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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要     羔羊之歌txt下载     羔羊之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另一个说法

    “布拉德和他说的一样,从小就不可救药,”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嘴努一下矮胖的中年人,“我也这样认为,这一点是确切无疑的。但和他不一样,我认识的布拉德不傻,至少小时候不傻,他是后来被人一棍子敲傻的。”

    “怎么会这样?”众人吃惊地回应道。

    那个上年纪的男人慢吞吞地扬起头,脖子微微歪着,眯起眼陷入回忆,“仿佛受到上苍的诅咒,斯图亚特家族历代人丁都不兴旺,他们想尽任何办法,都无济于事。到了维尔福一代,除了维尔福,只剩下一个包法利。包法利由于一些原因,早早入赘到一个富有的寡妇家里,他现在的孩子是寡妇死去的前夫的,他们并没能生育下后代。这也是维尔福坚决拒绝那个顶着包法利姓氏的男人请求回到斯图亚特家族的原因。维尔福相比他的弟弟,他的那个方面也不尽如意,他的夫人生一个死一个,没一个活过三岁,亲生子都如此,更不要说私生子了。到了四十九岁那年,就在已经绝望放弃了时候,他的夫人意外怀孕了,不久生下了布拉德。他老来得子,又是斯图亚特家族仅有的一个子嗣,自然十分疼爱地紧。这是人之常情,布拉德要是夭折了,斯图亚特家族就得断子绝孙了。”

    “布拉德从来不走路,并不是不会,而且维尔福和夫人太爱他了。他们太害怕布拉德会像他的兄弟姊妹那样夭折,精心照顾着他,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他的房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以免摔倒;家具包裹着皮毛,以免磕碰;照明不用明火,以免引起火灾。他吃的面包是最上等的小麦现烤制,肉剔掉骨头,鱼挑干净刺,汤放到不烫嘴的温度,他只需要躺在床上,慢慢等待即可。他有一个专门的身体强健的仆人背着他进出,当喊一声,那个仆人背上垫着一条精致的毯子,恭恭敬敬地弯腰蹲在床边,他骑上去后一拍仆人的脑袋,说一声,‘驾’,仆人就背着他到想去的地方。他在仆人背上一颠一颠的,说一声,‘跑呀!’,仆人就小跑,当仆人恢恢地喘气,他就开心起来,手里挥舞着皮鞭,落在仆人屁股上。”

    “那个人背着他跑,他为什么用鞭子打他?”旁人不解地问。

    “那个仆人就是他的马儿。”

    “呸,这个畜牲!”问那个上年纪男人的人吐一口唾沫到乞丐尸体上,“瞧他的做派,该当如此。”

    “布拉德从小没见过马,围着他转的人说是马,他就相信了,”那个上年纪的男人简单地替他解释,“他长大后分辨出来了,乘坐过几次,就不愿意坐了,他说还是人背舒服。他不知怎么地喜欢左女右支院往跑,常常是十天半月不回家。他在左女右支院里不止自己上,更喜欢花钱请人上。他坐在床边,看着几条赤条条的**纠缠在一起,听着男人喷出粗气,女人风空格骚的嗯嗯啊啊的喘息声,他说那些声音听上去像一根羽毛在他心里的最柔软处不住地挠,比他自己上都刺激过瘾。那时布拉德不愿意仆人背他了,他经常让左女右支女背着他满街乱窜,他骑在她们身上,拽着她们的头发,挥舞着她们的胸衣,把自己当成一个冲锋陷阵的骑士。”

    “我们那里流传着一个骑着左女右支女在集市里洒金币吸引人,让他们围观他俩激情的传说,”一个举止轻薄的年轻人笑起来,“不过他自称龙骑士凯斯宾,原来竟是假名。”

    “荒唐,荒唐。”

    “他父母不管教他?”

    “他的父亲维尔福年纪大了,约束不住他,母亲又极宠溺他,管不了。说不得,任由他胡作非为。后来不知谁勾引的他,他开始赌博,常玩的是桥牌和骰子,逢赌必输,刚开始输了当场给钱,后来干脆记帐,债主们都知道他的身份,让他记。自从那以后,布拉德就不知道自己输了有多少,债主也不提醒,暗地里天天都在算计着斯图亚特家族的财产他们挖了个坑让他往里面跳。不过他们在维尔福生前一直隐忍着,等他死后他们就拿着他签字画押的欠条上门讨债,一举把斯图亚特家族逼垮了。”

    “难道不是他卖了金门和面墙的缘故?”围观的人问。

    “哼哼……斯图亚特家族有那么容易倒吗?”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冷笑道,“用黄金做门,面粉做墙不过是布拉德一时兴起的玩戏,就算卖了丢了,对他们不过是不疼不痒的小事情。真正让斯图亚特家族倒掉的是紫月亮商会和其他家族的力量,只有他们才能将一个在贝鲁斯兰三百余年历史的大家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紫月亮商会竟然牵扯在里面……”闻者纷纷表达惊讶,“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无非是利益罢了,当时很多人不满斯图亚特家族垄断对南方的皮革、药材和木材生意,想从中分一杯羹。当时紫月亮商会刚成立不久,企图借南方的贸易发展壮大,于是与斯图亚特家族合作,共同经营与南方的贸易。斯图亚特的当家维尔福当然不同意,并对他们严防死守,一来二去,两家就水火不容了。于是紫月亮商会的会长暗中联络贝鲁斯兰的各大势力,趁着维尔福逝世,一同发力,消化了斯图亚特家族的生意。不然,以堂堂斯图亚特家族的财力,就算布拉德胡闹一辈子也不会倒掉。”

    有个人插嘴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和明抢差不多了。”

    “一个三岁娃娃,手持黄金,在闹市之中行走,谁都会起心抢夺了。”

    “我觉得这个比喻不大妥当……”

    “怎么不妥?就是那个意思,一个人的财产本来没有罪过,然而总会引起他人的觊觎,你没能力打跑觊觎的人,必然招来祸患,就像是一个女人,你不穿的暴露,会有人****你吗?”

    ps思路没整理好,写的稍微有些凌乱。。。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争执与相逢

    “你胡说八道!”那个神态轻浮的年轻人忽然愤怒了,白皙的小脸胀的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单薄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手指到那个上了年纪的男子鼻子上,大声地质问过后又包含深情地激动地说道,“你没安好心!我不会信你。提起普拉尼斯会长所有人都会竖起大拇指,普拉尼斯的人生历程简直就像神话般的存在,甚至发微社的诗人作诗赞美普拉尼斯会长是贝鲁斯兰的明珠,北地的骄傲,普拉尼斯会长的存在解决了无数贝鲁斯兰和贝鲁斯兰以外的人的生存问题,他就像大魔法师伊尔明斯特一样富有和智慧,但在我的眼里普拉尼斯会长比伊尔明斯特更具有魅力,因为伊尔明斯特借助了神明的力量,而普拉尼斯会长完全是凡人的智慧。普拉尼斯可以说是不甚好看,还是个瘸子,但是普拉尼斯会长一说话总是带有我们所有人所欠缺的人生哲理,让人不得不信服,我觉得普拉尼斯会长可以担任所有人的导师,他的每一场演讲都那么的富有幽默气息,能够引起全场沸腾,就像天上的北极星一样,引领着无数人走出人生迷途,甚至让许多人由于听了他的话而走向成功的殿堂。我觉得普拉尼斯会长自身就是一个最励志的存在,他的成功给了许多人榜样的力量,他是一个最励志的人生导师。”

    “年轻人要脚踏实地,游吟诗人口中这样唱的固然不假,但你能确定几分是真实?这些故事确实能在特定的条件下给你信心和希望,为自己糟糕的现状找些理由。但那些歌谣偶尔听一下还行,但不能那他当真,指望拿它当粮食填饱肚子,面包才是真理,养活你我和所有人。”

    那个人躲开年轻人咄咄逼人的手指,不紧不慢的说道,但凡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喜欢倚老卖老,总爱用训诫的口气和比他们年轻很多的人说话。

    “你的人生已经堕落到只关心吃喝拉撒这么庸俗的地步了吗?你不知道有理想的人的追求。我们以普拉尼斯会长为榜样,经过不断的努力与探索,有失败有挫折,但是我们效仿着他从来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理想与目标,现在普拉尼斯会长的知名度可以说是享誉托瑞尔各地,同时他也是一个让无数人学习的对象,我想最大的原因还是普拉尼斯会长这个人曾经和我们所有的人一样,都是没有背景,没有才貌,但是他却有一颗永不放弃的心。我觉得一个人做任何事首先要有一颗坚定的心,人生有可能会遇到各种的挫折和磨难,但是一个人若是能够脚踏实地的走下去,一定能获得成功的,这绝不是虚言,这些道理都是经过无数成功者实践而得出的,普拉尼斯会长就是我们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不幸的人,一旦沦为他人的拥趸,热衷于各种故事和他人的感悟,只会成为一具会走路的傀儡。你用一个个只能用于安慰却无法有效实践的大道理小见解来欺骗自己。你不用狡辩,我已经看穿你了,你遇到事肯定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想不出那些地方可以帮助自己改变现状,只能通过转移精力消磨不知所为的时间。普拉尼斯被让你奉为真理,让你感觉自己的命运在不作为的情况下也能够像他那样神奇和美好,以为生活能通过崇拜他来自动改变。在长期的欺骗下,你已经被催眠,在他的话术下主动地迷信,错误理解希望的使用方法,以为单凭满腔热血就能够弥补能力上的缺陷。你养成缺乏判断的坏习惯,容易把思想交出去,性格也会变得嫉世愤俗以及怨天尤人。年轻人经常让自己在虚假的气氛中继续颓废的生活,既不能提升能力,又无法增加知识,唯一的用处就是使你做些无益的亢奋,不甘心承认命运就此确定。那些故事里面的道理,只能唤醒你的快感,激发你的情绪,但想要借此来改变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你……你”年轻人激动起来,“普拉尼斯的格局之大,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我……我……你可能永远也学不到……那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拥有一个不屈的灵魂。那个传奇人物有着深凹的颧骨,扭曲的头发,淘气地露齿而笑,拥有一副五英尺、不足一百磅的顽童模样,但这个长相怪异的人有着侏儒一样的身材,同时也有着巨人一样高大的志向……我只需用一件事就能证明普拉尼斯会长的格局,那就是胡畔学院……事实上,他的格局还不仅限于此,他是一个胸怀世界的商人,绝不是你口中的卑鄙小人。”

    “你们不要吵了,”旁边的人忍不住了,“你们争的我不关心,我们认识普拉尼斯,但普拉尼斯不认识我们,他的金币也不会分给我们一个子,我们只想知道他们谁在说谎,他是不是傻子。”

    “他说的对,”一旦有人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为了个不认识的人面红耳赤值得吗?”

