛆子,

    旧爱虽已分解,可是,我已保存

    爱的形姿和爱的神髓!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分歧

    玛格丽特看着伊恩离开暗淡无光的灰色太阳,走入苍硬幽邃的森林。松树旁边的几颗树的叶子已经所剩无几,表皮粗糙,上面道道裂缝,上端的枝枝节节却异常的光滑。它们纠结在一起,有的长,有的短,有的直,有的曲,僵细,交错,凌乱,像生满锈迹的兵器交叉堆叠,凛冽肃杀,冲散了汩汩微微的暖气。正因为如此,林间的影子很淡,几乎与在太阳下没有明显的差别,落叶、枯枝,厚厚地铺了一层,他走在上面发出犹如枯枝折断的咔嚓声,桥随着他钟摆似的走动在他身后隐约出现又消失,有些模糊,又有些陆离光怪。

    伊恩右手紧紧抓住左腕,手背苍白,没一丝血色,绷紧皮下青筋暴起,在关节下年扭曲脉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的犹为醒目,逐渐往下收拢,消失在手腕处。不但那只右手,连同笔直下垂的左手带肩膀,不住地打颤。他的头向前伸出,背微驼,两个肩膀缩到一起。黑发凌乱,一缕缕垂过鼻尖,露出的脸有些痉挛,眼睛似敛下阖,一滴汗珠顺着削瘦脸颊慢慢地流下来。他的两脚微曲,不敢绷直,似乎只要一放松就会不停地发抖。他看起来正处在极度异常的状态,剧烈的起伏不定的心并没有随着事情的结束而平静下来。

    “伊恩,”她眼睛里带着厌恶,“杀戮这么让你兴奋吗?”

    伊恩继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含含糊糊的说道,“这是我的事,你不要多嘴。”

    “我应该提早准备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还有基本的人的样子吗?你现在就像一个到处寻找威士忌而不着的酒鬼,一个爬在赌桌上输红了眼企图最后一把翻盘的赌徒,一个不知怜悯靠虐待残害鲜活生命取乐的失格之人。你现在所做的,完全不是受诸神庇佑和接受秩序文明之人所能做出之举动。”

    “玛格丽特小姐,”伊恩猛地停住,倏地抬起眼皮,褐色的眸子上翻陷入眼睑,泛着青色的眼白里充斥血丝和疲惫,他沙哑着嗓子说道,“你不是全知全能,洛山达也不能!所以,不要妄自对他人下结论。”

    “我不敢相信,维克多信任的同伴,揭开自闭阴郁的面纱后,竟是这副不堪的嘴脸,骨子里竟然如此暴虐嗜杀。”

    “至少我还没堕落到为神自爆的地步。”

    “你……”修女玛格丽特登时粉脸薄怒,一片寒霜,“你是无信者吗?当我们看见万物的存在和奇妙就应该相信有神,万物的来源和奇妙,绝不会是自然的,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能见,但藉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因为神这样爱世界,叫一切信他的都得永生。”

    “永生吗?”伊恩握着左腕的手不觉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更甚,“你竟然和一个魔法师谈论永生之法?我可以用各种办法,各种状态,存在于这个世界,进行永恒的积善或行恶,只要我们我们愿意。”

    “众位善神都是靠修行得救,但神不是叫人苦修、积德。世上没有义人,人的义不过是一件破烂的衣服。人的一切好处都是从**来的,没信神的人没有永生,没有新生命的人,就只靠**行善,但神是不喜欢**的:而且属**的人不能得到神的喜欢。未得救的人,怎能靠**行善以讨神的喜欢,来赎自己的罪呢?绝对不能。神知道人无法自救,使凡信他的人都必得救?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其中有得永生的,必定受到羞辱而永远被憎恶。”

    “好了,收起你那套神棍的虚无缥缈之辞,我们谈点实际的,”伊恩不耐烦地摇头,“他们是邪神的信徒,一个新诞生的名叫班恩的邪神,信徒尊称他为‘黑色君主’,擅长策划阴谋,犯上叛乱。他不会与你的神共存,你们之间只会是敌人,永远成不了盟友,相信我,我绝对没骗你!我杀了他们是对你们有利的,当他长成参天大树之时,就算你们的神也会后悔你此刻蠢猪式的仁慈。”

    “够了,不要继续吵下去了!”维克多气愤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现在事情已经出乎我们的意料,前往地狱门堡的队伍又多了一路,而且他们全是信奉班恩的教徒,人多势众,以后我们相互遭遇很可能避免不了一战。你们现在为了一个死去的敌人恶语相向,值得吗?咱们总得携手一致,才免覆灭。伊恩,你是不是认识他们的首领,和我们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呵呵,何止是认识!”伊恩惨烈一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德威特雷德尼斯比他稍大,是他死去哥哥的玩伴。从小他们就相处的并不融洽,不过他讨厌他,他也同样讨厌他,特别是德威特发现他经常和一只刚生下不久的猎犬幼崽诉说烦恼,故意骗他到他面包房,在他眼前活活烧死了他心爱的小狗,他们就彻底没有疏离了。不过,当他从卡米耶侯爵处回来后听说德威特成长为一个勇敢且富有正义感的男子汉,深获大家的信赖和依靠,身边的很多朋友都替他美言。后来,他们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德威特已经没有印象中的暴戾和狂躁,懂得了克制。他主动向他问候,并私下向他道歉,又因为爱丽丝的缘故,他对他的态度也就慢慢起了变化,或许那件事真的是小时候的胡闹而已。

    但当他在经历灾祸之后,流落森林,与西尔维娅相遇,听她诉说她和哥哥巴雷特不幸的遭遇和关于迷迭香村的惨剧,那个听着幼犬惨叫肆意癫狂大笑的少年德威特在他内心重新由模糊到慢慢地清晰,他不无嘲讽的自己,“真不愧是德雷尼斯家族的亲生兄妹,我被他们骗地团团转,看不清,听不到真相,我真是比瞎子还瞎,比聋子还聋的大傻瓜。”

第二百七十八章 改变路线

    修女玛格丽特近来总是梦到自己的弟弟罗柏,他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巨石封锁的屋子内,脸色苍白无血。他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双手合十,嘴里不住祷告,但她却从他越来越频繁跳动眼角看出自己弟弟的内心正越来越不安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修女把梦中的景象告诉维克多和伊恩,并告诉他们,这是清晨之王给予她的神谕,她的弟弟一定被困在某个黑暗的遗迹当中,极有可能就是地狱门堡。

    “任何人都知道,在这个季节,翻越雪山是愚蠢的。现在眼看马上入冬了,山上风雪肯定更加肆虐,山间肯定极度严寒,我们翻越山脉不成功怎么办?”伊恩听到消息后反对道。

    “这个季节进去至高森林本来就是充满冒险的决定,”维克多笑了几声,看了一眼玛格丽特代她回答,“你不用担心降温,刚才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她有一道神术可以使我们摆脱寒冷的威胁,也可以让我们身体轻盈,在悬崖峭壁步履如飞。”

    “就算如此,”伊恩仍不甘心,“我和她的地图拼凑在一起也不完整,就算沿着既定的路线,飞鼠溪以北的情报也都只零破碎,何况突然改变计划,强越山脉,你们能确保不出错吗……”

    “这些风险是我们值得冒的,世界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路必有挫折,但挫折可以转化为强大动力。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你是一个从没有停止过奋斗和拼搏的人。”

    “冒险是神对勇士的最高嘉奖,生命是一个奥秘,它的价值在于探索。”修女如是说道。

    “好吧,”伊恩终于忍不住问他最关心的问题,“那他们呢?”

    “一座山中不可能有两座遗迹,所以你的直觉是正确的,我怀疑他们所去的那个地方同样是地狱门堡。”

    “万一不去呢?”伊恩嗫嚅嘟囔着。

    “你去,或者不去,他们就在那里,这就是命运,也是神的指示。”

    “这是你的神给予你的神谕吗?”他问道。

    “我相信神给予启示,不仅仅只因为罗柏,而且另有深意,因为神的爱是无私的。”修女的表情严肃而神圣。

    “玛丽,你说呢?”伊恩低头问小女孩。

    小女孩没想到有人询问她意见,张红了脸,期期艾艾半天小声说道,“我,我只觉得,玛丽姐姐的弟弟被关在黑屋子里很可怜……”

    “好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伊恩选择了服从多数人意见,于是,他们商议了一番,放弃了原先制定的路线,直接翻越星之山脉,在高处眺望寻找地狱门堡,并在山那边稍事修整,然后抵达地狱门堡一探究竟。

    “你想因为别人的事而死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犹自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虽然你们人类称之为殉难,选择这种方式而死的人会成为圣徒。但显然你不是!你只是受到挫折,愿望无法满足,所以深陷自我挫败之中。你试图通过自我为敌,自我毁灭,这种可怜可笑的方式,唤起自己对自己的爱怜。”

    “活见鬼,你看来好像好像比我更清楚自己的心思似的。但你错了,这并不单是那个修女的事情,因为我也认同维嘉的判断,班恩、德威特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所以这也是和我有关的事了。破坏他们的计划,杀掉雷德尼斯家的子嗣,没有比这更让我在意的事情了。”

    “可你一直不让我获得能量,”克林辛尼朋抱怨道,“我多久没有恣意躺在阳光下了,自从你遇到那个该死的剑士,再遇到那个无脑的修女,我就像被关进地牢的囚犯,失去了一切。可你却很享受的和他们在一起,不要忘了,没有我,你一件事都做不成。”

    “我真一无是处吗……”

    “没有我能做得到什么?”

