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逆转
伊恩刚才使用的是流星爆，塑能学派的终极魔法之一。这是一个强力而且壮观的魔法，当然以伊恩的能力无法施展，就算卷轴也不行，但是他有碎魔晶，拥有它的人可以施展任何属于塑能系的攻击性魔法，每一个魔法只需要相应的能量。也就是说，只要碎魔晶有充足的能量的前提下，伊恩可以施展任何属于塑能系的魔法，无视法术等级材料限制。他在面对恶意满满的大魔法师和虎视眈眈的邪教徒，根本不敢大意，直接施展了他所知晓的最厉害的魔法。
当伊恩凭借碎魔晶施展此魔法时，效果超出他的想象，四颗直径两英尺的陨石从虚空急速坠落，这些红色球体拖着一条鲜活的火光灿烂的尾巴斜坠，红光爆闪，然后猝不及防的魔法师和假伊恩还有整个房间都被刺眼的强光笼罩，周围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实验室轰成了废墟。
他扫视着火焰内的情况，魔法师就算不被烧成灰烬，也无力再战。流星爆瞄准目标，只要被击中，每颗击中对方的红色球体会对目标造成无法豁免的伤害，并在产生半径约四十英尺的交叉爆炸，所产生的火焰伤害波及范围内的所有幸存者，伊恩不相信魔法师能在这样双重的打击下仍然安然无恙。
上了漆的珍重的木制家具上火苗不住窜起，四下蔓延，越烧越旺，很快就缠满了红色和黄色的火焰，木料炸裂的细响就像蛀虫沙沙的进食声，在密不透风的房屋之中，悉悉挲挲，由小而大，由细而密，由低而高，又由大而小，由小至细……
高大的书架颤巍巍摇晃，不堪重负，轰隆倒塌，大火颤动几下，将它巨大的身躯吞噬下去，不留下一丝痕迹。火焰侵蚀着石壁，酥脆的片状岩石簌簌地剥落，大理石的桌面冒着烟，突突地响着，嘭地破裂。火焰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状，如招摇的水草，冒出一缕缕轻烟，在浓淡不匀的半空留下千万条略带猩红色的划痕。空气格外呛人，弥漫着呼吸的臭味和窒息的爆炸气。
伊恩脚下轻飘飘的，耳朵麻酥酥的，整个人脑袋仿佛中空地一般，里边充满各种杂音和颜色，好像陷在幻想乡，而不是现世之中。在那个奇妙的不可思议的世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头顶在旋转，下沉，溶解，脚底摇晃，如同踩着棉花，空间像灌满水的羊膀胱，颤颤发抖。
在目之所及内，尽是上面黑色，下面黄色，中间是红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颜色。窜起的火苗，是这世界唯一的活物，无风摇曳，汲取着充足的养分，覆盖凸起的物体，粉尘浮埃在半空之中快活飞舞。触角沿着石板地面蜿蜒流淌，像是连接到深狱之下。
伊恩反复提问、确认，站到最后的只有自己，如此几次，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当清楚地意识到这点时，剧痛让伊恩感觉到一阵阵晕眩，耳中轰鸣不止，豆大的汗滴自额头甫渗出就被蒸发干净，这是他施展次级法术无效结界卷轴遭到精神力反噬的效果，现在仍未消退。但伊恩咬紧牙关，勉力站立着不倒下，嘴角挑起，露出一丝胜利又略带讥讽的笑意，“尊敬大魔法师阁下，经验主义要不得。”
火焰如同水缓慢地渗进地下，一段木头横斜着，一朵火苗儿从烧焦的顶端冒出来，就像乌黑的树干挂在一簇鲜艳的枫叶。他静静地盯着火苗，看它慢慢自燃，火苗头上一缕青烟垂下，一段时间后，火苗渐渐微弱了，直到彻底燃完，结痂的裂缝内红红的火星闪现，青烟依然袅袅，木头重新归于平静。
和这一小段木头相类似，屋内各种地方，都冒着烟，成丝的，成缕的，成卷的，轻快的，迟重的，浓灰的，淡青的，惨白的……在虚空渐渐上腾，飘悬头顶，在天花板下凝聚融合，结成了一片烟雾朦胧的天。一阵一阵地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周围的一切跟着轻轻摆动摇晃起来，仿佛含羞草般要略略掩着较远的那些部分被刷成黑色的墙壁。
一阵细细地几乎不可查觉的呻吟声隔着宜浓宜淡的烟雾传来，很轻细的，在隐约处响起，如一缕游魂回荡在他耳边。伊恩的心顿时漏了一拍，那声呻吟很微弱，但却比炸雷还要惊心动魄。伊恩立住不动，放佛有重量和温度的烟雾，如棉絮，如热风，似雾非雾，灰暗的，低低的浮在周围，烫着他的脸，淤塞着他的胸腔。
灰色的烟雾由淡而浓地围绕在他周围，可每当伊恩走进去烟雾里，他的身边烟雾仍如先前那样由淡而浓地围着他。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可是接触和拥抱却总是徒劳。伊恩在烟雾之中走，整间屋子内部灰沉沉的，分辨不清方向，五步以外的就朦朦胧胧，看上去都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平日里那恒久闪耀的照明用宝石，在刚才的流星爆中大部分都震碎了，只有几枚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也俱在这烟雾中显得那么暗淡无力，偌许的光在翻腾缭绕的雾气中偏折迷离。一切平常的东西此刻都透着神秘，时间脱掉两个织布匠裁剪的新衣，与烟雾融为一体，雾夥凝聚成的各种形体，在雾中现，在雾中隐，它们都与这方空间亲密无间起来。
就在无数夥粒凝聚的形体当中，有一具像极了人体，横倒在地上，发出断断续续地呻吟声就。只隔着几步，中间呈狭长的黑色，次第向外减淡，轮廓线氤氲模糊，苍白的粒子逸散，回归到包裹着他的铅灰色烟雾当中，如滴水入大海，孢子溯洄到母体。
但伊恩知道，这不是雾拟的虚体，这是一个真实人，一个他憎恨的、重伤垂危的男人。他的五官如蜡烛般融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完全破坏和烧焦，局部呈苍白、黄褐色、焦黄，失去弹性，触之硬如皮革。手脚末端炭化，与地面接触的皮肤边缘满是焦灼和水疱，水疱底部呈红色或白色，充满了清澈、粘稠的液体。他脑袋和左手旁边洒了一层黄色和白色粉末，他佩戴的黄金和白金的耳环戒指储存的防御魔法抵消了部分伤害，所以侥幸未死。但是他这个样子，活着比死亡更加痛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发泄
**师阿雷纳斯不见了，伊恩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是地上有一些多余的东西，那是一滩浅灰白色的摊开的灰烬，从中不断冒出青色的呛人的烟气。它扭曲的形状比伊恩小时候用尖锐的小石子在城堡的墙壁上画满的作品还要丑陋。他目光沿着弯曲的线条游走，一边估算着怪诞异常的比例，惊叹于它夸张难想象的形状，虽然是他间接创造的图形符号，但他不打算命名，说什么好呢，反正都已经不是人了，遗留下的并不比木屑和烟灰更特别。
在这幅儿童画般的灰迹之中，横亘着魔法师不离左右的木杖，朝着伊恩脚尖的那一端有着暗水晶和骷髅头的装饰，骷髅在眼眶中隐隐约约贮着三分之一静止的血液。他确定那不是魔法师流出的血，也不是动物之血，它在这种高温的环境里没有直接挥发已经超出常理想象了。木杖两边分出四个尖刺呈弧形拱卫一枚黑色球形宝石，尖刺用亚德曼钢打造而成，在微暗燥热的环境下出星星光芒，看起来非常的漂亮。
木杖通体漆黑，不知什么木的，未被烈火中焚烧。它像截取一段野生山藤制作的，虬龙盘曲，密布着木刺肿瘤。他弯腰捡起法师遗留的法杖，杖头的骷髅装饰相互撞击着，发出咯咯声，令人牙齿酸痛，修长的手指顺着已经滑溜的木制纹理缓缓移下，扭曲的木制杖柄回应来一种冰凉的手感，伊恩猜测一定是蕴藏了某中神秘能量，但非现在的他所知晓的，所以他也没有太细深究。
还有另一件未被烧成灰的物品，就是跌到不远处半埋灰烬中的一本书。伊恩同样捡起来。随便翻开一页，上面记载满满的魔法知识。伊恩了然，这是魔法师的魔法书。魔法书和魔法杖一样，是魔法师施法的必要工具，更准确地说，魔法书是准备魔法的道具，魔杖是施展出来的媒介。没有魔法书，魔法师就无法与魔法网进行沟通，无法从魔网中提取力量。魔法书的封面同样用黑色皮革装订，手上传来的触感像金属，冰凉有质感，又很柔软，而且细腻，同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他收起魔法书，看向未死的人。
“你听得见吗？你看得见吗？真遗憾，你听不见，你看不见。但无所谓了，即使你听不见，即使你看不见……趁着你们灵魂尚未离开，我肚子里有很多话想说给你们听，原本这些话该动手前说，但我想到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所以我决定对着死人说，不过你也没死，希望你能听到，这样我们就都没遗憾了。”
他多了一顿才说道，“我小时候有一种崇拜英雄的情结，当那一夜过后，我慢慢发现，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懒惰和逃避：我害怕努力和牺牲，那些需要牺牲才能做到的事情，就让个别的勇者去做好了，我只需要做一个热情的歌颂者。所以，当你们出现后，我是多么希望出现一个英雄，为我除暴安良，杀尽所有的仇人。我把希望寄托到我崇拜的英雄身上，没有英雄，我去寻找英雄，我以为自小崇拜的英雄会如我期望般出现，替我打败敌人。”
“可是我错了，错的很厉害。记得曾经有一位前辈说道：当你拼命想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你就不再是别人的对手，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别人就不再是你的对手了，不管是谁，只要下了这个决心，他就会立刻觉得增添了无穷的力量，而你的视野也随之开阔了。曾经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仰人鼻息的活着，只会让人鄙视，随时被牺牲掉。”
“他们觉得问心无愧吗？不知原罪，不懂忏悔，那是趾高气扬、胜者为王的轻蔑与傲慢，注定会冲突不止，血流不断。”
“我不可能一直是孩子，永远活在小时候，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的，孩子也是会长大的。但是你们记住，不要让任何强暴铭刻在孩子的记忆里，因为注定有一天他将会一笔一划蘸着着喷薄而出的鲜血书写，为曾经的不正义的杀戮画上句号。在这血泊中，实际上的血的波涛中，勇敢地挥舞武器，你们的血浆溅到写满强者的虚伪而自大的墙上。”
伊恩紧握着魔法杖，双手高高举起法杖，面对着地上的人。他需要时间，是的，他需要时间，堰塞了太多怨忿委屈需要发泄。灵魂在颤栗，生命的火在身体内熊熊燃烧，他的宣告似的话一大段一大段地不住从口中吐出，他扬起头，努力不让泪水流下。
木杖猛地砸下，青年伊恩的头颅头颅像熟透的西瓜，‘噗嗤’一声，应声而碎，灰白色脑浆大半洒在暗红的血泊与尘土中，剩余一点在还巴掌大的头盖骨的碗中盛着，轻轻摇摆着，乳白色的脑浆就颤颤悠悠将要从豁口溢出。但很快，暴露在憋闷高温环境里，脑浆迅速凝结，一小块，一小块的，就像沾着红果酱的乳白色奶酪，软不拉耷地散落在地上，很快榨干水分，崩解分裂，如沙如砺。
“妈妈，我能做到……”伊恩泪流满面。
木杖脱手跌落到地上，发出梆地声音。他直直望着前方，全然不觉。烟雾渐浓厚，视线被阻挡，好像空间只有眼前这么大，什么都没有，无尽地苍灰色茫茫雾霾，混沌如鸡子，只剩下他立在这中央。这片在烟雾中，真实隐去了，而自我也在烟雾中变得飘忽，他变得安静温柔了。
