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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梦

    “啊啊!!!”

    蓦地,亚特伍德发出一阵阵不似人类的能发出的嚎叫,他的头高高仰起,眼睛像青蛙似的突出,眼皮找不见了,不再能禁锢住眼珠,瞳孔缩成了一个针眼,血丝爬满了整片眼白,好像他低下头,盛在面部的眼珠就会掉下来。他的下巴颏裂开了,大了一倍不止,嘴唇乌紫,拉成细细的一圈,仅仅鼻子下方和下巴中间还看出些厚度;牙床完全暴露了,退缩了,露出一截白净的牙根,除了这一截牙根,他的牙齿全都是黄的,浑浊黯淡的黄色,牙齿底部之间已经发黑,透过釉子,由内向外逼出。

    他张大了那张没有气息的的嘴巴,仿佛正在用一种无声的语言,向看不见的神明发出诘问。他的身体不是笔直的挺立,而是呈弯曲的形态,大腿前倾,在膝盖间弯曲,小腿胫骨后侧肌肉痉挛的抽搐;双臂朝两边张开,五指呈箕状,根根僵硬,骨节处苍白,像是铁丝拧成的。他的脖子前面好似蚯蚓和蜈蚣爬满了剥光了树皮的老虬根,顺着血管蜿蜒上下;后面的肉挤压在一起,一层层的肉片鲠住后脑勺。

    他发出声音粗沙,撕裂又含糊不清,刮锅挫锯,很难听。玛丽被惊醒了,躲到伊恩身后,害怕的看着他。伊恩和维克多一直醒着,一个经历太多,另一个或许麻木了,习惯了,也就不再悲怆。

    木屋里闷得让人发慌,连心跳和呼吸都慢了半拍。他就这样站着,嚎叫声停止了,姿势却没有改变,泥塑似的,动都不动。唯有火塘里的柴火不知,剥剥地作响,极像极细的电流,刺激着麻木的触角。这时候,他的耳朵却变得很灵,能将周围的动静尽收耳底,木梁的咯吱声,尘埃打在肩头的沉闷声,连树叶从高处落下的轻轻的坠地声都能听见。这些琐细的声音,他都没仔细辨别,却笃定的很,好像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凭感觉就能下意识的喊出来。相反他的眼睛却退化了,脑子就开始乱想,开始只是想想无关重要的,慢慢想到家人,再想到死掉的父亲,莉莉和陌生的男人站在陌生的房屋前,陌生的孩子笑着飞快的奔过来,却是一张模糊的亲切又陌生的笑脸。他越来越害怕,不敢睁开眼,总怕看到那张脸,可那张脸即使隔着眼睑都能看到,越来越清晰。木屋的空间突然格外的大,坐着人重重叠叠的残影,分不清那个才是真的,地板下面出来张手,抓住裤腿,拽着他往下沉。

    “嘭”的一声,就好像一座五十万英尺高的雪山压在一颗鸡蛋上面,脆弱的蛋壳瞬息破裂,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只有鸡蛋打破的声音犹如一缕游魂穿透亚特伍德的脑子。霎那,他活过来了,一个激灵,毫无征兆的,像一头野猪撞开木门,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追!”

    维克多抱起玛丽,喊了伊恩一声,就追了出去。他就轻易的就追上了亚特伍德,因为亚特伍德的速度没有意料中的快,显然是状态不稳定的原因。维克多跟在他后边,不远不近,隐约地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跑,时不时的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有一段路他甚至放弃了爬起,抵手并足的向前了好长一段距离。

    乌云将月亮遮住,没有透漏一丝光亮,风在高高的树顶横行,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大地黑暗笼罩,森林看去像颜色不那么深的背景上的一道印痕。不论向哪边张望,都望不进多深的距离,若隐若现的左右摇摆着,像奔涌的海潮,像运动中的山脊线。灰色的团团烟雾,是挥之不去的魅影,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顷刻工夫,这袅袅的轻霭,形化成小小的水滴,洒在人脸上,凉凉的,腻腻的,有点不真切。

    周遭那么宁静,带了几分诡秘,仿佛无数的眼睛直勾勾的在看,路若有若无,在脚下蜿蜒而出,深一脚,浅一脚,那么近,那么远。当踩到湿滑的石头或松软的泥坑,运气好只是身体的重心偏移,还能趔趄着调整好身子,运气坏的话,就只能像亚特伍德一样,摔的七荤八素。纤细柔弱的蕨类和小草萦绕在脚下,受着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发出的呻吟的声音细细微微的,渺不可闻。知更鸟发出一声短促尖厉的叫声,惊慌地不知向那边去了;狼群仍在皋鸣,悠久而沧桑地长啸,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野性与远古的苍凉。

    天地缝合成了一体,无边无际,变成一片阴阴沉沉的混沌,在模糊不分的地方,夜枭展着柔软的翅膀,悄然无声的翱翔而过。而他们毫无察觉,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在凝滞的空间中发出钝重的回声,苦苦的支撑。

    突然,亚特伍德停僵住了,没有继续前进,他挣扎着起来,怀中多了一件东西,他仔细抚摸着。忽然,那从他手中东西跌落,他摇摇晃晃站起,背向着维克多,呆呆地看着。许久,他再也承受不住,慢慢跪下了,双臂撑着身子,头深深的垂下来,一动不动。

    维克多走到他身旁,他们正处在一道硬埂上,前面是一道低洼,稍嫌空阔。大风灌满这里,大树指向同一个方向,他们的衣服猎猎作响,猝然脱离树枝的树叶,像一道河流,在风中旋转飞舞。

    “怎么会这样?!我前天还在这里汲过水,大河怎就一下子消失了。”亚特伍德举头看着维克多,颤抖着说道,“先生,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一定又在做梦了。”

    伊恩赶上来,闻言不等维克多开口说道,“对,这是一个梦,解脱吧,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就知道是梦,哪有这么离奇的事,”听到他的话,亚特伍德露出似笑的表情,却流着泪,“我要是回不去了莉莉一定哭死,为了她,我也一定要回去。先生,你说莉莉一定会等我,对吗?”

    他带了绝望的腔调,巴巴的望着维克多、伊恩和玛丽一行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过河

    “是的,她在等你回去!”维克多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她在等我回去,她在等我回去,我要过河,过河,”亚特伍德不住呢喃,突然,他一转头,用狂喜的声音,指着前面对维克多说,“你看,大河,河还在,刚才是我看错了!谢天谢地,原来刚才只是看花眼了,河一直在,还是那么宽,我们过河一定要小心哩,山洪不知什么时候就突然爆发。”

    伊恩顺着亚特伍德指的方向看,月亮终于在最后时刻出现了,她是那么明亮,把前面的洼地照得一片雪青,又新鲜,又明亮,又清又冷,如河水一般。岸的两边立刻镀上了银光,黑白分明的影子,马上显在润湿的地上。山风哗哗’作响,就像河流在流淌。

    “先生,谢谢你,我该过河了。”亚特伍德向维克多道别。

    他们看着亚特伍德,他的眼神和慢慢变得清澈,里面闪耀着泪花,不知道这是喜悦的泪,还是长期来一直压抑着的痛苦之泪。伊恩无法核实,只他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安详的去了。

    他们似乎听到了链条崩断的声音,昼与夜,黑与白,在此刻突然像一道道闪电劈下,亚特伍德年轻的容貌在明暗交替中变的衰老,皱纹爬上嘴角眉梢,长长的头发由花白变成苍白。他的身子佝偻了,头猛的垂下,他死了。他的**迅速腐烂,化成一滩水,又迅速收干,臭气瞬间蒸空,露出森森白骨。蛆虫变成苍蝇飞走,细小的骨头像冰一样融化消失,泥像水一样漫过白骨,只剩下半个头骨和一截胫骨露在外面。

    地面的草都疯了,不是简单的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而是两种颜色纠结在一起,不能分开。一丛丛,一簇簇,不断的冒出,底下的不断的枯萎,细长的叶子像极了活物,从地底抽出,拉的老长,打着卷儿死去。草间的蘑菇,前仆后继,从地下钻出头来,蓬的张开伞盖,乳白色马上就成了灰黑色,咕嘟,一阵烟,瘪了,眨眼寻不见了。

    他们看着松软的土地上种子破土而出,顶上一两片嫩黄的叶子羞怯的张开,分成两个树杈,两个树杈分成四个,树杈到最后越分越多,光滑的树皮长出鱼鳞般的瘤子,树皮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粗糙不堪,细细的树干用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变粗变壮。他们顺着树的高度低头,仰头,没有停顿的时间,最后,树苗变成了一棵真正的大树。树苗旁边的大树,虽然缓慢,却也搏动着,变的更粗大,更加巍峨。一棵巨树根部,有块巴掌大的树皮鼓胀着,淋得树皮变软了,最后脱落了,树干像融化了,也像缓缓张大的嘴,一个新的树洞形成了。头顶上的树叶,长出来,完全舒展开,瓜熟蒂落,原先的地方,迅速抽出新芽,快速的展开,周而复始,就像在排队,后面的急不可耐顶掉前面的,哗啦啦掉落,像雪崩,像泥石流,永不停止,唯独不像下雨,雨是滴落,大珠小珠,还有间隙,而这里简直是倒,是倾泻。地树叶越来越多,越积累越厚,他们不得把脚从烂泥中拔出来。一个鸟巢连带一段枯枝掉下来,没等翻个身就埋在下面了,草窠不仅没受到影响,叶子也没压弯,好像鸟巢砸穿草丛,沉到地底了,绿草依旧,枝欣欣以向荣,叶绵绵而有芳,就这样鸟巢神奇的消失了,就像亚特伍德来过,却不曾存在过。

    “怎么会这样?”玛丽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

    “当时间乱流消失的时候,时间会自动修正乱流与外部的时间错误。亚特伍德的时间是停止的,就像支流被堰塞在上游,当被停止的时间一下子释放了,山洪爆发了,为了弥合了时间的缺失部分,就形成了现在的景象。你看,二百多年时间,只一瞬间流过,多梦幻,多美。”

    碎魔晶克林辛尼朋高亢的声音忽然在伊恩脑中响起,它禁不住发出赞美。

    “可是那个人永远等不到他回家了。”伊恩说道。

    “也许亚特伍德早就察觉到了,他不是为了希望而进森林,而是为了逃避,逃避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他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理由,欺骗着自己,慢慢的自己都相信了。可是他给自己编造的谎言有一个限期,离这日期越来越近,他就强烈想过河,但更害怕过河,这股混沌的执念在最后一天达到了最高峰,引起了时间的混乱,过河就是打开这个时间乱流的钥匙,只要他不提前,乱流就永远维持下去。嗯,另一种可能,他的话是真的,但他砍伐的那棵巨杉树为了生存,在倒地刹那释放出所以的魔力,干扰了时间的流动,重新回到前一天,在北地森林中,许多树木带有混沌的力量,混沌是最高级别的法则性力量。”

    “我们还去伐木场吗?”玛丽又问。

    “不,”伊恩摇头,跳下来,在周围寻找亚特伍德剩余的骸骨,遗骨已经不多了,仅仅包成了一小包裹,“我们带他过河。”

    当他们做完这一切时,天亮了。

    森林传来一阵阵青苔混杂著腐木的气味,到处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和大块长满青苔的岩石,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吝啬地撒下一点点阳光。

    这里仍是莽莽的森林,但是对于那些在生长了数百年的树木下穿梭的人类来说,显得那样不起眼。密林之中并不存在真正的道路,那些稍微平坦一点,能够通过行人的地方,自然成为了天然的道路。他们在树根和乱石中艰难的穿。

    “你看!”