    “打击我的话我听够了,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了。”

    “你是我的主人!随时察觉主人的情绪,帮助主人正视自己,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你的主人?哈哈哈……”

    伊恩失声的大笑,当维克多和两个玛丽诧异地回头看他之时,他立即收敛,若无其事地咳嗽几下。

    “你不需要掩饰,我不是人类,没有多余的嘴向外界传播。”

    “谣言都生着一对翅膀,自己飞到满世界去。”

    说罢。伊恩不再想说话,快走几步,跟上了维克多,他们首先穿过的仍是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久违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洒下阳光,宛若碎金片羽,为本已幽静的森林又增添了一层瑰丽。笔直的树干编排得错落有致,树下生长满苔藓地衣。这里空气稀薄。林中以小型的鹿群为主,胆小地时刻地保持警戒,聆听着周围的动静,随时准备逃命。当他们出现时,在距离极远距离,转身逃窜,在灌木丛中连续跳跃,或隐或现,穿梭自如,眨眼逃进森林深处。

    当离开森林,回头远眺,长风扫过树木,森林发出呓语般的叹息。一直往前走,积雪与冰川融水在河谷汇集成清浅澄碧的溪流尚未结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粼粼波光。除了更加清澈,和故乡的河流并没什么两样。鲑鱼在浅水中觅食,成群结队在滩边洄水区或大石堆间流水较缓的地方来回游动,随便伸手进水里便能碰触到四五几条。虽然伊恩技巧不足,没能捞上岸,但维克多却是此中好手,没费力就抓住了七八条肥美的鲑鱼。这几条倒霉的鲑鱼充当了晚餐,这也是他们自进入至高森林以来难得一遇的丰盛大餐。

    第二天他们继续向上攀爬,雪线之下是郁郁葱葱草甸,在这里很容易遇见成群结队的野牛和野羊,大概没有猎人打扰过它们平静的生活,所以见了人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瞪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星之山脉的北麓与南麓截然不同,南麓植被密集,地面泥泞,山谷间常年弥漫着浓雾,蕨类的茎与叶缀满露水,雪线隐没在好像随时会降雨的铅灰色云层内。北部则要相反,荒凉、干燥,布满碎石。

    伊恩一块孤高的岩石上休息,蹲坐着使腹部、腿部、臀部得到最大限度的挤压。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经验,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随便坐下,但是即使休息比较长的时间,腿脚仍然比较酸胀。后来他发现休息的姿势对休息的效果有很大影响。深蹲或者像深蹲一样的坐姿会让双脚更快地消除酸胀感。而且他还发现,在赶路时为了走路更方便,靴子会可以绑得相对紧一点,但这一点在休息时会影响双脚和小腿的血液流动。所以休息的时候,最好脱掉靴子,或者至少松开绑带,让双脚解放,做这些并不是毫无意义,都是为了更好的再出发。

    “碎魔晶,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沉默许久,伊恩忽然问道。

    “你一定觉得在乎你的、保护你的人死去,你苟活在世,感到孤独、恐惧、无能为力,还有屈辱和落差。你把这种幸存,视为对他们的背叛。这种自责是你和他们保持联结、内心交流的一种方式,因为失去过往一切的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没有能力到达过往水平,所以你永远故意让自己错过好机会,永远故意让自己关键时候做错事。设法走向死亡,只有在死亡这个最后的休息室里,才有完全解除紧张和挣扎。”

    伊恩沉默了。

    “你这是自虐,是一种极端的偏执,为了逃避或者放弃宁愿陷入无法自拔的毁灭境地,和黑暗情愫相依,无休止的纠缠,扮演受伤者的角色,轻易的自伤、自厌,用冲动盲动做伪装,跳入沾着你亲人血迹的陷阱。你渴望回归黑暗、温暖而平静的子宫。”

    “听起来我就是个意志脆弱的人。”

    “你的确是。”

    “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我不是人类。”

    “也许平庸懦弱的主人更合你的心意,”伊恩站起身来,休息差不多了,“我只是个没有野心的人,即使很努力追求着不属于我的虚荣,也只成为权力斗争下的被牺牲者……我这样的人通常软弱,只会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命运,很好被左右和控制,直至失去自我。”

    “欧呵呵呵……”克林辛尼朋尖锐的笑声于无声处回荡不止。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山之巅

    在星之山脉恶劣的环境下,一大片娇嫩的野杜鹃却开得正好,山缺口带冰雪味的料峭寒风把一簇簇的枝叶吹得往一边翻倒。野杜鹃紧紧拥在一起,露出瘦弱的身躯,共同承受残酷的命运。飞舞地翠叶一坡一坡撒开,罩住高山的荒野。

    未融化的雪在山坡草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每一块雪都为那一小块土壤提供了充足的水分,也是那些野杜鹃以及其它植物所需要的一切。在短短数天内,伊恩真切感受到了深冬的降临,现在他们该进行最艰难的一段挑战了。

    他们进入雪山后,气温就直线下降,伊恩站在山坡的腰上,在一条废弃许久的鸟道中凝视主峰,久久沉浸在那雄壮肃穆的气氛之中。周围是嶙峋的角峰,不断向这里崩落岩块,巨大石块被细细的冰柱所支撑。冰桥就像条晶莹的纽带,冰墙陡峭直立,像座巨大的屏风,既壮观又让人生畏。

    维克多照例在前探路,伊恩扶着玛丽跟在后面,修女玛格丽在最后照应,他们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陡峭的雪坡上缓缓移动,是处平坦洁白的雪地,下面暗流轰鸣。忽然,玛丽身子一歪,遽然下坠,伊恩不假思索,立刻使劲一拽,往回一扔。但他脚下却一滑,一下踩到进了冰川暗缝,身子一斜,整个人卡在缝隙里。但幸运的是他没有继续下落,掉入裂缝当中。他们脚下冰川每时每刻都会发生数起震动,巨冰分裂出成百上千条被冰雪覆盖的冰缝。如果一旦掉进宽而深的冰缝去,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吧。伊恩这次陷得格外深,双腿全部陷入,看不到底,他借着维克多抛过来的绳索,缓慢地朝着与冰川走势垂直的方向躺下,增加与地面的接触面积,慢慢爬出来。

    过了雪坡,他们陆续看到冻毙者的遗体,那些人分辨不出男女,周身灰暗,皮肉干枯贴骨,肚腹低陷填满冰雪。无论曾经,还是现在,无数额冒险者和走私贩子如一只只鼹鼠,狂热地到处寻觅宝藏,精灵的,矮人的,……甚至巨龙的。他们将那些沉睡在大山深处的奇珍异物输送到外面的世界,落入肥头大耳的收藏者手中。他们中少数人一夜暴富,大多数人穷困潦倒,但更多的人永远倒在路上,比如这座雪山之中。这个仿佛被世界遗忘的角落里,没人主动清理冻毙的冒险者遗体,将之火化或掩埋。他们俱卧倒在雪地中,或者在裂缝悬崖下,成为遗落的道标。

    四周连绵的群山突兀而起,巨大的三角形风化石峰顶如同野兽锯齿,直耸云间。变幻莫测的高山风,呜呜怪叫着带起积雪,四溅飞舞,弥漫天际。片片吹落的雪花大如席,白色的太阳黯淡地悬在苍蓝天空中,寒风把阳光所有暖意都给驱散。这里是一个残酷的囚笼,千百万年来这只名为凛冬的巨兽在此盘桓,响彻天地的咆哮,无论冬夏。

    他们披着斗篷,里面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衣,仅这些其实远远不够,他们没有冻僵,还能够有效承受着致命寒风的侵袭,任凭冰风在他身上噬咬的原因很简单,玛格丽特施展神术,屏蔽了周围的苦寒。此外,伊恩手中悄悄握着一块切割得很整齐如冰块般的水晶那就是碎魔晶。碎魔晶散发出的暖意充溢他的全身,传输给他牵着的玛丽。

    星之山脉的顶峰呈三角形,冰崖壁立,山势险峻。在陡峭的坡壁上布满了雪崩的溜槽痕迹。从东面横切到北面,再横切到西面,从西面登顶。整个路程是螺旋式的上升,九十度的仰角,可以落脚的地方很小。强风吹走积雪,他们艰难地在裸露的岩石上攀爬。附近空气干燥寒冷,神术和碎魔晶虽然能抵御严寒,却挡不住流动地狂风,他们忍不住持续咳嗽,眼皮被风打肿了,视线模糊,眼泪丝毫不受影响,拼命地往下流。他们现在特别不舒服,体力更迅速消耗。