变故发生后，好像一条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他，在路上，容不得多想，一直奔跑，不停地奔跑，就在这紧张的时刻，他突然地定住前，静静地，就这样静静地，假装很悠闲地站着，什么都不做，什么也都不想。身边如此寂静，没有一丝生机，容纳不下别人。失去后的那种心痛的感觉还在，犹如针尖在攒刺千疮百孔的心。有些人与事，你越珍惜，越在乎，你就越卑微，越廉价；你越想抓得紧，它就越离得远。
第三百九十七章 摊牌
那是伊恩永远不想要的日子，可偏偏深深陷入了其中，如噩梦般无法摆脱。他失去了安全感，经常没来由的午夜惊醒，心惊肉跳，倍感慌张。思绪是那么极端，眼泪总是无端流出。想要抓住些什么，想要留住些什么，可是，抓不到的月光，握不紧的流水，任所有的一切偷偷溜走，过去的失去的注定不再回来。以前，他觉得累，却会觉得充实。但现在有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仍觉得累，但越累心就越觉得空虚。仿佛一个空洞，在慢慢扩大，怎么填也填不满。
但就在今天，这末日一般的场景内，仇人的尸体倒在脚下，心怀歹意的帮手飞灰湮灭，他分明感到内心的空洞停止扩张，灵魂极大满足，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像温水浸泡着全身二百多块骨骼，他觉得慢慢飘起来了。
“碎魔晶，你说的没错，”伊恩眼睛眯成一条缝，头发乱糟糟拂着前额，流出的血液早已蒸发了，龟裂翘起，无数碎屑像翘起的鳞片挂在脸上，“我的确变得强大了。”
“我真傻，真的，”他抬起没有神采的眼睛来，接着说，“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低三下四讨好这个魔法师，贬低了自尊，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他看我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感觉我是个没用的人，视我为掌上玩物，不但不帮助我，而且还戏耍我一翻，当做交易的筹码。假冒我的骗子看见我这样讨好魔法师，就在心理上认为我是个废物，甚至是个下贱的人。同样也就瞧不起我。救命，这句话我喊了多少次了，他们听见了的时候有住手，会心生怜悯吗？不会！不论我多少声都无视。我喊不下去了，喊够了，不想喊了。我也不想逃避，在午夜一次次在噩梦中惊醒了。这样的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的耻辱，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能用血洗刷，用仇人的血或我自己的血。我不逃避，不畏惧，直面承担。我应当惧怕退缩吗？不！从布列塔尼斯吹来的风回响着我父母凄惨和不甘地呐喊声，还有仇人在癫狂放肆地大笑他们在召唤着我尽快回去，这是我无法逃脱的宿命。”
“不要和我说话，你这个骗子！”刚才一直很安静的碎魔晶克林辛尼突然愤怒的打断他。
“骗子？”
“你是个魔法学徒，你接受过魔法教育，你却故意用语言和行动诱导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连剑都不珍惜的蹩脚剑士。我对你失望透顶，我处处为帮助着你，而你始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处心积虑提防我。我的付出就像投进大海的一枚石子，站多近都听不到回响；就像在冬季冰雪交加的野外，穿多少件衣服还是觉得冷；就像在沙滩上写过的字迹，多认真都抵不过一阵浪。我高估了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以为我有多重要，但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不值得信赖的工具，如此而已，即使我是你最后的依仗。在数千年的时间里，从没有那个人类敢这样玩弄本大爷。”克林辛尼朋暴躁如雷，尖锐失真的声音像两片高速转动的铁片相交，发出刺耳尖鸣。
闻言，伊恩心倏地开始沉降摊牌的时候到了！他暖意渐消，冷笑不止，“碎魔晶，你真的可以如此坦荡的愤怒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对过去和秘密有所保留吗？”
“你什么意思？”
“凯梭。”
“凯梭？”克林辛尼朋尖细的声线如抛物线急坠，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听说有一个地位低下资质平庸的魔法师学徒，他受斑衣魔法师的引诱而背叛，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老师，企图谋得到更高的地位。可是恶有恶报，坏事做绝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事后他被斑衣法师抛弃，孤零零在世界之脊山脉的雪地中等死。可是偶然的机会，他意外得到了一件邪恶而强大的魔法物品，他受其邪恶力量的影响，利用邪器的心灵控制力量，组建了一支由地精，半兽人和霜巨人组成的强大的邪恶军团，而且恶魔垂涎邪物的力量，也加入进来，担任这支军团的将军。他自封‘冰风谷暴君’，发动战争，与十镇的人类和矮人为敌，以便建立其王国。”
“十镇的人类与矮人不肯屈服，人类和矮人联军在野蛮人沃夫加和黑暗精灵崔斯特杜登及他们的朋友们的协助下击溃了庞大的怪物军队，并把恶魔驱逐回深渊。而事件主角，路斯坎的魔法学徒阿卡尔凯梭，那个可怜的傀儡，和操控他的邪物，一颗心脏般脉动的水晶，一齐深深埋葬在凯恩巨锥的深雪中。”
“原来你都知道……”碎魔晶克林辛尼朋说道，“自从越过失落之森，你是我遇到的唯一能够准确说出他们名字的人类。我曾试图打探阻挠我的计划的那五个人的行踪，可是就算消息最灵通的情报贩子都对他们不甚了解，普通人更是没有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他们甚至不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冰风谷的地方，偏固执的认定那里是野蛮人和亚人种族混居之地，茹毛饮血，是冒险者、逃犯和走私贩子的天堂，他们对那里发生过什么毫不感兴趣。”
“那时我只对曲折地故事感兴趣，除了家乡，对任何地方并不在意，现在也一样。不过那个故事我差不多忘光了，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记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克林辛尼朋有些释然，“我还以为你超出我的想象了。”
“嘿嘿，”伊恩刚笑了两声，立马收敛住嘴角，他缓缓回忆道，“大概在三年前，初秋的一个傍晚，染上了秋色后枯叶，飘落下来拂过流浪诗人的肩膀，他在维埃勒琴的伴奏下，演唱新完成的作品。他说这是根据北方英雄们的真实事迹改编而成的史诗，注定永世流誉。不过大多数村民认为他是骗子，在撒谎，只有我认真听完了他的作品，给予报酬。我当真想不到当初那个看似荒诞无稽的故事是真的，让我提前知道你的本性，走了预防，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不会如傻子般被玩弄至死。”
第三百九十八章 ‘冰释前嫌’
“人类对陌生的事物怀有恐惧，对未知的东西会本能产生警惕和抵触。陌生事物就像番茄，你不知道它是否会对你有害，所以一般情况，人会选择不去碰它。认识和接受这些事物，特别是观念，就意味着你要做出让步，通过改变和调整去适应，才能避免冲突，变得融洽。”
“绝大多数人类宁愿选择保守，也不愿意改变和调整，因为你习惯了现有环境里的一切事物，因而有了一种奇妙的依赖性。新的事物需要时间适应，有些时候新的事物适应起来不是那么容易，你的整个过去会濒临倒塌，而新的东西跟你是不连续的，因此会有恐惧产生。原先可以有规律地生活，以约定俗成地方式思考，在现有体系内虽不尽如意，但却安定有序。然后某种新的东西来敲你的门，你整个过去的模式将受到干扰，心理自然会产生困惑和排斥。据我观察，对陌生的东西，个人可能很快接受，但整个群体不能，因为群体是有惰性的。”
“为什么专挑人类说呢？就是两只不相识的狗初次见面也会互相狂吠。”伊恩不满意地反驳碎魔晶克林辛尼朋。
“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我很好奇，那个游吟诗人是怎样描述我的？”克林辛尼朋颇感兴趣地问。
伊恩紧锁眉头回忆了会，然后模仿着一个男人沧桑的腔调咏唱道，“它是上古创造出来的魔物，一个在此等待不知多少岁月，希望被发现的古老神器。它是演奏毁灭乐章的乐器，要重尝征服的快感。它将无能的魔法学徒改造成足以代表它的使者，将这个弱者变成传达它毁灭旨意的铁拳这样的事从上古以来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你相信游吟诗人说的内容吗？”克林辛尼朋问。
“我相信。”
“关于我你了解多少？”
“很多，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选择我？”克林辛尼朋又问道。
“因为我不强大！”伊恩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我的父母，忠于父亲的善良勇敢的人，为了不成器的我，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我很难过，但我更难过的我竟没能力给他们复仇，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这种羞愧化成的愤怒像头猛兽一样，吞噬着我，咀嚼着我，我痛苦，却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打败它。”
“我的力量太单薄了，不能与如此强大凶猛的敌人抗衡。但是，我何时才能强大起来呢？是下周？或是明年？还是一直等到死？我不想若干年后，我的仇人已经老却，安然地死在床上。我不想我死后，在天上与父母重逢时，他们所受的侮辱没有洗刷干净，仍旧有污点遗留在世供人参观。”
“我渴望力量，这种渴望随着一天天的过去，越加强烈。其实，从我逃出来那一刻我就再思考如何复仇，可是我孱弱无能，所以在才把希望寄托到父亲这个所谓的朋友身上，企图借助魔法师的神秘力量救逃出苦海。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希望他给我主持大局。但在我的心里面每时每刻一直有两个声音在交战：一个对我说：他肯定帮忙，尽管放心，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另一个却说：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人家凭什么为你卖命！距离目的地越近，我的心就越不安。所以，我见到他后，姿态很低，卑微到尘埃里，有求于人，不得不巴结、讨好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却是他们一伙的。”
