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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十三朽     龙战垣野txt下载     龙战垣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独战不平,弓矢有道

    楚泓,万军中最杰出的长弓手,但不得不说,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拳脚技艺,他在八段人位中只能算作中等,比之罗湖、林寒一众尚武的巅峰武学大师,无疑是要差上许多的。楚泓的身型偏瘦,远不像罗湖、梁津那般健硕,而且因为自身能力的原因,斗将次数少之又少,能将一名长弓手的作用发挥到极致的地方,应该是甲士与盾兵之后。

    楚泓能拿出来成为这卧华山统领的倚仗,在于一手威势恐怖的七空箭,但也因为要时常御敌作战的缘故,不得不练习了一手长矛之技,只可惜长矛未携,藤弓未带,这倒让他十分紧张。

    “紧张?为何会如此紧张?昔日还在万人偃月阵中千米射高台,那等险象环生之况也没有让我紧张半分,现在面对这一人怎会生出这种心理?即便他也是八段人位,即便他声势骇人,但我也不至于因此而丧失该有的战斗力啊!”

    楚泓以往作战都是依仗兄弟与军队甲士,若是没有甲士保护,长弓手便是暴露的箭靶子;若是没有蒙阆、林寒一众的帮持,他也没有办法箭射高台。可是,这次却是不同,他只有他一人。

    楚泓目光瞥过身后那容貌绝色的女子,心脏不由得停止跳动,他急忙端正眸子,将精神收回来,眼观四方,朗然道:“你这般作恶之人,理应被枭首处决,这城主羊塔风没有空动手,今日便让我替他行不平,记住我的名字,楚泓。”

    “楚泓……”红裙女子唇边低吟这两个字,竟是有些面容呆怔,她今日在此遭到这精壮男子的无耻暴行,不仅想要以武力侮辱她,而且从他御剑出手击伤自己来看,他有着颇为扭曲的虐待思想,若是无人施救,她除了重伤孑然一身,如何能逃脱得了此人的鹰视眸子?此时她选择相信这个站在她身前的人,一向对这片地域偏见极重的魔宗女子,不知为何会选择相信?

    若是罗湖或者姜鸣在此,便是能一眼认出,这红裙女子赫然便是昨日在流烟坊中柔躯慢舞摄人心魄的花魁,也是身在朱天野身遭多次不平待遇的混元教的可怜女子环子鱼。自昨日被姜鸣一众识破身份,她便藏身在这城中,计划等姜鸣那些八段人位的武者离开之后,再次进入一处青楼操行摄人精气的行当。只是今日在这珠宝店铺游逛,却碰到了这名眼露精光的八段人位武者,当着这家老板的面明言要征服她,并且将她再次重伤打入了这处偏院中。

    环子鱼面色冰冷,暗想:“这楚泓不知能不能战胜这恶人?他虽然像是个好人,可是我却实在不敢轻信任何人了。”

    精壮男子冷笑道:“果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我似乎真的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你是条大鱼呐,看来只是个愚蠢无知的伪善武者,让我很多失望。算了,早些杀了你,我还要与这小美人游戏,别破坏我的兴致呀!”

    被这般无视,楚泓可谓是怒火中烧,大喝道:“为恶迟早要付出代价,在能无视我的人也算是桀骜之极,不过在言语上动刀子算什么能耐,我的拳脚没有长眼睛,不识得猪狗不如的东西。”

    却见那精壮男子长剑一指, 脚下一踩便朝着楚泓刺来,先前楚泓猜测杀那门外男子的人定然是用剑高手,果不其然这人的剑术造诣令得十分高超,想来即便是罗湖身处此地也极难应付此人。楚泓勉强动用灵巧的身法躲避,他的身型给予了身法极大的运用空间,虽然他并没有修炼任何凡武功法,但凭靠着七空箭已足以对付许多人,而且有这灵活的身法加成,综合实力也自然上升不少。

    精壮男子的见识广泛,一眼便看出楚泓只能躲避而无法反击的原因,冷笑道:“原来是不擅于斗将的武者,你或许在其他方面有着一技之长,但是在我这柄精钢剑的面前,你倒是出手的可能。”

    精钢剑长而窄,剑身刚硬不能曲,比起一般剑刃虽然少了一定的韧性,但却使得剑身的力量增大,再加上精壮男子横练的八铅之力加持,使得剑刃上的力道迅猛无匹。楚泓久在沙场作战,一般武将都是以使长武器为主,就算是罗湖的白虎铖牙刀要稍短于一般的长枪长戟,但也是比短刀短剑更善冲锋,古人话中“一寸长,一寸强”也是有着一定的道理。

    可是令得楚泓暗暗惊讶的是,能将一手快剑练到这种程度,自然不是沙场上的常客,此人极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子弟,或许什么大势力的隐藏侍卫,因为针对近身战斗而言,剑三面可攻,有着长武器所不能的优势,剑乃短兵中的王者之言非虚。

    楚泓一边躲避,一边拿起一边被砍断的木架横板,勉强作为武器抵挡,可是精壮男子的快剑实在是太快,虽然楚泓侥幸打在剑身上将攻击化解,但随着男子愈发用招狠毒,楚泓手中的横板被一剑砍碎,楚泓躲避不及,亦是被剑刃划伤了小腹。

    楚泓一手握着腹部,心知不是这精壮男子的对手,便对着一旁观望的红裙女子道:“赶快离开,没有武器

    的我不是他的对手,姑娘你快些离开!”

    环子鱼眼中犹豫,听着楚泓话中的善意,竟是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说什么话,缓缓贴着木门往出退去。

    精壮男子大怒,喝道:“小美人还想走吗?你是我看中的女人,要走也要经过我的允许。”只见他脚踩墙壁,闪身向门口跃去,环子鱼见状连忙后退数步,楚泓也正好挡在了她的面前,双脚成剪刀状强逼男子后退。

    精壮男子却是嗤笑着翻身出腿横扫,直接破掉了楚泓的进攻,然后精钢剑竖劈而下,楚泓大惊失色,连忙急步后退,但还是被那剑身打中肩膀,其上巨大的力道将楚泓的身躯卷起又重重地坠下,正好砸到了一旁的红裙女子,两人都被逼到了墙角。

    环子鱼捂住胸口,缓缓站起身来,本打算将楚泓扶起,楚泓却自己站了起来,嘴角流着一抹红色,但仍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姑娘,看来想要让你逃出去,是有点难。”环子鱼顿时便被楚泓这神色感动了,不禁问道:“你何必救我,我与你非亲非故,我也不可能因为你帮助我给你什么好处,遑论此人剑术强悍,我现在也是重伤在身,即便我们联合也并不是他的对手,你若是识相些应该一个人离开才是。”

    楚泓一愣,笑道:“何必救你?我也不知为什么救你,只是想着二十多岁了,遇到这种不平事也不少,但很少能轮到自己出手,因为我不擅于单打独斗,因为我即便是八段人位,也是武学大师里面中下层次的存在,根本比不上我的那些兄弟,可是,当我今日独行在此,遇到姑娘你,便像是找到了这一生不得不为的事情,所以我理应站在你的身前,仅此而已。”