    “他说的对,”这时一个从南边来的女人凑近人群,看到矮胖的中年人和上年纪的男人先一愣,询问了旁边人事情的经过,又扫了一眼地上的乞丐,手一指矮胖的中年人说道,“布拉德一直是一个傻子,我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你怎么知道?”众人一齐问。

    “因为我在斯图亚特家做过女仆,伺候的就是还是少爷的布拉德。”

    “你是杰西卡!天呐,真的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矮胖的中年人仔细端详一阵激动的大声说道。

    “嗨,阿尔瓦,是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过的好吗?”女人同样亲切的问候。

    “我很好,这些年你去了那里呢?”矮胖的中年问。

    “我离开斯图亚特家不就就结婚了,不久就生下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就在城里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女人回答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淹了吧

    街道依然拥挤不堪,但不论再热闹的街道,再热闹的城市,也不过是无数人聚集在一起孤独的生活,就如同伊恩,他不属于这座城市,恰逢其会听到了些不相干的事,遇见了些不相干的人,待人散了,各做各的,各回各的,悲喜都与刚才站在一起同为别人忧,为别人乐的陌生人不相干,你的喜怒哀乐他们不知道,也不在乎,你与他们的关系就像你脚下的街道,路面太硬,留不下足迹。

    伊恩分开面前的人群,继续朝原来去的方向去,其实他并有具体明晰的目标,不过心理的惯性或思维的惰性,下意识的延续上一刻未竟的行动。伊恩刚迈出脚,手腕忽然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拽住了,使劲往后一拉,他只觉得手腕一疼,身子一仰,稍微一顿,脚就不由自主往后退。他心里一惊,腹内一凉,顿时无数想法上涌,却没来得及进入头脑,分析出原因,就消失了,只化成一句‘糟糕!’他使劲摇动胳臂,企图脱离后面人的掌控,但那只大手就像铁箍牢牢钳制住他,几次试下来,都徒劳无功。

    “伊恩,是我!”后面的人说道。

    伊恩听到那人说话,停止了挣扎,因为他听出那声音他很熟悉,而且话里不含一丝恶意。他回过身,后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乱糟糟的棕色头发,披在肩头,走动之间,腰间亮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剑,“维嘉,原来是你!”他说道,“还有玛丽和玛格丽特修女。”

    原来拉住他的人是维克多,他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意外相遇。

    “伊恩,往这边走,”维克多松开他的手,示意他跟着他们走,“我们赶紧出城!”

    “怎么了?”

    伊恩听维克多的声音急促,修女神色凝重,竟连小玛丽都一脸紧张和害怕,似乎将要有重大的且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第一时间想到刚刚他用魔法烧掉霍夫曼和杰克老巢引发的大火和巷道里他用音波矛杀死的男人,有人目睹了他行凶?由此,他猛又想到了那张通缉令,和通缉令上他的罪名,他差点忘记了,那是由贝鲁斯兰的冒险者协会发布的,维克多和修女或许已经看过了,他们都是富有正义感的人,绝不会对他的肆意妄为置之不理的,所以他原本预料的诘责没有了,他准备好的理由失去了用武之地,他的左手莫向腰间,心里暗自充满戒备。

    “城里不安全,我们边走边说,”维克多说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他们想帮我……难道治安官和冒险者发现了我,将要抓捕我……”伊恩不露声色,心里胡乱想着。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我们下楼吃早餐,玛丽震惊地发现楼下的人脑袋全部背在后背上,而脖子上全是一颗鱼头。”

    “怎么可能?!”

    伊恩乍一听到也惊讶了,他扭头看着街道上来往穿梭的人流,肩膀上担的是和他一般无二的人头,他们或富贵或穷贱在他眼里和往常没任何不同。

    “很吃惊对吗?我们也感到不可思议,”维克多说道,“只有玛丽才能看到。我们同样看不到。”

    “你的看法呢?”伊恩问修女。

    修女回答道,“神教我相信身边的人。”

    “玛丽,”伊恩听后信了七八成,但仍看着小女孩,认真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说谎,”玛丽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所有人长了一颗鱼头,他们原本的头都背在后面。”

    “我们呢?”伊恩问。

    “你没有变成鱼头,老师和玛丽姐姐也都没有。”

    “除了我们呢?”伊恩听她这般说,稍微放下心来。

    “除了我们他们都是鱼头,好奇怪,他们好像彼此都没发觉……”玛丽惊悸又疑惑的扫视着周围说道。

    “先不管他们,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伊恩看着眼前的人群忽然后背和后头阵阵发凉,他突然觉得时间紧迫起来。

    “是的,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了。”

    贝鲁斯兰城门来着,城头看不到一个卫兵。城墙上的卫兵挤在箭塔里,城下的躲在城门洞里,其余没有轮戍的则聚集在一侧供他们临时休息的长条木屋里。承平日久,他们疏于训练,光明正大偷懒耍滑,不用担心长官的训斥。

    城门口的卫兵抱着长矛呆呆望着行人,大雨已歇,天空放亮,暗碧的森林山峦,白浊弯曲的河面,显得格外醒目。此仍有零星的雨丝,落到城外的枯草地上,落到德林毕尔河对岸田野里,加速它们的腐烂,袅袅升起一层淡淡的寒烟。

    伊恩和维克多、修女以及玛丽走近城门,因为刚下过雨,外出的人一个都没,玛丽突然站住,抬起头对三个人说,“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了。”

    “谁?”他们左右张望,“他们说什么了?”维克多问。

    “一个人说‘淹了吧!’,一个人说‘还不行!’,先说话的人问,‘为什么?’,后说话的说‘一男一女一少一童还没出,一商一仆一兵一丐还没入。’老师,伊恩,玛丽姐姐,他们说的什么意思?”玛丽复述完天真地问道。

    维克多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时一阵得得地马蹄敲打着泥泞地面的响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接着一串粗鲁的咒骂声从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卫兵抱着一支长矛走进城内。他摸了一把湿漉漉的衣服表面,衣服外面一层冰凉而有渗透力的苔藓样的水分,他抱紧胳膊,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声露出厌烦地神情。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驶过来,马车前面坐着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他拉着缰绳,甩着鞭子,赶着马车进城。卫兵拦住马车,和仆人说了几句话,车厢的小窗打开,一个带着假发,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手指挑着窗帘,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不耐烦地说着仆人。卫兵看到车厢内的人,僵硬的脸顿时融化了,非常麻利地办完手续,放他们进城。

    “这就是一商一仆和一兵了,”维克多说道,“如果玛丽没遗漏,应该还有一个乞丐,很奇怪,我没发现有乞丐。”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马车后面露出一个拄着木棍的身影,他另一只手拿着一只破碗,正慢吞吞的进城。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分别

    伊恩、维克多和修女与玛丽顺利的走出贝鲁斯兰城,又有遇到任何阻拦,可能在城门边的卫兵看他们沾满尘土的破旧斗篷,惶的样子,所以认为他们是城里最常见的贫穷的冒险者,所有也不阻拦,只扫了他们一眼,任由他们出城。仆人赶着马车,驱赶着凑近车厢的乞丐,口中尽是责骂与厌恶,卫兵站在原地不动,冷眼看着他们,商人已经放下窗帘,对车外的事情不闻不问。维克多他们与他们擦肩而过,沿着他们走过的道路往外走,伊恩认得这条路,高高的仿佛瀑布一样泻落下来的笔直大道,那是行商载着他进贝鲁斯兰的路,他们曾在山坡的顶端鸟瞰繁荣的城市,述说着独属于这座城市的荣光。

    他们刚爬到山坡顶端,没有任何缘由地,无声无息,心猛的下坠,,一瞬间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呼吸都困难,伴随着一股晕眩和一切不真实的感觉,还有毁灭和新生的解脱感。他们相互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同的感受。他们身体僵硬,似乎身后就是大地尽头,他们缓慢地转过头,在他的面前,贝鲁斯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阴沉可怕的水面,浊浪汹涌,很快涨到他们脚下,不在存进。

    不曾发生惊天动,天地色变,一个大湖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如同一弯巨大的弯刀,将大地坼分,简直和大海般辽阔和浩瀚。很快湖面上产生了大量的水汽,遮挡着远处的浩渺的波面。伊恩看看维克多,修女和玛丽,目光落到一波一波拍打着地面的波浪上,顺着波浪的曲线延伸,在苍茫的白色湖面前,黝黑的群山、静谧的森林,超越人类想象力的神力与寂寥,他们在寒风中显得异常渺小。在贝鲁斯兰发生的、听闻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就像他们在依旧在荒野跋涉,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他们休憩间做的一个荒诞的梦,只是那些梦,梦中的寒冷、忍耐和绝望,深深刻地留在了他们的生命里。

    这时,一团朦胧的细微的不明物体忽然从伊恩眼帘,像一片羽毛,又像一瓣落花,斜斜地飘落,消失在白浊的波浪间。他两边张望,很快发现了它更多的同类,由如昆虫缭绕在他周围,突然一只小东西碰触到他的脸颊,他只感到微微冰凉的感觉,那只小东西就无声无息消失了。伊恩若有所感,抬起头望着灰色的天空中它们张着翅膀尘埃般坠落,下雪了,北地的第一场雪终于到来了!和往常一样,初次降雪往往雪并不大,也不太密,随风轻飘,它落在阴郁的山脉和大湖之上,穿过光秃秃的树枝上,轻轻地落进枯黄的草窠,点点白色的小花又被风吹拂,颤颤发抖,终于打着旋儿起,落进刚刚形成的茫茫的、白浊的大湖中。

    “贝鲁斯兰的雪才是北地的雪!”阴沉的天空簌簌飘落雪,像吹落的蒲公英落在他们肩头,伊恩记起行商的话,他望着湖面,湖水下面有教堂、市政厅和很大的广场,市民、商人、冒险者、当然还有诗人……伊恩正想着,一条硕大的鱼尾‘哗啦’拍打水面,击起一朵浪花,然后游向深处,他看着一闪而过的青色的鱼尾,来不及分别那是一条鲑鱼,或是一条鲟鱼,或是银沙拉斯鱼,那些都是在贝鲁斯兰经常食用的鱼类,想到此处他的舌根底部泛出浓味炖鱼的腥味,“以后我再也不想吃鱼了!”他对着湖面说道。

    “伊恩,我们在此分手吧,”修女率先打破沉默,“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带着玛丽回南方。今天发生的事情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要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让她成为最伟大的人。”

    “其实我们在贝鲁斯兰等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维克多向他详细解释道,“玛丽还是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成长,本来我想带她回家,但考虑到我是个男人,玛格丽特表示愿意抚养玛丽,我相信相比我们两个男人,她更有条件和足够的耐心照顾好玛丽。当然,我们在征求你的同意。”

    “玛丽不能毁在你手里,她是个受神眷顾的孩子,”修女严肃地的说道,“从人类获罪那一时刻开始,神就开始试图救赎人类,他藉着从世间拣选人,上古时代的利斯塔、古时的菲欧娜,伊菲、现在的卡鲁、凯伊都显明神爱人的心意,无论是南方和北方,贫穷和富贵,还是人类的历史,都足以显明神的爱。玛丽是神的孩子,顺服神的差遣、为我们作了卑微服事的榜样,让我们知道自己奉差的身份,带领我们跟随神的脚踪,带领我们的心历经那朝圣的旅程,让我们在受难的默想中再次认识神,他是神子,因着顺服神,甘心降卑来到我们中间,作众仆之仆,我是神差遣来北方,一开始就会错了神的旨意,我不是来寻找弟弟,寻找宝藏的。但是现在我醒悟过来,神是让我来遇到玛丽,引领玛丽的,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泯然于众。”

    “玛丽,”伊恩听了维克多和修女的话后问她,“你的决定呢?”