“原本我该卑微的死去，可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一切。那一夜遇到你，我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虽然你说谎，试图诱导我，但你的力量可以传送给使用者。我已没有多余选择项了，即使我没骨气，想攀附强者，把你当备用手段，也不愿错过，因为我错过了，将来一定会后悔，除非甘愿接受屈辱和麻木不仁。”
说完，伊恩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儿，克林辛尼朋的话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它尖锐地声音想要极力做出柔和的效果，却似乎不怎么成功，“伊恩，我们冰释前嫌吧！我们都有搜保留，但这不是错，都情有可原的。信任是通过一件件事情点点滴滴的积累而培养起来的，而不在于我们说什么，也不在于短时间内做了什么。不需多么麻烦，有时甚至不需要一句话，时候到了，自然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一切都是慢慢改变的。”它略一停顿补充道，“只要我们彼此信任。”
“是啊，”伊恩说道，“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我们现在就开始这段感情。”
“我们要从那里开始？”伊恩问道。
“探险和寻宝是不二的选择，”克林辛尼朋说道，“每个魔法师的法师塔都是一座宝藏，你战胜了他，他的一切就都属于你了，我们赶快清点我们的战利品，就从这个房间开始。”
伊恩默认了他的建议，他环视魔法师的书房，茫茫唯有烟雾和火焰。他的身体好似被托在混沌中间，悬在虚空，烟雾夥一颗颗，一粒粒，一会儿分散，一会聚拢，到处是它的身影，与空气水乳交融，让他分辨不清。模模糊糊运动着的像遥远地平线上的山脊，又像从浓雾弥漫的大海中浮出水面的鲸背。飘浮游移，有无形质。隐隐的低沉闷响从中断断续续传出，含含混混甲壳类小虫膨胀爆炸的动静，是处灰蒙蒙的，闪烁着橘红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魔法师的实验室赛过火炉，炎气惹尘埃，把空间烤得发烫，就连气与夥粒都火燎燎，热烘烘，焦灼难耐，普通人甚至气也不容易透一口。就算伊恩有碎魔晶无形的庇护，在这里待久了，额头也渗出汗水，干掉的血迹碎屑重新濡湿，赤红色豆大汗珠顺着他的脸颊一道道往下流淌。他胡乱用衣袖揩着滚落汗水，脖子上印满脏黑污迹。他的衣服完全浸透了，内侧柔软的淡棕色细发，一缕缕，紧贴着前额，外面粗硬浓厚的头发翘起，好像乌鸦的翅膀那么黑油油。发梢挑着着清凉水滴如断线的连珠般滴落，在地板烙下一块黑斑，但很快消逝，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然后更多汗珠大滴大滴的滴下来，俱迅速地蒸发，不留一点痕迹。在这种闷热的环境下，他慢慢感到有点坚持不住了，不由自主加快了搜查实验室内残留物品的速度。
第三百九十九章 搜索战利品
“这里遭到严重的洗劫，所有贵重物品全部被抢走了，”皮埃尔检查完推倒的烧的乌黑的大铁柜对伊恩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那个人是个魔法师，而且他们彼此认识。不然解释不了战斗会发生在这个房间，除了这个房间是暴力摧毁的外，其它地方没有任何战斗的痕迹，却只残存着很多被拆解掉的魔法陷阱，唯有亲近魔法师才做得到这一切。”
“呃，其实，我……你说的对……”伊恩见皮埃尔误会渐深，有心解释原委，可随即想到这会牵扯到他最大的秘密他手中的碎魔晶是万万不可暴露的，那是一件至邪至恶之物，如果他知晓了他们是否仍能和睦相处？但可以肯定的是，流传出去，他将面临着无穷无尽的麻烦，于是马上他改变想法附和着说道，“她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魔法师。”
他想到那日，在这个房间，除了先前找到的那本魔法书，皮革和纸质的物品都化成灰烬，片片化为黑蝴蝶围绕他的靴子蹁跹起舞。木制的正兀自燃烧，或变成一段焦炭。器皿碎成一地玻璃渣滓，盛着的液体或固体都洒落于地，只留一滩乌黑的秽渍。尸体和内脏烧的焦黑，发出强烈而难闻的臭味。实验室中珍贵或不珍贵的物品，他不清楚是否多少，但都付之一炬。
他朝左边幸存的那个有栅格的大铁柜望去，柜子中整齐的堆砌着熔炼成锭的三种金属。他学过剑术，对金属的辨识略懂，因此一眼便看出那是纯度极高的精金。精金不是黄金，可比黄金珍稀贵重得多了，据说同等重量精金胜过黄金的十倍。那银蓝色的、有一定光泽度的外表十分符合世人对于它的描述。精金是世界上已知最坚硬的金属，且拥有充沛的魔法亲和力。但是产量非常低，只在地底世界的矿洞中开采，分量沉重，因此通常用来锻造武器。
精金旁边银白色的金属锭是秘银，
至于旁边那几块颜色深黑，隐隐透出红光的金属，克林辛尼朋介绍说那是地狱里的一种特产金属寒铁，因为对精类生物有特别的效果而闻名。寒铁坚固程度不如精金，轻巧程度不如秘银，价值不如两者不高，但因不产于物质界，也极其稀有。
从体积估算，这柜子里至少有八十磅精金，四十磅秘银，二十磅寒铁，这样大量的稀有金属，就算他的父亲宝库里的收藏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他记起皮埃尔先前和他说过的话，学习魔法则需要耗费无尽精力，大量的宝石，各种各样的珍惜材料，这一切都是一般家族无法负担承受的，希望他慎重考虑后再做出回答。伊恩对面着满柜子精金秘银，砉然破开懵懂，有了具体而形象的概念。
再看了看另外两张柜子，几段珍贵的魔法木材，外表看起来和涂了黑漆一样，黝黑发亮，不过伊恩叫不上名字。一大片皮革和鳞甲，伊恩猜测是龙革和龙鳞，不然怎会珍而重之和精金秘银锁在一起。流星爆的巨大威力，也没有损害皮革多少。巨龙是天赋施法的生物，龙鳞、龙皮、龙牙、龙骨、龙血都是珍贵的魔法材料，而且喜欢收集金银珠宝，这也让巨龙招致了很多强大冒险者的觊觎。
柜子的下层堆满红宝石、蓝宝石、青绿石、天蓝石、紫水晶、祖母绿和星形蓝宝石等各类宝石。其中间杂着战斗之石、勇气之石、复仇之石、蔷薇辉石、君王之泪、绯红之泪等极其珍贵的宝石。不过伊恩怕柜子封上了高级法术陷阱没被破坏掉，没有贸然打开柜门，那些陷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的。
“这些用你带来的那个皮囊装着在大道上行走，必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你将寸步难行。而且我也不认为你能背着这么重的行李走的动路，恐怕走一路，扔一路，等回到布烈塔尼斯只剩下空空一个口袋。”克林辛尼朋开玩笑似的说道。
“是的，它们多么美丽、漂亮、闪耀！多么迷人，我简直移不开目光，连灵魂也被吸纳进去了！它们天生有一股魔力，散发着奇特魅力，让人不可自拔。”伊恩对着这么多珍贵的宝物禁不住精神有些恍惚，但权衡挣扎再三，表情显得颇为扭曲痛苦地继续说道，“不能因为它们停留，我用魔法轰开，带不走就破坏掉，反正，它本就不属于我，从未拥有，无所谓失去。”
“不！不！不要这么轻易下决定，我认为你应当找一个空间袋来装纳那些分量极重的东西，藏匿在隐秘的地点，当需要时再取出来。复仇不仅仅需要一腔热血，和个人的力量，还需要能调动的资源和财富，充分利用的一切，才有最大化收益。”
“说的不错，这个法师塔里确实有很多我需要的东西，比如卷轴和魔法物品。我的能力太低，缺少防护手段，如果这次不是魔法师麻痹大意，躺下的人就是我了。曼松和她不会对我留情，他们都是强大的剑士，现在又能使用神力，让他们近身，我根本不能有效的防御。我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可能手刃他们。每一个大魔法师都富可敌国，因为他们的身份，又收藏着常人根本接触不到的神秘物品，我要仔细耐心的一件一件把他们找出来。”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检查塔内是否有魔法师的帮手，把他们找出来，全部干掉。那样你就有充足的时间和安全的环境做这件事。用法师储存的解除陷阱的卷轴，解开魔法师施加的禁制，拿走你需要的一切东西。”
“你说的不错，”听罢，伊恩转身往外走。
伊恩使劲踹开包铜木门，迎面顿觉清朗，以前感觉像是冥府的冰凉气息扑面而至，但也不觉得讨厌了，反而有一丝爽快。宝石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走廊已经十分陈旧，暗暗的墨青色，带着时光流逝而刻在上面不深不浅的痕迹，笔直地向前方延伸。
第四百章 意外遭遇
伊恩大口呼吸着清凉的、带有湿气的法师塔内的空气，虽比不上森林或草原的清新的空气，但在刚从烈火浓烟中出来的他闻起来，却比任何地点和任何时间的空气都要好闻。他不禁仰起面部，自然而然的闭起双眼，让阴凉的空气轻柔地、均匀地洒满脸庞，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片暇而局促的惬意时光。心悸更愈加觉得身后结成一片燎人的毒烟，烫着他裸出的脖颈灼烫疼痛，和带着水汽的走廊相比，背后处处燥热，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的书房就像烧透的焦狱，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伊恩离开书房，谨慎地前进着，走廊狭长曲折，凭借有限的记忆，凭着感觉在每个拐角变换方向。一路行来，居然没碰上魔法师的学徒或仆人，就连先前那个幽灵都不知道那里去了。他路过的房间的漆黑的木门俱紧闭着，样式一模一样，一路上没有任何变化，呆板乏味，一如魔法师干瘪丑陋的老脸，让他浑身不舒服。
伊恩就怀着这样的心情与认识顺着楼梯爬到上一层楼，原认为的千篇一律的景象并未出现，使他意外的发现走廊里竟多了很多点缀，颜色柔和美丽的挂毯精心妆点着冰冷的墙壁，柔软的地谈铺于巨石地面之上，地面和墙壁上三个浓淡不均的影子，亦趋亦步紧随着他。这种截然相反的错觉让伊恩一时有些不适应，他仿佛从阴冷的墓窖一步跨进了华贵的城堡，让他惊愕、怪诞而不可思议，他走过走廊，厚密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咣当’地一声巨响，突兀的在走廊炸开，分外刺耳。伊恩的心脏禁不住一抽，差点跳起来，脸色也一刹时地变的发青苍白。因为他身处密封的高塔之内，巨大的撞击声不住回响鼓荡，墙壁隐隐摇晃，空间隐隐颤抖。
伊恩站定脚步，凝神细听，震动持续了片刻，然后嗡嗡地沉寂下去。突然更刺耳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他锁定了方向，更似乎听出是摔碎了某件瓷器的声音。他努力镇定下来，握着碎魔晶小心翼翼地靠近。