    环子鱼冷面道:“说得如此好听,莫非是觉得我容貌尚可,也是抱着试试能不能俘获女子芳心的念头,想要逞一回英雄?你们这些人都一样,虚伪,阴险,即便你故意佯装出一副善良深情的姿态,我却不是平常易被欺骗的黄毛丫头,不需要你们这种人相救。若是觉得我话语太过尖锐,离开便是,想来那人也不会执意与你为难。”

    楚泓却是一笑,道:“身处这种险境,竟然不是央求我帮助你,而是揭穿好人的面具,然后自己面对,不得不说,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女子。虽然我没有见过几位女子。放心吧,我没有想要你回报什么,帮你救你也只是出于我的心而已,如果今日能安全脱身,姑娘只管离开便是,我绝不会强迫姑娘留下做任何事。”

    环子鱼微微沉默,她像是被说服了,也像是被感动了,总之,她面容上的冷意散了几分。

    精壮男子狞然大笑,道:“这小美人说的没错,若是你现在退走,我绝对不会与你为难,毕竟即便你不是我的对手,但想要杀死你还是要费我不少功夫,有这时间都能与小美人好好玩一会儿了。”

    “无耻!若不是我有伤在身,哪里会惧怕你这种阴险之辈?”环子鱼出言呵斥,并挥手掷出一只木块,却被精壮男子随手击飞。男子舔了舔嘴唇,道:“小美人真是有脾气,武道修为能达到这种修为也是不易,更兼之容貌绝色,我倒是还没有尝过像你这种极品。”

    楚泓大怒道:“大胆恶徒,吃我一拳。”而后他身形猛冲,向着精壮男子挥拳砸去,男子却是单手挡住,此刻竟是放弃了用右手挥剑,双脚与单手齐齐向着楚泓反攻,擅长快剑的精壮男子,在拳脚上也是有着颇为不俗的造诣。楚泓与之交手数十招,被男子卖个了破绽,楚泓急于出手制胜,便被男子抓住机会连续三拳打在脸上,最后一脚踢飞数十米。

    精壮男子笑道:“我让你一只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让你藏在门外的人一起出手吧,不然你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楚泓大惊,他早就用特殊的方法将两名部下叫到了门外隐藏,只待时机一到便一齐出手,竟没有料到这男子感知如此敏锐,早已洞破了他的计划。楚泓面色阴翳,两名部下缓缓走进门,警惕地站在了楚泓旁边,右手持着短匕首与精壮男子对峙。

    精壮男子道:“你以为再加两个废物便能战胜我吗?真是幼稚,大将在前,长剑在旁,即便是来一支久经沙场的军队,我自巍然而立。”

    楚泓面色凝重,两名部下都只是五段人位的水平,要想他们在与武学大师的战斗中发挥作用,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他依旧要面对的是对方无匹的快剑,还有那不可及的八铅之力。

    就在这时,环子鱼从楚泓身后踉跄走到了他的旁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冷酷的面容上漾出了一抹难见的柔意,轻声道:“我与你一起,说不定能多几分胜算。”

    楚泓一愣,旋即一笑,道:“荣幸之至。”

    快剑出而无影,收而无踪,一剑见血,三剑三伤,十剑必亡。精壮男子用剑讲究快与狠,楚泓四人即便有人数优势,但即便联手却不是全盛时期的剑者的对手。十数招后两名五段人位

    武者负伤落败。再十数招后环子鱼被剑刺双臂,无力而败退。楚泓一人苦苦坚持五十招有余,身受十多创,最后被男子一脚踢飞,重重地砸到墙壁上。

    精壮男子没有太过疲累,只是望着楚泓道:“真是够拼命的,作为一名武者,能在斗将之中如此不顾生死,不知该说你坚毅,还是愚蠢?”

    楚泓道:“或许是愚蠢吧,人人都可以这样认为,但若是今后有机会,我定会取你性命。”

    精壮男子仰天大笑,戏谑地望着楚泓道:“你凭什么说这话,你有这种能耐吗?而且今日这局势,似乎你的生死都由我掌握了,家师曾经告诉过我,打虎必杀虎,勿放虎归山。”

    楚泓道:“你这是觉得吃定我了?可是你似乎忘记了个人,这家珠宝店的老板还活着,你能让他为你赶走前来的客人躲避耳目,想来是有着什么要挟,当我看到门前死去的那名男子,我瞬间就明白了,只不过你还是因为自己的自负而杀死了可以驱使他的筹码?”

    精壮男子道:“一名普通人而已,即便他跑到城主府叫来甲兵又如何?万军阵中,我依然可以仗剑出入自如,不过在我走出甲兵的围攻之前,却是可以轻松杀了你们,并且带走这小美人。”

    楚泓冷哼道:“可若是他来到了这里呢?”

    只听见门外有痛哭声,那锦衣老板背着藤弓箭矢,右手拿着一把短刀冲了进来,满脸怨毒地盯着精壮男子,道:“为什么?你说只要我听话,你就能放了我和我兄弟,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精壮男子不屑地瞥了锦衣老板一眼,道:“杀人需要理由吗?真是十足逗笑,如果需要理由,那我便告诉你,你们太弱了,对于强者而言,弱者便是可以随意屠戮的猪狗。”

    “是啊,弱者为猪狗,弱者为猪狗……”锦衣老板将弓箭放到楚泓面前,神情惨淡地道:“这位公子,你是对的,你选择了解救这位姑娘,想来以后定然会有善报,而我因为包庇这种恶徒,所以才导致兄弟被杀,想来日后也会有恶果。在这三垣九野之中,始终也都是这样,多年前交趾城多少平常百姓被三大家族欺压,那些纨绔与恶霸口中也时常说这些话,强者才有资格决定自己的命运,弱者只能是容人屠戮的猪狗。这话,我一直都相信。”

    楚泓道:“老板,这命运迟早会改变的……”

    锦衣老板情绪激烈,喝道:“可是,我想要为死去的人找个公道!”

    “不要!”

    喊话的是楚泓与环子鱼,他们分明看见这锦衣老板举起那短刀向着精壮男子跑去,嘶喊着,痛苦着,似乎要将这一生不平全部吐出。

    “不要!”

    “嗤!”

    精钢剑插入了锦衣老板的心口,男子又飞快将之拔出,看着这死不瞑目的尸体倒下,蔑视了一眼,道:“自不量力!”

    楚泓此时心中有无限的悲痛等待宣泄,好在两名部下委托老板做的事完成了,他握着这弓箭,似乎心中又有了足够的力量,缓缓站起,道:“他死而为竟的事,由我来完成。”

    精壮男子道:“你似乎觉得又有了依仗,一手弓箭能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弓箭不适合近身作战?他带给你一支长枪也会多些用处,但此人愚蠢至极,竟然给你了弓箭,真是笑煞我了!”

    楚泓眼神死死地盯着精壮男子,手中搭箭上弦的动作无比熟稔,尽管这只是普通的弓箭,但在他手中亦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道:“别人手中的弓箭可能只是弓箭,而我手中的弓箭便有了新的名字,敌人叫它,‘七空箭’。”

    七空箭?正当精壮男子惊讶之时,楚泓射箭的急速动作竟让他感受到了恐惧,那一支最为普通不过的木箭,在经过楚泓的驾驭之后,竟然拥有了一股可怕的力量,他挥剑来挡,箭矢击在剑身之上,其上庞大的劲力竟使得他退后了七八步,而精钢剑上在不停地嗡鸣颤抖,甚至那剑身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痕。

    男子难以置信,他分明能感受到箭矢上的劲道已然超过了八铅之力,若是他没有这柄精钢剑抵挡,只怕利箭能将他的身体射穿,他恶狠狠地道:“原来你就是卧华山的八统领,好一手绝代无双的七空箭!”