    “玛丽姐姐和我说,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不管要经历多长时间,发生什么变化,只要心里有彼此,总会走在一起,终会见面,终会相伴。”小女孩苦恼地说道,“我想变得强大,和你一起打败那些坏人,不想躲在你的身后,我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和我一样吗?”伊恩摇着头苦笑两声。

    “玛丽很有剑术天赋,”维克多夸奖道,“但我不得不承认,玛格丽特的路更适合她,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她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此而降生。我会护送她们会安姆,把我的所学全部传授给她,她将是我一生最值得骄傲和得意的学生。”

第三百六十九章 车夫与店家

    辽阔无垠的大森林,茫茫雪海中有一辆马车在禹禹独行。整个北地仿佛一夜春风吹过,所有树木都披了厚厚一层密叶繁花,只不过俱是缟素罢了。伊恩和其他乘客挤在陈旧的车厢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车厢里蒸腾着浓烈呛人馊味儿,一连几天在静默中颠簸,他已经习以为常,满头乱糟糟的油发,满脸油垢,眼睛浮肿,他细细地回忆往事,想念着亲爱的、憎恨的人,马夫赶着马儿的行,乘客相互脸色不善地打量着其他人的行囊,好烦恼人也呵!

    这片被严寒酷暑轮番肆虐了无数个世纪的大地,贫瘠荒芜,只有一派森林。因此,生活在此地的人变的粗狂强悍,内心长满郁郁葱葱的森林,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在猎手与猎物的身份之间转换。曾遍布于此的精灵和其它史前智慧物种一样,因不再适应此地的变化,遭到无情的淘汰。而释放出部分柔软天性的同类们,同样被林中到处潜伏的强梁毫不留情地消灭。

    伊恩坐在马车里,闭目假寐,和维克多、修女和玛丽分别后,他上了一辆专门载客的马车。马车的座椅不存在调节角度,背部的承拖力分布不够均匀,没有腰部支撑,座面硬度高,导致臀部压力分布多集中在坐骨处,最容易产生疲劳。

    车厢里很脏且人很多,沿途上车下车,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有对面老把脚伸到他两腿之间然后脱了靴子臭气满车厢的,有硬向他索要金币给变魔术看遭到拒绝而翻脸的,有跟他分享自己和亲如兄弟的朋友妻子的既好玩又刺激经历的……他数不清记不得多少个人对他叽里呱啦说一堆方言,他听不懂,野不感兴趣,只觉得各种各样奇怪的噪音,还有不时突然而起的轰笑。

    开始的时候伊恩只感到很不适,当共同度过白天后,他变的同样邋遢,自然而然学会对外界反应麻木不仁了。迎着舒缓起伏的驿道,一言不发地、麻木地发呆。窗外黑漆漆的,高耸的树木将月光完全阻挡住,什么都看不到,周围的人,都是很无聊,慢慢地连说话都懒得张嘴了。都或发呆,或睡觉。这时寂静无声的林中只有不住摇晃的暗淡油灯,和一串急促的马蹄之声。

    拂晓时伊恩开始朦朦胧胧犯困,毕竟愣了一夜,身体慢慢吃不消了,就开始闭眼睡觉。他睡的很浅很浅,大概一个小时,可能更短,便惊醒了,虽仍然困但不愿睡了。外面的风景很漂亮,连绵的群山和蒙蒙胧的山头,分不清是雾还是雪,山坳里卧着小小村落,一切都很宁静,他心里便感到舒服,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伊恩再次睁眼是被车厢外的一阵吵闹声惊醒的,他透过车窗发现马车停在一个前后不着的地方,路旁雪地中卧着一座简陋的木屋,几根松木撑着,黑色的灰破毡步搭在上面,用石头压着。七八个穿着破破烂烂皮袄的男人听见马车声从木屋走出来。他们和车夫颇熟稔,纷纷打着招呼。

    伊恩脚发酸,双腿发麻,小腿甚至有点水肿。脖子和肩膀间酸痛,非常不舒服,很想伸展一下胳膊,却实在不好意思进行大幅度地动作。马车过了很久仍不行驶,他心里就特别焦虑,甚至有点坐立不安,怎么调整都不舒服,他突然想站起,但是空间狭小,想躺下,但是人多,只好坐着。

    “理查德,这趟还行吗?人多不多?”车厢外一个大清早就醉醺醺地的汉子站在木屋门口问车夫。

    “当然了,”车夫犹在马车上提高声音,“北边都穷疯了,拼了命往南方跑,你见我回来的车几次空过?”

    “这才像话,昨天‘傻子’下套套住一只傻狍子,狗崽子们都抢疯了。要不是我护下半条腿,今天你就但狗窝找剩骨头啃了。快下来,陪我喝两杯,”那个人猛一个喷嚏,鼻涕粘在浓密的胡须上,也不揩,鼻子涨的通红,他接着朝外面的人指指车厢手吩咐道,“叫他们下车吃饭。”说完转身进了内屋,也不等车夫。

    “吃饭?”伊恩看看外面奇怪的说道,“现在的吃什么饭,夜宵,早饭,还是午饭?”

    “这是这一行的规矩,店是地头蛇,车行和领主的手下联合开的。一个大车,装十几个人,到了这里,就停下来。一帮打手拎着家伙,赶人下车去店里吃饭。不下车的,一顿胖揍。下车的,不管你吃还是不吃,馊的、臭的,跟猪吃一样,一片大半是锯末和沙子的面包,一碗掺着树叶的菜汤,一块吃剩下的臭肉,要你十几银币算大发慈悲了,心情不好会要金币的。我看你年轻气盛,要忍住,不要不服气,按着他们的意思来,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惹恼他们抢钱抢货都是小的,杀人的都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畏缩着不让车外的人发现,一边悄悄指点伊恩。

    车厢内众人乖乖的一次下车,轮到伊恩站走车门口,抬头一看,由于他站在高处,扫过他们的人头。看见后面一个大高个,一直盯着乘车的人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伊恩,伊恩也看着他,直到后面的人推搡,伊恩移开目光,他仿佛得胜似地一笑,也把视线转向一边。

    伊恩跳下车,脚一阵绵软,感觉像进了更大的车厢里,天地不停晃动,耳边不停有车轮迅速碾过那肥沃黑色土壤的摩擦声,大约持续半分钟,才慢慢消失。他旁边的罗圈腿的矮个子却已经不耐烦,在伊恩的背后狠狠了一把,害得他差点摔倒。

    伊恩猛地回过头,愤怒的俯视着小个子。那个罗圈腿矮个子一挺胸膛,手中木棒轻轻敲着脖颈,木棒的末端镶着几颗长长的铁钉。他眼白向上一翻,鼻子哼哼唧唧,十分嚣张挑衅地道:“怎么?不服气?!骨头痒痒了是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松松骨,止止痒?”

第三百七十章 绝不饶恕

    径自去往木屋的同车的承客纷纷停住脚步,一齐回望,顾不上吃饭了,轰的一声,都向回涌,一直挤到伊恩和罗圈腿立着的地方,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圆圈,就像扑倒的一个箭靶子,伊恩的罗圈腿化成靶心的圆点。一颗颗脑袋埋在像枯草的头发下,伸着像蛇一样长的脖子,又怕又想的探着头部灼热的盯着圈子里的人,他们紧张的睁大眼睛,生怕漏过每一个环节,气氛一时压抑而凝重。

    “人类大抵这样,不论事好事坏,好像唯有自己能跳出干系,只管袖手旁观,就像看戏一样。如果是好事情,免不了不开心,并免不了阴阳怪气地暗地里诋毁一番。要是事情不好,也只不过是个看客,与自己没多大关系,掬一把眼泪,显示自己的善良。如果牵连到他们了,就极力推脱,不能推脱掉责任,最坏结果是换个地方过活,那就是天塌了,万万划不来的。因此,看热闹的多,想别人好的少。就算有人出来仗义执言,他们也会用假设、猜测各种小道消息把他拉到同一水平,然后得胜似地说:看!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思。”

    “乞丐死亡,路人受重伤,总会聚拢一群看客,指指点点,陪出许多眼泪,赚足满足感。只要自己不出事,死再多的人也无所谓。独以活着为目标,为了活而活着,只要能活着,不怕付出任何代价,那怕是吃屎。屎虽然臭,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虽然这样活得实在低贱,实在窝囊,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活着,即使是一只狗,也会有阔起来的可能。”

    “人类还是一种可以在欺凌弱小中获得满足的生物,受到欺凌,愤怒者挥刀向更弱者。欺凌者获得补偿,向受欺辱者解释说,这是生物的天性,弱肉强食,人性再强大,也有兽性,生来就有。说弱肉强食,荒野法则什么的,只是为欺凌的行为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动物的弱肉强食是为了饱腹生存,而非玩乐炫耀吸引眼球。每当看到人说人和动物在这点上是一样的,我就想说,别侮辱动物!这种残忍是人类独有的,动物才不会这么做。”碎魔晶克林辛尼朋特有的讽嘲在脑海回响。

    “怎么会,”伊恩后退两边,放低姿态,内心回答道,“至少我不是。”

    “狗崽子怎么回事,到底吃还是不吃。”这时,内屋正对着门外的红鼻子朝着这边怒喊,车夫正在旁边胡吃海喝。

    “咦,”人群发出一阵失望地唏嘘,他们多半不满足,不肯散去,俱眼巴巴渴望着。红鼻子咆哮起来,人群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围在圈内的一个人晃动了,哗啦啦挤到在后面人身上。于是人群纷纷散去,朝同一方向走去,闲言碎语如同蜜蜂扇动的透明翅膀嗡嗡响,多半还未满足。

    “我就算捏一只泥人来,都比他有脾气哩!”同乘马车的一个黑脸膛的青年男子用小声而伊恩却能听清楚的声音说道,同行差不多年纪的紫红脸膛男子伸手,却够不到他的肩膀,尴尬的举了半饷,最后装作挠头挠,又放下来。后跟上来的人从旁笑骂了几句,却全是附和黑脸膛的青年男子的。

    伊恩跟在最后,没人愿意和他一起走。木屋分割成两部分,他们去的地方没有墙,只几原木柱子撑着。中间一口熬着东西的铁锅,还没走到屋中,一股辛辣的草腥松叶味就冲鼻而至。乘坐马车的人围在铁锅边,面包捏的凹陷,店里的人用一木勺将锅内的浓汤舀到面包上。

    铁锅旁一个箩筐里装满常见的黑面包,伊恩在逃亡中常吃的食物,和以前他吃的不同,这种面包正确的说应该叫全麦面包或者麸皮面包。其制作的原料并不全是精面粉,而是混合了小麦在磨粉过程中被碾下来的皮层、胚芽、糊粉层及少量胚乳等麸皮。苦难让他接触到更多很广更真实的世界,以前他是绝不会想到用这些东西制作面包的,以小窥大,可见一斑。

    伊恩在最后面,从桌上拿起一片切成片的面包,烤制黑面包时因为加入了锯木屑,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掰下一小块放嘴里,口感有些酸。

    锅中是墨绿色的果然像是草根和树叶的混合物,搀杂著燕麦、大豆及其它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茎块。浓汤咕嘟咕嘟翻腾著,冒著刺鼻的气泡,很难让人认出是食物,倒就像是老巫婆亲手熬制的毒药。他前面的人用面包捏成的碗盛汤,将钱币抛进旁边悬挂着的篮子里,乖乖走到屋外,随便蹲到一角,将绿色浓汤和面包吃到嘴巴里,苦楚着脸,想必那味道定不辜负那股刺鼻的气味。

    “两枚金币!”轮到伊恩时,罗圈腿不知何时过来,看着伊恩掏出钱币投进篮子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伊恩一指正在吃面包的人们说道:“可他们都是这个价钱。”

    “他们是那个数,你不是那个数,这里我说了算!”