    忽然,玛丽惊讶的指着前方的一棵树失声叫起来。

    那是一棵橡树,默默地站在一旁,它那饱经沧桑、满是皱纹的老皮一丝不挂地袒露着,皮肤呈暗灰褐色,九十多英尺高。坚韧而富有弹性的树枝伸展,犹如招展的手臂,枝条如此广延伸展,日光鳞鳞,沙沙有声。塔形的树冠最下面,在长而扩展的枝条离地不过五六英尺,枝条上面赫然系满了无数的丝带,绕着树冠满满一圈。岁月洗礼,光阴变迁,一根根,一条条,犹自迎风招展,虽然布条都失掉了原本的颜色,露出苍白的纹理,但仍旧固执的盘桓在这里,不肯离去。斯人已没,墟落荒弃,许多事都已消逝,不知道更多的是期盼,还是失望,系它的是男,还是女,没有人诉说,也不值得去说,就像野外的一朵桔梗花,悄悄的盛开,又悄悄的凋落,没有人会注意。只有系在树枝上的丝带,在证明,某个人曾鲜活的存在过。

    “他到家了,我们把他埋在树下。”伊恩在在树前站了良久,低下头对着玛丽轻轻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意义的话

    空地上的篝火正在逐渐熄灭,一缕青烟袅袅上升,火堆周围犹有一个红色的球形张开,颤动着极薄而又黯淡的外壁,与浓湿的雾岚做着殊死较量。在这片冷淡青灰的森林中,这堆橙红的篝火是如此灼眼,伊恩呆呆望着篝火,神色木然,无数念头不受控制的在脑海掠过。

    莽莽的针叶林横亘整个北方的东西大陆,有个冒险者曾告诉他,想要横穿整座森林,就算中间一次都不停下来休息,从早到晚,星夜兼程,也需要两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成功。

    不过,这种情形是不可能实现的,旅途中的人需要充分考虑身体的状况,畜力的使用,车辆的磨损,和路途的突发情况,所以,只能用平常的速度走。这样一来到了夜晚就得想办法找个安全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但在到处是树木的森林里想要找到一块能够容纳得下整辆马车的空地并不容易。幸好,每个人都是后来者,每个人前头都有无数的开拓者,当他们倒下后,又成了后人眼中的开拓者。所以,在这大陆的角角落落,长年累月的,沿着道路,早已开辟出数不清的可供休息的地方。

    此时他们就身处其中的一处休息场所内,七八个磨得光滑树墩,周着篝火做成一圈。殷红的火光逸失在潮湿的森林里,干燥温暖的灼烤感却一直停留在附近,温暖着三个人,玛丽抬起头看看上空,星星不见了,天已经发亮了。

    “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参与那场可笑的战争,听伐两百年前木工的呓语,我们改变了什么?拯救了多少人?”伊恩不住摇头,“我们谁都救不了!”

    “你不要自责,事情没有结果,我们都很遗憾。”维克多安慰他。

    “所以你不敢回去见老板娘了?”伊恩讽刺道。

    “人毕竟不是神。”维克多长叹一口气,“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忍耐。”

    “为那个伯爵向我道谢吗?那大可不必,相比之下,我更愿听亚特伍德的。”

    “不是,我是欣慰,”维克多解释道,“虽然你一直嘴硬,但却能够很好的克制自己的冲动。你的理智没有被愤怒蒙蔽,仍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可我感觉糟糕透了。”

    “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过来的。”

    “那可真可怕!”

    “可能以前你的家人把你保护的太好了,所以你看不见这些,现在你看到了不但看到,还要接受,适应习惯。”

    “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本来就这样,只是以前我看不到而已,现在我看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伊恩反问他。

    “什么?”维克多问。

    “上有力,中有智,下有勇,末有狠,一无所有,事到临头就只有忍辱或受死!”

    “将个人认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每个人都像你肆意妄为,相互砍杀,这样就好过了?”

    “不,你理解错了,我是说他们活该被统治,被虐杀。”

    “你不能考验人性,平时很多荒谬的念头是被法律和道德约束的,真要踢开了,谁做什么事只能看自制力有多少了。”

    “死的人永远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所以我们要尽量帮助苦难的人,使更多的人免于这种厄境。”

    “我们帮了吗?我只记得我们在一旁冷眼旁观,甚至我们还算帮凶。”

    “你杀了蒙太古伯爵,还会有无数‘蒙太古伯爵’站起来,他们的处境不会因为你杀一人而改变。”

    “维嘉,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小铃铎的头羊,你的作用就是听从牧人的指挥,领了后面的羊群稳妥平静地走向屠场。”

    维克多目光坚定,郑重地说道,“我宁毋死,也不那样做。”

    “好吧。”伊恩看着他,“我记住你说的话了,如果有了那么一天,当你做不到了,我会帮你实现诺言。”

    “你要相信光明,正义早晚会降临。”

    “我以前一度认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这句话。但是我后来的经历告诉我,一份迟到的正义除了在事后证明苍白的对错外,并没有任何实际上的做用。况且更多的时候,规则不分对错,只一味地维护现存的眼前稳定,从而会主动与从前的错误合成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共同打压欲翻旧事的一方。如果被压迫的一方有足够的韧性坚持,那么它便会在错的方向奔的愈发远,直到其中一方彻底粉身碎骨。当然,到了那时,事情的对错、黑与白、人的善恶、希望、失望、正义与邪恶……一切、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笑到最后的肯定是强权和暴力,留下的肯定是被践踏和被怀疑的规则,受伤的肯定是无辜的大多数人。”

    “伊恩,”维克多怜悯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但我猜你一定遭受了巨大的不幸,以致于你如此的沮丧绝望。”

    伊恩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道,“你已经陷入自我否定的境地而不自知,但你要相信我,这是个世界终究是充满正义的,好人占多数,坏人只是极少数。只是你说出你的遭遇,所有人都会对你伸出援手,包括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那怕再危险,我都在所不惜。”

    “这个世界骑士多,还是农夫多?”伊恩沉默一会,忽然问他。

    维克多感到奇怪,但仍然答道,“当然是农夫了。”

    “农夫有多少?”

    “就算大地贤者阿兰多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维克多思索了半天,摇摇头苦笑,“成千上万不足以拟其多,上千万,上万万,都是有可能……”

    “那骑士呢?”伊恩继续问。

    “整个托瑞尔多少骑士?我不知道,但北地据我所知大大小小骑士贵族有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的贵族就能统治上千万的农夫,使他们望而生畏,不敢反抗,那么人多有什么可夸的?从来都是少数人决定多数人的命运。好人多了世界就变好了吗?在我看来,好人就是一棵树,坏人就是那棵树上的寄生藤,汲取着枝叶树干里的能量生存,呃,我的意思是说,好人越多,他们活的越滋润,他们取的能量也就越大。”

第二百六十章 偶遇

    “你太悲观了,把所有的快乐都看成不快乐,好比美酒到你口中也会像胆汁一样。生命的幸福与困厄,不在于降临的事情本身是苦是乐,而要看我们如何面对这些事。你看事情总是先看到不能看的那一面,不愿意去做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总是先想如果这件事情会遇到怎样的困难,然后害怕这件事是否适合自己。你抱着这种心态,就算鼓足勇气迈出了一步,依旧发现自己困在泥沼中,不知道怎么将自己拔出来。前面是茫茫大海,后面是悬崖峭壁,梦幻间的高塔在眼前破灭。明天让你感到恐惧,恐惧带来焦虑,焦虑,漫长的焦虑……知道吗,现在你眼睛被蒙住了,看到的一切都是黑暗的。你要这样想,以前的一切不如意都过去了,我们应该积极的面对,绝望不是别人造成的,也不是别人带给你的,一切的烦恼痛苦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只要你肯回头就会发现,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在乎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伊恩沉默了一会说道,“以前他们说我这样不好,得改,所以我努力改变自己。试着融入他们所说的圈子,可是听着他们在聚会上的交谈,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那些明显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况且我感觉不到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一群人聚一起吃顿饭,说一些没营养的话,互相吹嘘,难道大家都不了解彼此的底细吗?为何要伪装自己呢?他们说你这样就不对了,没有那些聚会,怎么能交到朋友?怎么能融入更大的圈子?我按照他们的话做,在聚会上尽量跟所有的人打成一片,大家觥筹交错,其乐融融。那时的我知道那个我不是我,可他们说这样才对,所以我必须扮演另一个我。我很累,每次都将自己演的虚脱,就像你说我成长了,懂得克制了。可我没有得到快乐,我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我好像分裂了,一个内在的我在冷眼看着外面那个装模做样的我,外面那个有人笑就咧嘴跟着大笑的我,那个怎么看都是全场最傻最不招人待见的我。但我坚持着,以为这样他们就接纳我,”说着,伊恩冷冷一笑,“可是最后他们却都背叛了我!”

    他人的内心无法度测,你不可能知道因一件小事而与你交汇的人对你有多好或多坏的印象,日后会给你带来什么遭遇。你不断地频繁地与他人接触,你与他们构成一个似开又闭的圈子。你们努力的活着,忽微的因不断的结下,积累冗沉,而你们始终不自觉。你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看万物,看人情,总以为你是第一无二的,是不可取代的,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孰不知他们心中有着和你同样的想法,你在他们眼中同样不过是配角的配角。你的真实只属于你自己。他人口中的你才是社会中的你,被定位好了,做好标价的你,比你认知的你更加真实。

    伊恩并不知道他人口中的他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被抹掉而又重新定位的人生能糟糕到什么程度?他对这些开始无所谓起来。他的宽厚仁慈的父亲是羊,他也是羊,羊吃了老虎的草,老虎把羊吃了;羊吃了牛的草,老虎还是把羊吃了,然后把牛也吃了。

    几乎是一年前,他还是一个没有忧虑、喜欢幻想、对恋人和未来充满憧憬的纯真的贵族家的少爷。当然,那份不谙世事的纯真现在想想真的和父母的保护和年龄相关。但是,那份纯真和崇尚爱情的心,已经失落在故乡森林的漆黑的山谷中。在那充满血腥和恐惧的森林里,在那玫瑰花瓣如血雨一般洒落的婚礼中,在那村民用身躯组成壕堑的村落内……实在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这种变化来的太快、太激烈了,对他现在的年龄太猛烈和残酷了,他不知道他到底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是不是这个期限永远没有尽头。

    他们沉默了,各怀心事,时间悄悄溜走。原本僻静的森林,道路的另一端忽然传来充满了阵阵错落的皮靴和踩踏枯枝落叶的声音。伊恩和维克多精神一紧,赶忙站起来面向森林深处。清晨的薄雾中,有节奏的脚步声惊起一两只林中宿鸟,显然这些小生灵绝对没有想到有人这么早来打搅它们。森林中仍传来了夜枭咕咕的叫声,他们充耳不闻,几百年来人类的足迹踏遍了这块茂密的森林的这一角,但森林中仍然到处潜伏着凶残饥饿的野兽魔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为了对付它们,人类成群结队行动。敢单独在密林中游荡的人,除了不幸的迷路的人,慌不择路的逃犯,和伊恩这种无处栖身者,无一例外都是强大的人,危险的人,或者强大与危险兼具。他们神情紧张,因为即将过来的人肯定不是附近一直窥视跟踪他们的狼可比拟的。

    苍白的月亮依旧挂在微微泛白的高空,森林中弥漫着水气,朦朦胧胧的黯淡光线勾勒着冷黛的树冠。野草挂满了灰蒙蒙的露珠,野草向森林深处延伸,森林中一片黑暗,野草也与森林慢慢融为一体。森林内挺拔的树干和低垂细枝在树干与树干之间构成一个个精致的十字拱顶,粗壮的身形逐渐隐没在幽暗之中。

    “不要轻举妄动,伊恩,”维克多不放心地低声嘱咐,“你不要冲动,一切由我来交涉。我们要的不是战斗,无谓的杀戮对我们和那个人都是最坏的结果。”

    “我知道,”伊恩将手伸进空间袋内,“我不是好斗的公鸡,不会白白浪费我的收藏。”

    那从容不迫的脚步踩过经霜腐烂落叶的破碎的响声愈发清脆起来。伊恩和维克多深吸口气,上身不自觉地微微晃动一下,更加专注地注视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弥弥雾气之内,一个修长而模糊的外形逐渐凝实。