伊恩在断断续续传出的巨响的源头停住，那是一间房门禁闭的房间，从外面看和其它房间没任何不同，可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一次一次地从房间内传出来，随着每一次剧震，门框尘埃簌簌，雕刻着缠藤和异兽的厚重木门轻微震动，缓冲和削减了传出来的声波的冲击力。在不绝于耳的碰撞声中，伊恩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呼痛的闷哼声，那么碎，那么轻，如果不是耳膜像蝶翼一样高度敏感，比平时更加锐利，他几乎不能察觉。
伊恩往后退几步，当房间内没了动静时，猛地对着木门靠近锁的位置大力踹了一脚。他只觉得脚后跟到膝盖部位一麻，木门应声而破。就在这时。‘嗖’地从里面飞出一道巨大黑影，看不清什么东西。
“大意了！”伊恩一惊，脚未落地，撑立的腿只能一扭往旁一挪，那黑乎乎的东西擦着他的肩膀与脸颊飞了过去，劲头虽足，肌肤的传来丝织物品特有的蓬松与滑软，充满了熏香的味道。他回过头看，原来那是一个天鹅绒的枕头。
“我不是敌人！”伊恩第一反应就是朝着里面大喊，那是处于本能地直接反应，先于大脑的思考，没有的任何解释，看似用最不合理，却往往得出最合理的结果。果然，对面停止了攻击，他待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没任何回应，他大声咳嗦一声，壮起胆进去。
伊恩走进房间登时忍不住大吃一惊，和法师塔其它地方截然不同，这里完全就像是贵妇人的闺房一般。名贵厚密的地毯铺满地面，软绵绵的，就像踩在云朵里。华丽的水银吊灯周围坠满七彩流溢的宝石，散射出璀璨艳丽的光芒，让这间卧室构成了一幅华丽的景象。
左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比伊恩在魔法师书房里的那面镜子更大、更精致，天花板绘制着湿壁画，上描绘着赤身**的强壮男子正迫不及待地投入爱神淑娜的怀抱。男子与爱神周围环绕着长翅膀的婴儿、**和染成玫瑰红色的海水，海豚从中跃出。他们头顶，夜之女神已展开帷幕，表示夜晚的到来，可以尽情的纵分割开欲享受。爱神与侍女如瓷器细腻的女性肌肤，凹凸有致地躯体，凸显了充满诱惑的黑暗的到来。
精雕细镂的大床采全框架结构，采用的是樱桃木，细纹里有狭长的棕色髓斑及微小的树胶。床头和床身采用了棕色的真皮，让整体高贵奢华感是不言而喻。雕花采用的是橡木，弯曲弧度流畅优雅，立体雕花对称分布，使床头看上去就像一个山字形的皇冠。雕花以卷叶草、茛绍叶和月季花为主，细致精美，栩栩如生，有一种垂垂欲动的美。
旁边的那座梳妆台上面的雕像甚至比任何一座神殿所立雕像的更多，女人、花草细致到人与物的毫末。衣褶丝丝入扣，花朵含苞待放，仿佛活了一般。旁边倒着一个镂花的象牙脚凳。梳妆台上一座熏笼，浓郁的香味从中袅袅而出，这种香料在伊恩印象里是和奢侈、昂贵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周围墙上挂着用金银各色丝线绣着繁密花纹的帐幔，长椅上铺着珍惜的兽皮，这些兽皮都一张叠一张地铺得厚厚的，似乎就像最茂密的草地。
一个身着精致长裙的窈窕修长的女性站立在散落的碎瓷器、丝绸锦缎和珠宝首饰中间，充满戒备和敌意的看着他。她纤细的腰肢间一条比头发还纤细的纯金丝编织成的有着美丽的花纹镶嵌着各种钻石和宝石的腰带。有些凌乱的淡金色长发中露出一对又细又长的耳朵，通红的耳尖，让伊恩知道，她现在正处在极度激动之中。
精灵？！
第四百零一章 戴铐镣的精灵
伊恩可以确定她是精灵，但她似乎又不合乎他一直认为的精灵。在人类有限的认知和无限的记载里，精灵是一个神秘的种族，她们生活在这个世界，却又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精灵们藏身茫茫无际的林海之中，性情孤傲淡薄，看不起除自己之外任何生物，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人类。所以精灵与外部世界的接触通常有限，极少在人类世界出现。
精灵一族上古时代曾建立过庞大的帝国，创造出灿烂辉煌的文明。他们在森林深处修建了无数庞大的城市，与人类的城市相反，闪耀着仙灵之光的银色尖塔与巨树巧妙融合，尽量不伤害树木，城市没有城墙，爱怜地对自然伸出友谊之手。
精灵又以诗歌、舞蹈、歌唱、魔法技巧著称，崇尚和谐纯净的美，热爱自然和艺术，热爱诗歌和音乐，热爱一切的美的存在。在精灵的家园，轻扬的音乐在上空中飘荡，悦耳的歌声在溪流中流淌……
上述一切皆为伊恩所听所闻，并没真正见识过，其实不止是他，基本上全部人类对精灵的认识都是由人类转述而来。上个纪元精灵王庭颁布“大撤退”谕旨，精灵举族迁居永聚岛，精灵的绝大多数城市遭到遗弃，成为今天无数人类冒险者热衷探索的遗迹。如今的精灵文明早已经退化，就像他偶然发现，短暂逗留的那个精灵村落一样，以一个或多个大长老为核心，隐匿在森林，狩猎鸟兽，采集植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人们对精灵的最大印象是她们的美貌。精灵体态优雅却略显单薄，肤色通常白晰，有深绿色的眼睛，精致面容上总是好像覆盖着一层未霜，纯洁而不忍侵犯。不过玷污和毁掉美好东西是人之本性，许多贵族和富豪热衷收藏不同种族的美人。由此诞生了一条庞大的见不得光的利益链条，犹如大树的根，深深伸入黑暗的地底。在财富的刺激下，不但强盗和佣兵，甚至各种势力都掺和一脚，组织捕奴团队，进入原始而广袤的森林，捕捉精灵，以牟取暴利。
当然，地下产业永远不代表道德正确，非人类的势力区仍旧有精灵冒险或旅游。精灵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异类，以吟游诗人、受欢迎的艺术家或冒险者的身份四处旅行。精灵的寿命漫长，可以享受七八个世纪的时光，所以他们常常寻找可以随意旅行，又可以按自己的节奏生活的工作。人类社会的节奏，严格按天编排，却又几十年一变，对精灵来说相当不讨喜。
伊恩眼前的精灵约莫人类女孩十六七岁年纪，低马尾沿着耳朵梳起来，现在略显的蓬松凌乱，一绺头发绕起发圈，浅金色长发柔顺而富有光泽。瓜子脸儿透出淡淡红粉，深绿色的眼睛盈盈一泓，两排刷子似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嘴唇微微张开，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口中呼吸急促而滚烫，晶莹的汗珠从鼻翼滚落，发出宝石般的光芒。
裸露的锁骨玲珑瘦削，精巧迷人，小窝深浅适度，盛下肆溢的脂粉香，平直的横骨明显又不显突兀，线条优雅完美，与其柔美的气质融合在一起。沿着精巧流畅的曲线往下，大片水嫩的胸脯，团酥握雪，垂下的一缕淡黄色如似刚抽芽的柳条，妩媚流转，春意忽生。秀颀的脖子上的那一串项链，末端镶嵌着一颗水滴状的红宝石，就像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像是白皙无瑕的雪峰间，放置着一颗熟透的草莓，散发出惊心动魄地魅力。
这是伊恩第一次见到精灵，刹那间竟有些失神，他人的描述，笔墨的形容，通通都没有了意义，因为语言与文字不能描摹出精灵之美的万分之一二。伊恩有些不礼貌盯着她看，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仿佛听见两只隐藏在酥雪下的兔子胆怯地扑朔扑朔跳动声。不过，伊恩在这个精灵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宛若冰霜的气质，反倒有几分妩媚。
“你是什么人？”精灵看闯入者孟浪的样子有些不悦，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就像琴弦拂拨出来的，极是动听。
“我不是敌人！”伊恩被惊醒，连忙重申道。仿佛被施加了神秘的魔法，伊恩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精灵身上飘，他感到羞赧，目光就有些闪烁和躲闪，但却比平时更加敏锐，他发现她紧蹙起的眉头，分明仔细修饰过。不知为何，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泛起淡淡地失落感。
“赶快离开这里，无论你是他的同伙，还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陌生人，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趁着现在他没有发现，赶紧逃跑，逃的越远越好，这不是恐吓与妄言，这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负责，你不知道他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早已经不配为人了。”
“他已经死了。”伊恩猜得到她口中‘他’代指的是谁，料她同样听得懂他口中‘他’是谁。
“不可能？！”果然，精灵闻言像一只踩到尾巴的猫儿，“你根本不了解普通人或法师和大魔法师之间的鸿沟有多大，那不是量的多少的问题，而是量与质的区别。大魔法师是越过了法则之墙，拥有真名之人。每个大魔法师对魔法的理解，各不相同，对魔法各有独到的认识。但他们个个却都是强大而危险的对手，卑鄙的手段和致命杀招层出不穷，各种传送逃跑法术和不为人知保命手段让他们很难被杀死。少年，不要得意忘形，你看到的不一定真是，你的眼睛也可能会欺骗你。”
伊恩默默将夹在肋下的那本书举到胸前，封面用漆黑的皮革装订而成，中间的浮雕是一只苍白枯手托着凸出的黑色宝珠。手掌传来沉甸甸的质感。手心和五指间冰冷的触感并没有因一路而来的触碰而消褪，不大像金属，很柔软，而且细腻。
第四百零二章 囚徒
“他真的死了……”精灵盯着伊恩，先是震惊，不敢置信地低语，眼角一滴清泪悄悄滑落，而她浑然不觉。慢慢地她两肩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能自抑，她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再也无法隐藏她的那份云淡风轻了，“呜呜……他死了……终于死了……”
她无法平息自己，只有一阵阵徘徊不定的脚步，涌动出难以平静的情绪里翻滚这一股不可名状的呜咽。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挤出来，散布在屋里，交织成一团乱麻般的线，解不开了，也无法面对。
过了好久，精灵抬起头，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的眼睛已经红肿，却意外地好像洗掉了一层一直罩在她脸庞上的看得见的艳丽薄纱，开始显得清丽。她跪在地上，低头闭眼，双手互握，安静的和天上的神祗进行沟通。
“感谢众精灵之创造者、守护者与统治者，生命守护者，伟大的父神柯瑞隆拉瑞斯安，感谢莎罕妮月弓，预言与幻象女神，夜空之女。我在这里静默，祷告，是存着感谢赞美的心，你们是夜空中的星辰，指引着我前进，一定是你们的安排，驱逐我们这里的灾厄，使我们的重获自由，回归森林。是你们将我从迷茫烦恼的黑黯引向光明，帮助我解脱邪恶的枷锁和桎梏。我愿与你们同在，我愿与你们同心，与你们同行，我也愿意在你们面前有满足的喜乐，求你们用你们的话语，在我们心中，作行路的光，作脚前的灯，坚固我们的信心，让我们一生学你们的样式，行你们所喜悦的道路。”