    “你看我和他们混在一起就可轻易猜到,我不可能有金币。”

    “没有商量的余地!要么付钱,要么别想踏出这个门。”

    几个人张嘴看伊恩和罗圈腿,仿佛颇为惊惧。但绝无一人站出来仗义执言。伊恩记起阿雷纳斯和他说过,你是弱者,那么整个世界就会为难你。外面世界比比皆是的一些东西,是伊恩从来没想到过并鲜有接触的丑恶。这些丑恶的东西就像黑夜追逐着太阳一样,到处追逐着、玷污着、甚至扼杀着过于脆弱的美好的东西。

    罗圈腿歪戴着一顶软软的破帽子,歪着脑袋用呆滞阴沉的眼睛看伊恩,似乎想乘着气势和胜利再讲些话。可是罗圈腿的嘴角刚一动,伊恩就看见了他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恶毒下流的微笑。伊恩突然醒悟了:对恶多仁慈,就是对善多残忍。

    绝不饶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冲突

    ‘噗嗤’一声,盛着浓汤的面包糊满罗圈腿的脸,面包坚如砖石,浓汤黏稠如岩浆,罗圈腿爆发出杀猪似的嚎叫。他扒掉面包片,双手蒙住脸。可仅仅一弹指时间,双手突然放下,激烈地筛动。他双手沾满绿色稠质,烫的通红,有密麻麻燎泡,就像得过麻疹的皮肤。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张着口呆呆地,胆怯懦弱,阴狠凶戾,不一而足。

    “水,水!快拿水来!”罗圈腿弓着身闭着眼大声咧咧,浑身直打哆嗦。舀汤的同伴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忙忙向后屋跑;外面闲散立着的同伴此时都面色不善,瞪着眼睛,摇晃着膀子围拢过来。蹲着吃面包的乘客手足无措,纷纷连滚带爬避让,以免卷进这场风波里。

    为首的脸上疤痕狭长狰狞,像一条弯弯曲曲前进的蜈蚣,咧了咧嘴,蜈蚣就像活过来,让人望之生畏。他用用居高临下的神态俯瞰着胆敢挑战他们权威的毛头小子,眼神混合了不屑和狠厉,“小子,胆儿很肥呀,不知道死字怎么拼是吧?”

    伊恩用手指在身前划动,动作如行云流水流畅,最后手指划出一道漂亮的竖勾,完毕笑着问道:“是这样吗?”

    “是吧?!”疤脸吧唧一下嘴,刚才对面少年的手指绕的他晕乎乎的,根本看不出什么,他只觉得对方脑袋好像不太正常。以前只消他一瞪眼,对面就开始恐惧起来,手脚不住哆嗦,大声号啕。他习惯了看对方张着嘴大喊大叫,呜呜挣扎,却听不出说的到底是什么,大概是表示忏悔和求饶的可怜相。每次他都能收获莫大快感,慢慢玩弄,可以从其中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好像变得无所不能。

    “错了,我写的是蠢货!”伊恩摇摇头,“蠢货们!”

    “你敢耍我?!”疤脸又惊又怒,脸色剧变,额头上青筋血管暴涨,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脖子绷得仿佛要爆炸,挂满汗珠,一直红到胸膛。他两眼盯着侮辱他的少年,两眼孔突然闪烁了一下,变暗缩小了,底下闪过一抹冷厉,透出幽幽碧绿光芒,就像饥饿的狼的眼珠。

    “该死的,我非活剐了他!”罗圈腿已经洗掉黏在脸上和手上的稠质,脸与手除了红和水泡。灼热疼痛如钝刀刮着皮肉,**的疼痛遍布全身。他怒吼一声,呲着牙,咧着嘴,五官扭曲错位,挥舞手中的木棒,狰狞地扑上去。周围早已虎视眈眈的同伴见状立刻怪叫连连,一拥而上。

    伊恩躲过罗圈腿全力砸下来的钉头木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前一扯,他一个趔趄,向前扑倒。伊恩抬起右腿,膝盖猛的撞了一下他的脸。罗圈腿的鼻子立即迸出了鲜血,鼻梁折断,出现一大道伤口,血液不住地汩汩往外流。当罗圈腿倒地之后,伊恩又一脚踹飞紧跟而来的瘦子。罗圈腿的同伴发出了吸气声,完全不敢莽撞,都变的谨慎起来,放缓脚步,企图慢慢合围。

    伊恩趁机后退,他没有忘记他的剑术教师兰洛斯给予他的教导,战斗的时候,尽量制造一对一的环境,不断移动,只使用拳头击打对方面部和上部要害,避免和他们抱摔在一起,绝不能把后背暴露给敌人。

    一个侧面绕过来的男人拿着一根木棒准备袭击伊恩,伊恩敏捷的侧身躲过了木棒。那木棒敲到了地上,伊恩用脚把木棒踩到地上,拳头在那个男人的耳蜗旁狠狠一下,那个男人只觉得脑内嗡地一声,直挺挺倒下了。

    “那家伙是练过的,去拿长家伙来!”疤脸从地上爬起来,把一口粘稠的血吐在地上,“你们几个围住他,别让他跑了。”眼看斗不过伊恩,他们有改变策略,几个围住伊恩的男人捶着胸膛示威,哇哇乱叫,其余的人纷纷的回去拿那些东西去了。他们的身后木屋里摆放着锄头和铲等工具,如果他们装备了那些工具,伊恩就无能为力了。

    挥舞着锄头和铲等工具的男人排成一堵墙,没有锄头和铲的不敢靠近,就丢了各种石块袭击伊恩。这些石头砸在身上很疼,这些人卯足了力气,朝着他的脑袋上面砸着,他们砸的很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命中。看得出来,他们精于此道,就像熟练的猎手,驱赶着进入包围的猎物,一点点压缩猎物活动的范围。片刻功夫,伊恩就被逼到一处墙角,他们用锄头和铲对着伊恩,慢慢地挪动,已经近在咫尺了,没有空旷的场地供伊恩驰骋了,他们脸上渐渐露出了凶残和嗜血的光芒。

    “想不到你的身手挺不错的,如果你的剑在手中,他们肯定跪着求饶,”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好整以暇地说道,“他们同样还想不到是一个魔法师,虽然有缺憾,但拥有的法术连大魔法师都比拟不了,而他们只需要几个火球就能烧成灰,真是一群自不量力的愚蠢人类。”

    “你不是很能跑,很能打吗?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嘛,”疤脸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要把你吊在木杆上,警告那些不听话的人,“在这里,我们就是法,就是规矩。谁来了都得矮上三分,就是贵族老爷也不例外。”

    红鼻子的醉汉这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醉醺醺问疤脸:“怎么回事?”

    “头儿,你来了,事情是这样的,这小子是来闹事的,先挑衅杰里科,又把他烫成猪头,还下死手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我们好不容易围住他。一定不能放过他,不然我们的脸就丢尽了,没人把我们当回事了。”疤脸边说着露出尖锐的黄牙,好像要把伊恩吃掉似的。

    “老大,你可不能心软。你看看我的脸,就这么毁了,我还没讨到婆娘哩。”罗圈腿凑过来可怜兮兮地抱怨,“他打我事小,但不把你放在眼里事大。今天你忍了,我们兄弟以后还能在老狗牙面前抬起头做人吗?”

    “唔,是这个道理,不过要做就做的干净利索。”红鼻子捧着凸出的肚腩点点头,扭头向车夫,“理查德,你没意见吧?”

    “随便,反正他们都付过钱了。”车夫在远处满不在乎的回答。

第三百七十二章 火

    红鼻子把事情定下,摇摇硕大的脑袋,眯着眼喷出一口浓重的酒气,嘴里嘟囔几句转身往回走,就不管后面的事情。车夫一直没有上前,几个乘客方醒悟,自带着谄笑靠前,车夫也不搭理,和红鼻子一同回屋里去了。

    “嘿嘿,小子,怨就怨你运气不好,先把他解决了。”疤脸带着狞笑,阴恻恻的说道,前面举着锄头和铲的壮汉一起向前,垂肩弯腰而使得看起来比较矮。后面的打手横着木棍,或捏着石头,或干脆赤手空拳,俱用一种看尸体的目光看着伊恩,嘴里发出阵阵恶笑,他们一步一步逼迫近,不给伊恩腾挪的余地。

    唉,伊恩叹口气,这类人脑子普遍不好用,都以为自己很厉害,懒散不爱欢劳动,喜欢不劳而获,凭着血勇不考虑后果,没有底线。当聚集在一起时,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比别人更坏,以便在团伙的摄取的利益中着更大的比重,或者获得更高的地位。

    不远处的乘客手足无措,木然的站着,既不上前,也没有散去,就像失掉头羊的羊群愣在原地。他们都伸着脖子,努力从幢幢人影缝隙中看一丝究竟。瞪大眼睛,又怯又紧张,闪闪的像两片反光的玻璃,冷冷地没有一丝感情。几个聪明的乘客面带忧色,却也在观望,而不趁机离开。

    伊恩神情突然放松了,掸掉身上的灰尘,抬起头,潮湿的白蒙蒙的雪雾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一团白光似的太阳高高的悬挂在上空,炽热的光芒照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半眯着。无边无际的森林,灰暗如岱,苍茫里,他放佛看见各种各样的树枝在雪中发出吱吱颤抖的声音。

    “小子,你傻了,不害怕吗?”疤脸开口了,他意外的没有看到预料中情景,走投无路的他应该瑟瑟发抖,和屎尿俱流,或者他大声地哭号着,用指甲抓碎了自己的脸表示忏悔,舔着他们的脚不住求饶,抑或直接撅起屁股,只求活命。**?他突然注意到对付穿着漂亮的真皮靴子,而他们却都树皮靴子,“该死的!”疤脸见他仍默不作声,暗暗啐骂一句,决定不让对方痛痛快快的上路,要让他临死前好好尝受人间痛苦,他们加快了速度,他要让哀嚎彻夜不息,流血涂满白雪。

    轰的一声巨响声,红色的火焰仿佛流星坠落,刹那席卷了周围二十多英尺的空间,在高热的震颤中,在前排举着锄头和铲的壮汉被火焰瞬间吞没,他们来不及逃离,全变成人形蜡炬,怒放的火焰舔舐着尸体,哀嚎着纷纷扑倒,和锄头和铲的木柄一同燃烧……

    尽管隔了有很远,但围观的乘客还是感受到了那股炽烈的热浪。他们立即充满畏惧地看着伊恩,仿佛才真正开始认识他,而不是那个在同一车厢里待了一天一夜之久,有些腼腆、懦弱,不大爱说话的少年。伊恩仍旧站靠墙站立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缕火星迅速消失在手指间。

    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幸存着之间传递开来,周围变得混乱起来,他们相互推推攘攘,听不出是哭声还是呐喊的声音很快在空旷的山间了回荡。伊恩冷眼看着骚乱正在蔓延,喊声,哭声,惨叫声响彻一片。

    幸存的打手向四面八方溃逃,许多人都被冲散,被推倒在地上的人几乎站不起来,就抱住前边人的小腿,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段浮木。被扑倒的人扒不开后者的手,就毫不留情猛踹。前面的人用力地踹着后者,后者越用力的抱紧,牵着踹的力量也越大,后面的抱的就越紧,他们比着谁先放手。再后面同伴的脚印在从他们身上踏过,倒在地面的两个不住呻吟蠕动。最后,后面的那个人受不了,他撒开手,蜷缩着,如一只熟透的虾,侧躺在地上,而不远处躺着前面的那个同伴。

    他们蹒跚着逃跑,或互相抱做一团的打手,无论挣扎还是祈祷都传不到神祗那里。眨眼之间,他们连同车夫一同化为焦炭。

    乘客们个个眼睑缩进眼眶内,两眼露出一点点浑圆的褐色或蓝色的眼珠,往外凸着,眼白膨胀着,眼珠紧缩着,两股颤颤,忘记怎么迈开退步,伫在原地。

    木屋像没有支架的躯体,轰然倒塌,强徒的生命,与他们的贪婪和**,还有他们紧抓不放的染着血汗渍迹的钱币,全掩埋在废墟之中。不需要多久,黑色灰烬会化为泥土,完全融入大地,荒野恢复平静,草木萧瑟,总之都成昨日的痕迹了。

    伊恩缓缓停下来,目不转睛望着红焰与黑烟,一句话不知怎样自然而然吐出来。后来,伊恩曾经长久地感到疑惑:是否受到了碎魔晶暗示并非发自真心实意,自己那天是否有资格,是否单纯因为激动而词不达意,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成为了他后来生涯的注脚。他用再也记不清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再没发出过的一种特异的语调说:“我讨厌人类!”