    这是一段几乎垂直的峭壁,大概十六七英尺高,非常难爬。他们刚开始从左边往上爬,刚爬几步就掉下来了。伊恩松开玛丽,起来又继续试了一次,没多久又掉了下来。于是他转到右边,爬到了五六英尺突然滑坠,滑坠了近三四百英尺远的斜坡,堪堪抱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摔得站不起来了,整只胳膊近乎麻痹。他僵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用了几分钟才恢复镇静。

    他们攀登主峰过了三分之二后,慢慢呼吸就开始困难,身体乏软,精神萎靡,所以伊恩才对刚才的攀跃做出错误判断,差一点没够到那块凸起岩石。他躺在那里,仰望峭壁,呼吸依旧沉重,四肢也疲惫不堪。岩石表面光滑,基本没有可抓握的地方,这里是飞鸟都无法逾越的地方。

    “看那里!”忽然,玛丽朝一个方向指去,吐出的话,甫出嘴唇就被大风吹没了。

    但是他们还是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峭壁背阴面有一条漆黑的裂缝。伊恩刚才一直在向阳面,所以没注意到那边。他摇摇晃晃走到裂缝前,裂缝里有很多碎石和积雪。侧着身子挤进一条裂缝中,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挪。裂缝最顶上有一块大石头,石头是活动的,推了几下,推不开。于是他从石头上边翻过去,越过石头时候它晃晃悠悠。如果没有这条裂缝,他是决计不可能爬上来的。

    他和维克多先从裂缝中钻出来,又用绳子把玛丽拉上来,最后把修女扶出缝隙,往后一躺,在宽阔的山脊上,好半天才使呼吸平缓下来。他们真的很想睡一会儿,可是不行!休息了一会,他们陆续地爬起来,步履蹒跚,就像僵尸一样摇摇晃晃搀扶着走。踏过厚厚的积雪,颤颤巍巍的步子没法迈大,几百英尺歇一歇。就这样,他们缓慢地登上顶峰,站在最高处地鸟瞰至高森林、北地、散落的遗迹……以及整个世界。

    脚下山脊十数米的断裂的冰舌,泛着幽幽的蓝光。云雾像波涛汹涌的海面,海浪上一层白烟雾袅娜上升,一会儿又如面纱轻轻飘动。黑色的獠牙般的山峰突破云雾,露出一点刺头。向东方可以眺望星之山脉,再右转后,回首又看到奥洛斯丁堡以及遥远的地方,不同的视角,辽阔的景象,冰川、峡谷、湖泊、河流、瀑布、森林,蔚为壮观。

    “想不到我们的身体这么脆弱。”伊恩皱着眉攥住衣襟有些虚弱难受地说道。

    “所有存在不过是阳光下的泡沫。”克林辛尼朋回答。

    “我的仇人们呢?”

    “一触就破。”

    “那么,”伊恩慢慢思考着不由地脱口而出,“神祗呢?神是什么样的存在?”

    “神明就是永恒的真理!”闻言,玛格丽特立即回答道。

    “神灵自古就在,从未改变。”维克多想了想说道。

    玛丽想了很久,为难地说道,“因为神一直在,所以一直都这样。”

    “神祗,”伊恩的声音慢慢与克林辛尼朋重合,“神的确存在,死亡只是幻觉!”

    在那一刻,他分明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无匹的力量自他内心冉冉升起,就如克林辛尼朋所说过的,登上高山后油然而生的虚假的强大……

第二百八十章 幽灵

    瘦骨嶙峋的山峰挺立在远处,投下极大的阴影,几乎笼罩了整个山背面。伊恩、维克多和玛丽她们在高处眺望,目光越过山麓,河对面阴影触及不到的地方,墨绿色的绵延起伏的低矮山丘之间隐隐显露出几块青灰色岩石崖壁,宛如大地的一块块疤痕。

    林海莽莽,高耸的松树,挺拔的白桦,巨大的橡木,如同擎天巨柱,直插云霄,重重叠叠的枝梢交错着如同撑开的巨伞,繁盛的枝叶如碧绿的阴云,遮挡了天空。阳光被阴凉的树阴层层削减,穿过层层叠叠的障碍,像点点细碎的雪花,还没落到地面就自然的消散。

    凋落的树叶在地面上堆积地老厚,然后经过雨淋雪润慢慢地腐烂,不分季节到处永远弥漫着一股稀薄的沼泽的臭味。地上静静地生长着几株蕨类,从样子象一条毛毛虫的到样子象一颗星星的应有尽有。

    “我们运气不错,没碰到那条绿龙,而且也走到了班恩信徒的前头,我们抓紧赶路,沿着这条路向前,”维克多一指地图继续说道,“大约比他们早到道四天路到达地狱门堡,足够我们做好准备了。”

    伊恩看看两人,没有说话,自从知道是对方是班恩的信徒后,他便打定主意不放过他们了,一路上他都是在半途截击,和终点一网打尽间徘徊。是在阴谋尚未进行中打断,还是在阴谋即将得逞的刹那消灭更能让他们感到绝望。他木木的迈着脚步,惯性地跟在维克多后面,脑子里一直难以决断,不过到了现在,他忽然决定到终点等待他们,既然班恩的目的在那里,若是物,更不应该让他们得手;若是人,能够和班恩同流合污的家伙,死不足惜,况且他确实需要的时间进行准备。山路看不到尽头,似行走在暗绿色的海底。两三人环抱粗的冷杉顶端倏忽闪过松鼠的尾巴,如同一尾惊慌的青鱼,转瞬不见。微风过去,树木发出簌簌响声,好像巨人的絮语,叙述着古老的传说。

    “先生,你们要去布莱顿吗?”突然,一个满是胆怯和犹豫的男人的声音在他们耳旁响起。

    他们顿时停住脚步,寻找那个男人,可是什么人都没有,他们不住四处张望,灰蓝色的穹隆从顶开始,逐渐淡下来,淡下来,变成天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痕。

    山丘像块沉重的石子,压弯了笔直的河流。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乳白色雾气把一切渲得朦胧而迷幻。河边的柳树弯弯曲曲,千丝万缕,远远望去似极了一团团墨绿寒烟。柳枝垂到河面,仿佛低头对着镜子凝睇。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夸张的把柳树比作梳妆的少女,那蓬松聚集的枝条,遮盖住的显得细细的褐色树干,让他想到在村落里看到的长毛拖地的绵羊。

    在密林深处的山丘背后,麻雀在山巅飞翔,潮湿的气味夹杂着树木**的辛辣和芬芳,被萧索的寒风挟裹着,掠过天空和大地,掠过即将封冻的河流和永远叹息的森林,从小山旁几片小草叶上滴下银色露珠,消失在似泥非泥的腐质里。

    “你们要去布莱顿吗?那里有芫荽、鼠尾草、迷迭草和百里香……”

    那个小鹿似的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这次有了准备,眼睛说着声音望去,在坚实的树根上方,在摇动的树冠下面的阴影里,一条袅袅余余的身体逐渐在他视野里变得越来越清晰,男人在光线晦暗的林中冉冉飘动,宛然一团悬浮的雾气。

    “幽灵!”

    玛格丽特神情一肃,拿出圣徽。众所周知,洛山达的神职者和信徒极其痛恨亡灵,也勤于毁灭不死生物,认为这些可厌的怪物是种对生命神圣性的污辱,以净化整个世界的不死生物污染为己任。

    “慢着!”维克多手疾,按下了玛格丽特的攻击,“你说的是阿斯克角的那个布莱顿?!”

    伊恩随着他追问猛地记起他和修女拼凑的地图中记载的两个名字。阿斯克角是地狱门堡原本的名字,当魔法帝国耐色瑞尔陷落后,人类的难民涌入阿斯克角,而布莱顿就是当时的难民和他们的后代围绕阿斯克角建立的小镇,五百年在巴特祖和恶魔的混战中而毁灭。

    幽灵显然感受到了修女散发的神圣之力和敌意,透明的飘浮的身体迅速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但他却随着维克多的问话,又慢慢凝结。

    “是……是的,先生,就是那里!”幽灵既兴奋又畏畏缩缩,更强忍着对修女的恐惧,透明的身体完全隐藏在距他们不远的灌木之后,“布莱顿是阿斯克角旁边的一座小镇,是我们开辟的第一个小镇,它本是由于我们经常的作一些交换而形成的一个定期集市,在上百年的时间里,小镇从每年八月十五日开始会有一个延续交易四十五天的集市,届时甚至精灵都来与我们贸易。布莱顿被突出的河湾分为一南一北两个湾型区域,位于南岸的旧城区较为热闹一些。沿路上有很多饭店、旅店、杂货店和糖果店,当然,集市期间还有马戏团和巡回剧场,它吸引着来自全北地的商人,由于的繁华,它缺少了林间小镇所应有的恬静。不过,这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小镇。每天各种马车驶进小镇,带来各种货物。店内的老板奉上久违的笑容与问候,女招待用丰盛的食物招待他们,店外的男劳力们卸下沉甸甸的木箱,汗水的气息,阳光的味道,香料的芬芳,仿佛是昨天一直回荡在我眼前。”

    那个男人的话中充满淡淡的惆怅和忧伤,带上了那沉郁的思念和发自灵魂的寂寞。秋末萧瑟的天空之下,昏暗和阴森的林间变的宁静起来,疏黄的落叶的飘落,幽灵不在胆怯和躲闪,双目微闭,仿佛忘记沉醉在往昔的回忆当中。

    “先生,你们去阿斯克角一定先去布莱顿看看,并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 委托

    “你的爱人?”