又过了一会，精灵才站起身，对着伊恩说道，“也谢谢你，年轻的勇者，我叫诺蜜特丽妮星光。我在人类的世界的旅途中，见过太多欺骗与背叛，曾经一度感到失望和绝望。但是因为你的出现，我重新相信人类社会尚有美好的存在。我和奥萨西斯走过一个个岔路，渡过一个个难关，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你带来了福音。”
“精灵冷漠，缺乏同理心，对于别人帮助，从来不领情，而把一切归于众神。总之，神祗给他们安排的刚刚好，是为他们每个人量身定做的一生，一切都是神安排好的。任何事情若没有神的许可，便不可能发生。不管是磨难，还是灾祸，都是为了能在神里更加完全。所以每当遇到、又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们反而特别感恩，感激神！不过是区区精灵，不过是草芥，但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却偏偏垂青眷顾于她，专门为她编织特别的遭遇，这是出于多么多的爱呀！”闻言，碎魔晶克林辛尼朋无情地嘲讽道。
难道只有精灵如此吗？伊恩记起玛格丽特，她们是多么地相似。
“奥萨西斯……他是你的伙伴吗？你为什么在这里……”伊恩从精灵口中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猜测是她的同伴，无视聒噪的克林辛尼朋问道。
“是的，奥萨西斯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是族中最优秀的游侠，我们经常一起冒险，”精灵每提及他，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情意，她们的关系显然不止伙伴那么简单，“三年前，我们离开白银溪流，执行大长老交给我们的一项重要任务，偶然误入这片腐臭熏天的森林，塔里的魔法师发现我们，突然发疯的攻击我们，经过一番交战，我们成了他的俘虏，被掳进塔内。”
“他难道已经……”伊恩猜测道，一路走来，除了她、魔法师和冒充他的青年，法师塔里罕见活物。
“他不会有事的！”精灵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的文明远比你们人类悠久，当初人类就是以我们为师学习魔法，以此为基础，继承发展，最终演化出今时的八大魔法学派，所以他才囚禁了我们。而奥萨西斯又是神殿护卫，知晓进入神殿的唯一方式，这个邪恶的魔法师一直觊觎神殿的知识与财富，不会轻易害他的。而且魔法师答应过我，只要我顺从他，就会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如果魔法师不遵守信用呢？你曾说过，他已经不配为人，怎会仍旧接受人类的道德约束。”
精灵不由地回忆起屈辱的往事，“魔法师知道我的心意，所以他一直用奥萨西斯的性命胁迫我屈服。他知道，我会为了奥萨西斯甘愿受所有侮辱，同样也清楚，一旦奥萨西斯死了，我也一定追随他而去。”
“这几年间你们见过几次？”伊恩换个角度继续问。
精灵一怔，慢慢摇摇头，“没有，魔法师擒住我们后，就把我们分开了，到现在为止，我俩再没见面。”
“现在，魔法师死了，你自由了！没有人来阻止你去任何地方，为什么不马上去见他？”
“我没法走出这间卧室，”精灵无奈而悲戚地指着腰间，“在封魔锁链解开之前，我那里都去不了。”
伊恩的目光被吸引，不由自主看去，只见精灵的款款腰肢紧束着一条灿然生光的腰带，不可否认这条腰带做工实在太精巧了，发丝般纤细的金丝银丝编织成环环相扣的往复花纹，中间镶嵌着钻石、水晶等各种宝石，熠熠生辉。而腰带箍住腰儿，瘦的一搦，恰到好处得凸现出她身材的优美曲线，乍一看不是封魔锁链，简直是件精致的艺术品。
以前一个非常风流的前辈曾和他分享女人的美，他说有的时候，年轻的女性经过精心装扮，虽没有明显缺点，却总比不出挑，显得寡淡。走进人群后会愈加放大不利的方面，无限缩小本有的优点，除了不正确选择适合自己的装束外，不注意细节的搭配，同样会使整体显得逊色不少。而这个时候腰间的修饰就可谓是重中之重，一条精致相宜的腰带，会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诺蜜特丽妮腰部晶莹剔透的水钻十分抢眼，增添了整体的华丽感，缎面蝴蝶结作为装饰，相当讨巧。纤腰欲折，而下面的臀部却变得更大而翘，不经意间扭动，摇曳生姿，实在是妖娆极了。伊恩原以为这只是一条贵重的腰封，没想带却是束缚精灵的枷锁。凝神再看时花纹与色彩处处透着不详，竟似缠绕在她腰间，首尾相衔，蠕动着缓缓收紧，正在绞杀猎物的毒蛇。
第四百零三章 幽灵
“你是魔法师？”伊恩反复打量精灵好几遍，不确定地问道。
“怎么，难道我不像魔法师吗？”诺蜜特丽妮优雅地拎起长裙，或者说精灵的一举一动在人类眼中都极具优雅。律动的蕾丝镶边和金蔷薇花纹缓缓展开，脚下的裙摆一层又一层，像在舒张羽毛的天鹅。缀满碎钻的漂亮女鞋，鞋面镂空，露出一对粉嫩足背，一根棕色系带松松系在脚踝上方，两只亮晶晶的蝴蝶款款落在泛着温润光泽的鞋面上，前端几粒小巧的趾甲上亮晶晶的，泛着粉色荧光。
她的圆形低胸领口镶着细边，两边绣着繁琐的月桂树花纹，光滑的面料闪烁着变幻银光。蝉翼般的面料紧贴着身体，酥胸、蛮腰、长裙，玲珑浮凸，盈盈而立，美艳不可方物。无论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想要帮助她。
“我想法师塔中一定储存了不少魔法卷轴，如果足够幸运，我可以用高等解除魔法卷轴解开封魔锁链的禁制，但是我不知道卷轴藏在那间房间里，”伊恩想了想，就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一定在无意间透露过吧，你告诉我卷轴藏在那里，我去取，假如没有或者你不知道，我另想办法，我不保证能打开锁链，但我会尽力。”
“老实说，你能走到这里，我已经很吃惊了。你不知道法师在塔中做了何种布置了，有多危险！只说这个房间，每块地板下面都潜伏着一具骷髅武士，房间一共计四十块地板，便一共四十个。他只要略一动念，就能差遣它们。如果需要的话，还可以从其它房间调集骷髅武士。虽说骷髅武士具有致命缺陷，它们没有智力，动作迟缓等等，但是它们数量多，源源不断地骷髅无论多么强大的战士或法师都会被耗死。而且魔法师的贵重物品普通都会设置强力魔法禁制，你有办法在不触发的前提下解开禁制吗？而且，很多禁制设置自毁触发定序术，只要满足了触发条件就会突然爆发，毁掉原来要保护的物品。”
伊恩又想了想，摇摇头，“你说怎么办？”
他知道精灵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多，一定有原因。
“最好请你背后的人帮忙，他能打败阿雷纳斯，一定是比阿雷纳斯强大的魔法师。可是他只派你来，不肯出现是打算考验你的能力吗？”诺蜜特丽妮紧盯着他，似乎要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魔法师是我干掉的，我背后没有人。”伊恩耐心地解释道。
“好吧，是你干掉的，”诺蜜特丽妮敷衍地说道，但很明显，精灵并不相信，“我猜你是魔法学徒吧，会基础魔法吗？我们一起去，沿途见到的陷阱和禁制，我指点你拆掉。我们一起救出梵译尔，夺回我族信物。还有，我不能白和你组队，邪恶的阿雷纳斯的遗产，我们分三份，你们占两份，我拿一份，当做报酬和补偿，没异议吧？还有，为了公平，我要有优先挑选的权利。”
“你不是离不开这间卧室吗？”伊恩有些为难地说道。在能得到的财宝和得不到的美人之间，他的心可是坚冷如铁。柔软和怜悯只有利益不发生交汇时泛滥，之所以爱远方的类人族，为的是免得去爱身边的邻居。
“我说离不开的原因为是因为我的力量被封印住了，并不是离不开这间卧室。魔法师在我身上施加了魔法印记，就算逃出这间房间，他也能很快把我抓回来。但是现在他死了，这条禁制就不存在了。”诺蜜特丽妮解释道，“你的脸色别那么难看，放心，我不会太过分的。”
精灵难得露出轻松而狭促的笑容调侃他。
“魔法卷轴全部归我，魔物物品带防护效果的也归我，其它的按需要我们酌情商议。”伊恩头扭向一边，避开精灵水汪汪的眼睛。他忽然发觉精灵并不是无欲无求的种族，相反，相当善于争取利益。
“成交！”诺蜜特丽妮非常爽快斩地答应道，然后她低头看看穿着的漂亮长裙，又抬头对伊恩说道，“你到门外等我一会，我需要收拾一下，马上就好。”
伊恩点点头，径直走到卧室外，并随手带好房门，转身背着木门站立。卧室里传来的动静，其中隐隐约约地听到布料撕裂的声音。伊恩背对着门，悄悄离门远点，但是脚好像被啥东西咯到了，一直感到不舒服。他不记得迈开的左脚，还是右脚，反正就在走廊中反复踱步。
忽然，伊恩猛地转过身，一开始什么都没看到，但再仔细看，幽深的清光，黑暗的走廊，走廊地板上一片淡淡阴影，一个透明身影，一个在幽暗阴影中的虚影。那片虚影漂浮在他不远处，散发出幽幽阴冷寒气，伊恩甚至可以透过虚影，直接看到虚影背后深邃走廊的尽头，仿佛一阵风过来都能吹散似的，不过这座高塔里没有一丝风息。
“我好了，”诺蜜特丽妮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伊恩身后。那只幽灵在她出现的一刹那透明的体内泛起波纹，激烈地颤抖，然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她见伊恩呆呆望着走廊一端不由得问。
“一个幽灵！”伊恩回答。
“是吗？”诺蜜特丽妮左右环视，“我没看到，它去那里了？”
“不知道。”
伊恩收拢心思，定定神，转过身，他打量着诺蜜特丽妮，忍不住挑了挑两边的眉梢。诺蜜特丽妮淡金色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一条棕色绣金布幔紧裹住曼妙的娇躯，蓬松繁琐的裙摆撕扯掉大半，脚下新换了一双一双黑色女式长靴，上面饰着精致的花纹，看上去没穿过几次。
“一个奇怪的幽灵，”伊恩移开视线，心不在焉地说道，“之前见过几次，呃……它的状态很奇怪。”
他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
第四百零四章 搜查
所谓幽灵，是指死者的灵魂，它们只有虚像，没有实体，以其生前迥异的样貌再度现身于世间。幽灵很容易被人类的视线忽略，它透明的躯体大体上看起来像类人生物的影子不洁的扭动着。阴险的幽灵在幽深的黑暗与真实的光明之间飘忽不定。它们通常栖息在遭受毁灭的废墟中，猎杀任何敢于摸进它们领地的活物。作为一种不死生物，普通幽灵的心智常常被扭曲的趋向邪恶，并对生人的存在抱持着怨恨和出离愤怒，除了从有生命的的生物身上榨取其生命精华外很难看出它们还有别的什么存在动机。就如同剧本中描述，幽灵熊熊燃烧着对活物的憎恶，像野兽一样的透明的雾状利齿外露出来，以自己致人死命的触摸和哀嚎向所有活物无论它们有罪与否发泄自己的仇恨。
伊恩记得圣职者说，一切依照诸神法则，万物有灵，所有有灵魂的生物死了，有信仰的前往神的国度，没信仰的钉在无信者之墙上，永世受着难以想像的折磨和痛苦。但凡是皆有例外，就比如在这里一个亡灵魔法的魔法师的法师塔内，幽灵就在他的不远处。根据他接触到的知识，无辜的生命被强大的力量剥夺，比如是魔法、邪能，或许是其它力量。灵魂遭到束缚，无法飞升，其结果就变成幽灵。因为幽灵是灵魂受到束缚演化所致，所以它们经常被困于某一区域内，或某件物品之中，无法自由活动。无论任何生物，那怕是金属巨龙，变成亡灵，永远受到负能量的侵染，都不可避免地会逐渐堕入黑暗和邪恶。