    楚泓再次拉弓引箭,丝毫没有被男子的话语打乱思维,他的精神极为集中,这次动用了更为强大的力量射出,精壮男子将精钢剑横在胸前,以为能再次挡住这七空箭,但他显然是低估了箭矢的劲力,那支箭矢瞬间便将男子引以为傲的精钢剑的剑身射断,然后直射入他的胸口,若不是他反应足够快,将要害位置避开,怕是只那一箭便会使他重伤倒地。

    楚泓再次拉弓,他眼神微眯,死死地注视着精壮男子,似乎下一刻便要松开弓弦。

    精壮男子大惊失色,连忙踩着墙壁闪身逃出,也不顾着看身后,一恁向远处逃窜,慌张狼狈也如落水之犬。

第一百零七章 花之褪忆

    此时的楚泓,左右紧紧地握住弓把,右手死死地扣住弓弦,眼眸中已然没有了其他事物,有的只是敌人与猎物。这种状态在精壮男子逃走三四分钟之后,楚泓缓缓地将弓箭放下,他对于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他相信那精壮男子已经离去了。

    环子鱼见他放下弓箭,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你确信他已经离开了?”

    楚泓道:“确信。”

    环子鱼又问:“为什么这么确信?”

    楚泓转过头来,示意两名负伤的部下前去周边探查,自己则瘫倒在地上,盯着环子鱼道:“作为一名长弓手,必要能察觉任何风吹草动,坚持箭在弦上是为了防备敌人回头一击,但敌人一旦逃走,便没有了那种气势威胁,或许说是直觉吧!来自长弓手的直觉。”

    环子鱼噗嗤一笑,这是她来到朱天野后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笑意,竟连自己也觉得十分难得,可是楚泓将目光投过来时,她又装作没有表情,嗔怒道:“你这人也是无礼,君子之道,难道应该盯着女子看吗?”

    楚泓一笑,笑得颇为憨厚,神情全无先前对战敌人时的凌厉,旁人可见的,只是那一抹温善,他道:“在下失礼了,本想请姑娘到城中酒楼用些饭菜,现在却……”只见楚泓话未说完,便闭上眼睛,重重地倒了下去。

    “嗯?”环子鱼慌忙扶起楚泓,捏在他肩膀处的手掌却已经染满了鲜血,环子鱼定下眼睛审视着楚泓,才发现他身上已经有着十多处剑伤,尤以小腹处的伤口最深。但先前因为黑色衣衫的掩盖,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他所受的严重伤势,望着他惨白的脸庞上一道剑伤煞是殷红,环子鱼抬起手轻按在自己的脸颊上的伤痕,深浅相似而痛感相同,她不禁流下了一滴眼泪。

    “统领!”两名便衣甲士再次进来,警惕地望着环子鱼道:“统领他怎么了?”环子鱼道:“他一直在硬撑着,其实伤势已经颇为严重,这样的伤势恐怕一般大夫不会医治,我有办法可以治愈他。”

    两名便衣甲士犹豫片刻,道:“既然统领选择救姑娘,那么应该是相信姑娘的,如果你有什么办法,还请施展援手救救我们统领。”

    环子鱼道:“你们将他背着,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世人称它为,融泉涡。”

    罗湖在交趾城中寻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皇天不负苦心,在一家铺门虚掩的百草店中,他花费一千多两白银购买了一株颇为稀有但是功效偏门的浮绮草,这种药材除了清香醒神外,便是对于人类头发有着一定的促黑作用,只是因为这种药材小众罕见,所以价格也不是太贵。

    “听闻那千枫客栈的炼茶师最喜种植各种茶树,用以培育出口感更佳的茶叶,这株浮绮草本身比较稀有,用来当做谢礼再好不过。”

    罗湖带着岳之延在千枫客栈外的街道上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仍然没有见到楚泓过来,心中也是大感疑惑,但想楚泓平时不大招惹是非,几乎没有可能会被牵涉入什么阴谋陷阱之中,便叫来两个便衣甲士吩咐道:“现已日近正午,我不知八统领去了何处,你二人去城中寻找,我先行一步往千枫客栈,若是找到了他,便同他说明的去向。”

    便衣甲士听令而去。岳之延凑上来道:“四统领,不再等一下八统领吗?可能他只是忙于挑选礼品,而忘记了时间,若不定一会儿便会来了。”

    罗湖稍稍思忖,道:“不必了,他素来也是喜爱玩闹,对于军营管理的大事上并不太用心,想来此次也是认为我也在,他便在城中闲逛起来,等我将事情处理好再去叫他也行。”

    岳之延嘴唇微微蠕动,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将一些不该说的话咽了下去。

    “我是卧华山四统领罗湖,有要事想要会见贵客栈的常安楼主,还请烦劳通报一下。”

    还不待守门的小厮说话,从院中走出一名穿着红色旗袍的理事女郎,笑盈盈地道:“四统领有请,我们楼主已经恭候多时了,今日一早四统领便在客栈前的街口驻留,想不到这都快要正午了才进来,看来四统领还是公务繁忙啊!”

    门边小厮作出个请的姿势,罗湖与岳之延跟上理事女郎的脚步,听见理事女郎的调侃,面色颇为尴尬,道:“贵客栈肯施援手救我卧华山的姜鸣统领,在下代表一众将士感激不尽,但空手上门来实在是有些失礼,便去往城中挑选了一件不起眼的玩意儿充当谢礼,希望贵客栈能不嫌弃。”

    理事女郎瞥了一眼岳之延双手捧着的礼盒,眼珠一转,妩媚一笑道:“四统领用心了,想来白老会喜欢的。”罗湖颇感惊讶,第七幕的眼线遍布交趾城各处,想来自从罗湖入城,他的行踪便被这客栈的人掌握了,至于去了什么店铺,手下在第一时间便能汇报上去,理事女郎能推算出礼盒中是什么物品、更适合谁的爱好,并不是什么难事。

    理事女郎将罗湖带入了一间独立

    的阁楼上,常安、炼茶师、插花女与浩、淼兄弟都在等候,见罗湖前来,纷纷起身相迎。常安道:“早就听闻卧华山的四统领罗湖身型健美容貌俊朗,且能在这般年纪便达到八段人位的武道境界更是令人称羡,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罗湖连忙作揖回礼,道:“常安楼主过奖了,在下只不过有些际遇而已,比不得贵客栈中的杰士,请楼主勿要取笑在下了。”常安抚掌请罗湖就坐,并笑道:“四统领谦虚了。”

    “岳之延,将礼物呈上来,今日在城中侥幸碰见了一株浮绮草,虽不是很贵重,但料想这种稀有之物即便是贵客栈也不会收藏很多,所以献丑将之当作谢礼呈上,还请楼主不要嫌弃。”

    “浮绮草?”炼茶师慌张走过来,将礼盒轻轻打开,紧紧注视着这株有着三片宽大叶片的药草,欣喜地道:“果然是浮绮草,没想到我寻找了这许多年都没有见到一株,在数月前已然放弃了寻找它的计划,竟然没想到,在这交趾城中竟然能见到一株,我倒是眼拙没有发现,竟让统领无意之间便搜寻到了。”

    罗湖见炼茶师这般模样,便知晓这谢礼是送对了,于是道:“在下也是好运,若是楼主许可,这株浮绮草我便做主送给老先生了,至于这谢礼,我另外再挑个日子送上。”罗湖体察他人情绪的能力极为出色,只说赠与而不论轻重,无疑是给炼茶师留下了颇好的印象。

    常安情理通达,哪里不知道罗湖心中的想法,便也算给了炼茶师一个面子,道:“说什么谢礼不谢礼的,四统领来我千枫客栈本来就不是一般客人,什么时候想来喝茶都是可以的,不必这么多礼。既然这浮绮草白老喜欢,便卖给常某一个面子,换给白老如何?”