    “是的,”幽灵先回答维克多的疑问,又带些羞赧和局促解释道,“抱歉,先生,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少遇到从经过这里的行人。感谢神啊!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你们出现了。这一切一定是冥冥中神的安排,所以,我现在激动的简直无法言语,以至于忘记了最基本的礼貌。我叫特拉夫金,出生在布莱顿,是嘉尼克商会的学徒,遇到你们是我毕生的荣耀。”

    幽灵慌忙自我介绍。

    “她是玛格丽特,晨曦之神洛山达的牧师;他叫伊恩,一个魔法师;她是玛丽,我们的小公主。他们都是我的伙伴!”维克多挡在玛格丽特和幽灵之间,指着众人一一做完介绍,“我们很荣幸在莽莽至高森林遇到你。”

    “特拉夫金,”维克多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

    幽灵带着惴惴不安地神情在半空瞧着众人小声说道,“我求你们顺道去一趟布莱顿,给卡佳佩皮斯带个信息。”

    “她就是你的爱人?”

    “是的!”幽灵忙不迭地点头,“卡佳的家在塞汶顿大街第二个巷口东头的第一家,门口朝南,上面挂着一块绘制河狸的盾形招牌。那家的男主人叫塞缪尔,一头红色头发。他擅长制帽与剪裁,性格怪诞,说话吞吞吐吐,很容易变得不高兴,走路时甚至会因为腿上的抽动而跳起来。但所有人知道他是个好人,对亲人和朋友直率而坦诚,卡佳就是他最大的女儿。”

    维克多他们看着幽灵没有说话,幽灵仿佛仍沉浸在过去当中。

    “我们是邻居,很自然的,我们成了恋人。我们经常约会地方不是热闹的聚会,不是拥挤的街市,而是镇外的郁郁葱葱的森林。那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在宁静安详的布莱顿,春天漫山遍野的野花,夏天清爽的树荫凉风,秋天的鲜艳落叶,冬天洁白无垠的雪花,到处都留下过我们的足迹。我们在镇外的森林里约会,把我们的名字刻在最古老的橡树上,我们彼此相誓永不分离。我们经常在森林里相依相偎,我们坐着,没人打扰,阳光透过树冠照射在我们身上,就算不说话,都十分美好。那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每当那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好快乐,好快乐……”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布莱顿,而在这个地方?”

    幽灵的回忆勾起了伊恩的好奇,一股淡淡地惆怅与遗憾从心底油然而生。

    “我们不是石头,只要在那里就没有烦恼了;我们也不是草木,只要泥土就满足了。人只要活着,就需要吃的、穿的、用的,就需要金币,这就是现实,每个人每天都要面对的生活。布莱顿的大家不例外,我也不能!它有时确实很残酷,让我很无奈,但我知道我不能逃避,为了我和卡佳的未来,为了我们未来的幸福,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我没有逃避的理由。”

    “我决定出去闯荡两三年,趁着年轻多积攒积蓄,回到故乡到塞缪尔家求婚。卡佳善解人意,自然明白我的心意,她为我保重,我们在经常约会的白桦林分别,也相约在那片白桦林相见……”

    “那天的情景如今仍然历历在目,我与心爱的姑娘分别,卡佳为了不让我有多余的牵挂,嘴角照例挂着迷人的笑容,并用温柔的话语不住鼓励我。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一定在承受着分别的痛苦,因为她从小就是个爱哭泣的姑娘……”

    “我们最后一次在林中漫步,我虽然心里感觉不安,但卡佳的笑容仍让我放心了许多。我们在那棵橡树下相拥了好久好久,然后我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赶向商行准备出发。我知道卡佳在背后望着我,但我不敢回头,我害怕她看到我泪水涟涟的双眼……”

    幽灵娓娓道来,修女脸上改换了鄙薄痛恨的神气,脸色逐渐缓和下来。

    “你要我们做什么?”她叹息着问道。

    “如果你们路过布莱顿,请务必去找卡佳,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衣衫不用缝制,也不用针线,在没有水也不下雨的井里浆洗这件衬衫,在寸草不生的远方找个荆棘晾干,她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嗯?!”众人听到不合理的要求露出诧异的表情。

    “叫她替我找一块地!”幽灵不理会他们不解的神情继续说道,“就在咸水和淡水之间,用一只羊角犁地,用一粒胡椒籽播种,用一把皮镰收割,用石楠扎成一束,她就是我真正的爱人。”

    “嗯,原来如此吗……”维克多若有所思地看着幽灵。

    “你叫特拉夫金吧,”修女却不独宽恕了他似的,怜悯地看着他,“我会把你的委托带到布莱顿的。”

    “谢谢!谢谢!好心的女士,还有先生们,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幽灵欣喜若狂。

    “有人经过这里?”伊恩闻言眉梢一挑问道,“过去了多久?”

    “过了多久……”幽灵抱住白色透明的手臂,右手抚摸着下巴,皱起眉头,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他交叠的双臂和手指与下巴好像雾气融合成一团,失去了轮廓,只一个大概的模样,“我近来懵懂,不知过了多少时节。只记得上一次那人离开后,身后的落叶松青了两次,黄了三次。”

    伊恩锁起的眉头舒缓起来,“既然树是落了三次,发了两次,想必快三年整了。他是什么人,以后就没回来”

    幽灵突然露出恐惧的表情,“幸亏他没回来,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那是个坏人!”

    “你能分辨好人和坏人?”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站在树下等人,他从南面过来了,我拦住他,恳求他帮忙。当他听完我的请求,冷笑几声,抽出武器就攻击我。我受了伤,勉强逃走,身边携带的行李却被他抢走了。”

    “他竟然能伤到你?!”维克多和玛格丽特惊讶地叫了起来。

    “我只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普通人,”幽灵无辜地说道,“他抢走了我为卡佳准备的未来,只剩下一样东西,”他看了众人一眼,狠了狠心又说道,“你们肯给我带信,我就把它当做报仇送给你们。”

    “我们不是那样的人!”维克多摇头道。

    “不要在意,先生,那是我偶然捡到的,不知道用处。但你们一看就知道是高贵的人,一定知道它的用途。它就在这棵树的背后,我把它埋了起来。只是,”幽灵顿了顿心虚地又说道,“只是东西被那人抢走了一大半,仅余下一小部分了……”

    伊恩在幽灵的指引下,从树下腐质中挖出一个生锈的金属瓶子。他抖了抖表面的泥土,拔下木塞,倒出一个旧羊皮卷。他将那块破损的羊皮卷展开,上面是粗粗的曲线和密密麻麻精灵文字的标注。他心中一动,手伸进次元袋内,过了好久,才从一个角落找到一张发皱的羊皮纸。他把皱起的羊皮纸铺平,发现羊皮纸正好残损了一角。他将幽灵赠予的小块羊皮纸拼接在那张羊皮纸残缺的位置,直角突出部分与呈直角凹进之间有一种大致的吻合。

    在羊皮纸上面,伊恩用手掌轻抚,低声地自言自语,“原来是那个坎塔利村出来的强盗……”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不同猜测

    森林中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凛冽的寒风穿过树枝,发出口哨一样的呼啸。周围的树干表面布满褶皱,僵硬的小细枝从大枝干中伸出、分岔,长的短的交叠在一起,一簇一簇构成树冠,叶落光了,都是一派萧索。

    只要呆在森林里的一久,就会发现,所谓景色,其实需要意识的存在。整齐摇摆的枝干,爬满苍苔的岩石、树干、朽木,灰色的云,虽然一切尽在眼底,但其实一切都近似于熟视无睹,只有在突然某一刻,意识的的火花跳跃,才猛然将其间的某一样事物鲜明的映入脑海,并以之为主体构成景象,强烈地‘活’起来,才成为景色。例如一群在上空的树枝里乱窜的山雀,无序地飞来飞去,像迸裂的火星一样在林中穿梭。

    一棵,一棵,再一棵,伊恩暗数着,虽只隔咫尺,幽灵特拉夫金已消失在重重兀立的树干背后。一重,一重,又一重,无法记住,森林、一环一环的山峦、以及群山环绕着的一片片小小的平川。苍墨的树密密匝匝,却填不平森林最细微的起伏凹凸。安静的森林让他感觉方才的遭遇不真实起来。他有一种荒诞不经的感错觉,整个世界都已经定格,树木随着他的脚步一齐移动,整段的时间犹如一瞬间,一瞬间化作永恒,永不消逝,刚才的相遇就像醒来回味的梦,无论走的多远,仍然处在特拉夫金的目送之下。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北地破碎的犬牙一般的山峰顶盖满了雪,从山上下来的一股激流,穿过森林注入大河,使大量的木锯转动起来,他会陪着父亲前往伐木场,劳作的伐木工响起嘹亮的号子,白雾般的汗气飘过头顶,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那个被摧毁的世界,仿佛幽灵的呓语,一同遗落在身后的森林中,唯带有一颗纤细善感的心不住默默跋涉。

    森林的风声夹杂着时不时传出来的野兽皋鸣,巨松尖长的叶子密密挨在一起,向两边展开,压的松枝沉甸甸下垂,羽毛般一层一层相叠,仿佛随着树的呼吸有规律地律动。松树的最上一层白光向内逼侵,一片冷冽,下一层则处在背阴处,一片黑绿。松树高处的天,屹然不动,叽叽喳喳的山雀仍然在划着或长或短、或远或近的轨迹,扑闪不定。

    “真是可伶的人!”忽然,维克多长长叹了口气。

    “可怜的人……”伊恩心头一跳,回头望了一眼,“你是说特拉夫金?”