出现在法师塔的幽灵，不需要猜测，肯定都是魔法师亲手杀害的人，并用魔法将死者的灵魂囚禁，变成供他驱使的奴役。在这种情况下，束缚者同时又是凶手，幽灵郁积的怨念可想而知，一旦挣脱束缚，往往都凶戾无比。只是这个幽灵，好像转化过程中出现问题，在魔法师死后，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暴走。
“不要管它了，我们走吧。”诺蜜特丽妮是精灵，而精灵崇尚自然和谐之道，特别憎恨亡灵。但奇怪的是，诺蜜特丽妮自然对伊恩口中的幽灵没有什么好感，但也没什么恶感，大概被困在法师塔中太久，不知不觉间受到阿雷纳斯的影响，众所周知，他是一位邪恶的却强大的亡灵法师。
伊恩倒想除掉这个幽灵，永除后患，天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疯，但他缺乏有效对付幽灵的手段，塑能系法术伤害不到无实体的目标。诺蜜特丽妮的力量受封魔锁链封印，空有手段，却无法施展。无奈之下，只能听之任之。
“希望找到能对付它的卷轴，”伊恩心里暗道。
诺蜜特丽妮打开相邻的房间，房间内除了各种风格的衣服和各种材质的道具，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原来这一层是阿雷纳斯用来享乐和放松精神用的。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堆积如山的物品，和那困在房间的憔悴女人，那个女生追出房间，羸弱地扶着黑色石墙，泪流满面的望着他们远去。
他们慢慢的、安静的经过各种各样奇特的房间，女人的哭泣声逐渐渺茫，脚步声在高塔空洞的走廊中传递着。走廊的另外一端，可以看见有道楼梯通往下一层。整个走廊和那狭窄、陡峭的楼梯都空无一人。伊恩别过头，试图刻意忽略那不知何时又出现的，漂浮在不远处，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幽灵，却似乎不太成功。
这一层和上一层的长廊及楼梯样式没有两样。不过漆黑的石壁上没有点缀颜色柔和美丽的挂毯，大理石地板上也没有暗红色地谈。笨重、钉着铁条的木门紧闭，两旁摆放着一半人半恶魔的怪物雕像。诺蜜特丽妮面色严肃地警告伊恩，这是两尊石像鬼，守护着这个房间，现在先避开，待去掉封魔锁链后再回来开启。
伊恩点点头，与诺蜜特丽妮继续往下走，这一层走廊的底端有一扇落地大窗，上面覆有一袭厚重豪华的帘幕，用以阻挡白天的日光和晚上的月光。高塔鲜少有任何光线能够突破重重遮掩，窥探塔内的秘密。不过今天，诺蜜特丽妮用力揭开帘幕，露出挂满星星的天幕，这个晚上代表人类和精灵的银色女士与夜空之女那皎洁的光芒照射进阴森幽寂的走廊。银月的光束如闪耀的箭矢，刺破无垠的黑暗。
稍憩一番，他们继续搜查高塔内部，并在下一层走廊尽头发现一条看起来像是设计错误的走廊，因为任何靠近的人都会发现只有短短的一条走道，然后突兀的被一面石墙所中断。附近甚至没有任何照明的宝石或灯盏。似乎建造者在此怠工，修改了建筑方案，潦草应付一番。
但是诺蜜特丽妮却从怀中拿出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辉的明珠，走到石壁前仔细地观察起来，冰冷高大的石墙带来一种巨大的压抑感。诺蜜特丽妮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后退几步，再摸索了一会，再后退几步，如此者三。
诺蜜特丽妮肯定地对伊恩说道：“这里有一扇隐藏的门，魔法师狡猾的用幻术遮蔽掉了。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在里面。我们一起协力破坏魔法师布置的幻术和陷阱吧。”
伊恩应声向前，没走几步，不期然回头，却发现那一直跟着他们的幽灵又消失了。
‘咔嚓’一声轻响，伊恩在诺蜜特丽妮指导下成功解除了附加在木门上的魔法陷阱。这条走廊的建造者并没有怠工敷衍，一圈灰色波纹仿佛涟漪般，一圈圈弥漫开来，各种细小的符文闪烁，化作微尘，快速变得透明、虚无，完全消失。一扇陈旧的橡木门从空气中出现。伊恩揩拭掉额头上的汗水，伸出一只手，握住门把，轻轻推了一下，门就安静的打开了。
第四百零五章 法师塔内
这个从外面看起来只是一个十英尺正方形的狭窄建筑，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超过五十英尺宽的高大的空间，结构简单，很高的顶，魔法营造的光冷寂无比。房间里充满了各种尸体的，多数是人类的，除了十几具完整的尸体以外，还有几十具残缺的尸体。绿皮肤是兽人的，像小山堆在长案板上。另外一具身材纤细，像撕碎的玩偶，有着长长尖耳，分明就是精灵。
诺蜜特丽妮看着那具精灵尸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不可抑制地加剧起来。缓缓往后退，膝盖一软差点摔倒，她的冰冷的四肢像是灌注满了铅，根本无法向前挪动。伊恩见状在后面轻轻推了诺蜜特丽妮一下，诺蜜特丽妮梦游一般，昏昏沉沉往前进几步，再一推又几步走到案板前，然后满脸悲戚地看着桌上那具残缺的精灵尸体。
“是他吗？”伊恩等了一会，不见诺蜜特丽妮发作，努力装作云淡风轻地问道。现在他明白，没有诺蜜特丽妮，在处处危机的塔内，他将寸步难行。
“不是，这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同族。”诺蜜特丽妮回答中含着无限愤怒，似乎又带着隐隐地后怕。
“这是什么地方？简直就像个人肉铺。”伊恩不住打量四周，无数各种器官泡在玻璃瓶子里，分别摆在高低不等的架子和桌面上。其实桌子上的精灵是不是诺蜜特丽妮要找的同伴，他并不在意，但不是更好，他不擅长安慰人。
“一个邪恶的地方！”诺蜜特丽妮不愿多说，转身出去了。伊恩赶紧跟了出去。
……
“伊恩，你既然决定在魔法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这里将是你不可多得的机会，虽然这些对你有点言之过早，但我相信将来你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法师塔，详细了解法师塔的结构和布局，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皮埃尔带着伊恩来到这个房间，房间里尸体都已经处理掉了，魔法设备也遭到破坏，伊恩怀疑诺蜜特丽妮在他离开后又重返过塔内。皮埃尔不知伊恩心中所想，仍旧在谆谆教育着自己的学生，就像昔日无异，“法师塔中的卧室、厨房、以及诸如此类的普通房间和走廊建造工艺和普通建筑是一样的。但是魔法师要进行各种试验和研究，练习各种各样的魔法，普通房间根本无法承受魔法带来的破坏效果，所以魔法师就根据房间特殊用途附加各项奥术力量以使房间得各种奇妙的特性。”
“我主修变化学派，我们这个学派的魔法师往往涉足炼金术、植物学，以及其它方面的研究，这些研究都涉及到使用植物。所以我们会在自己的法师塔中建造一个奥术花园就是必须的选择。奥术花园可以使同一房间内种植的各种生长环境不同的植物同时生长，任何移植过来的植物都能很好的发育，房间里的魔法印记和神秘文字使得植物可以在缺乏阳光的条件下茁壮生长。”
“而阿雷纳斯是亡灵学派的魔法师，所以这个房间是专门根据亡灵法师需求设计的，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在这个房间内，在这一楼层，负能量特别活跃。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可以令某一区域，甚至整个塔内使用自己擅长的法术特别容易，同类型法术会获得类似法术强效专长的效果。”
“原来如此！”
“可惜这里遭受了严重破坏，珍贵的实验素材和设施付之一炬，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皮埃尔漏出惋惜的神色，“我们到其它房间看看，但愿那个入侵者不是一个无知可鄙的破坏狂。”
另一间房屋内有一个镶嵌在地板上的五芒星图案，以秘银浇铸而成，皮埃尔解释说是束缚间，“束缚间的设计目的是为了安全囚禁恶魔、元素，以及其他各种异界生物。任何试图打破这个图案的召唤生物需要至少破坏五芒星线条的一部分。但是这种法阵的秘银标准厚度为四分之一英寸，经过各种魔法强化坚不可摧。”
“阿雷纳斯是亡灵法师，为什么建造束缚间，这个房子，对精研召唤的咒法师用处更大吧？”伊恩总算明白这些房间的用途，但仍有不解的地方，于是就问皮埃尔。
“人类将魔法分八大学派，每个魔法师在成为魔法学徒后都要选择其中一学派做为未来主修的方向。但选择一个专研方向，并不等于放弃其它学派的学习。虽然你们人类根据数千年流传总结下来的经验，为了防止意外，魔法师一旦选择了自己专精方向，就会自觉断绝另外某一两个学派的魔法学习，以防止不必要的意外风险。”皮埃尔略微沉吟下又说道，“不过在我旅行期间曾听说绝境东域一群红袍法师，他们崇尚极度专精，普遍比普通魔法师多放弃一个学派的学习。”
“说起来亡灵法师和咒法师风格颇为相似呢，都是召唤数量庞大的怪物作战。”
“亡灵法师骷髅亡灵和咒法师各种从异次元召唤来的怪物是根本不同的两种类，不能划分为同一类，从这里可见，阿雷纳斯兼修了咒法学派的一部分内容，”皮埃尔继续介绍下去，“根据魔法师的塔的特性，魔法师可以在束缚间内增强自己召唤和囚禁异界生物的能力，施展类似高级位面誓缚之类法术效果。不过，一个束缚间通常一次只能囚禁一个异界生物。”
接下来的这间房屋使用厚重的石头和铁块以及其他合金制成，伊恩求助地看向皮埃尔。
“这是魔法师实验强力破坏魔法时实验场，它可以将所有法术破坏效果封锁在房间内，即使这个法术的实际影响效果已经范围超出了房间的范围。四面墙壁有着各种元素效果的保护，相当于魔法师施展的防护元素伤害的保护。不过它无法抵抗从房间外来的伤害，魔法防御只位于墙壁的内侧。”
伊恩听着听着，仔细打量着着铁铸一般的房间，抬头上边是束缚间，再上边是囤积满尸体的实验室。他脑海中不经意流过起轰杀法师的细节，不知怎么的，当时虽然一直很激愤，但迷迷糊糊地，所有过程都记得不很清楚。但现在他突然浑身发冷，牙关咯咯作响，并忍不住暗自侥幸。
……
第四百零六章 后知后觉
这是一个似乎由无穷无尽的卷轴和书籍所构成的房间，四壁的架上都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卷轴，银色的符咒如水蜘蛛一般游移在孕育着汹涌暗流的海面上。伊恩从不同材质的书脊可以看出来这些书的历史久远与否，但是状况都十分完美，想必魔法师十分珍惜这些书，如果有必要的书话，也会将太过破旧的书重新装订。书架和储物格整整齐齐的步列在墙上，桌椅摆放在房间中央方便研究。
“这是一个用来储存法术书，知识手册，以及记载有各类魔法师必须的记录的区域。通俗讲就是魔法师储存书的地方，不过非普通书籍。这些资料都是魔法师最宝贵的财富，我们会格外注重保管这部分书籍，添加某些有用的特性。你知道，蛀虫、老鼠、以及诸如此类的小动物都是书籍的噩梦，这些微小的生物可以迅速将重要的书蛀空。”
皮埃尔指着一个云纹般的图像，“所以在墙壁上绘制这些特殊符文，藏书室内会产生一个专门针对蛀虫、老鼠、以及诸如此类的小动物的结界，一些会被召唤出的微型气元素会吹走害虫，而另一些则会被一些只有它们自己能看到的恐怖幻象吓走。”