    “尊敬的法师老爷,”那个提醒过伊恩的年纪稍长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远远地站着,好像再走近一步他就能抽走他的脆弱的灵魂,“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同样受着他们欺负,所有委屈只能藏在心里,敢怒而不敢言。请饶恕我们先前对你的冒犯,我们敢对神发誓,我们不是有心的。我们不值一提的人,我们是愚笨的人,我们是一群虔诚的无助的可怜人。我们没有做过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求好好的活着,求你放我们走吧。”

    幸存的乘客聚集在那个男人身后,哈腰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律沉默着。他们身后的马受惊不安,突然跳起来一阵急促的嘶鸣,蹄子不住刨土,颤动着的鼻子甩出响音,双耳一耸一耸,睁大着的琥珀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烧近的火焰,马车晃动地嘎吱嘎吱。

第三百七十三章 冰湖镇

    伊恩向那边走去,他们恐惧的看着肆意杀人的魔法师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人群中向他索要钱币变魔术未果的壮年男子膝盖噗通一软,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抓着泥土,头仰着,浑身筛糠似的,嗷地干嚎起来;年纪稍长的男人冒着冷汗,小声而又虚弱的嗫嚅,“慈悲,大人……”

    让他们庆幸的是那个可怕的魔法师并没有对他们倾泻铺天盖地的火雨,而是径直过去,拉住马嚼子,拍着马脖子,抚摸着马。马害怕地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陌生人。伊恩安慰罢受惊的马,解开挽具,马立即如离弦的箭跑开。目送那匹马消失,又解开另一匹马,两匹马一前一后朝同一方向奔驰而去,带着四溅的雪泥消失在隆起的山坡的森林边缘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灌木间,低矮的灌木后面是峻拔挺立的树木。

    伊恩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人群,沿路前进,走出一段距离回头,那些乘客正朝着和他相反的冰湖镇的方向跌跌撞撞狂奔,陆续在一个弯道处消失踪迹。伊恩随手将行李抛进次元袋,轻装简行。在乘坐马车到时候,为了不惹人注意,特意把皮袋拿出来,现在不需要了。

    “因为离别而伤心气恼吗?”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欧呵呵呵!可怜的人儿,你一定认为你们的旅途会天长地久,就像书中描写的那样,一起经历千难万险,打到各种强大敌人,识破各种阴谋诡计,不但能复仇,额外还会获得力量、名誉、财富、爱情、幸福等等……可你们只起了个开头,就匆匆结束了,到头来你仍旧是孤单一人。”

    “我不是,”伊恩马上否定,但想了一会又沉吟道,“或许吧……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没有别的原因。”

    “呵呵,”克林辛尼朋尖笑几声问道,“接下来你要去那里?”

    “冰湖镇。”

    “现在的你还在乎埋在地下的那点东西?简直不可思议。”

    “凛冬将至,接下来是漫长的黑夜,这对你对我很不利,”伊恩说道,“我想不到去那里,不如去那里,那里至少留下很多魔法资料供我在整个冬季潜心学习。”

    ……

    伊恩望着白雪皑皑的冰湖镇,那全然是陌生的景象。冰湖的冬天放眼望去,都是冰雪的世界。即使是像白桦树这么高傲的树,也被压弯了腰。环保小镇的湖面结起了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也折射出耀眼的蓝光,他目光逡巡,视线范围内是无休无止的白色,和铺满天际的极其干净的宝蓝色。偶尔出现一抹暖色的火光,让人心里生出无限的孤独与哀愁。漫长的冬季,带来的是极夜与消沉与涣散的精神。基本上就中间两三小时有太阳,但很多时候都是阴天,下雨或者下雪,真正有晴天那就是降温了,但大部分人在冬天里的愿望就是晴天的时候多一点。他们宁愿晴天的时候忍受低温,也不愿意整天对着黑夜愁眉苦脸。

    伊恩慢慢回忆起第一次到冰湖镇的情景。冰湖镇和无数北地城镇一样,都处在莽莽针叶林带环绕之中。以环北地商路为纽带,冰湖镇再往北是暮霭镇,它和暮霭镇是人类文明辐射的极限,以人类为主的最北端的聚集地。过了两镇,北面就是茫茫冰天雪地,除了坐落于凯恩巨角与冰流莱克迪尼河畔的大名鼎鼎冰风谷十镇外,人们对那片广大区域所知甚少,因为严酷的环境不再适宜人类的生存,除了那些通缉犯和冒险者,那里是各种亚人种族栖息生存之地。

    冰湖镇地处风景绝佳的弓箭河和松林之中,在他初来的那个季节,小镇的色彩就像一幅油画:闪亮的阳光,暗墨的森林,碧绿的湖水,银灰的山脉,雪白的山顶,与连成片的暗红屋顶,让这个小镇带着神秘而静谧的气息。

    小镇外缘是高达二十英尺的木制墙垒,镇内是低矮错落的木房,宽窄的巷弄。一切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的模样,古旧斑斓的建筑物典雅、精致。道路两侧的住户庭院里、露台上、商店的橱窗、门廊前、街灯柱上,随处都有色彩斑斓的鲜花装点和别出心裁的手工装饰物,这些本该寻常的小东西经过各家女主人的巧手布置,立刻变得精致富有观赏性,让那时的他一路应接不暇。

    小镇的主道叫做亚当斯大道,是以领主家族的姓氏命名的。大道两侧除了各种旅馆、酒吧、面包房、奶酪店、杂货店、理发店外,各种商店和手工作坊等等一应俱全,五花八门挤满了大街两侧。商人们或是徒步,或是骑着载货的牲畜,络绎不绝地来到这里。但是他们的麻烦事情也不少:沿路的关卡税,路上的土匪,严重不足的流通货币以及随时可能短缺的货源。在这里一般只是交易一些生活必需品,例如盐、鱼和谷物之类。收购小镇附近出产的羊毛、奶酪、矿藏,也有少量捕获的异族奴隶和珍贵的宝石等奢侈物品。

    他记得小镇的居民,与男性相对随意的装束相比,女性则是过膝的长裙,外面同样是斗篷,佩戴着戒指、护身符、项链、头饰等的装饰品,严严实实,一丝不苟,挎着篮子在大街小巷匆匆穿行。与主道纵横交错的一条条小街,多冠以北地最常见的野生动物名称,如灰狼、棕熊、红狐、驯鹿、麋鹿等。其中灰狼街与亚当斯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是小镇的中心。

    亚当斯大道北面是行政机关,对面是领主的府邸,中间是圆形广场,广场周围有各种神祗和亚当斯历代家主的塑像。恶亚当斯伯爵雕像下边树立着各种古老的图腾,他们是历代伯爵开拓领地与征服异族的战利品,树立于此,供后人瞻仰,以示祖辈的彪炳战绩和这一寸一缕得来的艰辛。广场侧面还有一栋老屋,是小镇建立起的第一栋房屋,是见证着小镇发展历史的遗物。

第三百七十四章 镇内

    高峻挺拔的奥维涅山脉延绵不绝,环抱着冰湖镇,记得夏季融化的雪水及冰川在山中的小溪汇集,形成弓箭河,河水汤汤,穿过小镇,将小镇分为南北两个部分。一座座各式各样的桥飞架南北,其中弓河大桥的南头是商人昔日和原来的土著居民的毛皮交易场所。沿着弓箭河从此处继续往下游走三四英里,裸露的石灰石岩层因河水冲刷着受到侵蚀,形成咆哮而下的瀑布,是当地有名的景点。

    在栉比鳞次的建筑物中,一座尖顶教堂,依旧很是吸引伊恩的目光。透过积血依稀能教堂外面镶嵌着由玫瑰色,红色和黄色的宝石镶嵌组成的日出破晓的圣徽,那是属于晨曦之主洛山达教会的教堂,也是在远处看见的一抹暖色的发源地。伊恩很奇怪,在北地的居民,被重重森林包围,信仰森之艾罗娜或树木之父西凡纳斯的相当少,反而相当多的人选择信仰洛山达,这或许因为北地凛冬漫长,白昼极短,阳光也就显得弥足珍贵的缘故吧。

    这座洛山达教堂虽然不大,但对小镇居民来说它就是一个神圣的所在。他们每天的祈祷、赞美、学习和劳作都占了很大的比重。居住在里面的牧师孜孜不倦告诫聆听他们教诲的信徒,应该时刻遵循着晨曦之主所定下的种种诫条。面对此情此景,伊恩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修女,如果她在这里,一定感到很欣慰吧。

    他记得小镇里的居民生活闲散适意,按照各自的爱好,聚集在俱乐部或者行会里。伊恩当初惊讶的发现镇内竟有图书馆,周围也不缺乏可以讨论神学和哲学问题的有识之士。他曾一厢情愿地猜想这是因为那位神秘魔法师居住在这里的缘故,小镇的比别处更加包容,理性地看待问题。现在他经过那里,图书馆的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门可罗雀。

    “当你喜欢一个人,就拼命的夸大那个人,把遇到的所有好的事情全附会到他的身上,好像他改变世界。但当你冷静下来,你会发现,其实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甚至是糟糕。人眼睛都是有色的,只看自己想看到的部分,自动忽略不愿意看到的部分。”伊恩想到这里,不由地朝小镇的西方望去,目光越过白雪覆盖的红色屋顶,越过小镇教堂高耸的钟塔,即使是在怎么明亮的阳光下,一座黑色高塔拔地而起,像一柄淬毒的刺剑,直刺苍穹,于阴森诡异中隐隐透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知道冰湖镇的居民虽然以他们家乡居住着一位强大巫师而骄傲,但同样畏惧拥有这种强大力量所带来的毁灭。不过让人欣慰的是那名叫做阿雷纳斯的魔法师颇善解人意,他把法师塔建在位于小镇外大概四英里远的森林边缘。这样既可以消除小镇居民心中莫名的不安,也保持了巫师天生的畏惧与神秘感。事实上,双方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居民们不用战战兢兢担心突然爆炸的火球或蹿出的恐怖魔物破坏他们原本安静的生活,魔法师也拥有了一个安静的可以任意他们钻研魔法的环境。

    北风呼啸着从狭窄的街道迎面吹来,风头如刀,冰屑像沙子撒在伊恩脸上,他眯着眼,眼角湿润,似乎就出了泪。他身体前倾,被风推着摇摇晃晃欲往后退,只好停下裹了裹披着的斗篷。他仰起头,已经过了中午了,和他初次到来的时差不多的时间,但天气和现在截然不同,那一天太阳炙烤着大地,知了拼命的叫着,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叶子都卷成了细条,大街上也看不到几个人。他想直接去法师塔,不知怎的,却犹豫了,“也许阿雷纳斯先生正在午休,”他如此想到,“我应该等一会去拜访。”

    现在想想他举止是多幼稚可笑呀!但当时伊恩却越想越觉得应该这样,他踌躇一会,摸了摸肚子,走向那家旅店。他推开旅店厚重的木门,也许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店里面并没有多少食客,老板正靠在柜台之上打瞌睡,他敲了敲柜台的木板将那位睡得酣甜的老板唤醒。

    “给我来一份土豆牛肉,一份面包,再来一杯麦酒。”伊恩吩咐道。

    老板无精打采地睁开眼,打量了来人一眼,模模糊糊没有看清楚,嘴巴下意识地说道,“本店的硬头鳟鱼,是本地的一绝,刚捕捞的鳟鱼味道鲜美,清蒸的方法虽然简单,却不会破坏鲜美的味道,更香嫩可口,客人要不要尝尝?”