    罗湖道:“姜鸣兄弟在这里受楼主与诸位照顾,在下已不知如何感激了,幸而老先生喜欢这株浮绮草,那老先生便只管拿着,也算在下的一点心意了。”

    待一番客套之后,罗湖道:“常安楼主,不知现下姜鸣伤势如何?营中将士都等待着他回归,我想去看看他?”

    常安笑道:“他现在还在昏迷中,我的人前去救他的时候,他被一名不知来历的黑衣人一刀刺穿了胸膛,若不是白老略懂医术,将他的伤势控制住,只怕以后可能就醒不过来了。白老说,现在只是因为失血体虚,所以陷入了深度沉睡状态,只要多服用些补血益神的药,最迟明日便能醒来。”

    罗湖轻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什么大恙就好,多谢楼主与老先生施救了。在下斗胆再问一件事,那名出手刺杀姜鸣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是听交趾城的护城甲兵说起,却并不知那人身份。”

    常安话语一顿,道:“应该是朱天野最大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人,但是我们的人无法证明,前去追踪的人手全部被杀死了。那名黑衣人武道实力已经达到了九段束灵之境,在秦王朝中鲜有人能敌,我这里并没有宗师武者可以与之一战。”

    罗湖道:“天罡门?姜鸣怎么会得罪这个势力的人?九段宗师的实力,若是他想要再一次出手,只怕我们几个也拦挡不住啊!”

    常安道:“我们探查到,姜鸣之前在九府联盟国击杀过几名天罡门的杀手,而天罡门素来行事霸道,估计双方的仇恨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不过现如今天罡门内风云突变,估计那黑衣人接受的不是来自宗门内的消息,而且实力达到了束灵之境,在这秦王朝不能轻易出手,还有许多大势力的强者也在暗中监视,你大可放心,那黑衣人也会有些忌惮,估计不会再次出现。”

    罗湖轻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道:“多谢楼主提醒。既然如此,在下也不想再多叨扰,现在我是否可以带姜鸣出城了?”

    常安笑着道:“他又不是被我拘禁在这里,只要你方便,随时都可以带他离开。”

    罗湖面色一喜,道:“多谢楼……”

    “慢着,我的话尚未说完。”只见常安站起身来,绕着茶桌走了半圈,道:“只是,在此之前,四统领可愿帮我一件事?”

    罗湖面色一凝,道:“何事?若是在下能做到,必然答应楼主的请求。”

    常安道:“你一定能做到。”

    只见那站在常安身后的浩、淼兄弟已然在无声间来到了岳之延的身后,在岳之延转身防备之时,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地放到了他的后颈处,仅仅是轻轻一用力,岳之延便瘫倒在地。

    罗湖向后急退数步,警惕地望着浩、淼二人,他全然没有看清两人方才的身形,他们瞬间出击,竟然能一招制服七段人位的岳之延,罗湖自认没有这种实力,于是退后防备,免得因为这两人的突然出手而束手无策。

    常安双手拍掌,道:“不愧是卧华山四统领,这种反应速度与应变能力令人惊奇,我的两名属下都是准九段宗师,只差着一点机遇便可以真正踏入束灵之境,但是即便如此,你依然能表现出如此不

    凡的能力,我都有些想要将你收入第七幕的了。”

    罗湖怒喝道:“常安,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从未得罪过第七幕,而且卧华山也不曾与你们为敌,为何要对我出手?姜鸣到底在何处?”

    常安笑道:“你们都只是一场交易,我本来也不想招惹你们,但是却因为那人的委托而不得不为之。想来,今后你们也应该多些警惕之心。不过,或许你们的今后必定艰难了。”

    看着像是恶人的揭露真正面目的景象,罗湖无论如何都不能明白,为何千枫客栈以及背后的第七幕组织会对他下手?第七幕不是组织内有着绝对的规矩严禁组织成员主动插手各地方势力间的争斗吗?可是罗湖下一刻却是释然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可能让旁人这么轻易利用与击杀他。

    “常安,若是我不死,你千枫客栈便等着被第七幕除名吧!”

    罗湖大喊一声,竟反身向着楼阁窗口走去,浩、淼两人将蓝萤游海步法运转到极致,但还是没有能赶得及阻止罗湖从楼上跃下。这楼不是一般的酒楼,本身便是建在高处,从窗口到地面的距离接近十米,罗湖一落地便感到腿部一阵剧痛,即便他极力变幻姿势消除冲击力,但如此高的地方仍让他险些重伤。

    “快抓住他,若是让他跑了,我们的计划就真的完了,不管是旗战还是那个人的交易,抓住罗湖是最关键的一环。”

    浩、淼如风,在蓝萤游海步法那种惊人速度的加持下,他们瞬间便消失在了常安眼前。

    插花女白姑娘此时望着常安,不自禁往后退了退,为了自身利益而不择手段的第七幕组织,将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窟。炼茶师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胳膊,朝着常安道:“楼主,我们这样做是否太过分了些?毕竟姜鸣对我们有些恩情,而不久后的旗战也是要拜托他帮忙,若是让他以后知晓了我们对罗湖出手,说不定会因此与我们反目成仇。”

    常安道:“姜鸣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有潜力的武者,但是面对各种挑战,我只能选择对我千枫客栈最有益的道路,至于这件事,只要你们不说,罗湖不会知晓,姜鸣也不会知晓,只要小白出手将罗湖的记忆掩盖即可。”

    白姑娘神情颇有不忍,但她知道她没法拒绝,常安拥有绝对的恩威与地位,那个人的交易,她也是听闻过一二,她曾经说过不想参与,可是常安要求,她竟然想不出任何搪塞的理由。

    常安道:“小白,我也是个追逐权势的人,在这第七幕中,没有人可以停滞不前、一地偏安,现在的千枫客栈在秦王朝中算是颇为强势的一楼,但若是我表现不出任何的进取成绩,旗主并不会任由无作为的人继续留着,我此举的确太过狠毒,但是我只能选择这样做。”

    白姑娘脑海中思索着常安说的话,第七幕中没有人可以停滞不前、一地偏安,她此时惨笑不已,终究一入第七幕便再也无法脱身,她曾经竟还想要追求幸福安逸的生活,真是笑话!只见浩、淼两人已经扛着昏迷的罗湖回到了阁楼,浩的身上颇显狼狈,他道:“这罗湖果然是参悟了占式,我们两人全力出手,竟然硬抗了近十招,在被淼打晕的前一刻回马一击,竟是将我踢倒在地,在八段人位中怕是没有几个能单挑拼命状态的罗湖了。”