    “不是他难道还有谁,”维克多说道,“难道你没发现吗?他的穿着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那是耐色瑞尔末期才有的装束。特拉夫金就算不是耐色末期逃到阿斯克角的难民,也是距难民们的直系后代。那个时代距今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而且在五百年前,恶魔肆虐,阿斯克角早已没有人烟了。他的爱人早不在人世了,我们根本无法完成他的委托。”

    “就算特拉夫金的爱人活着,他的委托根本无法完成,”伊恩摇摇头立刻否定,“不,或许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

    维克多摇摇头,“你没听懂特拉夫金委托的真正含义。”

    “什么真含义?”伊恩问道。

    “我们从特拉夫金的话中提到的几种植物入手,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如果单独将某一种药草列出来,那范围实在过于广大,如果放在一个起,那就是为四贼醋的配方。”

    “四贼醋?!”伊恩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我们地方流传的四贼醋配方的确包含这四类植物。”

    在伊恩尚未出生的年代,爆发了一场波及整个北地的严重瘟疫,感染瘟疫的人疫情发展迅猛,急起高热,全身中毒症状明显,发病数小时后出现胸痛、咳嗽、咳痰,痰由少量迅速转为大量鲜红色血痰。患者多于两至三天内死于心力衰竭、休克。临终前高度发绀,皮肤常呈黑紫色,身体被渗出脓和黑色的血所覆盖,故有黑死病之称。黑死病有很强的感染性,很快北地出现了大量人口的死亡,据说整个世界减少了四分之三人口,原本繁荣的各城市遍地都是尸体,就连河道里都是死去的人。人们不知道黑死病爆发的原因,只看到很多人到浴室洗澡,结果就生病死了。经过医生和学者潜心研究,他们认为洗澡会让毛孔张开,病魔会乘机侵入,所以是洗澡导致的黑死病。在瘟疫的整个过程中,人们都不敢洗澡,因为这会为疾病打开缺口。芳香疗法是当时的一种流行疗法,尿液和粪便也是医生建议的治疗方法。但事皆有反常,在埃尔特内有四名盗贼,因大肆偷盗死人的财物而不会被感染而名声大噪。这四名盗贼被抓捕时,他们用预防瘟疫的配方交换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他们声称,一个女巫卖给他们的配方,原来他们只是在醋里面加入了大量花草成分。埃尔特内的执政者专门为此写了文章,将配方公之于众:用芸香、鼠尾草、薄荷、迷迭香、艾草、薰衣草,每种少量,放入石罐中,加入一加仑最好的醋,密封,在阳光下晒两周,每天摇动罐子。装瓶后,再加新鲜樟脑末摇匀。理所当然的,配方经过各种波折和精彩的惨烈的大大小小的战斗终于被公诸于世,迅速传遍整个北地,许许多多人因此而活了下来。后来,人们忘记了埃尔特内执政官亲自赋予的醋名,忘记了把持配方的邪恶商人,也忘记了为了万民挺身而出的冒险者,只有‘四贼醋’之名流传至今,更注定继续传递下去。

    “特拉夫金叫卡佳替做件麻布衣衫,上面不用缝口,也不用针线,确实存在着这样的衣服,那就是医生诊治黑死病时所用的油布衣服。他叫她用一把皮镰收割,将收割的石楠扎成一束,可能很多人都知道,石楠不但有那个液的味道,还有着尸胺的味道。将这个事情连成一起,我们就大概可以知道。他遭遇意外,染上了黑死病,病的很重,已经无法再回到布莱顿,所以他让我们为他传信,要他的爱人带上防止感染的四贼醋,油布,将他安葬。”

    “不对!”伊恩还未说话,玛格丽特就表示反对。

    “难道你有不同看法?”

    “我不知道到底对不对,这些只是我一些仓促得出来的看法。”

    “没关系,可以说出来大家听听。”

    “你们想想,一个森林深处的幽灵,拜托赶往布莱顿的人给阴阳两隔的心上人捎句话,为什么反复提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为什么?”他们一齐问。

    “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隐喻,芫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分别代表爱情的甜蜜,力量,忠诚和勇气。但也有说法是这四种花都有代表‘死亡’的隐意,暗示远在天涯的爱人早已逝去。”玛格丽特稍停一会,让他们思考几秒,继续说道,“他说的这些,全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不可能实现的。他想告诉他的姑娘,完成那些任务和他返回故乡和她重聚,成为彼此的最爱是一样的、不可能完成的。但如果姑娘能奇迹般地完成那些任务,也许他会神奇地回到她的身边。”

    “你的神会让他复活吗?”伊恩问。

    “让死者复生是对生命神圣性的污辱。”修女立刻回答。

    “的确,神不会为一个普通人大费周折,而普通人也不会奢求神为他做这些,”伊恩从她那里得到预料内的答复,“我认为他提出这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是告诉他的爱人不要继续等他了,他就算死了,也希望他的爱人过幸福的生活。”

    “虽然简单,但有一定的道理。”玛格丽特思索一下,随即释然,展颜一笑。

    “确实如此。”维克多跟着点头称是。

    随着关于幽灵的谈论告一段落,不论他的真实目的如何,他的灵魂永远飘荡在森林,无所寄从。每当想起他再也回不到自己熟悉的故乡,再也无法与心上人一同享受生活的甜蜜,只能站在朝向布莱顿的方向,拜托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带去不可能传达的心意,伊恩胸间的块垒就更加郁积、沉重,压的人简直不能自如呼吸。

    伊恩听到了远去山雀的微弱的叫声,毕竟在同一片森林,那些山雀的啼声让他听出了幽灵的余音,这微微的寒风也带来几丝凄凉的味道。他回过头,天气阴沉,开始有毛毛雨,雨丝打在脸庞上,打湿了眼睛,透过重重叠叠树木,幽灵特拉夫金是否却仍然站在那里,等待下一个经过的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失散

    “这次幸亏了伊恩,”维克多接着说道,“自恶魔突然出现后,地狱门堡就被一股神秘力量封闭,再没有人找到地狱门堡的确切位置,上百年来,无数最老练的冒险者几次三番进去森林,均无功而返。他们绘制的地图出了奥洛斯丁堡管辖范围,靠近星之山脉路线各异,莫辨真假。我们这次进入至高森林,只抱着一些侥幸,原本并不能保证找到地狱门堡。但是仿佛一股伟大的力量在冥冥中相助我们,有了你和特拉夫金的地图做补充,我们接下来路线就彻底清楚了。我们前面再无阻隔,一定能准确到达地狱门堡。如果你的弟弟真的到了地狱门堡,我们一定可以救出来的。”

    修女玛格丽特面向一缕阳光,双手合十不住祷祝,“感谢伟大的主人!我们的盼望全在你的眼里,求你安静我们的心,来等候你的奇妙恩典降临!你的大爱临到人间,救无辜软弱的世人不在受伤害。我的主人,你在世上为王!你无所不能!你若帮助我们,没有任何邪魔外道能把我们怎么样。求伟大的主保全他在地上的平安!我将每时每刻感激主!祈祷奉我主洛山达的圣名祈求!”

    “带来地图和补充地图的是我和幽灵特拉夫金,为什么你感激的确实洛山达?”伊恩忍不住发出不满地抱怨。

    闻言,玛格丽特睁看眼睛看向他,“当我们开始按照神的法则生活的时候,我们就不再做疯狂或者会伤害自己的决定。我们开始变得理性、有智慧,我们所做的决定开始成为我们和周围人的祝福。我们就会渐渐成为了自己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我开始越来越不了解你们的想法了,反而隔的越来越远了。可我不知道怎么说,”伊恩露出苦恼的表情,他绞尽脑汁半天才说道,“好像感谢神会把其他人的付出完全当做理所应当然,反正都是神的旨意,神的安排嘛!你们对我好完全是神的安排,我为什么对你们保持谢意?所以说,有时候信教徒真像是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

    “你错了,感谢人的人,心肠肯定没有感谢神的人好。”

    “如果是一个谦虚懂得报恩的人呢?”