    “可以,给我一份清蒸鳟鱼。”伊恩从善如流。

    老板闻言精神一振,立刻清醒过来。对面的客人年纪不大,黑头发,黑眼睛,没有那些贵族子弟苍白的面孔,脸庞倒和那些平民孩子一样健康红润。身上衣服的用料和样式绝对很讲究,很多地方已经磨损了,不过还算整洁。老板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类人了,冰湖镇永远不缺偷偷离家出走,慕名而来,充满幻想和野心的少年。不过他背后的那个巨大的背囊,又显得不伦不类。

    “你坐,你快坐,我马上给你准备。”老板指着店内的空座位殷勤地说着,“小心,慢点走,别磕着。”

    麦酒、烘烤的松软的面包以及热气腾腾的土豆烧牛肉和清蒸硬头鳟鱼很快摆上桌子,老板双手不住搓着戴在身前的围巾,满脸献媚的笑着道:“哎呀,刚才你没说清楚,我就把牛肉和鳟鱼全做了,我以为你知道量的……”

    伊恩皱着眉头看了看满桌子的菜,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已经到地方了,用不着再为了钱而担忧了,就乐得大方一点,“没关系,”他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这样我就可以更好的品尝你的手艺了。”

    “哎呀,你这慷慨,你是我见过的最大度的小绅士。”老板眉开眼笑,不住地恭维。他搓着手,手中脏兮兮的围巾绞成一团,却浑然不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塔外的人和塔内的人

    盛在一个木质大托盘中硬头鳟鱼很大,足够三四个人饱餐一顿。鱼的背部和头顶部黄绿色,体型修长,体侧沿侧线中部有一条宽而鲜艳的紫红色彩虹带,延伸至尾鳍基部。体侧一半或全部布有黑色小斑点。上面撒着迷迭香和鼠尾草等香料。伊恩在老板的注视下,划破鱼身,入手感觉肉质坚实有弹性,叉起一大块白花花的鱼肉,香香的,鲜鲜的,这个季节的鱼咬上一口,一股鱼汁流了出来,鱼肉丰腴而刺少,味道的确不错。如果不考虑它的量,和老板的狡黠,伊恩将会很满意这道菜。

    “吃的还好吗?”这个时间店里没有客人,老板乐得清闲,就坐在和一旁跟他聊天。

    “还行,”伊恩应付道。

    “你要去城西的法师塔吗?”

    “你怎么知道?”伊恩明知故问。

    “来这里的年轻人,基本全是想拜我们的魔法师为老师的,”老板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自打我从我父亲手里接过这家旅馆,已经四十多年了。每年都会有外地赶来的年轻人,他们都和你一样,不过他们从来没有成功过,全部遭到了拒绝。”

    “阿雷纳斯先生已经在这里四十多年了吗?”伊恩有些意外,没想到魔法师的年纪比预料的大,他原本以为他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

    “没有人记得魔法师在这里多少年了,”老板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从我祖父开始经营这家小店的时候,魔法师的法师塔就已经屹立在城外了。就算小镇最老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好像他就在这里,和奥维涅的山峰一样永恒,静静陪伴着我们老去。”

    “最近三十年来他离开过冰湖镇吗?”现在这是伊恩唯一关心的问题了。

    老板摇摇头,“不知道,魔法师很神秘,我们没人认得他。你不知道,他们和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居住在这里,但他从不和我们交往。就连领主大人的拜访,魔法师都不放在眼里。而且……”

    “什么?”

    “我们本地人是不去那片森林的,我们进去了会莫名其妙的昏迷,醒来后就发现躺在森林外的草地上。久而久之,哪里就成了我们的禁忌。而你们外地人进了那片森林,很多都再没有出来过,至少再没回到镇上。嗨,嗨,别以为我在吓你,我是看你人不错,就和你说说,普通人我不告诉他。”

    老板着意强调。

    “我也听说阿雷纳斯先生喜怒无常,经常无语无辜惩罚冒犯他的人。曾经有一个人,冒犯了魔法师,于是魔法师就把那个人变成了一尊石像。至今那尊石像仍矗立在森林边缘,警告陌生的擅入者。”

    “你知道的很清楚,仍旧决定去冒险吗?”老板忽然想起什么,抚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过,或许现在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三天前,一队骑士簇拥着一个年轻的贵族从外地来。他们去求见魔法师,进入森林后,本该发生的事情却没发生,那个贵族的随从和骑士们竟又出来了。那些人都很阴沉,话也不多,回到镇上后就待在包赁下的院里不出来。除了采购食物和用品外,从来不和我们打交道。只是从他们的行为中我们推测。他们的领主可能留在法师塔中了,他们在等待,这或许是个好兆头。”

    “有人进去了,”伊恩心下有些不安,望向往窗外。

    盛夏的午后,阳光不安分地跃上窗台,花盆中的花都无精打采地垂下花朵。窗外刺眼的亮,云好像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蝉声嘹戾无比,令人心烦意乱。不知是凑巧,还是其它缘故。他刚好望见远处黑色法师塔,在氤氲扭曲的热浪中,尖锐如刺。窗子上角的光隐约赤红一片,似乎那一只荆棘挑破苍冥的食指,流出血来……

    大魔法师阿雷纳斯的高塔岿然不动,耸立在树冠之上。伊恩立在一块黑耀石碑之前,这坚硬平滑的碑面镌刻着几行醒目的文字:“这片天空和大地的守护者,北地之贤者,超脱出命运的束缚,过去、现在、未来和天地万物的掌控者瑞博安托万比阿雷纳斯!这是阿雷纳斯的领地,禁忌之地,擅入者死!”

    “好大的口气!”碎魔晶克林辛尼朋不爽的说道。

    “他有这个资本,”伊恩抬起头目测了一下这塔的高度,大概七十多英尺高,上头细,下头粗,尖细漆黑的外形,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即使在远处,伊恩仍感到阵阵阴森可怖的气息。能够允许建筑法师塔是高阶法师的象征,这是对这位魔法师实力的一种承认。据说塔是一种特殊建筑,在古代龙文中,塔有坟冢的意思。法师以塔命名,同样包涵了栖息之地不容侵犯的意思在内。

    浓密、高大的树林,宽广、延伸的枝,遮蔽盛夏午后**辣地阳光。伊恩往前踏一步,随即停住。不知怎么的,伊恩忽然觉得舌头干涩,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饱胀的胃袋痛苦的搅结起来。这是翻开终末之章节前的忐忑,骰盅抬离那一刹间巨大的怀疑。漫长的旅途,经历了无数坎坷磨难,始终支撑伊恩的精神,在即将面对的这一刻难免无法制止地胡乱猜疑起来,人总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

    “他会帮助我吗?”阴郁的环境让伊恩内心深深不安,但此时的伊恩就像绷紧了发条的木偶,不能停止和后退。一个无形的声音在伊恩耳边督促,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推着他的后背,他不由自主迈开双腿走进树林。

    踏进那森林的一刻起,黑暗遽然降临,伊恩措不及防,立刻停止向前的步伐。他站立着,强迫自己冷静,等待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平复。慢慢的,伊恩的眼睛适应了阴暗的环境,依稀能分辨周围的生物。头顶上枝咿呀作响,风息拂过他的脸庞。它们的触碰虽然温柔,没有敌意,但伊恩只觉窒息,心中的弦被它们跃绞越紧,仿佛再轻微一下,就激烈地断裂。

    树林向着深处延伸,伊恩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正沿着一条黑暗的甬道深入地下的墓窖,而不是通往高塔。高高低低的地面踩着分外不真实,跌跌撞撞地好像随时都会丧失平衡。忽然,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伊恩的脚踝,噗通一声,他扑倒在地。手掌和膝盖撑在腐泥中,先是凉,但是马上就有点热热的,动一动就是钻心彻骨的疼痛。

    伊恩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去抓绊倒他的凸起的树根,猛地一阵彻骨的寒气慢慢从手心渗入他肌肤和血液,使之都冰冻起来。烂泥附着地不规则管状物光滑而修长,向掌握外延伸成一纵嵴,无数蠕动的虫子纷纷冲手缝溢出,那不是树根!那是人的腿骨!

第三百七十六章 偶遇

    这是伊恩才发现,那是一眼蛆的涌泉。猛烈的臭味顿时穿透鼻腔,他不禁一阵阵干呕欲吐,差点熏晕过去。一只死白的手!这只只剩下白骨沾着烂肉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死死搭抓伊恩的脚踝。伊恩完全被惊慌所占据,歇斯底里跺着脚,踢开那只手,摆脱那恶心的接触。不住的后退中,另外一具腐尸在伊恩的身后等待,他一脚踩了进去,不禁发出尖厉恐惧的尖叫,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

    “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在这里?”就在那么一瞬间,频繁的狼狈相让伊恩聚集的怨忿与委屈喷涌而出,他放弃挣扎,动也不动的躺著,在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

    “你们怎么这样对我!”伊恩眼前不期然浮现了一个个欣赏着他狼狈样的衣着光鲜的男女,一阵怒气流过全身,抓起碎魔晶,怒火焚烧了他的恐惧,也焚烧了他的理智,他要破坏这里的一切,把看到的都烧成了灰烬。

    “嗨,嗨,冷静下来,你一定在那个魔法师的监视之下。现在不是发泄的时候,如果你暴露了我的存在,很可能会引起他的贪欲,你不但报不了仇,还会死在这里。”

    “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只要他肯帮我。”伊恩发狠摧动碎魔晶,在克林辛尼朋适时的劝阻下,慢慢冷静下来。在这一刻崩溃,的确不划算呀!伊恩权衡利弊,抑制了自己的冲动。然后慢慢仔细地收拾掉身上的秽物,冷冷的看着那只腐烂的手掌,一脚踢的烂肉腐水四溅,那只手抖了几下,回到**的散发着恶臭的蛆虫之中。

    伊恩紧闭着嘴继续往前走,双眼只盯著眼前的道路。四周的有无数这样的腐尸,更多的是森森白骨,苍白、凹陷的眼眶从树后瞪着。一条漆黑巨大的蜈蚣爬上一个骷髅的头颅,沿着空洞的大眼窝钻进颅骨内的空腔。毫无形体的东西在四周漂浮,让湿冷的空气中充满了死亡和**的气味。