    常安一脸冷漠,道:“索性你二人境界高于他,而且有着蓝萤游海步法相助,不然在这种状态下让他逃掉,你们身为半步宗师的尊严可就丧尽了。”

    浩、淼面露窘态,却没有反驳。

    常安道:“小白,该你了。”

    白姑娘盯着倒在地上的罗湖,眼中微微犹豫,但还是从袖中取出一朵风干的彼岸花放到了罗湖身上,并按一定的规律在他身体周围拜访了数个蓝色萤石。只见她双手结印,口中念着什么咒语,随着手印形态再一次变幻,那萤石竟然一一发出淡淡的光泽,而她咬破手指,将指尖血印到了罗湖的额头上,罗湖的身躯随之猛地一震,自数颗萤石处无故掀起一阵风卷,她的脸色也瞬间惨淡了不少。

    “楼主,关于罗湖自他们出手之后的记忆我已经全部消除了,用的是风后奇门中的褪忆之法,指尖血可准确抹去被施阵人的记忆,只要此后他没有受到精神类藏器的牵引,并且他自身实力没有达到五重地位,绝对没有可能找到这段记忆。”白姑娘轻咳一声,炼茶师在一旁搂住女儿,面容颇为心疼。

    常安道:“辛苦了小白,我知道今日出手太过为难你,但作为唯一我们中无疑能通晓花之奇门阵术的修者,我没有别的选择。”

    插花女白姑娘道:“没什么,既然现在没有我的事了,那属下就先下去休息了。”

    常安轻嗯一声,没有因为白氏父女的离去有任何情绪变化,盯着罗湖道:“趁现在,用三经九脉凝血之法取血,这次加上罗湖的这滴血,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那人应该会给我们想要的东西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严杀军之阎罗

    军营之中,兵不卸甲,哨不离岗,士不脱刀,将不离阵。

    但这卧华山军营却有不同,因为军营的最高指挥官是几位年轻尚武的统领,他们既是所有兵法智谋的施用者,也是率军冲阵的先锋官,因为他们的强悍武力,宽容与严厉全在几位统领一念思量。

    练兵校场,兵阵罗列,由四大统领各大兵营组成的甲兵团体正在操练,各部分有负责的将领监督,骆风至、乔任、冯庆以及楚泓的副将巢隆尽在其中,其他几个队伍还好,只有冯庆所管辖的一支两百人的小队在校场中格外突出,原因出在那队伍中几个武道实力达到了五段人位的降兵。

    冯庆站在队伍前头,盯着校尉道:“今日治军,他们可曾再次捣乱?”

    校尉道:“今日好些,似乎是知道将军在远处观望,便收敛了许多,但言语上的顶撞与挑衅还是有的,自从上次受他们挑衅当场被那毛同掼倒在地,我便改变了措施,不再与他们正面冲突。”

    一旁的乔任走过来道:“冯将军,恕我直言,像是这种祸害军心的人,早该一刀斩了以儆效尤,不然长此以往被一个普通的甲兵挑衅,不仅校尉难以管理,连将军也无法服众啊。”乔任在梁津手下为将,几年来深受梁津那种严以治军的思想影响,所认同的观点也是军令不容质疑。

    冯庆叹了一口气,道:“乔将军有所不知,挑事儿的这几个人身份不一般,他们与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南部流匪与一些蛮人,他们信奉的是以武为尊,可我的校尉最强的也只是五段人位,全然打不过那个为首的毛同。他们骨子里便是那种匪气,面对校尉的命令能敷衍便敷衍,若是觉得校尉态度稍微软一些,便蹬鼻子上脸挑衅,我一连换了四五个校尉都没法解决。他们又是很聪明的,不犯大事,就只是在这些军律上找漏洞,而只要我现身震慑,他们立马又乖起来。我没有理由因为这些便将他们杀了,我能做的,只是警告与一次又一次地斥骂而已。”

    巢隆冷哼一声道:“还倒被几个流匪克住了不成,依我看,便故意找出个毛病,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混蛋收拾一顿,只要问题找的好,即便是将他们杀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怨言。”

    冯庆又道:“我先前就跟统领商谈过这些办法,但是统领说,毛同那几个人不能杀,他们以前似乎是某个山头的首领,因为秦王朝的围剿才不得已弃了地盘当了流匪,我们纳降来的近千人都与他有些关系,若是将他杀了,这近千人的管理将会出现大问题,所以我能选择的只是将他训化。”

    巢隆、骆风至与乔任一阵叹息,冯庆也面露愧色,就在他们还有其他意见发表时,校场上突然走来了一道身影,众将急忙单膝下跪:“拜见二统领!”

    梁津脸上没有喜色,挥了挥手让他们起来,冷冷地道:“四统领已经给我留信说过此事了。冯庆,我问你,对于那毛同几人,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什么?”

    冯庆上前道:“二统领,末将认为直接将之斩杀最好,只是四统领说过,那毛同的身份特殊,若是就这样……”

    梁津打断他说道,道:“我明白了,你们几个都跟我来,你们来看一下我的办法。”

    几位副将跟着梁津向着那支队伍走去,这是校尉停下指挥的手势,道:“第四营十二小队听令,拜见二统领!”二百多人齐齐单膝下跪,朝着梁津喊道:“拜见二统领!”

    梁津挥手将校尉支开,朝着这支队伍道:“军营,是打仗流血的地方,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与秦王朝的大军交战,本统领想要验收一下你们的训练成果。听我号令,弃掉手中长戟,开始马步练拳!”

    二百多人听到统领号令,立马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然不敢怠慢,因为他们都听说过梁津治兵阎罗的外号,生怕会在查验中出现差错,惹得统领生气。

    却见梁津双手背在身后,极为端正地站立在队伍前面,四名副将也是直直地站着,一名武学大师与四名七段人位武者的震慑,令得这支队伍行动极为紧张。他们马步扎起,昂首挺胸地左右冲拳,同时口中颇为整齐地喊着口令,看起来颇有气势。

    冯庆低声道:“这支队伍从来没有像这么严整过,看来二统领的威名对这些人十分有用。”

    却见梁津朝着一行兵列走去,看见有人身姿不端正,便朝着腿上一脚,中招的甲兵看见梁津凶恶面目,立马又站起身来,重新跟上队伍的冲拳规律。梁津喝斥道:“练的这是什么拳!松软无力,你们都是娘们儿吗?是男人就拿出男人该有的精气出来。”

    整支队伍身躯一震,再次将姿势调整得规整了些,但梁津已然没有满足,走进队伍之中,也不左右探视,看着不顺眼便是抬腿一脚,一连踢倒了七八个甲士,又喝道:“没吃饭吗?午间的军粮喂给狗了吗?身体再往下调整,若是不能,就让我来帮你们。”

    津走近一名甲士身边,道:“你似乎很吃力,仅仅是马步冲拳就难成这样了吗?我来帮你吧!”他一掌拍在那名甲士的肩膀上,然后一肘子便是狠狠地砸在那人的小腹上,巨大的力道令得他立刻蜷缩在地,呻吟不断。

    冯庆见状暗叫不好,低声对几位副将道:“统领治军严整,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这些降兵,但若是用力过猛,恐怕会直接使得这些人产生反叛心理,四统领早先便是害怕发生这些事,便暗中叫我不要逼迫他们过甚。”骆风至几人唏嘘不已。

    这支队伍被梁津的暴行吓地手足无措,但他的神色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反身又是一脚踢倒一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队伍中终于有个人难言愤怒,站起身来,道:“梁津统领,你这不是治军,而是谋杀,这些兄弟们是看好卧华山的名声才来投奔的,你这种暴行会绝了降兵之路。”

    整支队伍瞬间安静无声,纷纷看向梁津与那名出声的甲士,只见梁津冷漠地走近,一把捏住那名甲士的项颈,道:“那你觉得我该怎样管理你们?”