听到他的解释，伊恩不由地汗颜，他以为这是阿雷纳斯或他的奴仆时常掸灰才保持的结果，完全没想日常的生活也可以运用魔法制造方便。他虽然接触和学习魔法，但不够深，很多知识浅尝辄止，遇到问题通常以普通人的思维想事情，而不是以一个魔法师的角度来思考。
“书籍的第二大威胁就是火灾，大火可以迅速将收集的书籍资料付之一炬。通过这个水之祝福，魔法师可以快速召唤水元素自动扑灭指定区域的火焰。只有当施加水之祝福时摆放在书架上和存放在该图书馆里的书才会受到保护。后来放入的书必须在书上作适当的魔法标记才能获得保护。只要书在图书馆内，这个保护就会一直生效。”皮埃尔一直说着，声音逐渐昂扬，颇有些激动，“他的收藏大部分肯定存放在这里，不过最宝贵和最有价值的那部分已经被那个入侵者掳走了，剩下的都是一般的书籍和物品。真是可惜，真是遗憾，我能够一睹被掳走的内容就好了，你不知道，大魔法师留下的实验记录和心得与思考都是人类历史上难以估量的无价之宝，无论再多金币，任何宝石，所有可流通的物品，都无法与之比拟。”
伊恩恍然，他记得他和诺蜜特丽妮来到这个房间，没过多久，就在高高的书架中间找到很多卷轴和他说不出名字的物什。他展开一个诺蜜特丽妮交给他的卷轴，在她的指导下开始一字一字地轻声诵读。繁复的咒文闪烁着红光，逐个消失，羊皮纸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化为齑粉星星散落。与此同时，诺蜜特丽妮腰间金灿灿的腰带开始发生变化。一声声环扣松开的响声，盘踞在她腰间的封魔锁链犹如毒蛇被击中七寸，昂扬的脑袋登时软软垂下，整个身体像被抽去了脊柱一般，啪嗒跌落在地。
伊恩捡起封魔锁链，随手拨弄着一侧两道精致秀巧的环扣。在封魔锁链和那两个环扣的内侧，他看到纽扣大小的秘银圆盘上镌刻密密麻麻地镌刻了繁复的符文，旁边两个用墨绿色的翡翠雕琢而成的魔法阵。腰带内侧暗藏着一排尖利的细齿。这些细齿能轻易穿透了长裙薄薄的绸缎面料，咬透里面的紧身衣，牢牢吸附在腰肢上，任凭怎样挣扎都别想挪动这条腰带分毫。
“恭喜了，你终于解脱了。”伊恩对诺蜜特丽妮说道，她闭着眼将，容貌也并没有任何变化，他却分明感到她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诺蜜特丽妮睁开眼睛，冶艳妖娆之火好像被从天而降的雪山融水浇灭，整个人清冷了不少。
“东西都装好了，我们走吧。”诺蜜特丽妮看着伊恩将封魔锁链放入次元袋，她既没有表示阻止，也没有反对，只是开口提醒。她声音清脆，较前面少了几分软糯，好像春冰在小河流淌。伊恩听惯了原来的声调，现在听她说话，一时有些不习惯。
伊恩的次元袋也是诺蜜特丽妮发现的。从外面看，他手中的次元袋不过是个很小的粗布口袋，平平无奇，所以伊恩开始看都没看就过去了。经过诺蜜特丽妮提示，伊恩拉开系着袋口的绳索，往里面看了一眼，口袋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虚空，立刻知道手中的小口袋没那么简单。
次元袋唯有咒法学派的大魔法师级别以上的法师才能制作，其本质就是个能随身移动的超小型半位面。把东西塞进去，决不丢失。对于出门在外，旅行冒险，随身带着一大堆零零碎碎东西的人来说非常实用。
随着诺蜜特丽妮恢复力量，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显著加快起来，阿雷纳斯布置的魔法陷阱都一一被诺蜜特丽熟练的拆解，阿雷纳斯的藏品被越来越多的搜罗出来。按照约定，伊恩和诺蜜特丽妮将物品归类，分别进了两人口袋。但是在到达第二层后，诺蜜特丽妮对藏品明显心不在焉了，神情渐渐愈发焦虑和担忧。
“你在担心梵译尔？”伊恩回到原先他住的卧室，将以前的行囊一股脑儿丢进次元袋。这是他额外要求诺蜜特丽妮的。这些行李，特别是背囊和酒囊，对他有特别的意义，绝对不能丢弃。
“到一楼看看吧，说不定他被关在哪里。”伊恩只能如此安慰了。
现在想想当真可笑，他和诺蜜特丽妮一起搜刮阿雷纳斯的宝藏，到都来他得到最多却是魔杖和卷轴，分得的魔法物大多附的是次级魔法。难道大魔法师就没有那怕一件高等魔法物品？当然不是，只是诺蜜特丽妮当着他的面把许多在他看来稀奇古怪的东西全收入囊肿，他当时却没感觉出任何不妥，反而还傻傻的关心她。
第四百零七章 地下
第一层依旧没有任何光源照亮黑暗，于是诺蜜特丽妮召唤出两个悬浮的光球，照亮道路。他们走过一个狭长的走廊里，地面、墙壁和天花板，全都是用长方形的黑色石块砌成，缝隙笔直整齐得就像是画出来的，空荡荡，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
“我们回头找，可能我们那个地方遗漏了。”
伊恩跟在诺蜜特丽妮身后，把第一层走了整整三遍，失去了耐心。
“他把梵译尔关到那里去了，难道……”诺蜜特丽妮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你不要担心，说不定结果没你想象的那么坏，”伊恩不自觉离她远一点，“说不定他，”他的话还没说完，后脚突然磕到一块凸起的石板上，猝不及防之下，一屁股坐到那块石板上。石板在他的重量之下，猛的下陷，“怎么回事？”他呆呆坐在原地，一头雾水。还没等到预料中的回答，地下忽然传出轰隆的闷响，地面微微颤动，只听‘咔嚓’一声，他面前地板陷落，漏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谁能想到阿雷纳斯会采用普通的机括机关，而不使用魔法，难怪你的奥术视觉一点反应都没有，”伊恩感叹道，“他真是个狡猾无比的人。”
甬道虽和高塔其它地方一样幽昧死寂，但气氛却格外压抑沉重，让人分外不舒服，你能想象活人自愿走进墓道而心旷神怡吗？于是伊恩一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试图冲淡沉闷的气氛，而诺蜜特丽妮鲜少回应。
穿过近百码长、约四英尺宽、数十码深、呈斜坡形的甬道后，便是地下未知空间的第一道巨石门。这道石门比上面高塔的门显得笨拙，但也起码在十英尺高、宽度仅比甬道稍窄。门上各处精雕细刻着一种前所未闻的怪物，虽然在形体上有人类的影子，但同样有昆虫的某部分躯体，和人体内的器官，经过夸张和扭曲，呈出一种冷峻威严却又华美惊人的恐怖。怪物前端像极了人类的骷髅，但是都是看不见眼睛，后脑长到夸张的地步。浮雕开始描述的是怪物从口腔伸出管状物体插入一个面容扭曲痛苦的女人口中，用尾巴箍紧女人的颈部，充满侵犯的意味。下边那幅是一个幼虫从女人下部破肚而出，右边一只鲨鱼般头颅怪物站在女人尸体旁边，全身流着黏稠汁液，翻开了表皮，咧开的大嘴中深处第二张嘴，发出狰狞的尖啸。
群像如磁石般吸引着格伦的目光，他的脸煞白，全无一丁点血色，但随即一股病态的殷红浮现上来，强烈的压迫感如山般地向他压来，手脚麻木，血液快要凝固了，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诺蜜特丽妮早已见怪不怪，快速清理着障碍。石门重达百吨，仍可开闭，门道布有陷阱，门后两旁装有暗器，用以防备闯入者。
诺蜜特丽妮施展毕格比飞击掌，一个与人类躯干一样大力场巨手出现在面前，推开沉重石门。毕格比是历史上著名的大魔法师，艾尔迪的克兰登家族的一员。传说摩邓肯是这一家族的远系子孙，所以摩邓肯一直同毕格比有着独一无二的友谊。毕格比在力场魔法上天赋超群，创造出了一系列以他命名的魔手法术，非常实用，毕格比飞击掌就是其中之一。
扑面而来是地下室的古怪味道，有潮湿的霉味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诺蜜特丽妮仿佛毫未察觉，举步走进去。伊恩犹豫一下，也跟在后面，越过敞开的石门。他甫一进来，不免紧一紧自己的上衣，以抵御这里的森森的阴气。
这明显是一座地牢，深入地下，直达深渊。整个空间十分昏暗，紫水晶闪着微弱的光。墙壁用一块块粗糙的大石所砌，地面也是大石铺成，屋顶上滴水，屋子里非常潮湿。这里常年不见天日，从那换气孔里透进来的一点点新鲜空气，非常微弱，即使在最好或最坏的季节，也都是若有若无，空气一直是浑浊的。
地牢中摆放着七八个大铁笼，铁笼全部用一根根手臂粗细的精铁条打造而成，与外面的木牢强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七八间铁笼里的囚徒各种族都有，神态各异，兽人露出凶狠而暴戾的碧绿眼球，隔个笼子里的人类似乎精神已经崩溃，缩在角落在自言自语，神色诡异。墙角落里放着一只粪桶，伊恩远远地就闻到了那粪桶所散发出来的臭气和霉气。
“兽人！”伊恩惊讶地脱口而出，在法师塔短短的几天，各种稀奇古怪事物纷沓涌来，目不暇接。
“是的，是兽人，货真价实的纯血种。”伊恩寻声看去，在入门不远处，一位披头散发，身披破衣的老妇向他招手。浑浊不堪的眼珠却慑人魂魄，那老脸诡异，似哭似笑的表情，“年轻人，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她旁边笼子里堆放腐烂的尸体，身上面部红色，灰色疮疤累累，因为伊恩和诺蜜特丽妮的闯入，里面唯一个幸存者开始断断续续的的哭声，听来刺耳，让听者无不断肠心摧。试想一个正常人待一会儿都受不了的地方，关在这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精神已经压抑到什么程度了？原来，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死亡的气息。
“她是一名女巫，你最好小心！”诺蜜特丽妮善意地提醒。
女巫是这个世界是最臭名昭著的一个群体，被视为不祥之人。她们癫狂、阴冷、乖僻与喜怒无常。喜欢喃喃自语，装神弄鬼，擅于用语言蛊惑人心。长期受黑暗魔力侵蚀，大多生性邪恶、残忍好杀。女巫在床头故事中大多以巨大且弯曲的鹰钩鼻，奇丑无比的老太婆形象出现。她们带着黑猫或渡鸦等宠物，披着黑色斗篷。大锅煮着蜥蜴、蝙蝠、蜘蛛、毒蛇等，熬制成浓稠的汤药。晚上骑着扫帚到处飞，诅咒、投毒、散播瘟疫。
“精灵？又一个精灵！”女巫尖叫起来，她鸡爪般的手抓住铁栏杆，鹰钩鼻子深处铁笼，朝着诺蜜特丽妮翕动两下，发出阴测测地人的笑，“你也是笼子里的人，身上沾满了阿雷纳斯特有的那股腥味和腐臭味，浸泡透了，洗也洗不干净。你为何来到这里？哦，我记起来了，以前这里曾经有一个精灵，你是他的同伴，对吗？”
第四百零八章 再见
“他现在关在那里？”
“他一直在这里，我们相处的一直很融洽。在我上一次入睡的时候，他托我让一只蜘蛛去跟你说，叫它告诉你，他很想你。”女巫的眼光看向兽人旁边空着的笼子，“不过，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将永远留在这里，永世不得解脱。”
“你骗人！你这个卑鄙的女巫！”诺蜜特丽妮浑身发抖。
“女巫善于改变人心，因为人类本就心怀鬼胎，我们只是稍加引导而已。我们的力量来源于传承与智慧，才不屑汲汲营营于玩弄人心，因为那终究是小道，而这个世界的秘密与人类的命运才是真正让我们沉溺的，当然这是你无法明白的，以你的认知，到达不了如此高度。”
女巫似乎对诺蜜特丽妮的不值一哂，轻蔑地反驳道。
诺蜜特丽妮同样不愿与之多纠缠，她看向另一边笼中的绿皮肤大块头。精灵与兽人是世仇。大约一千多年以前，北地气候突降，植物枯萎，各种动物锐减。饥荒肆虐。不可计数的饥饿兽人成部落潮水般向南方挺进，精灵庞大的帝国因此支离破碎，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恢复。