    这些不祥之物多久才能得到救赎,成为尘土中的尘土?伊恩记起曾经的疑惑,现在得到了答案,原本他以为会很漫长,但结果其实很短暂,一切都掩盖在厚厚的冰雪之下,阴森森的死亡之气被凛冽的寒风吹的一干二净,现在这里和他经过的森林已经没有任何不同,“呵呵,真是羞愧,”他笑了起来,“那时的我真的既幼稚又可笑,让人看不起,顺手卖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法师塔就在这片森林的中心位置,树木环绕高塔,不敢逾越一步,所以中间就形成了一片积雪覆盖的环形空地。他伊恩站在森林的阴影下,近距离打量着在雪雾下的高塔。塔身的基座比在远处看起来要庞大的多,大概有三十英尺多,往上逐次缩减。塔身通体砖石结构,六层,第一层没有窗,只有一个正门,两个全副武装的石像守在正门两侧。在石像旁边,一个衣装讲究的中年人,那个人也发现了伊恩,伊恩看着熟悉的人不禁惊愕异常,“皮埃尔先生,你怎么在这里?”他抢先地问道。

    “伊恩,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皮埃尔先生的声音依旧温和,在这里偶遇伊恩他也十分高兴,“我听说你结婚了,我还托人给你带去了礼物,不过抱歉,我还没等到你的回信就出门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他注意到伊恩的穿着,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了,想要拜阿雷纳斯为师,幸好他不在,他不适合做你的老师。”

    “老师?”伊恩惨淡一笑,“我的确曾想求他做我的老师的……”

    说着,伊恩回忆起他第一次来的经历。他穿过身后的森林,走到距离正门大约五英尺的地方,雕刻着羊角恶魔头像的铁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请进!”左侧的石像忽然开口说话了。不过石像说话的时候,嘴丝毫没有张开,声音是直接从腹腔中出的,所以听起来颇为含混沉闷,明显已经跑腔走样。

    伊恩早已对见魔法师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甚至匪夷所思的事做了充足心理准备,所以对石像也没表现出太过惊讶。伊恩看了看洞开的门内,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毫不思索,跨过门槛,走进高塔内部。既然已经来了,就要表现出足够的诚信,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反而会引起魔法师的不满。

    塔内比森林里还要黑暗,没有任何光源照亮黑暗,很奇怪,当伊恩站在这个狭长的走廊里时,却好似能透过黑暗,看清一切。走廊的地面、墙壁和天花板,全都是用长方形的黑色石块砌成,缝隙笔直整齐得就像是画出来的。地面与墙面上没有一丝灰尘,墙角也没一张蜘蛛网,估计是魔法的效果。

    法师塔远不止于一座由法师建造的建筑物那么简单,通过使用奥术图纸,魔力,以及其他神秘力量。法师塔可以增强法师自身的能力,让他扩展控制元素、位面,以及其他能力。这里是魔法师的家、圣所、研究中心以及堡垒,如同战士的棱堡。

    法师塔还是一个可储存大量奥术器材的实验室,魔法师们常常在这里制造魔法物品,研究新法术,或是进行其他研究。在危险时期,这里则是魔法师躲避强大的敌人或是巨大的混乱局面时可靠的避难所。企图进攻法师塔的军队或同类则会遭到塔墙上射出的闪电束的攻击。敌人的投石机与法术根本无法伤害到那看似很脆弱的塔壁。当敌人最终到达正门时,那里有无数不死生物、炼狱生物、元素生物以及其他各种恐怖生物正在等待着他们。

    法师塔的建造者可以与塔建立一种联系,令两者的魔力能互相流动,并将周围的魔力汇集到法师塔上。与其说法师塔是居住建筑,倒不如说是魔法能量的聚集和疏导装置。两者的关系如同魔法师与魔宠一样紧密。法师塔高耸而直立的结构,都是为了满足这个目的,因此法师们才这么喜欢建造高耸的法师塔。而且通过法师塔,凡人和魔法以及魔法师之间的陌生与疏离感,对法师这种神秘与强大的憧憬与畏惧,都很好的表现出来。魔法师是一群自认为追求知识、追求真理的人,对世界和神祗以一种挑剔的眼光去看待,他们不屑掩饰自己的观点,又不屑于教化众人,居住在塔顶的魔法师和塔外面的凡人有了明显的距离。

第三百七十七章 阿雷纳斯

    和第一次到来的感觉一样,法师塔细长的建筑物内单层的内部空间显得极狭小,上下层需要通过狭长陡峭的楼梯勾连,这带来了一种强烈的不好接近、难以通过的感觉。伊恩沿着盘旋的楼梯来到二楼,走廊尽头房间开着,里面一团小小光亮。他朝着那个房间走去,走到尽头发现旁边另一间房门也开着,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木床。伊恩没做停留,走进那间有光的房屋,那是一间书房,一盏水晶灯镶嵌在靠窗子的书桌上方,发出柔和的光芒。书桌上面一张写了一半的卷轴和几张空白卷轴,一些宝石和杂物以外没什么奇特的东西。书桌旁的书架上摆着一些历史和地理、戏剧和诗歌、人文与社会的书籍。这是一间适合平常小憩,忘却烦恼,忙里偷闲的房间。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不同,他的思绪又回到当日……

    “先……先生,”伊恩的身后有人唤着他,声音同样也明显变形走样,但与外面的魔像不同,它毫不含混沉闷,而是颇为尖细,倒和碎魔晶发出的声音颇为相类。伊恩回过头,前方有个淡淡的虚影飘在半空,散发着幽幽阴冷寒气幽灵!

    伊恩背靠着桌子,戒备地看着时隐时现的影子。

    “尊贵而强大的主人瑞博安托万比阿雷纳斯阁下已经知道了你的到来,就在这里等候,不要乱跑,塔内很危险,稍有不是死,没有人救你。”那个幽灵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敌意,在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它的咬字发音颇为费力,听起来也很怪异。

    “他竟然奴役幽灵?!”伊恩感到诧异,随即想到对方是一位魔法师,就不奇怪,并释然了。记起此行的目的,他急切地问道,“阿雷纳斯先生什么时候见我?”

    “主人在进行一项重要的研究,不能被打扰!等主人做完,自然会见你,不许乱闯!”幽灵说完这些晃悠悠飘出门,消失不见。

    伊恩呆立一会,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暗昧的高塔,纤弱的毫光,晦闷的房间。他踌躇一阵打开紧紧关闭的窗户,对着外面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阿雷纳斯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师……我是否该信任你……”

    微风拂面,宿鸟归巢,天空并不阴暗,落日从一个缺口背后射出了很长的光线,渐沉入仁厚黑暗的大地之下。遥远的山峰被回光染成一片紫色,而树阴下面,却能看见轻淡的蓝色暮霭。透过层层墨绿的树冠,冰湖镇的教堂的钟塔房脊射出最后的金光,使得光滑的建筑物表面闪烁着如同一片腾空而起的大火的反照。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很久以后他被知道阿雷纳斯一直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或者说监视法师塔内的一切东西。阿雷纳斯头戴着一顶尖尖的法师帽,帽檐下面阴影中是一双阴鸷的眸子,锐利的目光仿佛可以洞悉一切。没有血色的嘴唇紧紧抿着,嘴唇和他的脸色一样苍青。上等天鹅绒制成的黑色长袍松垮垮挂在瘦削佝偻的双肩之上,银色滚边用秘银丝缝制,上面绣着一行行神秘的秘法文字,一颗颗如同夜幕中的闪烁的星辰。他书桌旁靠着一支法杖,顶端黯淡的水晶球掌握在黑色扭曲的爪子之中。

    魔法师坐在书房中,但不是伊恩刚才所在的那间书房。与法师塔其它地方截然不同,这里有华丽的装潢和精雕细镂的家具,甚至比国王的宫殿还要富丽堂皇。巨大的椅子包裹着上等皮革,手工精致而且宽大、柔软,脚下的手工羊毛地毯只有托瑞尔最有权和最富有的人才买的起的。羊毛地毯精致华美,细腻的手工刺绣出各种极尽敝异之能事的魔兽,栩栩如生,吸引着人惊叹的目光,就算完全不懂艺术欣赏的家伙也知道这些是极上等的工艺品。

    但是整座房间的主角还是书籍,三面墙壁立着暗色的木制书架,书架直通到房顶。靠着角落的地方搁着一道扶梯,没有那道扶梯根本就没有办法够得着上面的书籍。书架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数以百计的静立著。如蜘蛛一般的文字写在书背上,各种颜色的封面,银色的字体,五色魔法的灵光不住闪烁跳动。

    书房中除了高大的书架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唯一没有安置架子的一面。为了能够拓展空间深度,那一面墙壁整体安上了一整块镜子。这样大块的镜子,伊恩从来没有见过,北地并不盛产镜子,虽然各地都有一两家作坊,但是绝对做不出这样大、这样通透的好东西来。

    这样巨大的整块的镜子,只可能是从南方的安姆专门定制的。但是,镜子是相当易碎的东西,运输颇为不易,运输这样整块的更是难上加难。简直无法想像运这样一块瓷器,得花费多少人力,浪费多少金币。不过毫无疑问,这远比他的家族领一年的产出要多得多。他发现过往的生活经验限制了他的想象力,现实往往比幻想更真实,比故事更离奇,比虚构更荒谬。

    阿雷纳斯坐在伊恩对面,隔着巨大、古老的黑色桌子,桌面上面摆放著珍贵、美丽或者是稀有、阴森的物品。魔法师坐在大桌后的高背椅中,那张巨大的黑檀木背椅边缘雕刻著各种各样的怪物,活灵活现的彷佛就要跳出来一般。面前摊开一本硬壳小羊皮纸装订的厚厚书本,仍旧专心致志慢慢观看着,不时伸出鸟爪般的手指慢慢翻过一页。

    伊恩不安的扭动身躯,手足无措,他如愿见到了魔法师,心下却久久不能平静。伊恩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在这原本很舒适的房间,远离需要熊熊炉火的季节,不能抑止,进而牙关咯咯击响。伊恩仿佛感觉到一股浸透灵魂的严寒,他不太确定,但是可以感觉这股寒气似乎是从魔法师身前那本书所散发出来的。

    不知道什么是时候开始,伊恩手心冒着冷汗,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就像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兴奋的、沮丧的,极好的、糟糕的,一齐涌上来,脑子一片混沌。伊恩突然记起第一次喝酒的感觉,他灌下一大杯烈酒,杯子未放下就开始有些微醺,天地飘飘忽忽,周围的声音变小了,场景模糊了,脚有点马了,一切都变得很慢,但又很不安全感觉。伊恩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这表示他将要失去掌控。

第三百七十八章 问询

    “伊恩,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很难过,”皮埃尔听他讲述完他和他的亲人,他的家族那一夜遭遇,满含同情说道,“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

    “谢谢,皮埃尔先生,”伊恩感激地说道,“你永远是我的老师,我学习的榜样,你高贵的品德就如天上的日月一样耀眼,你的一举一动仿佛春风拂过我心底的严冬,让万物开始复苏。”

    “既然你认为我是你的老师,我自然有义务帮助自己的学生,”皮埃尔说道,“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去找吉维尼找我,我留给你我的联络方式了,即使我不在那里,也一样可以得到你的讯息。”

    “我遭遇打击,心慌意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记得父亲临走前和我说的嘱托,所以才一意孤行的寻找阿雷纳斯。”

    “想不到伯爵竟然认识他,他可是……”皮埃尔喟然长叹,“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后来……”