    “强盗?”那个人走出青灰色的浓雾,眼睛从维克多向伊恩扫过。

    维克多和伊恩摇头。

    “勇者?”那人又问。

    伊恩和维克多无语。

    “谢谢!”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个玛丽

    那是一个女人,年纪比伊恩大,比维克多小,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突然从森林深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亚麻色的长发沾满露水,湿漉漉地披在深褐色斗篷外。几缕弯曲的打湿颜色的碎发挂着露珠向上翘起,下面那层很细,很短,黄黄的,很软很软的绒毛黏在苍白的平坦的额头上。她的脸颊凹陷,有着明显的高耸的颧骨。嘴唇很薄,颜色黯淡,下巴的中间有一条浅浅的沟,向两侧展开的下颌曲线硬朗而分明。和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细长僵硬的手指关节一样,她腮部由内向外隐隐透着细腻的乌青,这是长时间在寒冷而潮湿的野外跋涉而造成的。她用灰蓝色的眼睛打量着他们,大概由于森林间的露水洗涤,雾气浸润,她眼神如刚近黎明前深秋森林的湖泊,既清澈又氤氲,既平静又凛冽。

    她和伊恩从前见过的那些一个女人都不一样,这并非说她漂亮,实际而论,她并比爱丽丝和克里斯蒂安娜、安东妮娅姊妹漂亮。她没有精致的妆容,插满各种鲜艳羽毛和饰品的礼帽,用料和做工考究的长裙,丝绸手套和折扇。穿着一件随处可见的旅行斗篷,将身材牢牢遮蔽,虽然素颜出色,可眉眼却稍嫌深邃,整张脸缺少血色,皮肤也很粗糙,但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特质,使她迥异于他先前遇见的女人。当然,每个女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气质,尤其是漂亮女人。比如爱丽丝英气逼人,克里斯蒂安娜窈窕生姿,安东妮娅奢靡艳丽……但是,这些人们完全可以想象地出来,而眼前这个人如果不是遇见了,他根本想象不到。她脸上一种神秘、疏离、永远冷静和清幽的神情,似乎脱离了尘世。秋末的阵阵凉气爬上深绿的针叶树,树冠外是飞逝的小鸟,以及远处小鸟掠过的弥漫雾霭的湖面。

    “两位先生,非常幸运在这里与你们相遇,愿破晓的第一道曙光照你们的灵魂!”她沉着的声音中不失女性的柔婉,听在耳里如身旁摇动的风响,有些冷淡,可无法让人生出排斥。

    “原来是晨光之民,”维克多右手抚着胸口向她行礼,“你是在寻找祈祷的地方吗?”

    伊恩恍然,放下戒备,连忙跟着行礼。

    晨光之民是对神祗洛山达的神职者的最佳的称谓。洛山达是托瑞尔最强大的神之一,以及保护新生和复兴的神圣职责。他的牧师和信徒们尊称他为‘清晨之王’。虽然,洛山达是最古老的神之一,但他仍然保持着年轻人的乐观进取,因而他的牧师也通常都是热情洋溢的理想主义者。维克多之所以如此判断,正是因为洛山达的牧师会在黎明时祈祷以获得神术。他们的大部分仪式都得在破晓之前就准备完成,在仪式中神职者与信徒吟唱圣歌,进行献祭,最后喝下以晨光洁净过的圣水。

    “不,我只是在赶路而已,”那个女人摇摇头,“我发现这边一团火光,以为你们是因为凯普莱特家族和蒙太古家族的战争波及而逃到这里的无辜的人。我想看看你们是否需要帮助,清晨之王教导我要努力的帮助所有人类与我们的同盟,鼓励人们随时抱持新希望、坚持新理想以及保持新的活力。无论我到何处,都要播下希望和理想的种子。努力的帮助陷入困境的人们,这远比僵化地建持规定、仪式和以及我个人的使命更加重要。”

    “难道你就是那个剑之修女?”伊恩突然想了起来。

    “原来你们的确……”

    “我们是被裹挟的,迫不得已,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维克多抢先说道,“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你说的对,已经结束了,”她思索片刻点点头回答道,“我叫玛格丽特,只是一个从南方来的清晨之王的虔诚的仆人。践行着神的意志,荣耀着神的荣耀。”

    “我也叫玛丽,”玛丽闻言立即高兴的说道,“我叫玛利亚姆。”

    “是吗?那真是上天注定的巧遇!”她温和地对小女孩点点头。

    “尊敬的玛格丽特女士,如果你不介意,请到这里稍事休息,”维克多侧身露出尚未熄灭的篝火,篝火旁玛丽已经醒了,真好奇地看着那个女人,“我们还有些烤制好的食物,你可以享用一点再继续赶路。”

    “谢谢!”修女没有推辞,向他们到了谢,做到篝火旁的木墩上。

    “那真是场不幸的惨剧,”他们继续说起那场战争,“脂肪,肌肉,都被苛政和饥饿的大口从内部吞噬掉了,灵魂已经从他们的身体里消失了,只剩下空洞,空白的眼神。每天在上千人中里选出快要饿死的几十个人,伯爵分发为数不多的食物,但是,那些人已经不愿意再吃饭了。因为咀嚼需要力气,胃也没办法消化食物。每天都有数十人死去,最多的一天接近一百人,尸体就堆积在营地里无人处理。”

    “凯普莱特伯爵一年前就预见到了战争,于是将有钱人、封臣骑士等召回城堡,遂附带运入一大批粮食。所以围城过了五六个月时,虽说粮价逐渐上涨,但尚有买卖。但七个月以后,粮食就严重起来。起初,价格不断上涨,接着是有价无市买不到粮。为了减轻粮食压力,伯爵曾组织了几次突围求援的行动,都没有成功。城里的飞鸟和老鼠都吃完了,到了后来,士兵农夫饿毙街头的情况时有发生。因为断粮,为了填饱肚子,只好把铠甲上的皮革剥下来煮了吃。铠甲上的吃完了,就拆弓弩上的皮条和兽筋,但被伯爵及时发现阻止了。”

    “当蒙太古掘断水源,伯爵亲自指挥士兵掘井,可一直挖了五十英尺深却仍然没有见到一滴水。城中军民只好榨取马粪里的水汁来喝,最后甚至连马也渴得无法排泄。所有人无一滴水入喉,口渴如烧,所以下雨的时候,无论士兵和农夫都笑着跪在泥浆之中,张开双手感谢清晨之王,就好像天空下得不是雨水,而是钻石珠宝一样。”

    “原来那些工匠成功了,可惜他们……”维克多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为什么后来她又为什么接受蒙太古的情书呢?”

    “其实城堡里分为两派,各有主张,伯爵对他们的主张是战是降也一直拿不定主意。那场雨并不能解除伯爵的危机,短暂的休战,暴发出更多问题。伤者太多,没法治疗,受伤的人肌肉崩裂、伤口溃烂,巨大的疼痛让伤者不断发出惨厉的哀嚎。在围城的一年多内,城内死亡惨重多,由于不得出城安葬,只好在城东北角的空地上掘得两个坑,将死者草草掩埋。由于土只薄薄一层,经常有尸体失踪,而早死的尸体腐烂,恶臭熏人。恐惧就像瘟疫一样在城堡的中迅速蔓延。城内有些骑士和商人一直在鼓吹和平,在最后一轮抵抗后,伯爵迫于无奈打开了城门。既然伯爵做出了那个选择,我继续留在城堡就毫无意义了,就在那天伯爵献出城堡的时刻,我悄悄从另一端离开了。”

    伊恩一直不吭声地听他们讨论那场战争,和两个伯爵,还有他们之间的爱情,突然插嘴说道,“就算地狱里最恶极的魔鬼,也会因为人心而惊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回忆

    “请问女士,”维克多问修女,“你为何来北地,为了使命或者修炼吗?”

    “不,”玛格丽特摇摇头,“这一次我是为了找一个找人而来。”

    “你在找谁?希望我们可以帮到你……”

    玛格丽特首先道谢,看得出来她有良好的修养,“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找我的弟弟,三年前他离家出走,只身来到北地,从未音讯全无。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他回家。”

    “既然是不辞而别,你怎么知道他来北地?他的朋友告诉你的吗?”

    “他没有朋友,”她摇摇头,“我是根据他遗留下的线索推测出来的。”

    “他为什么没朋友?”玛丽问道。

    “我的弟弟的有一点与众不同,虽然他的头脑敏锐过人,但爱好古怪,生活习惯杂乱无章,经常使我烦恼。他终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进行稀奇古怪的研究。他房里经常塞满了自己搜集而来的古代文献和遗物,废寝忘食,但我知道,他的努力不会有结果,因为他收集的更多古代物品都是伪造的,我教育过他,而他却固执地认为每一件都是真的,都是无价之宝。他为了研究这些东西,房子里到处是他的研究笔记,经常放在我意料不到的地方,有时突然出现在盛晚餐的盘子里,换洗的衣服堆里,或甚至其他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什么模样?我一直在北地各处旅行,说不定偶然间遇到过他……”维克多问。

    “他叫罗柏,瘦身形,高鼻子,蓝眼睛,面孔苍白而机灵。”

    “没见过,”闻言维克多苦苦思索半天,摇摇头,“那种慢条斯理,温文尔雅的人在北地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一定可以找到他。”

    “谢谢!”她首先向他道谢,“我知道事情不是轻易解决的,我不会放弃希望的。”

    “他为什么从遥远的南方来苦寒的北地?”

    玛格丽特默默取出一个小木匣,从匣内取出一张揉皱了的纸,一只缠着线球的木钉和三个生锈的旧金属圆板,“真是一些不知所云的收藏品!”

    她低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弟弟因为他的古怪癖好,所以不怎么受欢迎。但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实际上他是力图掩盖他因为羞怯而不善交际的事实。他越是没有朋友,就越陷进他的研究而不可自拔,到了最后,更为了证明自己,他已经把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付在那上面,希望用他的发现获取大家的认同。他不止一次和我说过,他已经有了进展,他的计划可以使清晨之王的计划,对整个世界,尤其是对那些与我们教义对立的邪恶存在,产生非常重大的影响。”

    “年轻人充满梦想,充满干劲,梦想可以激发一个人的小宇宙,让他发挥出自己最大的潜能,不过,不是谁都有一番好运气,可以追梦的。有梦想的人生,是充满希望的,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维克多说道。

    “是呀,在我眼中,他很聪明,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聪明使他很容易对毫不关己的事显出过分的好奇心,能够轻易对某件事产生热情,但这种热情来的猛烈,去的也迅速,几乎是旋即消失,随后继续对另外一件事产生热情。正因为这样,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如果我及早发现,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就算不成功,在外的磨砺,也会让他成长,让他明白梦想是有根基的,”维克多安慰过后问,“后来呢?”

    “那天夜里,更确切地说是星期四晚上,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吃过晚餐,很久不能入睡,一直闹到清早两点钟,我感到毫无入睡的希望了,便起来点起蜡烛,打算去神殿准备祈祷。要到神殿,我必须下一段楼梯,然后经过一段走廊,那条走廊的转角处就是他的房间。我向走廊望过去,忽见一道微弱的亮光从他敞开的门内射出。他经常这样,不听我管教,而且表现的愈发肆意了,你可想见我是多么生气。我丢了蜡烛,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向门里窥视。”

    “罗柏还没睡,他衣着整齐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膝上摊着一张纸,看上去好象是一张地图,手托前额,正在沉思。我立在那里,静静窥探他。他突然从椅上站起来,走向床边一个书桌,打开锁,拉开一个抽屉。他从里面取出一叠旧资料,又回到原来的座位,把它们平铺在蜡烛旁,聚精会神地研究起来。看到他那样检查我的文件,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不禁勃然大怒,便一步跨向前去。他抬起头来,见我站在门口,便跳起来,脸吓得发青,连忙要把刚才研究的那张海图一样的文件塞进怀中。”

    “我抢先一步夺过东西,他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我借助烛光,瞥了一眼,那竟是我们家重要的文件!他不知何时偷偷取了出来,藏在他的房间里。过去许多年来,虽然他一直收集搜罗各种怪异的东西,不知受了多少骗,浪费了多少金币,我都没有责怪过他,但我没想到他竟胆大妄为到把家族资料和他的那些荒诞笔记混在一起,这使我觉得不能再一味容忍下去了。”

    “我心里陡然产生一种焦急与无奈的感觉,我对他责备他道:你都多大了,该懂点事了!你不出去,不祈祷,不忏悔,不侍奉神,你这样怎么获得眷顾。你忘了你的理想吗?你想成为圣武士,你以为这样就成为圣武士了?你能这么过一辈子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只有你一个人去面对,你种下的苦果,只能你自己吃。”

    “说完,我转身刚要离开,他突然叫住我,感情激动,声音嘶哑地高声喊道:从小到大我都活在你的影子里,不管做什么都比不上你,父母、亲戚、朋友……所有人一直拿你和我比,觉得我样样不如你不够聪明,我一无是处。你不知道我有多压抑,多痛恨我自己,只因为我有个事事比我强的姐姐,我不甘心。我一定要做出一件大事,一件除了我,谁也不行的大事,让你对我刮目相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不比你差!”说到这里,玛格丽特苦笑起来,“我从没想到,他心里藏了怎么多沉重的东西。”

    “然后他就离家出走,要证明给你看?”