    “一样,不如感谢神的心肠好,感谢神的人会报答神。一个人若是谦卑的,他就会以神、以他人为中心,而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甚至当他关注别人时,也是出于爱神和荣耀神的动机。我们无需博得别人的认可或赞同,因为我们知道自己已经得到神赐予就永不收回的大爱,我们知道神的爱已倾倒在我们身上,因此,我们的目标是高举神,不再为自己而活,乃是为主活,竭力追求让神的名得荣耀、被尊崇,并愿借着神所赐的一切,在一切事上,荣耀他,讨他的喜悦。”

    “如果这就是你们神的意思与安排,那么你们的神一定是一个小肚鸡肠,充满了表演欲,喜欢斤斤计较的小人。”

    “伊恩,我追求的是神,愿意像神爱我们那样去爱别人。我愿意忍耐,不轻易发怒。只请你记住一句话,眼睛就是身上的灯。你的眼睛若了亮,全身就光明。”

    “好了,伊恩,不要说了,”维克多看他将要张嘴赶紧插嘴,转而问道,“你从那里得到地图,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伊恩被维克多一打断,忽然觉得他与碎魔晶之间似乎越发趋向一致了,顿时兴意阑珊,不想继续吵下去了,“这是我一个冒险者首领送给我的,”他说道,“因为他的愚蠢和鲁莽,他便用这张残图做为赔罪的礼物,我推辞不过笑纳了。那个冒险者首领同样不清楚这地图的来历和用途,只和我说是一个老太婆做为委托的报酬给他的,她儿子说是一张藏宝图,希望他能发财,他同样希望我如此,要我就算迫不得已与人合作,务必占绝大部分,连同他们的一份一并收下。”

    “所以你一直不肯拿出来。”

    “不是,我压根没想到他给我的藏宝图是真的,”伊恩摇头,“你知道,现在骗子拿着所谓的精灵、矮人、巨人之类,甚至是巨龙的藏宝图到处招摇骗人,大家都见惯不惊,熟视无睹了。假如不是这次的巧合,我肯定迟早清理掉这张破藏宝图。”

    “你认为你说的这些有人相信吗?”玛格丽特神色不豫,“恐怕你一开始就冲着地狱门堡遗留的宝物去的,毕竟那里是月精灵和耐色瑞尔遗民居住的城市,而在历史上,精灵和耐色俱以魔法著称。”

    “呵呵呵呵,想不到满口光明和爱的修女却这么功利的看人,”伊恩转过身挥着手离开,“随便你猜测好了。”

    山风吹过,树枝随风摇曳,地面上厚厚的经霜落叶不时沙沙作响。绵延的星之山脉沿着森林起伏,伊恩行行走走,周围生长着大片粗大的红松、柞树,间杂着白杨、桦树、冷杉、椴树,身边杂乱生长着榛子、树莓、火棘、山核桃和更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山葡萄藤和山花椒蛇一样的枝蔓紧紧的缠绕在周围大树的主干和枝条上,攀着爬到高处,将自己的身体奋力向上,占取本就狭仄的空间。红松、白松等乔木依旧苍翠,不为季节的变化所动,白桦和枫树之类枝头已空,鲜艳的叶子铺在脚下,唯有金黄的落叶松尚未落完。透过这些树木的间隙,可以看到一处险峻、孤拔的悬崖峭壁,耸立在丛林之上。

    “伊恩!”

    他身后传来清脆的呼唤声,伴随着急促而凌乱的脚步,身后有人在迅速接近。他回过头,视野中映入急匆匆从林子里飞奔而来的一个小小身影。

    “伊恩,你生气了吗?”

    小女孩的脸颊通红,不住喘着粗气,满是担忧的神情。

    “玛丽,他们叫你来的?”伊恩低声地问。

    “不是!”玛丽急忙摇头,“是我自己想跟来。”

    “怎么会生气呢……”伊恩低头看着她,良久,‘噗嗤’一笑,“我们是故意闹着玩的。”

    “真的?”

    “真的!”

    “太好了!”小女孩高兴起来,“我还以为……”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伊恩拍拍她的小脑瓜,“我们回去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好的!”小女孩痛快的答应。

    于是他们就往回走,森林里不知何时弥漫起朦胧的水汽,以他们为中心,四周空蒙一片。淡淡的雾气随着他们走动,永远迷蒙在他们不远不近林木间,一缕缕若隐若现。空气变得潮湿而清冽,隔着迷溟的雾汽,森林深处,一只山鸟的啼声空洞而聒噪,时远时近。伊恩慢慢停下脚步,打量着周围的景象,他仿佛在对玛丽说话,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我们……好像迷路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林中男孩

    “当奇幻的钥匙开启糖果城堡之门,天使洒下眼泪,流落黑森林,糖果屋,糖果屋,漫过千年石子路,形成两条小溪,”玛丽看起来丝毫不以为意,一路上欢快的唱着,“两只小白兔经过小溪,一只喝了清澈的酸味的溪水,变成俊俏的王子,另一只喝了浓郁的的甜味的溪水,变成美丽的公主。长鼻子的老女巫骑着扫把在天空呼啸而过,魔杖上挂满金属骷髅头做为饰物……”

    “玛丽,你唱的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糖果屋之歌,妈妈说这首歌是专门为糖果屋的工作的小动物和小鸟传出来的,”玛丽回答道,“糖果屋的主人是一个吃人的老女巫,她住的房子在森林里面,用糖果和饼干做成。妈妈不许我们离开村子,进入森林,以前村里的汤姆兄妹不听话,偷偷跑进森林,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的父母去森林里找,也都没有回来,妈妈说他们都被糖果屋主人抓住吃掉了。”

    “你信吗?”

    “妈妈不会骗我!我从没在村里遇到过汤姆和他妹妹,叔叔和婶婶一直孤孤单单,苦着脸,从来不笑。后来他们就不见了,就算他们的房子塌了,他们都没回来。”玛丽认真的回答。

    “哈哈哈,果然是小孩。”

    “伊恩,难道我说错了吗?”玛丽看他忍不住夸张的大笑,小心翼翼地询问。

    “没有,他们说的对,”伊恩赶紧摇头,然后感慨叹息道,“如果大家永远是孩子该多好。”

    “你真这么认为?”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的声音突然如幽灵般从心底浮出来,带着一丝玩味。

    “小孩子没大人那么复杂,没那么功利,没那么多坏心思,她们保留了一份单纯,正因为这份单纯才显得率真可爱。”

    “欧呵呵呵呵,有时候正因为单纯,才会出人意料,才会超出你们想象。你们复杂,身上却套着缰绳,懂得权衡利弊,但她们没有。”

    “懵懂无知的单纯总比肮脏龌龊的世故强一万倍!”

    天渐渐暗了,头顶的大风已经停了好一会了,靠近傍晚这一段时间的至高森林这段时间太过于阴森静谧,只有空荡荡的树木间隙一声紧一声的凄厉的猫头鹰叫声倾斜着由上而下波纹般扩散,可不及触但灌木和蕨类的梢头就稀释殆尽,分外压抑诡谲。

    当月亮又爬上乌蓝的天空,静静挑在密密尖尖的矛头一般的树冠上方,漆黑的枝干纵横交错,一针一线织成一个庞大的整体,阻隔了月的清辉。布幔下方伸手不见五指,每一根经纬都渗出似有若无的湿气,悄悄积攒凝聚,连成一片,变成飘忽不定的迷雾。雾气相融,又感觉到了明显的水汽,枯枝腐叶的渐渐表面湿漉漉的,斗篷和裤脚打湿了贴在腿上,又冷又黏,十分的不舒服。却出奇地安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忽然,伊恩听到有声音从西南方传来,像淅淅沥沥的雨声,其中还夹杂着萧萧飒飒的风吹树木声,飘来的黑云随即遮盖月亮,透过边缘与的缺口可以发现,厚厚的云层上方一层黯淡昏黄的光,但很快随着乌云的移动,朦胧的光芒完全被遮蔽了,森林死寂无比,他们能察觉但高高的树顶在不住地摇晃,放佛在恐惧和躲避,伊恩甚至感觉是那团庞大的云团在缓缓向下压迫,欲填平天与地之间的缝隙。