    甲士道:“统领治军严整,但我们这支队伍刚刚加入,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达到统领的要求,若是统领执意一蹴而就,在这种强度的训练下,我们有几个活到最后?在下希望统领能转换一下训练思想,给我们一条最适应的训练方式。”

    梁津缓缓松开手,背对着甲士,道:“你的这种态度倒是挺好,比起第一次接受我训练的兵士都要好,但是很遗憾,我并不接受你的意见。军营不是你们享受与养老的地方,军营前面便是修罗战场,只要你们踏入这里,日后便一定会随大军出征,我今日若是不严厉治军,明日你们将死得连渣都不剩。”

    甲士仍旧争辩道:“统领,若是这样的话,我不愿再呆在这军营之中,宁可让我死在战场上,我也不想死在你的手里。”

    梁津冷笑道:“确定了吗?乔任,给这位兄弟宣读一下我们军中条令,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应该遵守的规矩。”

    乔任大声道:“军律第三十七条,犯在军营中故意冒犯校尉以上长官者,可由统领或将军一力判决刑法,轻可不受任何处罚,重可直接斩首。军律第七十二条,在战争期间,凡在营士兵,若是没有得到所属兵营统领同意,意图离开军营,可视为逃兵处置,处罚最轻为四十棘杖,最重为直接斩首示众。”

    梁津望着那名甲兵,道:“听到了吗?”

    甲兵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颤抖,道:“知……知道了。”

    梁津喝道:“我问你们听到了吗?”

    全军胆寒,应道:“听到了!”

    梁津道:“谁允许你们站起来的?谁允许你们停止冲拳的?你们是在刻意挑衅我吗?”梁津又抬腿踢倒了几人,这支队伍立刻又恢复了练拳形态,而他缓缓走到队伍最后面的一名精壮大汉身边,道:“看你这副精壮身躯,似乎早些参加过军队?”

    大汉停下来,道:“禀告统领,在下毛同,曾经在南部蛮郡一带为匪,因为……”梁津突然变脸喝道:“我让你停下冲拳了吗?”大汉急忙再次马步冲拳,在这位武学大师的面前,他没有敢再嚣张半分。梁津道:“继续说,我的时间很有限!”

    大汉道:“因为秦兵围剿,我只能做了流匪,在那一带打家劫舍维持生计。因为早先几年练过些拳脚功夫,现在也算是个五段人位的武者。”

    梁津微微点头,便走开了,朝着一名没了力气的甲士一脚踢出,不免又是一顿大骂。大汉松了口气,他以为梁津要找他的麻烦,但竟然只是问了些平常问题,便离开了,这令他十分讶异。大汉目光斜睨过去,大概隔了三个队列的一名面色颇为沧桑的甲士冲他一瞪,他大汉便立刻不敢再胡思乱想,又开始规规矩矩地冲拳起来。

    过了一会儿,梁津喝令全军道:“现在,左右两人为一组,胜者继续挑选对手,直到场上站立的人只剩下一个,我要看到你们的真实搏杀能力,若有不认真对待者,处以二十棘杖责罚。”

    又见这二百多人开始操练起来,因为有着梁津那条军令约束,没有一人敢不用力,两人之间的角逐显得十分滑稽,因为实力的显著差异,有的人可以一招便将对手击败,有的则直接抱成一团扭打,争强好胜的匪气一览无遗。

    梁津朝着乔任道:“注意观察他们当中那些藏拙者,他们才是这支队伍真正不听军令的原因。”四名副将皆是一愣,显然他们没有料到梁津竟然能在主持训练之时,看穿这队伍中他们看不穿的一些东西。

    几分钟过去,有着接近四分之三的甲士倒地不起,其他数人还在对峙打斗,场面虽然有些混乱,梁津却完全不害怕队伍会真正大乱。他走至军前,道:“所有人听令,倒在地上的全部退后,至今还站着的来到我这里,我要亲自验证你们的实力。”

    这大概有三十多人的

    队伍中,那名叫做毛同的大汉也在其中,余下几个冯庆也都是颇为熟悉,那些平日里闹事的几乎都在其中。冯庆道:“二统领这种办法真是极秒,借由军令之威,令得所有人都全力接受训练,再用比斗的办法筛选出其中强一些的武者,按照那些闹事的人好胜心理,极为容易便将他们全部剔除了出来,统领的这条方法实在是老道之法。”

    大汉毛同道:“统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群人围攻你一人?”

    梁津道:“并非如此,我想要做的便是筛选出你们之中的优异者,然后成为新的校尉甚至是我的近卫,你们应该知道我今天过来亲自训练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因为你们这支队伍不守军律,才刚刚加入卧华山,便想要争个强弱高下,我今天便给你们这个机会,若是你们无意,便可退下。”

    有一名甲士道:“统领,不知你说的话可算数?我们都曾是流匪出身,既然参了军,便想要有一番作为,只要统领能许诺,我们一定能拿出对应的实力出来。”

    梁津环顾四周,望着众甲士,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有数十个站着的甲士互相对视了几眼,又看着为首的毛同火热的情绪,便往后退了退,示明了自己的态度。到最后只剩下十一个人站在梁津面前,其中便是包括了毛同一众。

    梁津冷笑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如此嚣张的理由!”、

    “那就,冒犯统领了!”

    这十一人其实都明白,他们联手也不可能战胜武学大师,他们只因为梁津的许诺,而想要拼命的表现自己,不管他们前时搅乱队伍的训练,还是喜好出头争斗,都是为了用自己的实力争个职位而已。

    十一人迅速与梁津打斗起来,初始梁津只守不攻,在于更准确地看清楚这些人的真实实力,因为这些闹事的人的目的梁津已经了然于胸,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将这些问题处理掉。

    骆风至观察着众甲士出手,大惊道:“这十一人竟然都是五段人位的水平,按照普通的军力分配,一支二百多人的小队中出现十名五段人位的武者,已经算得上是精兵了。若不是二统领故意引诱,我们还真的无法知晓这些隐藏的武者。”

    “好了,不再陪你们玩了。”只见梁津横臂挡开一名甲士的飞腿,一拳便是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名甲士中招口吐鲜血倒地,不知死活。其他人一看,面色突然变得无比寒冷,梁津竟然对他们动了杀手。

    但屠杀远远没有结束,梁津的拳脚似乎只要尝到血腥,便开始兴奋不已,他再次冲进几人的包围,只不过几脚便再次杀了一人。终于有一人满头大汗,嘶喊道:“统领,你这不是比斗,你是想杀了我们!”

    梁津冷笑道:“犯我军威者,杀无赦!”

    其他没有参与的甲士也大为惊慌,见到军营中的统领竟然直接在他们面前杀人,可谓兔死狐悲,一时之间也有些想要冲出这军营的想法。

    梁津似乎早就有准备,大喝道:“重骑兵何在!”