    “差不多吧,”玛格丽特说道,“我离开后一整天心神宁,回家后罗柏就不见了。我问了仆人,谁都没看到他出去,但毫无疑问,他确实不见了。他的床昨夜没有人睡过,他的衣服、常用品,都在屋里原封没动,只有常穿的那套黑衣服不见了。那么他到那里去了呢?他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第二百六十三章 追查

    “你通过神谕确定他来的北地吗?所有神祗是无所不能的,知晓过去现在未来。”

    “没有,迄今为止,我只为他向神祈祷,却从没向神提出要求,我相信都是神的安排,”玛格丽特继续说道,“那晚我把像迷宫一样的老宅邸搜索一遍,特别是那些古老的已无人居住的地方。我反复搜查了每个房间和地下室,可是连他的影子都没有。”

    “我回到房间仔细看我从他取出的文件与地图,令人惊奇的是上面记录的东西竟然一模一样,就是这份含混不清的问答。”

    她把其中一张羊皮纸递给维克多,维克多面露尴尬,还没等他说话,伊恩伸手从他手中拿过羊皮纸。他展开纸张,上面是誊抄的问答:

    它是谁的?

    是那个走了的人的。

    谁应该得到它?

    那个即将来到的人。

    太阳在哪里?

    在橡树上面。

    阴影在哪里?

    在榆树下面。

    怎样测到它?

    向北十步又十步,向东五步又五步,向南两步又两步,向西一步又一步,就在下面。

    我们该拿什么去换取它?

    我们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我们该拿出去呢?

    因为信仰!

    “地图上都没有署日期,文字用的也两种截然不同的拼写法,似乎冥冥中的一种巧合。我不知道罗柏怎么发现的,至少,”玛格丽特说道,“它给了我一个方向。”

    “我领会你的意思,”维克多听罢说道,“但我好象觉得这份问答没有提及任何地名。”

    “我把问答读了一遍,确定了两个方位:一棵橡树和一棵榆树。我忽然记起,房屋的正前方,一棵古老高大的橡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个世纪。而附近的橡树丛中只有一棵很老的榆树,除此就无别的树了。”

    “我在太阳就要偏到老橡树最顶端枝头的时候,寻找榆树阴影的最远端落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是一种测量法,其中两句指向某个地点,而我的某位祖先用了这种近乎猜谜方式保留这个秘密。那时。太阳正好偏过橡树顶,我记下阴影的方向,丈量了阴影的长度,影长九英尺。”

    “计算起来当然很简单的了,从这点起步我们开始步测,我定下方向,丈量出距离,差不多就达到了墙根。然后顺着墙壁向北行了二十步,在那个地方钉下木钉,这用这个,我在罗柏的房间找到的工具,”她伸出让他们看,就几个木钉和一根连在一起的长绳。“我发现离木钉不到两英寸的地方地上有个锥形的小洞,我知道这是罗柏丈量时做的标记,我正在走他的老路呢。我猜中的一点已经证实,心里越发笃定,我又向东迈十步,再钉下一个木钉。向南迈四步,便到了旧房大门门槛下。按照问答的提示,再向西迈两步,我就走到石板铺的甬道上了。”

    “斜阳把甬道的路面照得发亮,我清晰地看到甬道上铺的那些灰色石板,虽然古老,而且被过往行人踏薄了,但还是牢固,很多年未被人移动过。一时之间我似乎觉得我的计算是错误的,因为那里显然没有撬动的痕迹。我踩踩石板,到处声音都一样,石板下面没有洞穴和裂缝。”

    伊恩边听边看着问答,听到这里跟着读道,“……向西一步又一步,就在下面。”

    “是的,我忽略这句话。当我想起时,立即明白我没猜错了。我离开甬道,顺着迂回曲折的石阶向下,赫然发现一个地下室,那是谁都不知道的,我敢保证,我的父母和祖父都不可能知道这里存在一个地下室。我来到门前,那里被收拾出一块空地,面前一大块重石板,石板中央安着生锈的铁环,我用力提石板,勉强把石板挪到一旁。石板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我用提灯伸进去探照着,这地窖大约七英尺深,四英尺见方,里面放着一个箍着黄铜的木箱,箱子外面积尘很厚,受到蛀虫和潮湿的侵蚀,木板已经烂穿,里面长满了青灰色的霉菌。那个箱盖已经打开了,锁孔上插着这把形状古怪的老式钥匙,其它一无所有。”

    “我那时曾经对我的调查感到失望,在我按照问答的暗示找到那个地方时,我曾经指望解决这个问题,可是我已身在此地,搞清楚了罗柏的意图,可是还未查明他去了那里。我在那里站了很久,一动也不动,仿佛看到罗柏就在那里,面色苍白,摆动着提灯,在石洞里凝视着。我仔细想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对他的训斥,可供回忆的是那么的少,我突然醒悟我是多么地忽视我的弟弟啊!”

    “我重新回到他的房间,他把那些收藏品摆在我面前。一见那些东西,我就明白他十分看重它们,因为金属几乎都擦拭的光泽异常。我把从他那里收走的地图铺开,仔细观看,那是一副残缺不全的地图,地点是某处山脉,但上面满是霉斑,字迹已经模糊难辨了。我想了一想,这大概就是他从木箱里取出的物品之一,事情起因很简单,因为罗柏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偶然发现了藏着秘密,便准确找到这里。”

    “我陷入了僵局,日子一天天过去,罗柏依然没有回来。我愈发焦急,拿着那张地图到处找人求教,可没人认识这是那里。直到有一天,大主教路过艾尔玛娜,在神殿驻锡。他偶然间听说了我的事,给予了我指点,他说并地图上的地点是北地的一条有名山星之山脉。所以,我追随着他的足迹来到北地,沿路寻找,带他回家。只是没想到,在泰奥勃莫斯遇到围城,不忍生灵涂炭,留下来协助凯普莱特伯爵,耽搁了很长很长时间。”

    “星之山脉,”维克多吃惊的说道,“那是由一系列延绵的山脉伸展形的渺无人烟地区的称呼,传言强大的巨龙居住在山脉的云巅之上,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它们。不过,根据出入其间的冒险者所言,巨龙之脊山脉野兽与怪物的横行,危险至极。”

    “我愚蠢的欧豆豆啊!”闻言,玛格丽特不由自主地长长叹息。

第二百六十四章 地图

    星之山脉在精灵语中意为远之峰,精灵大撤退后,人类踏足这广袤的土地,陆续给这片山脉的其它山峰命名,比如诗人之丘、猎人之角和幻象之山。这些名字无不暗示着他们对于隐藏在这些山峰的某些遗失的秘密的惋惜。

    星之山脉的北面是繁盛茂密的森林,地势平坦,一望无际。然而它的南面却极为崎岖,满是山脊和溪谷。独角兽之流和鹿血河皆发源于这片群山峻岭,山高谷深,横断交通,猛烈的狂风阻止了那些没有龙强大的生物飞向那些险峰。

    传说最近几年,太古绿龙伊拉克玛丽库斯在星之山脉的巢穴中苏醒,在商道出没,吞吃了沿途无数商队的人和牲畜。它高兴于将遇到的商人过调查它的冒险者从山腰扫落来保护它的**,就好像它星之山脉中心藏着巨大的财宝似的。

    或许果真是如此,许多人都听说,幸存的冒险者向公会报告说在星之山脉的陡坡生长着巨大的透明的水晶,有些足足有人的村舍那么大。当满月时,这些水晶形成了能够反射月光的一张网,水晶附近的那座较小山峰会都被光芒所覆盖。还有一个冒险家声称,这些满月的光辉是打开一个通向其他位面的传送门,他亲眼看到一个类人的生物从光芒中出现……或许,那是一个强大的魔法阵,能够复活任何在峰顶上由直立的尖石组成的封印的怪物。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但从没一个得到证实。

    “难道他……我说的是罗柏,你的弟弟,就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冒险进了星之山脉?”维克多问道。

    “他发现了什么我不清楚,他从没和我说起过他的发现。”

    “不过他太鲁莽了,就算我们北地人都不敢冒然闯入森林深处。那里是非常危险的,不熟悉至高森林的人类很容易在阴暗的道路上徘徊几个星期,最终在找到森林内的那些特殊场所之前饥渴而死。”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会乞求神的保佑。”

    一直沉默的伊恩听后撇撇嘴,强忍住说话的冲动。在这个由于萧瑟和荒凉的处境主导的世界,严酷的冬日,狂暴的风雪,肆虐的强盗以及当地贪婪成性的贵族地主。做为边界的群山,一直延伸至天的尽头,湍急的河流从中奔涌而出,注入月之海。山和水分割出的人类领地,东面和南面,北部和西部,只要他路过的地方,必定是以铁腕和苛政统治着的。墓穴,遗迹以及怪物隐没在四处,与此并行的是错综复杂的阴谋和背信弃义的暴徒们,生活这里的居民根本不关心有谁侵害了自己的利益,明天他们将要效忠的是那位领主。

    “这里是……”维克多拿着地图对着火光横过来、竖过去反复地看,“这个片山脉!这个位置……我好像听谁谈起过……是在那里的事了呢……”

    他苦苦思索着。

    玛格丽特和伊恩被他的话吸引了,不约而同看向地图。玛格丽特紧张地注视着维克多的脸,露出意外和惊喜的神请。而伊恩则仍旧看着维克多手中地图,上面弯弯曲曲的地草灰蛇线,他似乎也在那里看到过。

    “这是……地狱门堡!”维克多大声地叫出来,“没错,肯定是那里!”

    “啊!”玛格丽特和伊恩闻声一齐发出惊叫。

    就算玛格丽特到北地的时间尚短,但也听到过地狱门堡的恐惧传闻。地狱门堡历史悠久,在叶尔兰的时代是一座月精灵的城市。曾经有一个骄傲且在政治上野心勃勃的日精灵家族,家族的成员暗中与恶魔交易,以期获得力量。他们相信与恶魔杂交可以增强自己的血统。于是这些自大的精灵贵族就与恶魔产生的邪恶的类人生物泰夫林。这些半炼狱的混血种野心勃勃、冷酷、骄傲、除了自己的目标外根本无视其他的任何事物。当其他的精灵发觉到这种恐怖的行径时,他们摧毁了。

    后来,耐色瑞尔陷落之后,人类难民占据了那里。后来巴特祖们混入了阿斯克角,用卑鄙的手段和诡计,秘密控制了统治者和平民。直到开垦历八百八十二年,一群魔法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召唤了一批恶魔去消灭那些半炼狱和泰夫林。交战的魔物们撕裂了城市,获胜的恶魔将城市变为了恐怖的地狱门要塞。在大约五百年的时间里,地狱门堡在至高森林的北端恶名昭著。

    再后来的几百年中,竖琴手的成员使用强大魔法毁灭了那里,冒险者公会组织了三次远征,据归还的冒险者说,曾经称为地狱门堡的这个硝烟未散的凹坑似乎平静了下来。但另有一种传言,那就是当初的泰夫林虽然最终还是被击败,但没有灭绝,少数幸存者就监禁在地狱门堡下面的一座魔法监狱中。如今他们处在一种半休眠的状态,耐心地等待时机,重新返回这个世界。所以,玛格丽特知道具体方位后反而变得忧心忡忡。

    “维嘉,”伊恩指着那张地图,面带惊诧,“把地图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维克多很爽快的递给了他。

    伊恩放在双腿上细心铺平地图,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无疑。便从腰间取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纸,小心的展开,放在地图旁边,两边进行对比。

    “这是?!”维克多和玛格丽特震惊地看着伊恩展开的羊皮纸。那显然也是一张地图,上面注满精灵族文字。而他腿上的两幅地图中的山脉和标记的地点竟然一模一样。不过伊恩的地图明显比玛格丽特的地图更完整,囊括的区域更大。

    “伊恩,”维克多问他,“这张地图你从那里得到的?”