兽人邪恶混沌，肌肉健壮，嗜血狂暴。宁愿行动不愿思考，宁愿战斗不愿争辩，他们纯粹是为了战争而生的。兽人站立大约七到八英尺高，但由于平时厚重的脑袋直接竖在脖子上，给人一种驼背显矮的印象。只要站到他的对面，才真切感觉到他的高大与强壮。他锁在铁笼内不能站起来，也不能坐下，只能弯腰弓着腿半蹲着，直至于死保持此姿势。
他的肤色介乎于绿色和灰色之间，坚韧的皮肤可以有效的抵抗疼痛。他下颚突出，一对锋利的獠牙正好从中间突出来，接触到扁平向上翻的鼻子。耳朵尖尖的，前额倾斜，头发是粗糙的黑褐色，浓密而杂乱。他身上不满伤疤，兽人喜欢把战斗中留下的疤痕看作荣誉的象征，把装饰用的疤痕看作美丽的事物。这整个模样使得兽人看起来介于人兽之间。
这墓窖似的地牢，面对突如其来的造访者，铁笼里面的兽人突然撞得铁栅栏叮叮当当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牙齿间犹如沉睡着无数冤魂厉鬼，夹杂着酸臭、糜烂和腐朽的味道，腥气扑鼻，渗透进心里，刺痛耳膜，让人恐惧莫名。
兽人屁股下面垫着一块撕的粉碎的布料，看到此诺蜜特丽妮顿时大睁的双眼，缩小的瞳孔以及暂时合不拢的嘴巴表达了她的震惊，也让伊恩充分地感受到了她的感情。兽人笼子旁边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纤细的骨头，大概是腿骨，可见那个人不是自然死在地牢里，而且被兽人折磨成骷髅的。
这时一个透明虚影渐渐升起，正是刚才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幽灵。漂浮在地牢上空，散发出幽幽阴冷寒气，随着兽人的咆哮，虚体无形的震荡如波纹状扩散出去，在紫水晶照耀下潋滟生辉。“难道他的灵魂就禁锢在地牢中？”伊恩暗自猜想。
一道翠光从诺蜜特丽妮指间迸射，准确地击中了目标，兽人双眼猛然睁大，咆哮戛然而止，黑色空洞在她的额头上悄无声息地出现，起初只有指尖大小，但急速旋转扩大，短短几秒钟里，他巨大的身体，化作微尘消散，消散无踪，从此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这是解离术，能直接将指定的目标瞬间化成齑粉，就算对方足够强壮，能够硬抗下这道法术，也同样会受到巨大的伤害。
诺蜜特丽妮款摆腰部，盈盈走到关押兽人的铁笼前。她蹲下身体，仔细整理着兽人垫坐的布料。他从里面拿出半个头骨，举到脸前，仔细端详良久，侧过头用细腻的脸颊轻轻贴住冰冷的骨面上，眼睛翕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喃喃说道：“梵译尔，终于找到你了，我担心了你好久。”
她细细地声音如泣如诉，哀婉动人。残缺头骨无论如何也拼不完整，诺蜜特丽妮跪在地上，将残余的头颅紧紧搂在怀里，一瞬间，诺蜜特丽妮脑海中关于以前的记忆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迸裂，充溢心间。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亮晶晶的在她是眼眶里滚动，大大的、圆圆的、一粒一粒地从无声地掉落，一颗颗晶莹剔透，顺着脸颊滚下来，滴在苍白的颅骨上，溅起多少心酸，多少的无奈。
“或许这不是他……”伊恩干巴巴地安慰，绞尽脑汁组织得体地词汇。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变异陡发，只见诺蜜特丽妮怀抱中的头骨发出点金色的光芒，原本一直漂浮不动的幽灵缓缓下降，神圣的温暖的光柱笼罩着，幽灵黑烟般的寒气逐渐变淡，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炽烈，以幽灵为中心变成澎湃的白金圣光。
两点浅绿色光点头骨中冉冉飘出，如萤火虫般绕着诺蜜特丽妮飞舞两圈，飞快地投入光柱之中。头顶隐约雷鸣，灿烂的羽状云形成一个巨大金环，反射出大大小小的七彩光环，璀璨绚丽。无数精灵从虚中飞出，金色皮肤，金长色发，金色眼睛，仿佛金光凝聚而成。身穿长袍闪耀着星辰般光辉，双手在胸前交叠，唱颂起庄重而优雅的圣歌。歌声之中一个全身半旧皮甲的精灵男子自圣光之中显现。
“梵译尔！”诺蜜特丽妮泪流满面的喊道，便欲举步向前。
那个被称作梵译尔精灵男子，微笑着注视着诺蜜特丽妮，始终不说话，看她向自己走来，就缓缓地摇摇头，又指指上天，轻轻点点头。透明的风在他脚下形成漩涡，将他托起，飘飘飞举。金色精灵环绕在他周围，歌声更加动听，一同愈升愈高，身影愈来愈淡。
“再见，梵译尔，我们必将在亚尔夫海姆重聚，之后再也不分开！”诺蜜特丽妮望着悄然散去的金光，满含泪水，向着已经消失的精灵男子喊道。
第四百零九章 再见吧
山间的道路蜿蜒而安静，四面的山洼雾气氤氲，追赶着行人的脚步往山顶涌动。阵阵清新的空气就像是阔别重逢的朋友迎面扑来，带着着松脂散发的清香，还有北地莽莽森林所特有的亲切感，那是一种清冽的、夹杂着枝叶**发出的辛辣，拔除他们从法师塔携带出来的阴冷和死亡的气息。
古树躯干黑皮皴裂，挂满了苍苔，松树皮深褐色裂成龟甲状薄块脱落，椴树表皮就光滑多了。野白杨修长挺拔，白桦树比雪还要洁白，枝桠斜横，翠绿的叶子分不出形状，亲切地打成一片。当然，也少不了柞树、胡桃楸、花楸、山梨、虎耳草科黑酷栗和樱桃树……还有攀来绕去挂在大树之间的藤条。不分高低，不论年轮，在每个角落静静摇晃着，鲜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木莓等野生果实还没到成熟时候，伊恩记得往年以前他和家人朋友都喜欢举家去森林里采摘，刚摘下的果实味道酸甜，随从还来不及劝说不可以直接吃的时候，他就眼疾手快的摘了放到嘴里去了。尤其是越橘果，刚摘下来吃没什么味道，不过它做成的果汁和果酱却是他们家人的大爱。嬷嬷的拿手菜，就是用土豆饼和培根蘸越橘果酱，那也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
他们的靴子踏在坚实的土路上，扑扑有响，路上除了鸟声，便是他们的脚步声了。人在绝望与黑暗之间过一段时间，就变的喜欢听这些天籁之音。清晨这段时间，太阳升起之前，弓箭河的流水声则清晰多，然而水声从离开洼地后就渐渺不可闻了。
可能是因为一直在他们周围啼叫的灰喜鹊飞走了，穿过荒郊与空林的时候，才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伊恩的脚步声坚实有力，诺蜜特丽妮的脚步声轻盈而有节奏。脚步声能够告诉你在何处，从哪里来，却说不清去何处，那么沉重，那么疲惫，那么迟疑，走过一程又一程，似乎没有尽头，倒下了就是终点。
“今后有什么打算？”伊恩问站在巨石上的诺蜜特丽妮。
此刻，他们站在冰湖镇外的一座山崖上，远处黑色高塔拔地而起，尖细漆黑的外形像一柄淬毒的短剑，直刺苍穹，即使它在主人死了，仍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教堂的钟塔与法师塔遥遥相对，洛山达的圣徽反射出一缕金光穿透紫色的雾气，与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相互呼应。
“我先返回惠灵顿，梵译尔的家人在等着他回家，”诺蜜特丽妮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小包裹，“然后我将进入神殿，全心全意侍奉我的神，聆听神的教诲，遵从神的旨意，做正确的事，向神忏悔，也替梵译尔向上祈祷，不舍昼夜，从此不再踏入人类的世界。”
“哦，听起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伊恩点点头，表示赞同。
诺蜜特丽妮的仇人阿雷纳斯已经死了，或许留有遗憾，但压在她心底的大石移除了，她完成了命运赋予她的责任。从今往后诺蜜特丽妮只需要一贴药，一个信仰，或者一个信念，以治愈恋人离去后漫长的孤独。
伊恩甚至有些妒忌诺蜜特丽妮，同为复仇者的两个人，境遇竟如此不同，他辛苦奔波，换来的都是恶意的对待，压在身上的巨石，从未松动。而她却没有一丝波折，只需默默等待忍受着，就自然而然完成了。命运是一把骰子，投给自己的点数总是最低的。
森林深处轻轻地飘来一丝响动，愈来愈细，愈发愈分明，但难以捕捉，树木上空的浓郁空气中传递着一个不安的因素。当伊恩能够察觉的时候，躁动的风元素突然排山倒海地飞扬而至，掀起一阵壮美的风暴。狂风在雄浑前奏中，流出了一个优美悲怆的旋律，它激烈而又委婉地起伏着，好像在诉说着古老的神话。
起风了，将诺蜜特丽妮身体遮得严严实实的衣物吹拂地猎猎飞舞，那一浪浪涌来的、苍凉古朴的调子向莽莽森林传递。松垮的布料鼓胀如帆，布纹潋滟飘荡，在臀尖轻舞飞扬，摇动着在不知是否安宁的港湾。忽而长袍又被屁股牢牢吸附住，一双无形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覆盖在精灵臀部，曼妙曲线暴露无遗，在纤细腰肢的映衬下，臀部形成一对弧形半球状，这种半圆但又稍上翘的形状和弧线的圆滑度完美表现出女性的魅力。
诺蜜特丽妮似乎毫不在意后面的伊恩，她的臀部微微向后倾，从上缘髂嵴起，到下界臀沟。那隐藏的谷深人未识的捅狭间，此时也偶袒露出神秘芳草膏地。俄顷风势一转，又完全隐藏在肥大的长袍中，干脆把想象的自主权彻底托付给男人的眼睛。
“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诺蜜特丽妮转过身，天上湿润的云彩拉成长长的薄丝，山下低低地流动着乳白色的浓雾，在远处青灰色山梁连成一片，如一抹厚涂的油画背景。潮红色朝日无声升起，透过层层红褐色纱幕，轮廓有些模糊，一束束微红的光线穿过流雾，斜斜地投在她身后，她披着红霞显得安详、自信而平静，“祝你万事顺利，伊恩！”
伊恩没有回答，目送诺蜜特丽妮从草地上走过，走进森林。她步履轻盈，身材苗条，行进时的姿势非常优雅好看，踏过青草的声就好像落叶轻触地面。山毛榉的纷披的叶子伸得远远的，一片片垂下来。从树叶间筛下来的初日，化为透明的金光灿烂的星，在浓密的昏黑中煌然发闪。诺蜜特丽妮背影开始模糊，森林已经接纳了久违的朋友，把她和伊恩隔阂开。她已经似如此淡漠、疏远，又似如此亲切，那是曾经得过同样病的人啊！
渐渐的诺蜜特丽妮的背影超出伊恩的视线，这样也好，他们彼此是交回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彼此的波心。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伊恩默默的攀上那块巨石，任天地奏起的浑厚音乐叩击着心，抬眼，看到的，只有不祥的法师塔，和静谧的小镇。朝阳下他身后的影子细长如剑，形状宛如眺望的法师塔。
“我们所要做的事，应该一想到就做，因为一个人的心理是会随时变化的。稍一迟疑就会遭遇种种的迁延阻碍。”
……
“我又回来了，”伊恩回到现实，忍不住自我挖苦道，“仍旧是幼稚的一事无成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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