    夜风重新汹涌澎湃起来,像是黑暗里突起的波涛,碰到物体上发出铿锵之声,又好像金属撞击的声音,再仔细听,又像无数在他身边匆忙奔走而过的幽灵,听不到任何话语声响,只听见人的脚步行进的声音,没有生气,凄凄切切,不可遏止。随着时间流逝,风越来越大,山鸣谷应,松林发出悚然的嘶吼,枯草、枯枝摇曳颤抖,互相击碰摩擦,发出呜呜的响声,更纤细的新生的嫩枝在大风中遽然断绝,发不出一点声息就永远失去了消息。这时,乌云早已被撕的粉碎,树冠构成的穹顶时不时撕裂,一道道罅漏就像咧开的怪物嘴巴,一束束没有温度的白色之光照射进漆黑的森林内部就如怪物嘴里呼出的白气迅速湮灭。伊恩站在树底,抚着树干,大风在头顶摩擦着巨大的树冠,树冠被风料理,像火把随风颠倒颤动,发出尖利的啸声,他感受着树木的颤栗,心中是异样的奇怪的,平静与不安共存,分不出那个更多一些。

    “找个地方宿营吧,温度马上就降下来了,继续找下去我们可受不了。”他低下头正好看着玛丽颤抖的稚嫩的肩膀,她不知何时已把大半身子埋在了他的斗篷里。

    他们在背风处找到一个凹进去的树窝子,伊恩简单收拾一下,快速念动咒语,微小的游离的火元素迅速集结,豆子大小的火点凭空出现在眼前。他一指火点,火就缓缓下降到早已准备好的柴堆中,火苗跳跃几下,慢慢变大,很快一团篝火出现在他们面前。篝火逼退黑暗,温暖了小小一块区域。他将斗篷垫在地面上,让玛丽躺好,而他坐在旁边,照料着篝火。远山和森林都化成雄浑的暗影,深蓝的天幕低垂。火苗跃动,不时发出必剥作响的爆裂声,听得人身上一阵阵暖流。

    突然,树干对面传来脚踩地面的沉闷的声音,伊恩抛下烧火棍站起来,“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人?难道是维嘉他们?”

    “好心的先生,能让我在这里过一夜吗?我迷路了,冻得快要死了。”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入口响起,伊恩面前出现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他的脸冻的红通通的,两边腮已经发紫。他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兜着衣服下摆,可怜兮兮的看着伊恩,“当然,我不会白烤的,我这里有刚采的刺莓、蛇莓、覆盆子和野草莓,我都给你们……”

    说完,他张开下摆,衣兜里面鲜艳艳、红彤彤一片。

    “现在有这个?”

    “当然了,林子里好多呐,摘都摘不完。。”

    “你今天摘的?”伊恩眯起了眼睛。

    “是的。”男孩感到奇怪,但仍老实的回答。

    “你过来。”

    伊恩招呼男孩近前,从他衣兜里拿出一枚小果实举到眼前,这是个由很多小果子攒成的,背面隆起,腹面有突起,背面及先端有灰白色毛,腹面及两侧有网状凹纹。整颗果子近似卵球形,上部钝圆,底部较平坦,鲜红亮丽,光润诱人。

    “看来我们进了个了不得的地方。”

    伊恩盯着树莓看了半晌,突然没头没尾地含糊说完,一抬手把果实丢到口中,果子酸甜适口,甘爽多汁,略带香气,确实十分新鲜。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兄妹

    第二天,清晨,弥漫在森林上空青白色的雾气迟迟不肯散去,带着湿气的风拂过树冠,好象一股无形的水流,让浓郁地化不开的雾气开始缓缓移动。雾气沆荡,在林中间沉浮涌动,比轻纱白,比烟岚要透明,比云彩更变幻莫测,飘浮去,飘浮来,一切的一切,俱变得朦朦胧胧的了,隐没在浓滞的雾里,只有树木庞大的身躯还勉强可以看得出,但在稍微远一些的距离,那些树木的形体也都好像剪影一般。

    男孩带着伊恩和玛丽经过山谷、平地、水边,处处翻涌着滚滚雾气,黏湿而幽寒,缓缓飘荡,浪潮起伏,互相追逐,清晰可见。雾气自他们鬓角流过,自耳际流过,自指间流过,好像在寻找安息之处而不可得似的。云杉、冷杉、黑松树、红枫树的一端偶尔浮现在浓雾的外面,倏而又被雾气淹没。苔藓和地衣丝丝冒着白气,叶子的末端凝聚着沉甸甸的露水,叶尖上的露珠似乎拥有着另外一个世界,一个透明而纯净的世界,那是现实的倒影。随着偶然经过的脚步的震颤,叶片轻轻摇动了一下,悬挂的露珠从叶尖悄然滑落,形成了曼妙的弧线,坠落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就像时间在眼前滑过。他们面前只有看不透的乳白色的混沌之海,眼光越过数英尺之外,便难知前方何路,头发一缕一缕贴湿漉漉的脸上,伊恩止住脚步,既怕踏碎前方脚下完美而短暂的露珠,害怕打扰了这份独特的静谧。

    “翻越这座山就到我们家了,”班吉尔昨晚遇到的男孩高兴的说道,他休息的很好,并且认识了差不多年纪的伙伴,所以从一大早起精神就很是兴奋。

    “你们就住那里吗?你怎么不回家了,”玛丽问道,“你的父亲母亲不找你们吗?”

    “只我和科兰蒂住在森林里,我不知道他们找没找过我们,不过我想不会,自从后母进了我们家后,我们就是多余的人了,”班吉尔有些黯然,“你们是我到这里后第一次遇到的人。”

    “我不是故意问你这些不开心的往事的。”

    玛丽听了,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同情。她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让人不愉快的问题,立刻向他道歉。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真的!”班吉尔咧开嘴一笑,撇满不在乎地撇嘴,恢复了原本的劲头,冲着玛丽说,“其实我和科兰蒂也挺好,没人管我们,没人叫我们干这干那,我们吃饱了玩,玩累了睡,睡醒了吃,我们活的非常自在。”

    玛丽忽然想起男孩昨晚说过的话,于是就问道,“可是森林中有女巫呐!你说你们被一个女巫抓起来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难道你不怕她捉你们回去?”

    班吉尔立刻得意的回答道,“我们没有逃走,女巫被我们打败了,她被我们杀了!”

    “真的吗?快跟我说说经过。”玛丽既好奇又崇敬的说道。

    “事情是这样的,”班吉尔整理了整理头绪对她说道,“我和科兰蒂被赶进在森林里,忘记了时间,晚上迷了路,又累又饿,科兰蒂禁不住又哭了起来。我说‘妹妹,不要哭,哥哥再带你回家。’走啊走的,突然,我们眼睛一亮,看到面前有一栋房子!我们走近一看高兴坏了,那栋房子全部是用糖果、饼干做成的呀!我俩实在是饿坏了,忍不住飞奔过去,拆下做房子的糕点就忘情的吃了起来。这时,从背后传来一个难听的声音说:是谁在啃我的房子呀?”

    “啊”玛丽听到班吉尔模仿女人的腔调说话,忍不住叫了起来,紧接着她用不安的声音问,“那人是女巫,她就是女巫!对吗?”

    “是的,她就女巫!”班吉尔说道,“我和科兰蒂见到女巫骇人的老脸立刻吓瘫了。我们被女巫捉起来了,她把我关到一个大箱子里,要养胖了再吃。科兰蒂吓得呜咽的哭着,但是,哭是没有用的。女巫命令她做各种工作,稍一休息就骂个不停。女巫每天都会来看我,并摸摸我的手指头看有没有胖些。但我每次都伸出吃过的鸡骨头给她摸。‘唉!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都没长胖些呢?’每次女巫都这样自言自语。最后,女巫等不及了,大声的命令科兰蒂生火,自己也忙着去搬了一大锅。那个锅这么大……”

    班吉尔皱着眉头伸展双臂使劲比划着。

    “后来呢,后来呢?”玛丽脸吓白了,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了。

    “科兰蒂一边哭,一边生着火。突然,科兰蒂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就是这个法子救了我和她的命,”班吉尔买了个关子,故意看着一脸紧张害怕又想知道结果的玛丽,直到看她快忍不住了才和她说道,“我先不告诉什么办法,不然就没趣了。”

    “好,你慢慢说。”

    “科兰蒂烧开了水,问女巫:‘要怎么看才知道水开了没呢?我不会呀!你自个儿看吧。’巫女嫌弃的问他:‘什么!一个女孩子竟然连水开了没都不会看,难道你在家都没煮过东西吗?’科兰蒂回答她:‘没有啊!’女巫无可奈何,只能和她说:‘好吧!我自己看。’女巫便走近锅旁,仔细的看着锅水。趁这时候,科兰蒂便使尽全力,从后面猛撞了过去,女巫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一头栽到热锅里去了,女巫挣扎几声后死了。科兰蒂就打开箱子,将我救了出来。”

    “好危险,差一点就……”玛丽心有余悸。

    “是的,我妹妹又聪明又勇敢,所以我们才没事。”

    “你们就在糖果屋住下了,那里就是糖果屋?”玛丽蓦地醒悟,期待的问。

    “糖果屋没有了。”

    “女巫明明不在了,为什么屋子也会没有了?”

    班吉尔看那里一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马上就急了,小脸通红,“糖果屋是女巫变出来的房子,女巫死了,糖果屋就消失了。真的!她一死掉,房子就不见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块空草地。”

    “真的?”