    “我路过一个废弃村庄时偶然捡到的,”伊恩回答,“有人告诉我说是一张藏宝图,但我不能分辨真假,一直不能确定。”

    伊恩不愿意讲过去的事情,所以就含混带过了。他的那张地图就是当初托卢卡村民许诺给那七个冒险者的报酬。托卢卡村的村民和冒险者早已变成了幽灵,无限重复着昨日的情景,直到他恰巧遇到他们。当幽灵消失后,唯独这张地图遗落留下来。他带走了地图,不知是否解除了托卢卡幽灵的无尽轮回,或许他们现在正在上万着往昔的一幕……他看着羊皮图右下角的那个不规则的竖琴状图形,不须辨认,那就是托卢卡湖,而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仍历历在目。

    “伟大的清晨之王啊!”玛格丽特立即对着破晓的第一缕光合什行礼,“难道你听到了我的祈祷,把他们送到我面前!伟大的主,我赞美你!”

    “原来你也为了寻找这个而到处奔走……”维克多误会了伊恩的目的,但他没解释,这无所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合作

    翌日。

    “玛格丽特小姐,”伊恩不耐烦地回答,“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地图是在一个叫托卢卡村的废墟中捡到的,它很可能是一个叫索雷尔的男人,他是木匠的儿子,曾经崇拜拿布略内,后来走想做个教士,放弃了身穿拿布略内红战袍的理想,而改穿上教士的黑道袍。最后,他成为了贵族,旋即失去了一切。”

    “托卢卡村不是空无一人的废墟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玛格丽特有些狐疑。

    “我可以替伊恩证明,他说的不是谎话,我就是在托卢卡村与伊恩相逢,寂寞的深山深处,丛林莽莽,此外无一物,但见废墟残垣断壁,伸向荒凉的四方。”维克多略一沉吟,“在我进入村子时,浓雾将散,伊恩和玛丽就一直被困在里面。他们捡到东西是在我赶到之前,但那里的确没有其他人了。”

    “除了那张地图,我还捡到一本日记,里面详细记载了那个人的前半生,所以我敢肯定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他生于北地,终将也死于北地,这是他逃不脱的命运!”

    伊恩摸了摸腰间的空间袋,一边做了补充。

    “伊恩,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并不是怀疑你,我只是不想轻易放过任何有关我弟弟的线索。你要知道,这是我来到北地后,第一次得到和他有关的信息,我不得不谨慎,不放过一个微小的细节。”

    玛格丽特向他解释道。

    “我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况且,关心则乱,”维克多赶忙打圆场,“我们充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伊恩也摇摇头对她道,“没关系的,玛格丽特小姐,我不会放在心上。”

    “那样我就放心了。”

    “其实,你已经有了巨大突破,至少你知道了罗柏最终要去的具体地点。只要你紧紧抓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底,你们姐弟肯定能够重逢,伊恩,”维克多又对他说道,“既然你也持着同样的地图,那你的目标一定是神在冥冥中的安排,要你和我还有玛格丽特相遇。不如我们精诚合作,排除困难,一起去地狱门堡。玛格丽特的实力你也曾见识过,她的加入一定能增加我们的实力,增加我们成功的把握,你看如何?”

    “我……”

    伊恩刚想解释,他从没想过去地狱门堡。但话到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目标一直就很纯粹,很简单,那就是报仇!杀光陷害他的家人,他的家族的班恩教徒。可是,关键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班恩的庞大势力让他束手无策,邪神教徒的强悍实力也让他沮丧绝望,沿途遇到的改信的村民和贵族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变得根深蒂固,难以铲除。好像他一路上杀掉的班恩的牧师和信徒,不但没有伤害到他们的势力,反而像是给锄草松土,让他们变得更加茁壮成熟。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他意料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朝他最坏的方向,疯狂地狂奔。他慢慢明白,只要班恩存在一天,这个结果就不可能更改。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而他只是区区一介凡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好……”他有些落寞地说道。

    “你为什么奔波?”玛格丽特突然问。

    “当然为了力量!”伊恩没有反应过了,这句话脱口而出。

    “力量……”玛格丽特重复道。

    “力量!!”伊恩同样重复着。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暴力?凡有的,还要加给你,叫你有余;没有的,连你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你们不会懂。”

    “不懂?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正因为你们有力量,所以才永远不会明白,缺乏力量的人感受,他们没有感情,嗯,不如说他们心中没有真正的爱和真正的愤怒,因为他们活着就是屈就,他们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哭哭啼啼鸣冤叫屈的人是垃圾,依赖别人生活的人是垃圾。垃圾,都是垃圾,总是散发着腐烂发臭的味道,总是败坏世界的味道。呵呵,真是可怜的人,终生将难以摆脱凄惨的结局。”伊恩表情惨淡,“可怜之人必是可恨之人。”

    “力量并不是全部。”

    “伊恩,她说得对!当一个人只有意识到人生的路都要自己走,才会变得强大。”

    “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

    “你一直躲在一个硬壳之内,但你要明白,朋友、团结和合作也是强大力量的一部分,甚至比个人的强大更加重要。”

    “我的确不知道力量是什么,我只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妄想依靠别人,放弃自我求生,选择依赖别人,只会死的更快。”

    维克多和玛格丽特相视一眼,“人可以拒绝任何东西,但绝对不可以拒绝成熟。拒绝成熟,实际上就是在规避问题、逃避痛苦,”他喟然长叹,“这是一个艰苦的旅程。”

    伊恩吃不消他们的说教,妥协了,“我并没说一定去那里……”

    “如果没有迫在眉睫的事情,我们不如帮帮远道而来的朋友,就像你救我的时候一样。”

    “……”

    “精灵有些比我们人类更悠久的文明和历史,而地狱门堡曾经是至高森林的月精灵的大本营,漫长的时间里,精灵、魔鬼、恶魔、泰夫林先后出现在那里,无休止的战争杀戮,很少有人光顾。如果埋藏有宝藏,甚至藏有强大的神器或其它恶魔物品,我一定不会奇怪。”

    维克多说到比停住,看看两人的反应,玛格丽特不住点点表示赞同,“我看过地图,接下来我们要穿过这里,”他手一指地图的一个地方,“奥洛斯丁堡!”

    “奥洛斯丁堡……”

    “是的,这座位于艾尔沃德和雅塔之间的坚固要塞为大约两百位永久住民和另外六百名人类农民和牧民提供保护。它是至高森林中唯一具有相当规模的永久人类定居点,我们到那里休整,采购物资,寄存马匹,当然,再找个忠厚善良的妇人照顾玛丽。准备妥当,我们沿着猎人小道进入北面平坦的森林,越过溪谷,到高森林中心,然后翻越星之山脉,就能到达地狱门堡。”

    “我这样安排,大家有问题吗?”维克多问二人,他们都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们赶紧赶路吧,争取用一周时间抵达奥洛斯丁堡。”

    他们简单地商定过后就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锐的声音蓦地在伊恩脑海响起,“呵呵,不要做弱者,也不要去同情和怜悯弱者,弱者犹如寄生虫,一旦被弱者所缠,你的血液将会被弱者吸光。”

    伊恩手一顿,抬起头,维克多和玛格丽特没发觉他这里的异常。他继续收拾行礼,克林辛尼朋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闭嘴!”他忍不住呵斥。

    “欧呵呵呵,刺痛你了吗?但弱者就是这么没头脑,没坚定信念;弱者懒惰自私,不听从教诲;弱者依赖他人,分不清是非;而且总是信口雌黄,习惯撒谎,欺骗自己,欺骗他人;弱者爱耍小聪明,投机取巧,都是不诚实的人;弱者是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取好处和利益的人。你应当向强者学习,向强者靠拢,如此,你的未来才会美好!否则会成为垃圾而被清扫进生命的垃圾场。你记住,你努力,我助你;你颓废,我厌你。你强,我助你达成心愿;你弱,我要把你推进地狱。”

第二百六十六章 奥洛斯丁堡

    奥洛斯丁堡位于艾尔沃德和雅塔之间,是至高森林中唯一具有规模的永久人类定居点。圆形的木制围墙内,杂乱无章的木屋和窝棚内围绕着简陋的木石混合的三层堡垒,看上去就像他们在对尊敬的领主恭敬行礼。

    伊恩一行人发现,围绕着奥洛斯丁堡,森林里分布着全副武装的伐木场营地和提供贸易的前哨,越靠近它分布的数量就越多。无畏的冒险家和商人追逐着财富,到处寻找四处游荡的精灵和半身人的部落。这里是秩序之外,每个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是嗜血的掠夺者和可怕的野兽,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

    奥洛斯丁堡以前是一个由从破产的流亡者和猎人和巡林客组成的。自从一个战败逃进森林的贵族和他的附庸者闯入,宣布他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开始,慢慢由一个村落发展成为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目前大约为二百位永久住民和另外六百名人类农民和牧民提供保护,并且它的人口仍然在不停地增长。那位领主曾经一度阻止一无所有的流浪者在他的领地定居,但是他很快认识到如果他想要一个的健全的成熟的人际关系,就不能拒绝这些穷光蛋。他需要劳力耕种、伐木和采集,生产财富,构建家园,吸引商人前来进行贸易。所以,他早已做好加强这个小镇防御的打算,并且欢迎各行各位业特别是有熟练手艺的工匠以及农夫来定居。

    奥洛斯丁堡的领主是赛奎拉斯特男爵,男爵以前拥有一个城塞和三个加固的庄园,九个土地肥沃的的村庄,一片森林与河谷地。领地的产出不但足够他维持体面的生活,供养士兵,还能偶尔资助去异世界的探险家。虽然,他现在暂时胜利转进到森林,但往日养成的习惯仍旧没有改变,比如他会指派一个治安官去执行命令,即使他整天都呆在镇里,也绝不肯轻易走出他的城堡,踏足居民区一步。他的助手,一个驼背的男人,也是男爵忠实的左膀右臂。他以男爵名义统治小镇,以他认为合适的任何方式来改造发展赛奎拉斯特的新领地,就算背负谩骂唾弃和诅咒,他都在所不惜。

    “一个旅行者走过的道路要经过许多地方,甚至经历过许多的文明,风俗以及各种各样的场面。”

    维克多打量着小镇,周围已出现商人的踪影,兜售着各种货物。商人或许是嗅觉最为敏锐的动物,远胜过山中的饿狼,海里的鲨鱼,上天下地,一定有他们踪迹的出现。只要参加聚会,只要可以沟通,只要不能自足,他们就能拿出你所需要的,拿空你所拥有的。

    “可是无论我到那里都能看到穷人,如果那个文明,那些场面,都充斥着这些人,那真不值得期待。”伊恩目视着沿街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幼,不由自主地说道。

    “伊恩,除非神国,不然都会有贫富,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不可因人的外貌和贫富贵贱偏待人,都要一视同人。因为每一个人都是神所爱。平穷的也要喜乐,开开心心的活出样子,神能活蚁雀,照耀野地的百合花,何况我们人呢?”

    “快乐地起来吗?种地的饿死,织布的冻死,可是什么都不做的骑士却胀死!热死!”