    “嘿咻!嘿咻!”

    只见一列约有百人的骑兵缓缓走入校场,一身浑黑盔甲,长矛与盾牌紧握,他们都面无表情,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梁津手下重骑兵,卧华山之壁垒,名不虚传。

    只见重骑兵迅速将那支队伍没有参与打斗的人全部围住,其中一名校尉大喝道:“传二统领军令,犯闹事者,杀无赦!”此令一处,那甲士队伍顿时静下来,不敢再出半点声响。

    梁津杀了十人,只剩下毛同站在最后,梁津没有再想主动出手,毛同恶毒地盯着梁津道:“你这种手段,难道不怕会引起其他降兵的不满吗?要知道,有好多人都曾经在我的手下做事!”

    “你倒是有些高看自己了,那些人也想要活着,但是你自己故意找死,难道他们还愿意为你做事?真是可笑。”梁津转过头,朝着甲兵队伍道:“从现在开始,将第十二小队及所有第四营降兵打散,分为诸多部分插入第二营与第八营中,凭功勋升迁职位,若有再敢闹事妨碍触犯军律者,绝不轻饶!”

    毛同悲壮地大笑起来,道:“真是好手段,不愧是卧华山的二统领,就半天功夫便将我们这些降兵完全压制,怪不得能在二十五岁便成为卧华山中顶梁之人。不过,我今日即便死,也要让你知道,你卧华山的灭亡之日不远矣!”

    毛同用尽所有力气冲向那不可战胜的武学大师,终于在梁津健硕的大手钳制住他的脖子之后,他再也无法动弹。梁津笑道:“你刚才是在威胁我吗?不过也没什么,唆使你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他背后的大明窟我也是早就知晓了。”

    “你怎么知道……”毛同一听,顿时脸色剧变。

    梁津八铅之力一握,直接捏断了毛同脖子,将他的尸体随手扔下,转过身去,冷冷地道:“可惜,我并不像你这么愚蠢!”

第一百零九章 钟鼓喤喤然

    梁津离开校场后,重骑兵那种恐怖的杀伐气势久久没有散去,但冯庆已经开始着手重新编制这些降兵的工作,骆风至也被梁津要求帮忙,估计不需要半日便能安排好这些人的新归属,而因为各部分的分散,致使这些降兵的造乱行径也无法再进行,梁津的铁血手段也是有了明显的效用。

    梁津刚出校场,林寒便从一旁营帐走出,与他并排同行,而梁津也全不意外,似乎猜到林寒会出现。外人意外昨日他们曾大吵一架,恐怕两人兄弟情义也会出现不少的隔阂,但是出乎意料的,他们两人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谈话也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夏日的风刮过梁津的脸庞,他没有转头,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用只能容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寒子,你注意到了吗?”

    林寒道:“差点废了长子一条腿的混蛋,我怎么能忘?原本以为上次一战能让大明窟那些恶徒收敛一些,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月,便又将手伸到了我们军营中,这次不能不轻饶过他们了。”

    梁津道:“你说的对,我们兄弟的仇可是没这么容易放下,等罗湖和长子一回来,我们便开始开始清理那些蠹虫,既然混入了我们军营,便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离开。”

    此刻的梁津与林寒再也没有昨日的矛盾,换句话说,矛盾虽然还在,但已经不再是他们的矛盾。

    当罗湖背着昏迷的姜鸣回到军营,已经是傍晚时分,交趾平原上的天色宛如燃着了一般,即便是将要熄灭的火焰,也足以那晚云烧成灰烬。

    待周医师重新诊断过后,确认姜鸣伤势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便开了一张补血养神的药方调理,并送入营帐中由陈氏兄妹帮忙照看,因为慕涯的营帐也在旁边,梁津派遣了许多人手守备,以防备营中暗谍与卧底突袭。

    回到主营帐中,梁津、林寒坐在罗湖对面,因为没有其他将领参与,所以梁津也没有独恃高位坐到首位去,而罗湖则坐在另一边,蝶出现在罗湖身侧,为他斟酒。

    罗湖笑道:“能用千两白银将那株浮绮草购得实在是走运,那千枫客栈的炼茶师待我也比较热情,不过我估计是送的谢礼被他收下甚合心意吧。那楼主常安十分和善,一见面便起坐迎接,说话也颇为客气,最后劝我喝了点酒,有着那浩、淼兄弟作陪,我虽然没有喝多少,但却是比较高兴,总之来说,这一趟没有什么其他变故。”

    一旁的蝶注意到了罗湖露出的肩背相接处有一片淤青,便轻声问道:“罗湖大哥,这伤是怎么弄的?”罗湖一愣,道:“这个……我也有些不太清楚,那会儿浩、淼兄弟说要与我切磋切磋,估计便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伤,不过我没有什么感觉,估计也只是些小伤吧!”蝶听后,低声道:“罗湖大哥,一会儿回到营帐,让我给你擦点药吧!”罗湖点了点头。

    林寒轻咳一声,道:“罗湖,你既然回来了,那长子去哪里了?”

    罗湖皱眉道:“问起长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提出在城中购置一件给千枫客栈的谢礼,我与他便计划分头行动,哪知等我回到约定的地方,他还没有来,我便留下人去寻他,而我一人去接姜鸣,但等我出城依旧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梁津斥道:“他本是长弓手,若是在城中遇到李正兴之辈,没有大军掩护,没有我们帮持,他一定会陷入险境,你怎么能就这样将他一个人丢在交趾城,万一被羊塔风或者庞路捉了去该怎么办?”

    罗湖道:“我也细细思量过,便派出许多人手搜寻,但并没有发现城中有甲兵结阵的消息,与激烈打斗的痕迹。长子毕竟是八段人位,就算是李正兴、罗曜华想要拿下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我料想,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但因为情势紧急,便没有通知我,不过他现在去了何处,我们还是无法得知。”

    梁津道:“你说的也是有道理,长子虽然平时很少参与军务抉择,但论起头脑清晰聪慧,怕是我们都比不上,自然不会无故涉险去做一件事。”

    罗湖又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他出事,便留下了岳之延与四分之三的人手在城中城外暗中搜寻与接应,想来只要他回到交趾城,他们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罗湖的做法无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楚泓的无故失踪,却让帐中几人都蒙上了一层暗暗的阴翳,但此刻着急也是没有用处,只能将手下人散播出去,尽快寻找道楚泓的踪迹才是关键所在。

    沉寂了一会儿,林寒似是为了转移阴沉的氛围,道:“罗湖,刚才你话中两次提到了千枫客栈的浩、淼兄弟,他们莫非有着什么过人之处?”

    罗湖笑道:“这两人确实厉害,因为他们都达到了准九段的武道实力,我与他们比斗一番,竟是完全占不到优势,若是两人联手,只怕用不到四五招,我便会落败。”

    “准九段?”梁津啧啧称叹道:“第七幕果然厉

    害,只是一座分楼便拥有着这等境界的武者,第七幕十楼为一旗,十旗为一脉,十脉为一殿,传闻这句歌谣远远不足以说明第七幕组织之庞大,真正的第七幕若是集结起来,可能会达到一旗百楼、一脉百旗的数量。”

    林寒又问道:“重伤姜鸣的那个黑衣人到底什么身份你可知晓?”