    “骗你是小狗!”

    “你们为什么不回去?”

    “回去干嘛?”班吉尔奇怪地反问道,“反正回去还会被赶出来,况且我们也不认得路。我们在在森林里走了好久,后来在山下发现一座小木屋,我和科兰蒂就住下了。我们白天在森林里找吃的,晚上住在那里,昨天我回去的晚了,不小心就迷了路。幸好,”他说,“不然我就碰不到你们了。”

    玛丽见他信誓旦旦就相信了。

    “玛丽,你要去那里?”他问。

    “我现在跟伊恩先生一起旅行,我们要去很多很多地方。”

    “哦,去见见我妹妹吧,她很久没见人了,见到你一定高兴。”

    “好啊。可是”玛丽拍手笑道,马上她为难的转头看着伊恩。

    “好啊,我也想看看这个聪明勇敢的小姑娘。”

    伊恩说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初见

    顺着歪歪斜斜的小路,拐过歪歪斜斜的小树,踏上歪歪斜斜的台阶,看见歪歪斜斜的房子。

    房子因经岁月的洗礼而变的沧桑,木头椽子突出,霉灰色的年轮分辨不清楚,底层砌了将近三四英尺的样子,同样半露出木头椽子,不过腐烂的厉害,上面生满了木耳和菌菇。

    木屋就这样静静躲在茂密的黑森林的山谷中,一条小河,汩汩潺潺,流淌过木屋的前边,蜿蜒着流向远方。屋子后面有棵巨树遮住了半个屋子,巨树上面的寄生植物,不知道它名字,别处也从没见过。它绝没有植物的半点特征,泛着肉的粉色,尖尖的细细的末梢勾连成一体,宛如一张大网。它吐出娇嫩的黄色细丝,细丝上附着粘液,一圈圈漩涡状卷曲着。它们互相纠缠在一起,扭曲如巨蟒,密密如蛔虫,爬满了树冠,掠夺着养分,绞杀着大树。

    “妹妹,快出来,你看谁来了?!”班吉尔在台阶下对着木屋大呼小叫。

    “哥哥,你去哪里了,害得我担心了一夜。”过了一会儿,木门吱呀作响,缓缓打开,一个红色头发的女孩从木屋里走出来,对班吉尔抱怨道。

    “妹妹,你看看这是谁?”班吉尔拉过玛丽,推到最前面,笑嘻嘻的说。

    “咦,它是谁,我以前没记得见过,还有他?”班吉尔的妹妹科兰蒂懒洋洋地向众人招呼,

    她微微抬着尖尖的下巴,嘴巴微微张开,牙齿半露在空气中,一双眼睛含着层饴糖,上面长长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眉毛弯弯的少嫌散,额头光洁细腻,浓厚呈波浪状的头发自然地披落下来,遮住了大半脸颊,一直垂到浑圆的肩头与胸脯。几缕碎发随风轻轻拂着脸庞,这个女孩给伊恩第一印象是她有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成熟。

    班吉尔替他们介绍,“她是玛丽,我昨晚碰到他们,带回来给你认识。”

    “既然是你认识的朋友就进来吧。”她抛下一句话,转身进了屋内。

    “呵呵,我妹妹就这样,不熟悉的都以为她不好相处,其实她人挺好的。”

    “我了解她,你不用解释,班吉尔。”

    “她真的和玛丽一般大吗?她看起来比班吉尔大很多呀,简直就像个姐姐……”伊恩一直沉默地跟在最后,心里暗暗地想道。

    他跟在最后绕着台阶慢慢走到木屋,转了一圈,低头进了屋内。他进去后发现木屋内还有个小小客厅,客厅内木桌、木架、木凳一样不缺,但都陈设陈旧,也没怎么收拾,显得凌乱。木屋被隔开分成数间,留有一条窄窄的走廊,大人仅能侧着身子进出。屋子两个角落各有一架梯子,一架通向阁楼,一架通向下面,向下的盖着木盖,上面压着许多石头,压的死死的。他是估计下面应该是间地下室。窗户没有打开,灰尘在光线中漂浮,空气中有一种异样的味道。空间虽然不大,但原主人建造时的用心,但却不知为什么又抛弃了它,总之,这样的木屋在黑森林中是不常见的。

    “你们吃了吗?我这里有燕麦粥。”科兰蒂说。

    “你们怎么会有燕麦?”伊恩觉得奇怪。

    “不知道,不知谁留在这里的。以前还有小麦,不过吃完了。”科兰蒂说。

    不得不承认,科兰蒂的确很会来事,随便坐在一张椅子上,用伊恩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头和玛丽聊起来,以此延伸,竟无话不聊了。伊恩觉得无聊,走出房间,身后是两个小女孩不时发出的笑声。又过了一会,玛丽出来向他央求道,“我们多留一天好吗?我想和科兰蒂多呆会。”

    “嗯。”伊恩点头答应了。

    “太好了!谢谢你。”玛丽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的跑开了。她去找班吉尔兄妹去了。

    “只是个天真的孩子。”伊恩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初次遇到她时,像只受了伤的小狗。真希望这是自然的流露,而不是因为巧遇而被短暂的唤醒的反应。”

    此时,伊恩站在河畔,身前河水静悄悄地流淌,闪动着粼粼的水光,静静地缓缓地流淌,偶尔,会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浪花,但仍然是静静的,缓缓的流淌。小河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谷流下来,又消失在山的转弯处。小河石头很多,方的、圆的、青的、白的,横七竖八。在众多的大石间,间或有些小潭,清澈见底;看上去甚有空明之感,太阳一照,又闪闪亮亮。河边树木葱郁,水鸟点过水面,留下圈圈圆晕,划破树的倒影,飞进在芦苇荡中时地发出粗哑的叫声。

    他的下方有一块天然光滑的石头,整块呈椭圆形,细腻黝黑,棱角不知在什么时候就被磨平了,石头的前面还有一块同样光滑黝黑的石头,不过个头要小的很多,大块的石头基本淹没在河水里,只露出背面,小的石头则在岸边,两块石头连在一起,像一只即将爬上岸的老龟,正在吃力的爬出水面。

    “这块石头真奇怪。”伊恩啧啧称奇,“怎么像块洗衣石。”

    “那就是洗衣石。”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异常肯定地回答他。

    “会有人在这里洗衣服吗?”他问道。

    “或许吧。”

    “或许是的……”木屋中传出阵阵欢笑,伊恩扭头看向木屋,随口应付着。

    不知不觉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月亮就应经升上了天空,没有任何光,也极难辨认,放佛与天空融化成一片。在天的西边,原本的明亮的金色此时成了暗红的血色,稍微靠近的浮云此时也升起通红的火光。至高森林升起朦胧的烟雾,萦绕在萋萋芳草、潺潺流水边,渡鸦停在树枝上,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寂寥的鸣叫。远处的大山,沉默着,渐渐暗淡下去。冷碧压缩着最后的光热,云渐渐也染成了青黛色,只有苍山于琼宇之间尚存一线,像狭长的橙红的瞳孔,俯视着这个世界。

    东山之上的月亮却越来越显眼,褪却淡青色纱衣,放出冷冷的光辉。月亮缓缓上升,橙红色的瞳孔阖闭了,皎洁的白光静洒大地,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了光却夺走了温度,人、木屋、森林都镀上了一层水银。浮云簇拥着盈盈的月亮,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素色的光圈,似深似浅,若有若无。

    这一晚,他们很晚才肯睡觉,玛丽很是兴奋,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科兰蒂嘴角一直含着微笑,班吉尔手舞足蹈,橙黄色的火光溢满小小的客厅,整座森林,目之所及的地方,充斥着寂静与黑暗,除了小木屋。已经很晚了,都忘记时间了,直到瞌睡催促着孩子们。玛丽眼睛红红的,不住打着哈欠,兀自不肯睡觉,科兰蒂眼睛也红红的,却还一直笑吟吟的,班吉尔不自觉的睡过去了,又被她们一起叫醒,到现在一直懵懵懂懂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高兴,但该睡觉了,大家都累了。”最后科兰蒂站起拉起玛丽,嘴里不住地哄着兴犹未尽的小女孩,“我们可以明天继续玩呀。”她这样说道。

    “明天……”玛丽为难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伊恩。

    “伊恩先生绝对会答应的,他最喜欢玛丽了。”科兰蒂也看向伊恩,“先生,让你陪我们这么久,再等我会就带你去你的房间。”她说。

    伊恩回答道,“没关系。”

    “起来,到自己屋睡去。”科兰蒂踢了哥哥一脚,朝他喊道。班吉尔吓一跳,精神陡的一震,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有陷入了迷迷蒙蒙的状态,只是糊里糊涂的答应了一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022/ 第一时间欣赏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作者:黑要所写的《羔羊之歌》为转载作品,羔羊之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羔羊之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羔羊之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羔羊之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水群735818063,欢迎加入羔羊之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羔羊之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羔羊之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