    “神给这个世界的每个贵族都赐下权柄,即使那些管理的人各信奉各自的神,他们管理的不好,所以我们出现贫富,但神既然赐下这个权柄,那我们就要顺服,不管我们是富有还是贫穷,都要遵守神的诫命,每天都要喜乐,神是完全没有瑕疵的!神告诉我们:你们存心不可贪爱钱财,要以自己所有的为知足。神又曾说:我总不撇下你,也不丢弃你。所以,我们今天最重要的不在我们的环境是贫穷或是富足,而在于我们要在任何环境中敬畏神、爱神、荣耀神,当我们将神放在我们生命中的首位时,一切环境都会成为我们的祝福。”

    “玛格丽特小姐说的对,”维克多接口说道,“这个世界超过九成的人生活在小村庄或者乡下的自由地里,粗略地说大约二十中有超过十九人拥有平凡的出生和普通的收入,极少积累大量的财富。一个普通普通的工人,平民,农夫,可以努力的劳作地养活自己的家庭,如果他们没有强壮及可靠的身体,将很快陷入困顿,就算没有意外,他们也将一直工作下去,直到死亡为止。我说这些让你心生惧意吗?不是!你无论在什么景况都可以知足,这是我已经学会的。我知道怎样处卑贱,也知道怎样处丰富;或饱足,或饥饿;或有余,或缺乏;随事随在。贫穷并不可怕,就算是神的子嗣和高尚的圣人都生活在贫穷之中,但我们在贫穷的时候,不要被贫穷辖制,显示出不安全感、恐惧、害怕的情绪,以至生命中留下破口,从而堕落跌倒。”

    “这是圣水杖吧?”伊恩突然转向旁边的摊贩,伸手从中拿起一根硬头锤形的轻型金属杖,“我们不是来采购的吗?那就不要嗦了,赶紧开始吧。”

    “是的,”维克多看了他一眼,“杖的内部空间可以存放五品脱,也就是三瓶圣水。摇晃圣水杖,你就可以将一瓶水洒在一个敌人身上。很多老练的冒险者更乐意使用圣水杖,而不是用瓶子投掷或是泼洒。”

    “好像很有用的样子,”伊恩听了她的解释后恍然大悟,“多少钱?”

    他问坐在摊位后面的老板。

    “五十八枚金币!”刚才昏昏欲睡的中年老板立马来了精神。

    “这么贵?!”他不由咋舌。

    “不贵!不贵!”老板连忙摆手,“你看看这木料?正宗的黑木!你在看看着这包铁?绝对纯银!我的货都是有十年以上手艺的老工匠亲手制作,不像其他卖东西的坑人。而且你买一根,我额外赠送三瓶圣水,绝对不亏!”

    “呵呵,是吗……”伊恩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水杖,笑笑不说话了。

    “你嫌贵呀?我也有便宜的,用法一模一样,”老板说着外形像木棒,“只要你手里的零头,八个金币,怎么样,不准备几根?这可是出门探险,对付巫妖,堪比神器!”

    “伊恩,你看这个,”伊恩接过维克多递过来皮制品有些惊喜的道,“卷轴整理袋!”

    卷轴整理带是个长皮条,在它的一边有一条互相重叠的连续独立口袋,每个都足够单独放进一个法术卷轴。当卷轴被放进口袋的时候,可以将他的标题露出来,能够让人能看到卷轴的名字。

    “我想你需要它。”

    “是的,我一直购买一个,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维克多挑选了一个肩带,那是种皮带有环扣或是小袋子来放置些小东西,匕首大小,横穿过胸前的方似佩戴。玛格丽特也购买了一个药剂带。它和肩带有点相似,有专门的小口袋用于放置药剂瓶,并且用带子和皮扣来防止它们掉落。它可以携带六瓶药剂。在极短时间内从药剂带上拿取药剂。

    “接下来我们购买什么?”

    “帐篷、吊床和蚊帐,”维克多回答,“就算在艰苦的环境,我们也要尽量的吃好,休息好。吊床和蚊帐可以让我们在茂密的森林里舒适的休息。吊床是从玛兹特克传过来的,用麻或亚麻毯子以结实的线编织在一起,吊在两棵树或是类似的东西上可以供人休息。蚊帐有这漂亮网眼的帆壮物以来自卡拉图的蚕丝做成。当它被装吊床上睡眠者四周的时候,它能使昆虫不能靠近。”

    伊恩听了维克多的话。记起在森林露宿的情景,对他说的话深有同感。

第二百六十七章 岩侏儒

    维克多随后带着他们去了铁匠铺,补充了三把备用的长剑和两把短弯刀。短弯刀短小沉重,略弯的刀刃可非常利于挥砍森林里茂密的枝蔓。

    购买完装备就该准备进入森林的食物了,但出乎意料,他们的采购却进行的异常不顺利。面包房老板、屠夫以及问过的所有农夫都异口同声地告诉他们,仓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一粒存粮了。

    在他们到来的三天前,一百多冒险者抵达奥洛斯丁堡。冒险者的到来曾引起了一场风波,堡垒内的男爵误以为他们是进犯他领地的强盗,敲响警钟,关闭木门,严阵以待。双方僵持了一天,最后冒险者的首领为了展示诚意,一个人没携带任何武器进入奥洛斯丁堡,和木堡内的男爵展开谈判。结果,大家解除误会,男爵热烈的欢迎了冒险者们的到访,并设宴款待了冒险者首领。冒险者在奥洛斯丁堡盘桓了三天,他们在这里补充完食物和酒水,带着男爵提供的向导进入了茫茫无际的至高森林。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维克多问老板兼面包师,“我们可以用比市面更高的价格购买一部分。”

    “那群该死的人离开到你们来的这几天时间里,我的烤炉一直没有动火,你知道什么原因吗?”老板反问,他不待维克多回答就说道,“因为这里没有一粒燕麦可以磨成面粉了!”

    “你真开玩笑,他们能买空整个奥洛斯丁堡吗?难道你们不预留足够过冬的食物?”维克多笑道。

    “他们的确掏空奥洛斯丁堡,但没花一个铜子儿。”

    “你们竟然肯从了他们……”维克多以为他在开玩笑,装作十分惊讶的说道。

    “他们是在我们尊敬的治安官的引导下这样做的,那个该诅咒的冒险者不知和领主大人许诺了什么,领主大人就同意竭尽全力帮助他们。先是封了商人的仓库,后来挨家挨户又搜走了我们的存粮。现在,我们过冬的粮食和猎人都跟着他们进森林去了。”

    “你们领主怎么对你们解释这件事的?”

    “治安官传达领主大人的口谕,坚持下去,就有办法。”

    “冬天马上到了,你们怎么办?”

    “现在,驻守在这里额商人已经联络他们的商会,往我们这里运粮了。在此期间,大人孩子都进森林采集,野果、蘑菇、榛子、木薯……等等,只要是能吃的,尽量多采集一些,但愿渡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怪不得我发觉街上行人这么少,”维克多看了同伴们一眼,“附近那里可以买到食物?”

    “嗯,领主大人的木堡里就有粮食,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那个该死的冒险者那魔鬼般的嘴巴。”

    “不好办了?”维克多从店里退出来,对着伊恩和玛格丽特说道,“我们的食物和麦酒不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地狱门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只好如此了,”玛格丽特应道。

    “最麻烦的玛丽,”维克多摸摸小女孩的头说道,“我们此次前去的地方危机重重,带着她会不方便。原本我想把她暂时寄放在这里等我回来,现在看奥洛斯丁堡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放心。”

    “我……我没关系的,我可以在这里陪驽难得,”玛丽仰着脸对他们说道。

    驽难得是维克多的瘦马的名字,奥洛斯丁堡和地狱门堡之间丘壑纵横,河流密布,马匹是肯定不能通行的。而玛丽虽然懂事,乖巧的如是如说,但她小脸上的表情却完全出卖了她。

    “带上她吧,”伊恩说道,“你不是说那里早沉寂了么,我们只是去寻人,又不是战斗。”

    “但是那里太危险了,太多意料不到的意外……”维克多很是犹豫。

    “呵呵,再危险能有这里更糟糕吗?如果商人的粮食不能按时运来,饿疯了的居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我都不奇怪,难道你忘了我们一路的见闻了?”伊恩冷笑,“还有,把你的马牵到森林里放它自由,也比留在奥洛斯丁堡活下来的几率大。”

    “咳,咳,几位客人,你们是为森林里的危险而困扰吗?”

    突然,一声突兀的问候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伊恩的眼力普通,听力更差过眼力,左右看了看,一时没有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事实上我就在你的左下方!”那个声音又说道,伊恩这才越过摊位,把目光锁定在面前阴影里那个身高不及自己一半的修剪短胡须小家伙身上,如果不是那精心修剪胡须,他一定以为他和玛丽差不多大小。

    他身高约三英尺,皮肤是木棕色,头发为金色,眼睛是蓝色,但是深浅不一。身穿着皮衣,用复杂的刺绣或做工精细的珠宝装饰自己。

    “你是矮人?还是半身人?”伊恩问道,说实话,除了精灵和兽人,他对另外几个种族还不太好分辨清楚。

    “虽然矮人和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们都喜欢珠宝,都对机械装置十分好奇,也都痛恨地精和巨人,但我不是矮人。”

    伊恩恍然大悟,“你是半身人!”

    “我们也喜欢与半身人为伍,特别是能随和的作弄或嘲笑的半身人。”

    “原来你是侏儒。”

    “错,我是岩侏儒!”侏儒商人纠正道。

    岩侏儒是托瑞尔最常见的侏儒种族,人们通常直接称呼他们做侏儒,因为他们是地表居民所能看见的唯一一个侏儒亚种。他们好奇,乐天,有时显得不可信任。由于天赋的好奇心和善于商业工作,侏儒特别适合复杂工作,比如宝石切割,玩具制造,以及钟表匠。

    “抱歉,我还不太能分辨出你们之间的区别,”伊恩道歉道。

    “其实很简单,只要拿一杯酒过来就行。矮人会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喝完然后大喊再来一杯!半身人会从口袋里翻出自带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喝。而我们侏儒会把酒放一边开始画全自动自助式饮酒辅助器的图纸。”

    那个侏儒商人形象地说道。

    “原来如此……”伊恩似懂非懂。

    “请容许自我介绍,”侏儒彬彬有礼,“我叫丁宝,来自兰坦,岩侏儒中最伟大的商人。”

    “那么,伟大的丁宝商人,”伊恩明知故问,“你叫我们何事呢?”

    “当然为你们排忧解难而来!”

    “喔,”伊恩

    “你看,这是我们一族最新的发明,用硫黄、硝石、木炭混合制成,不需冷藏,也没有防腐剂,除了性能猛烈之外,没有确定!中了他的朋友,不能闪避,全身爆炸而死。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必备良药!”

    “这是火药?”维克多惊讶的道。

    “额,你认识。”

    “我没见过,”维克多摇头,“只是听人说起过,他说火药是一种危险的东西。”

    “太好了,你来看看,”丁宝立即撇开伊恩,向维克多介绍着自己的商品,“这是火药角,这种不透水的角能装两磅的发烟火药。这是火药桶,这种木制的小桶能装十五磅二百四十盎斯的发烟火药。你们知道,我们是最好的军械大师,我们已经在所有种族中最先用火药类武器武装自己,这将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今天是你们运气好,遇到了我,这些东西可不是在托瑞尔的各个角落随随便便买的到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商人

    “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伊恩从侏儒商人丁宝手中接过火药角掂了几下,漫不经心地看着。

    “哼,小子,你懂什么?!”丁宝对他的鄙陋简直不屑一顾,翻着眼珠子不满地说道,“火药绝对是我们岩侏儒,不,是整个托瑞尔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它改变了作战方式,让无法施法的普通人真正获得了堪比火球术的超自然力量,无数的火药聚集在一块,可以把这个世界最坚固的要塞炸得粉碎。”

    “可这真是我第一次见到火焰药,而且我遇到的军队也没有使用这玩意的。”

    “火药是我们的最后手段,只装备自己的军队,严禁流出,你们人类军队当然用不到了。”

    “既火药这么厉害,又不许外流,你怎么拿到奥洛斯丁堡兜售?”伊恩问,“你就不怕心怀不轨之徒用你卖给他们的火药对付你和你的族人?”

    “因为我是商人,岩侏儒最伟大的商人!”丁宝立即大声的自豪的回答。

    “呃……”

    “做为一个合格的商人,没有种族、国界和男女,努力把有价值的货物在缺失的地区互通有无,在这个过程中,风险和利益都是巨大的,也是均沾的。我不认为这就是一桩生意而已,可能赚,也可能亏,而且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高风险生意。”

    “你真是伟大的商人!”