    伊恩的思绪重新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尊敬的法师阁下,”值得庆幸的是当初在这种状态下他并没失掉勇气,他率先而冒昧地开口,一张口就发觉声音比往常要涩,嗓子像胶合在一起,声音清亮不起来,“我是布列塔尼斯公爵领若瑟夫伊格纳兹伯爵的子嗣伊恩伊格纳兹,我谨代表伊格纳兹家族而来,希望你看在看在正义与公正的份上,信念与力量之上,与我父亲友谊的关系上,施加援手,协助我惩奸除恶,恢复我的家族的荣誉。我一定感激不尽,你见到过的和没见到过的所有人之间,你的名声将在他们之间传播。”

    “你是若瑟夫的儿子?”阿雷纳斯问道,但依旧没有抬头。

    “是的。”伊恩回答。

    阿雷纳斯的注意力仍在书本之上,仿佛世间的所有事都比不过书中记载的知识有趣。他简短的询问过后,便把伊恩放在一旁,继续如刚才他进来前那样慢慢读着那本书。阿雷纳斯大概确实如旅店老板和其他镇上的人传说的一般,只醉心于神秘的知识与力量,世俗就像流淌的水面,而他们就是从水面之上一掠而过的蜻蜓。

    伊恩站在对面,像个等待发落的囚徒,心里的滋味无法诉说。如果他有选择的话。一定不会站在这里。唉!登天难,求人更难;春冰薄,人情更薄。央求他人为自己办事,看人的脸色,吃人的小瞧,未求人前,先自矮了三分。把自尊全抛,任人践踏,家事私事,任其评论。不求人不知道世间有白眼,不求人不知道你在别人心底的分量。别人眼中的小事,你心中天大的事,抗不住,迈不过去,求人时,别人给你什么都得吃,都得咽,脸都不知丢那里去,现实就是这么难堪。

    镶嵌在天花板与墙壁的宝石熠熠发光,纤毫毕现,伊恩总觉得少点什么,不像日光,日光随着时间的变化盛衰移转,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也不像烛光,烛火摇曳,屋子里一层烟雾,人们聚在一起,隔着烛灯彼此相看,人会变的分外美。

    而这里的光太耀眼,没有温度,不朦胧,伊恩低下头,也没有影子,甚至也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流逝。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法师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就像嬷嬷总喜欢把不能解释的现象当做神迹来证明神的无处不在。

    “拿来!”阿雷纳仍旧斯盯着书页,忽然再次开口说道。

    伊恩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满含歉意地说道,“尊敬的先生,请原谅我的无能。家父写给你的信件与你赠给家父的信物在我离开城堡不久就被攻击我们的邪教徒抢走了,尽管我们拼尽全力,甚至赌上性命,都没能保住信件与信物,我感到很惭愧……”

    “我要的不是这些,”阿雷纳斯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是若瑟夫托你带来的东西。”

    “东西?”伊恩愕然。

    阿雷纳斯抬起头来,眼睛第一次离开书本,双臂撑在书桌上,苍白细长的五指交叉,末端的小拇指自然地垂落,托住下巴,微微垂着头,帽檐下的寒光闪烁不定。阿雷纳斯将目光锁定伊恩,而后者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看来并不在你身上,”阿雷纳斯又问道,“若瑟夫在你临走前有什么话嘱托过你?”

    “父亲让我来冰湖镇找你,他希望你能收我做为学生,”伊恩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父亲的背影宛在眼前,声音如在耳际,恍恍惚惚说道,“他叫我什么都不要问,不要胡思乱想,听从你的安排,噩梦会过去的。”

    “孩子,镇静,镇静点,你已经没事了,在我这里你绝对安全,”阿雷纳斯声线忽然柔和亲切起来,低沉中带着温和,仿佛和蔼的长者,让人听后不由得全身放松,想要与他亲近,对他充满信赖,“你再仔细想想,除了这些话,若瑟夫还对你说了什么,好好想想,这对我们很重要,很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伊恩迷迷糊糊不住叨念着,好像脑海中有一片小小帆船,隔着白茫茫风暴,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他挥舞着手臂,似乎一伸手就能捞住,可是他的手一次次划过舢板,什么都抓不到。他的脑子一阵刺痛,好像一根尖锐的钢针刺入,但他僵挺地呆立着,没有任何做为,任凭那阵刺痛越来越清晰、剧烈,他的脑袋仿佛即将炸裂开来。就在这时,他的左腕发出一股温润的热源,沿着手臂溯流而上,浸润着他僵硬、冰冷、颤抖的**,宛如清澈甘甜的小溪水流淌过干涸焦热的大地。他猛地挣脱迷障,蹲下来,双手抱住脑袋,口中荷荷痛苦地呻吟。

    阿雷纳斯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说话恢复一开始时的**,不复刚才的柔和,“你太累了,需要放松,好好休息一下。二楼的卧室就是为你准备的,你可以自由在那里和生活和活动,也可以在隔壁书房阅读,那里面有很多有趣的书籍,经常保持阅读的习惯,有助于人理性思维。”

    “先生,我求你的事……”

    “我们改天再谈。”

第三百七十九章 魔网

    伊恩拜别阿雷纳斯,退出书房,伴随着书房木门的关闭的响声,一颗心‘咯噔’一声住下沉降。他通过一条曲折的走廊,一个在黑暗中呈淡灰色的幽灵漂浮在面前,为他引路。他分辨不出是否是原先那个幽灵,因为所有幽灵在他眼中都一个样子。塔内的走廊显得既又长,魔法的清光从头顶上雕刻的魔兽的独眼中冷冷射出,在黑暗里次第向他迎来,连成一片,好像在注视着他慢慢离开这里。

    在走廊的尽头是通往下面的楼梯,伊恩回过头忘了阿雷纳斯的书房一眼,就沿着狭窄的楼梯一级一级向下去。逼仄盘旋楼梯内的光线非常微弱,死气沉沉的,墙垣全带着几分牢狱气息。在通道内,只觉得安静地有些异乎寻常,浑身不舒服,仿佛无数眼睛飘浮着,一个个透明的幽灵藏匿在周围。漆黑的梦靥,畏缩在莫名的恐惧,无从表述,隐匿其中,深深刻进骨子里。

    “欧呵呵呵,我闻到一股浓厚的死尸的腐臭味,比外面的森林更加浓郁,就算他用再多的香水也掩盖不了。这里到处散发着一种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就算厚厚的地毯,名贵的香料,华丽的装潢都掩盖不掉的。”碎魔晶克林辛尼朋尖笑开口。

    “闭嘴,不要说话!”伊恩担心地看向领路的幽灵,它仍旧漂浮着前进,恍若未觉。但他更担心阿雷纳斯发现它,碎魔晶是他最后的依仗,他现在分外看重它。

    “放心,他发现不了。这得感谢圣武士留给你的诅咒,它很好遮住了我的气息。他一定没料到,害你不成,反倒帮助了你和我。”

    “诅……咒吗?”他左手紧握,左腕炙热的感觉已经消失,灼烧的感觉再也感觉不到了,“那个圣武士叫什么?持着你和他战斗的法师叫什么?他们总有个名字吧?”

    “他叫本,是伊尔马特的奴仆;我的上一任持有者叫阿卡尔凯梭。我告诉过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没有,我想再确认一遍,我好害怕我听错了。”

    伊恩沿着螺旋形楼梯来到下一层,没有多余的解释。飘忽不定的罪孽之影,可悲的宿命,迷失的道路,蛰伏在黑暗中,他瞪大了双眼,却什么都看不到。黑暗去掉最好,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他唯一能看见的,就只有前方在黑暗中漂浮的如魔兽独眼中的微弱的冷光,没有一丝温暖,又好似摆渡人把冥河渡船上照明的灯笼挂在了法师塔密封的空间之内。

    这光会把人引到那儿去呢?伊恩顿地喉咙发干,他吞咽一下,不再去想,未知总会让人恐惧,可暂时的放空会缓小鹿般胆怯的心。

    ……

    “魔法师的力量源自魔网,据说魔网是魔法女神蜜丝特拉的本体,在神祗比天上星辰还要繁多的托瑞尔,魔法师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信奉这位神秘女士。毕竟她的神职包括着一切与魔法及其有关的事物,假如魔网消失,就算再强大的魔法师也会连最基本的凭空点燃蜡烛这种小事都无法完成。”

    这是伊恩第二次到阿雷纳斯的书房,他听魔法师讲述着和魔法相关的东西,当魔法师到这里他说道,“关于魔网的起源我也略微听过一点。”

    “哦”阿雷纳斯拖长了鼻音瞧着他问道,“你听到过什么?”

    “关于女神蜜丝特拉的出现国度内流传着一个悠久而深远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个世界没有形成之前,太初的最后时期,原始浑沌的虚无融合成两位双胞胎女神:一位是苏伦,光明和创造的存在;一位是莎儿,黑暗与毁灭的象征。这两位女神,苏伦与莎儿,更同创造了一个名为托瑞尔的世界,并赋予灵魂,大地之神裳亚因而诞生。”

    “刚诞生的大地虽然有平地,有深谷,有土,有岩石,但是表面却光秃秃的,没有一棵树,一根草,一滴水,没有活的东西,整个世界死气沉沉。所以,裳亚向这对姊妹乞求温暖,好让她能在她的躯体上养育生命与万物。”

    “女神苏伦回应了裳亚的乞求,她跨越元素异界,带回永恒之火的碎片,引燃碎片照耀温暖着裳亚。于是,另一个天体太阳诞生了。因为有了光,大地上小草开始生根发芽,大树郁郁葱葱,万物茁壮成长,飞鸟走寿繁衍生息,温暖的阳光驱散黑暗,普照一切,为托瑞尔带来盎然生机。”

    “但是女神苏伦的举动却招来她的妹妹莎儿女神的不满,莎儿是原初的黑暗,是在时间开始流动之前的完全虚无,是冷漠强大的女神。她极度珍视原初黑暗,以及仇视生命与温暖,渴望回归太初时的宁静与虚无。她愤怒地攻击了她的姐姐,开启了至今仍未停止的永恒战争。”

    “在那场战斗之中,莎儿不停地熄灭苏伦的光辉,使苏伦在这场神战中渐趋下风。最后,女神孤注一掷,释放出自己的神力,投向她的妹妹。当神力击中莎儿之后,同样从莎儿身上撕下了同等份量的神力。这两股光与暗的神力融合之后形成女神蜜丝特拉,而女神蜜丝琳认同苏伦的观念,因此苏伦以极惨重代价换来一位强力盟友。”

    “最终,莎儿在之后许多许多世纪中,都只能待在黑暗里。托瑞尔因而得以沐浴在光明与温暖之中。但这场战争是这也让女神苏伦受到极为严重的伤害,她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趋衰弱。相较之下,她的妹妹莎儿依旧保留了大部分的古老力量,她无时不刻不都在等待着反击的时机到来。”

    “在苏伦与莎儿的战斗中诞生的蜜丝特拉代表着纯粹的魔法,创造并看护着魔网。魔网遍及了整个托瑞尔世界。凡人无法直接引导塑造原始魔法能量,所以所有的施法者都必须透过魔网来施展法术。正因为有了魔网的存在,使得凡人施法者和魔法物品制造者能够安全地使用原始魔法能量。因此,她成为托瑞尔诸神中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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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之歌介绍:
在羊群聚集的国度里
竖立起来的火刑柱
罪孽深重的黑羊群匍匐在地,虔诚无比
愚昧盲目的白羊群站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名为命运的河流急湍甚箭
所有人将被卷入,沿着起起伏伏的曲线身不由己
我们何去何从
黑暗的密林抑或孤寂的荒原
朽腐的大地绽放鲜艳的恶之花
羔羊独自游荡在没有明日的黄昏
——神啊,请怜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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