    “如果你一下打不死我,我又活过来了,咱俩还能做生意,只要价格公道。”

    “我们要出多少价格才能获得食物和酒呢?”伊恩不以为然地随口说道。

    丁宝狡黠地一笑,压底声道,“天真的人,你真的以为奥洛斯丁堡一粒粮食都没了?”

    “你有办法?!”维克多马上问。

    “嘿嘿,商人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你们能付得起价钱。”

    没等维克多说话,玛格丽特抢先回答道,“我们要进至高森林,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

    侏儒商人看看她,又看维克多没有表示,离开摊位,拐角旁边的小巷,“跟我来!”

    维克多和玛格丽特相互看了下对方的意思,默契地卡上斗篷后面的兜帽,一前一后地跟在侏儒商人丁宝后面。伊恩跟在他们后面,牵着玛丽,他并不是第一次到这种脏水横流,老鼠乱窜的地方,但那股萦绕在鼻端恶臭难挡的味钻进鼻孔,即使在秋末,仍旧沉重憋闷,很是不习惯。

    岩侏儒丁宝一副极为寻常的样子,他作为商人本来就是这种地方的常客。维克和玛格丽特看不懂面容,沉默从容,步履轻松。他们是成人,理智约束着他们。反倒是玛丽,进入这里后没有任何害怕或不安,十分平常安静。那些穿着脏兮兮破烂衣服的小孩小心翼翼从他们左右绕过,然后躲在两侧好奇地目送他们离去,伊恩顿时记起玛丽曾经是和他们差不多的孩子。

    伊恩不知道这条巷子的黑暗之中隐藏着多少龌龊的营生鬣狗般饥渴的冒险家,浑身是病的低级妓女,无所事事的流氓、窃贼与不法商人混迹于此,仿佛这片土壤天生就是萌发罪恶和丑陋的温床。他们感受着周围凛冽如实质的不怀好意的窥视的目光,下意识提高警惕。

    丁宝带着他们在一处陈旧的木门前停下来,他上前几步,踮起脚尖,抡起拳头蓬蓬蓬用力敲击着木门,那扇木门就像是随时要倒掉一样,一阵灰尘从门楣抖下,落到侏儒的肩膀上。

    “喔,喂。蘑菇,溜哪路?”随着侏儒的一声口哨,一个声音从下边传了过来。

    丁宝答道:“哈!想啥来啥,想吃奶来了奶妈。”

    “晒哒,晒哒。”

    “喂呀,有根底!”

    这看来是某种表示一切正常的口令或者暗号什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缝隙内一道阴鹜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一个贼头贼脑的光头露出半张脸。

    光头的目光停了片刻,回到岩侏儒身上,张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矮子,好几天不见,你又给我带了新客人?”

    “他们需要些耕砂大菜。”

    “那里来的?”

    “生地方。”

    “进来吧!”光头缩了回去,半张脸消失了。

    “两位尊敬的先生和女士,请留步,”丁宝拦住要进入房屋的众人,涎笑着不住搓手,“进去这里之前,按照规矩,你们是不是应该对我表示点谢意,如果没有我,你们不可能找到这里……”

    “当然,当然!”维克多赶忙把准备好的谢礼塞到岩侏儒手中。

    丁宝攥住东西,小小眼里立刻放出光芒,,“谢谢,谢谢老板!”

    “我们进去吧,”维克多招呼众人。

    “等一下!等一下!”丁宝马上又拦住他们,他看着面色不豫的众人,眼珠一个劲地转个不停,“按照规矩,每个冒险队只能进入一个人。”

    他满脸堆笑地解释道。

    “我看在你们是慷慨善良的份上,建议这位高大强壮的先生进去吧,我也会帮忙帮到底的,有我这个谈判专家在,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我进去了,你们小心。”

    维克多没有推辞,对伊恩和玛丽嘱咐几句就随着岩侏儒进入了屋内。

    “玛格丽特小姐,”伊恩在外面无聊,记起来岩侏儒和光头的对话,“他们刚才的谈话是什么意思?”

    “那是商人间的暗语。”玛格丽特解释道。

    “你听得懂吗?”

    “不能。”

    “我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玛丽也回答道。

    “它们是一种一定地方或行业内特殊交际需要,创制的一些以遁辞隐义、谲譬指事为特征的意隐谐音。在各地区,各行业,各有不同,不相通用。”

    “创造出这些暗语的人真是聪明人。”

    “的确如此。”

    “这些聪明的人为什么不想着把世界,让所有人变好一点,反而白白把聪明才智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人才需要神来引导前进,不产生迷惘。”

    “呵呵,虔诚的聪明人数不胜数,”伊恩笑道,“可他们群聚在一起,做出的决策,往往却是最坏和最愚蠢。”

    他的话让玛格丽特稍稍的不愉快,但记起维克多暗中对她的解释,长长叹一口气,于是回答道,“决策往往是妥协的产物,他们从来不会采用所谓的最佳方案。”

    “欧呵呵呵,你错了!他们的决策未必是愚蠢,对于整体来说可能显得愚蠢,但对于他们自己可能就最为有利。你看他们愚蠢,那是你只看到了多数人利益受损,却没看到做决策的人私肥。而且聪明人的屁股大多不坐在一起,往往都有自己的想法,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最好的,觉得自己最重要,别人都应该配合自己。就算做出决策,如果得不到认可,要么在实行的时候出工不出力,要么就故意拖后腿来证明决策是错误的。你们人类最伟大的聪明人不就站在风凉处好整以暇地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嘛!”

    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讽刺着说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林间遐想

    阳光透过茂密的森林,吝啬地撒下零星几点光斑,一阵阵树木的清香混杂着落叶腐烂的气味传进四个人的鼻孔内。维克多伊恩他们得到补给后不久就离开奥洛斯丁堡,进入至高森林,在突起的树根和裸露的乱石之间艰难的穿行。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不快,昨天才脱离里奥洛斯丁堡人能到达的最远地区。维克多根据地图判断,再过一天的路程,他们就真正进去森林腹地了。伊恩环顾周围地面的低矮匍匐类的植物,认同他的判断。这里其实不算茂密,伊恩见过的最茂密的森林,地面上寸草不生,白天进去也是黑黢黢的。

    这里常见的树有四五种,落叶松的叶子在秋天变色,然后脱落,他在离开奥洛斯丁堡时遥望森林,它们很是显眼,但当进入森林里,反而感觉不其特别之处了。小树苗、灌木、枯黄的杂草,大风一吹,搅起絮状的草种和叶子,盘旋飞舞,大树摇晃着塔状或伞状的树冠,太阳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干间隙闪闪发亮。

    伊恩身旁的一棵红杉大约四十多码,而它周围的树大多都在**十码以上,最高的上百码。它在离地面大约两三码的地方,直径三十多英寸,两个人合抱的粗细都不到。他们曾估计过,这里的树大概有一百五六十年龄了。一棵百年的红杉,不算高,也不是很粗,它不远处的大冷杉,八十年左右就能长这么粗了。

    伊恩眯起眼睛,越过它,望着粗细枝条切割零碎的天空,当有光线射过树冠的时候,他就会在视线中发现有斑斑点点的线粒似东西在蠕动,纷纷如雪坠落下来,看不见了。当光线倏忽断绝,那些活物般的微尘似的小东西一并消失干净。那束短暂的光线内仿佛孕育着无数生命,它们一直在繁衍、发展,淘汰失败者,生生世世不停歇,却随着那道光的熄灭戛然而止。他看着那棵红杉,它和那些微尘似的东西一样,同样渴望着阳光照耀。在森林里,最缺乏的并不是养分,而是阳光。森林间茂密,说明养分和水都不会太糟糕。但森林里树冠开张,能透过树冠照到地面的光终究太稀少,所以除了它,只有零星的几棵活着的树苗。那些树苗都是它的竞争者:阳光、水分、养料、一切利于生长的东西……谁多占取一分,谁就少用一分。它们坚忍地生长,把其它的树苗压到身下的树才能成为大树,而不至于被别的树遮蔽。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仅仅极少数的树苗能够赢得胜利,获得生存空间,长成大树。

    伊恩不禁对它感同身受,它从长出第一条几乎乳白色的稚嫩根须那天起,便深切感觉到生存的压力。萌发在争夺与绞杀的森林,破土而出的刹那,它第一眼看到的天空就是他看到的这样:先富的遥不可及强大身影,伸展着势力,层层关系,角角落落,遮天蔽日,掠夺一切资源。每一棵大树都把枝叶尽可能的聚拢在容易吸取阳光的地方,阳光是它们的能量、它们的食物。这棵红杉在树苗时候和它周围共同出生的伙伴被包围掩盖在这样冠层郁闭的最底层,浅薄的根基,纤弱易折的茎叶,惊恐而仰慕地望着遥不可及的高度。可它们接收不到阳光,没有阳光就没有能量,差不多时期的伙伴陆续地慢慢地‘饿死’,给活着的腾出地方,化作泥土奉献自己。

    弱者死去,强者继续生长……

    它没有‘饿死’,分享了‘饿死’者的遗产,却仍生长不快。因为它周围不是单一的一种树,有的树可以后来居上,它们能力之外,全都为零,能用更短时间就可以长高到可以和幸存的它们竞争天空和阳光的地步。秋去春来,年复一年,不断有小树苗冒出来,不断有小树苗死去。幸运活下来的,恰好遇到了足够的阳光,也是是在茂密得不算过分的森林,在一天的某些时候,随着太阳从东到西,偶尔零星的光透下来。更有可能是,那是棵耐阴的树,不去争取阳光,不奢求高度,生存几率会大那么一点。须知很多茂密的森林地面长灌木,草本和蕨类,它们比树耐阴,依靠着大树而活。

    伊恩旁边的红杉不是灌木,当然也不是草本和蕨类,并且不是耐阴的种类,但它有的是耐心,和一点点幸运。不知过了多少年,神终于眷顾了它,如果树也有信仰的神的话,对于一棵无法出头的树来说的确是神迹,整个天空奇迹般的向它敞开了。一棵大树突然死去,在周围留下足够的空缺,而它恰好长在了死去大树留下的空隙间。

    伊恩望着红杉树下忽闪忽灭的光线,那些光芒里浮游的斑点,思绪围绕着它们荡漾,幻想着许多许多事情:永恒的树木与刹那的尘埃,从出生到毁灭,渺小与伟大,全知与未知,**与痛苦……甚至于他们一行人,他们到底是幸运的将永远屹立下去的红杉树,还是从光线内簌簌飘落消失的几粒微尘寸缕……但他绝不告诉维克多或者玛格丽特,他能看见太阳光下有很多很多灰色的小东西,扁扁淡淡,蜷曲着,大大小小,发着光,它们缓缓蠕动,就像无数存在过的,还未到来的生命体,从眼前飘过。

    他痴痴看着,白色的光破开云团似的树冠,伴随着闪光,柔和,也不会太刺激,光又摇曳,不像站在田野下直接承受照射那么硬,那么刻板。星星点点的活泼的蜉蝣埃粒,看起来简直就像团团飞舞的萤火虫,一下就让整个森林间拥有活力,充满了神秘感他头顶上闪耀的圣洁的辉光。这是一种近乎梦幻的景物,虽则只是在森林昏阒的朦胧光线的闪烁,映入眼帘与精神交融在一起,变幻成一个超脱人世的迷离的充满象征意味的世界。

    “伊恩,快一点,你落后面了!”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伊恩耳边响起,宛若滚滚雷鸣,轰隆而下。伊恩激灵灵打个寒颤,从从无边无际的精神虚空中坠落。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维克多手里拿着一把弯刀,在树藤和灌木之间劈砍出一条路。他在低低咳嗽一声,回过头催促后面发呆的同伴。

    伊恩有些恍惚,从而忘记回应维克多。他扭扭脖子,只觉后边发酸了。附近森林里冷冷清清,扫过树木间照射下来的光,冷淡,苍白,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会不会因为一直以来太累了,所以一瞬间走神?仔细想想,刚才让自己神游物外,惊心动魄的究竟是什么?那些令人思绪涌动的感动,是不是就像刚刚看到过的差拟萤火的莫名的东西,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百七十章 寂静

    “怎么了,伊恩?”维克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充满关切。

    伊恩的思绪顿时被拉回到与身体等高,忙进行回应,“没,刚走神了,我很好!”

    他重新由下往上打量了那棵树一眼,用力甩甩头,把脑袋里的胡思乱想甩出去,紧赶几步,追赶他们。他已经落后他们很长一段距离,隔着一簇带刺的灌木,眼睛里没了他们的背影。他不记得他何时落后的,看到那棵红杉树时,他还紧跟在队伍的后面,当回过神来,大家就拉开了距离,好像神在刚才抽掉了他们之间的一段时间。

    “你太累了,”玛格丽特看他追上她,正前倾着上身,半低着头,用袖子揩一把额头的汗,“今天就在这里宿营,大家好好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她提议道。

    “我没觉得累,只是森林里太闷了,感觉不舒服,”伊恩向她解释,“我们等天黑了在休息,现在离天黑还早。”

    “你能坚持,玛丽却不能了。她还是个孩子!”玛格丽特说道,“奥洛斯丁堡的情况超出我们原本的预料,留她在那里,我们也不放心,但带着她,又害的她跟着我们受苦。”

    说着,她含有歉意地看了牵着的小女孩一眼。

    “玛丽姐姐,只要很你们在一起,无论在那里,我都好高兴!真的,我一点都不苦,也不害怕!”玛丽赶紧说道。

    “玛丽最乖了,”玛格丽特摸着她的头温柔的笑笑,忍不住叹息,“要是罗柏有你这样懂事就好了……”

    “前面有块高地,没有树木,非常开阔,很适合扎营,”走在最前面的维克多忽然大声和后面的几个人说道,“我们就把那里当我们的营地,再往前很难碰到这么适合的地点了。”

    伊恩和玛格丽特顺着维克多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出有一小块突起的地势,地面稍稍倾斜,但大致还算平整。

    他们一起动手,先将选好的营地打扫干净,清除石块、矮灌木等各种不平整、带刺、带尖物的东西,把不平的地方用土烂叶等物填平。以维克多为主,伊恩做下手,选择一处背阴的地方扎帐篷。两人先搭框架,将支柱下方扎进地面,同时,支柱上部的尖端,两柱的孔中,将左右主绳拉起,避免左右倾斜。主绳以钉子固定后,以屋顶之栋的端点为顶点,将底边之长,拉成与支柱相等的长度。从帐篷顶的正上方看,角绳在对角线的延长上,腰绳则与角绳并排成一直线。这样,帐篷的主体就形成了。

    然后,伊恩从展开毡布,由于临近冬季,所以外面又加了一层防水的油布。他和维克多一起把外帐打开,蒙在内帐上,把外帐的四个角用地钉钉在内帐四角附近,让外帐也紧绷绷的,和内帐没有贴着的地方,这样内帐才不会湿,而且由于呼吸,早晨外帐上会结一层露或霜,不贴着也不会弄湿内帐。

    帐篷搭好后,使可在四周挖掘水沟,最后,维克多在帐篷区外用石灰、焦油等刺激性防虫药物围帐篷画一道圈,而玛格丽特同样设置结界,避免亡灵等负能量怪物的侵入。

    伊恩本想放个头骨守卫,以前他练习魔法时曾用班恩的信徒的头骨成功制作了几个。一个头骨看守帮监视一块区域,有生物进入时,头骨会发出刺耳尖叫。但他马上又想到玛格丽特是清晨之王洛山达的牧师,传说洛山达极度仇视亡灵,神祗有那一种好恶,在下面的信徒必定好恶得更厉害,所以,洛山达的牧师和圣武士勤于毁灭不死生物,认为这些可厌的**怪物是种对生命神圣性的污辱。他们中较为强大的成员会成为驱魔师或屠魔者,致力于驱逐危险野兽,或者是净化整个世界的不死生物污染。可想而知,晨曦使者对操纵负能量,奴役死者的亡灵魔法师态度如何了。于是,他打消了那个愚蠢的决定。

    天色渐渐变暗,帐篷前生起一堆篝火,当然木柴是维克多打猎归来路上顺便捡的。而点火的则由伊恩来完成,他虽然学的是亡灵学派魔法,但扔一个小火苗之类的,对他来说当然不在话下。

    “不对劲,”维克多猛灌一口麦酒突然说道,“太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维克多先生?”玛丽好奇地问。

    “太安静了!”

    “安静?”伊恩竖起耳朵,侧着头,仔细聆听了一小会儿,“我觉得和以前没不同啊……”

    “你好好听听。”维克多说道。

    伊恩更加仔细听了一会儿,除了树木摇晃的,只有大风一阵阵呜呜呼呼地不停狂吹呼啸。风声在漆黑的上空盘旋,四处都布满了这风声,在狂暴的树浪中翻涌。夹杂脆断之声,仅剩不多的叶子一片接着一片,一个个掉了下来。他忽然觉得耳背一片冰凉,无形的东西嗖嗖地穿过,他打了一个哆嗦,缩了缩脖子,仍摇了摇头。

    “狼嗥和枭鸣。”

    维克多提醒道,伊恩恍然大悟,仔细一想,他似乎确实很久没听到狼群和夜枭的嗥鸣了。

    “我们进去至高森林,从前三天起,我就不能猎到一只野兔,不能能遇到一只狼或者麋鹿之类动物。除此之外,老虎、灰熊、野猪、豹子、苍鹰……统统都不见踪影,你要知道,栖息生存着成百上千种野兽和魔物……这种寂静太不寻常了。”

    玛格丽特点点头,“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附近有强大的魔兽,我们简直就像走在灾厄之后。”

    “不论是那一种情况,总之,我们都要小心!”

    伊恩听他们说话,云里雾里,转头打量远近的赤杨、橡树、云杉、莱姆树,它们貌像一个个来自深渊世界的监视者,伫立于巨大的蕨类植物和丛林之间,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他忽然感到阵阵不安,“我们该怎么办?”他问道。

    “不用担心,伊恩,”维克多安慰他道,“我们要处变不惊,用不为变所心动的态度和方式,来对待发生的各种变故和情况。”

    “好吧,”伊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他更想听维克多说说用武器抵抗的方法,但成人却总喜欢用哲学的抽象的方式进行回答,“我知道了,维嘉。”

第二百七十一章 直觉

    “上半夜由我守夜,玛格丽特小姐下半夜,伊恩和玛丽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继续赶路。”

    夜深了,他们结束了话题。伊恩依言站起身,走向他和维克多共用的帐篷。他先前提出过要和他们一起轮流值夜,但维克多和他说,按照惯例,魔法师是不需要轮换守夜的。于是,他便不坚持了。从以前懂事记事开始,在骨子里,他就不是一个善于坚持自己观点的人,总是在各种人的安排下,推着他向前走。甚至可以说是推一下,动一下,不推不动。当他失去了那股力量后,整个人茫然失措。因为他没有信心独当一面,就算获得了碎魔晶和魔蛇的力量,也不能消除这种恐慌。他是跌落到树下的雏鸟,扑闪着不能翱翔的翅膀,匍匐在泥尘里,总想有所依赖。

    维克多就是他寻到的一个可暂时依靠的树干,让他绷紧的精神悄悄地松弛一点。正是基于这种缘故,当维克多提出一起去地狱门堡,帮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跟着上路了。他怀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钻进帐篷。按照维克多教他的,在野外露营过夜时,把靴子在帐篷内向外摆放好,除睡觉所需要的睡袋枕头等物品外,其他的行李物品收拾整齐,放在行囊里,摆放在帐篷的出口处。这样如果在夜里遇到紧急的突发意外,他起来就能穿上顺脚的靴子,背起行囊就可以逃生。要是把靴子、行囊、衣物等胡乱丢在帐篷外面,就算不下雨,这个季节晚上的雾水也比较重,很容易打湿在外的衣物,势必耽搁第二天的行程。

    “这过家家的游戏你要何时结束?”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锐如针的刺耳声音如期在伊恩耳边响起,“你现在就像个受了委屈,却故意不说,等待大家来安慰的孩子。幼稚总有个限度,这不显得你的高尚和坚韧,只显出你的幼稚和可笑。”

    碎魔晶的能量早已耗干净,一直放在空间袋内,但它和伊恩在精神层次有一股断绝不了的联系。所以,碎魔晶高亢刻薄聒噪的话像一条施了活化术的钢丝蜿蜒穿插在他的脑内,头脑疼痛不可忍。

    “碎魔晶,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伊恩忽然暗暗地问道。

    “虽然你的身体成熟了,但除了身体其余部分都没断奶,柔弱的翅膀也不会飞翔。你责任感差,依赖性强,心理脆弱,优柔寡断,以自我为中心,小家子气,害怕承担责任,你的父母仍在时,大事小情都得他们替你出面,你面对各种压力拒绝长大,总想装嫩,混淆现实与想象,你的这些幼稚、异常的行为,除了我,让所有接近你的人迷惑不解,痛苦不堪或愤怒异常。”

    “其实,我很在乎别人对我的评价和对我的态度,只要半点不对劲,我都会恐慌,我是不是错了?许多人和我说,你人很好。大概是我太沉默,想得多,说的少,做的更少,总给人感觉很成好相处。我假装自己很成熟,不想被人小瞧。但当我发现伪装的成熟带给我不是赞誉和掌声,而是误解和嗤笑。我感觉这个世界失去了颜色,灰蒙蒙的,充满了无奈和压力,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一直都不快乐,我不开心,但我不敢到处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过的,是否过得安逸、洒脱、恣肆。我确实过得太过压抑了,时不时难过,说不出理由。活了这么多年,我在犹豫,我在猜忌,我在自我厌恶,我一直都这么脆弱又不够成熟,我是个爱退缩爱胡思乱想的人,我不够坚强,我也怕苦难,害怕未知的一切……我想说你说得对,我挺幼稚,挺无知的。我太害怕努力那么久到头来什么都没有,那是最可怕的。”

    “一个人变强,是从意识的觉醒开始。当你意识觉醒的时候,你就走在了变强的道路上。现在你意识到了这些,一点都不晚。你曾经的可笑的善良只是你的仇人们利用的武器,人太弱就注定被强势的人欺辱,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强。只有变得强大起来,人们才会高看你,不敢低估你,更别提欺辱你了。他们对你的第一次欺压,不能反抗,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的欺压,以后还有三,四,五,六……次的欺压,他们尝到甜头后会越发高傲。你的善良就是恶的粮食,就像草之于野兔,野兔之于狼,你天生供养着他们,你要变得比他们更凶残和邪恶才行。”

    伊恩现出苦恼的神情,他紧皱着眉头,“我不能!我觉得我眼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天才,一种是垃圾。我注定做不了优秀的人,我杀掉的人全是垃圾,但我对天才却又无能为力。”

    “这世界上存在三种人:第一种,不理解天才的普通人;第二种,理解天才的普通人;第三种,天才。第二种人又分为两类,一类人理解天才却甘愿平凡,另一类人理解天才并且渴望成为天才。你就是这种人,所以才痛苦。”

    “当你在某件事用最好的东西,请了最好的教师,付出了无数精力,却发现有人轻轻松松就能超越你的时候,那是怎样一种绝望。”伊恩说着忍不住连连摇头。

    “如果你没有勇气承受天才给予你的痛苦,就别指望达到天才的境界。而就算你有这样的觉悟,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与天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让人无奈。”克林辛尼朋接着说道,“幸好你遇到了我,你将发现你的苦难和绝望变得不值一提。我会让你成为凌驾于天才之上的存在,所以,快痛哭流涕地感激我,我们的相逢是你今生最大的幸运!”

    “幸运……吗?”

    “是的,幸运!”

    “既然如此,我如何解开眼前的局面?”伊恩把话题引到眼前的事情上。

    “欧呵呵呵呵,你察觉到什么了?”

    “我说不上来,”伊恩摇摇头,这时帐篷外传来小声的说话声,已经到了玛格丽特守夜的时候了。他看着漆黑的夜色,维克多还未进入帐篷内,“我只是隐隐觉得这个样子非常不舒服,直觉告诉我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很不好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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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水群735818063,欢迎加入羔羊之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羔羊之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羔羊之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