    罗湖道:“我自然是不知道,但是第七幕知道,常安亲口告诉我,那黑衣人是朱天野最大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人,而且竟然推断出黑衣人并没有接受组织的调令,所以有了这一次露面之后,今后一般不会再轻易出面。至于原因,好像是姜鸣之前在九府联盟过击杀过几名天罡门的杀手,被那组织列入了统计名单。”

    林寒低头道:“这事我也有参与,就在寒武关外的失龄峰上,我帮他杀了三人,当时他的红颜知己也在场,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但却颇为不凡的书生见证。”

    罗湖道:“看来常安说的是真的,第七幕的消息传递太过惊人了,竟然连这些内幕中的消息都能搜寻到,在第七幕的笼罩下,任何人都可以没有半点**。”

    梁津道:“这也就是许多势力与国家强力阻止第七幕在自己的地盘驻扎的原因,并不是所有城池都会对第七幕抱着容忍之心,像是那寒武关,若是有势力敢明目张胆说明是第七幕的下属组织,肯定会遭受巨大的舆论冲击。”

    ……

    是夜,夜多繁星,已经临近七月,白日的平原正值燥热,而夜晚的土地清凉如水,有多少人在夜里不能安眠,有多少人在梦中还未醒来,军营的巡兵没有懈怠,照明的火焰也自然不会熄灭。

    慕涯的伤势仍旧没有好转的迹象,即便是吃了好多药依然没有明显作用,现在的他日日咳血,脸色惨白,但是他不想在营帐中憋着,便乘着夜间的清凉气氛走出来,像是一个失助的老人一样,痴痴地看着夜空。

    不知看了多久,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道:“将星晦暗,主降南方,北方气盛,星光多明。看来敌营中来了援手,我军的优势越来越小了。”

    风吹天下柳絮,少不了哪州哪郡;“钟鼓,甲扬锋”,缺不得谁国谁家。慕涯竟是有些厌倦了,开始还没有数日,便再没有意志建功立业了。

    于此同时,沉寂了数日的庞路军营中格外热闹,因为他们迎来了一批实力强悍的盟友,经过庞路的关系调度,朱天野内的金水宗派遣数人前来助阵,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共有三人,七段人位八人,还有一支实力都在六段人位的三十六丙武者。

    主营帐中奉酒连连,待手下几位大将都一一寒暄过,庞路立身道:“三位师侄果然器宇不凡,金水宗年轻一辈能有你们这些有潜力的武者顶梁,往后金水宗的辉煌定然能再上一层楼,老将在这里多谢诸位能前来助我,饮尽此杯以示感谢。”

    这三人体型都是一般健硕,为首的一人身型高大满身煞气,正是姜鸣与葵姒在隋城外的胡杨林中见到的血手修罗孙桡,其余两人也在金水宗中小有名气,一人唤作快剑狄浪,一人唤作银枪虎娄终。

    孙桡道:“庞总督过誉了,在辈分上庞总督是师父的师兄,所以也是我们的师叔,尽管师叔数十年前便是脱离了金水宗,但同门之谊自不敢忘。此番奉师父命令,前来交趾城协助师叔作战,该怎样做全凭师叔吩咐。”

    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三人听完庞路与孙桡的对话俱是一惊,他们竟然对庞路曾是金水宗弟子的事全无所知,而邓准与赵最跟随庞路多年,亦是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并没有许多讶异,唯一讶异的便是庞路那金水宗的师弟,听闻前些年与庞路是很不对头,如今庞路大军受阻,他竟会派人相助,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庞路摇头道:“不说这些关系也罢,师弟如今已经步入地位境界,成为金水宗中的五位掌宗长老之一,我如今可是比不上了,三位贤侄能前来帮忙替我征剿贼匪,我庞路自是感激不尽,先让本督敬你们一杯酒吧!”

    孙桡、狄浪与娄终起坐颔首,同样举杯相迎,道:“师叔多礼了。”

    庞路转头向狄浪,道:“狄浪师侄,你这胸口包扎着绷带,不知是何时所伤?”

    狄浪神情一愣,发觉孙桡、娄终,甚至是李正兴几人都望向他,要知道将军未出征前负伤可是大忌,遑论他是因为偷腥在交趾城中被卧华山的楚泓射伤,那样的说辞既会降低自己在庞路眼中的价值,而且会让宗门中的其他人耻笑。狄浪笑了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在宗中比武时留下的,不过一道不足与言的伤口,全然不会影响我的武力,师叔请放心。”

    庞路低头思索了片刻,道:“既然如此,还请三位师侄保重身体,我们的作战计划将在数日后全盘展开,到时候还要依仗三位师侄全力相助。”

    “遵师叔军令!”

    李正兴三人意识到庞路话语中对自己的讽刺,

    颇感不平,但却是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因为他们前日在交趾城混玩青楼的事,庞路已经严厉警告过他们,他们现在也不敢轻易惹怒庞路,而且这位老将在金水宗竟然都有着这么大的能量,如何能不让人惧怕?

    银枪虎娄终道:“师叔,第一战请先派我带领三十六丙发动突袭,三十六丙擅长配合,若是能在敌方军营还未反应之时冲入,必能将对方营帐烧个七八。”

    庞路笑道:“金水宗三十六甲乙丙丁武者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是从这之中挑选的,我岂会怀疑你们的强悍,本督准许你带他们突袭。”

    快剑狄浪道:“师叔,狄浪擅长快剑,虽然在沙场上并没有这么强悍,但若是能许我当作伏兵,必能获得最大胜利。”

    庞路道:“对此我有安排,狄浪师侄可等候调令。”

    孙桡道:“师叔,我各种兵器都比较娴熟,可担任大军先锋,我将在万军阵中取敌将首级,为秦立功。”

    庞路道:“准!”

    罗曜华道:“庞总督,不知对我几人有什么安排?末将前日被那姜鸣胜了一招,心中仍是不服,正待着与他再决雌雄。”

    庞路道:“罗曜华、李正兴、吕刑阳听令,命你们积极训练兵马,配合孙桡将军主攻,若是再有半点差池,前后错误一起算账,你们明白了吗?”

    李正兴三人听后只得道了声是,恹恹退出帐去。

    那日环子鱼带着重伤的楚泓来到了一座废弃宅子中,遁入一间遍布灰尘与蛛网的房屋之中,环子鱼对此轻车熟路,当她挪开屋中一处木柜,朝着地上一阵摸索,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便是打开了一条隐蔽的地道。

    两名便衣甲士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去,环子鱼已经拖着楚泓走下去了,她知道楚泓的伤势很重,需要尽快治疗,不然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两名甲士只好跟上,并将地道重新遮掩好。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环子鱼带着楚泓与两名甲士走了约莫十数分钟,道路终于宽广起来,又用了几分钟,便是一处颇为宽阔的溶洞,其中还有这几根巨大的钟乳石竖在中间。

    环子鱼在面布满青苔的石壁上一阵摸索,那石壁突然轰隆隆地向一旁移开,环子鱼一手搀扶着楚泓走进去,走得颇为艰难。两名甲士也想要跟进去,却被环子鱼喝止:“你们在外面守着,我需要安静,不要自作聪明地打开石门进来。”

    一名便衣甲士道:“姑娘,我们不能容许统领被你带走,在不知你是否有歹心之前,我们将呆在统领身边,一刻也不会离去。”

    环子鱼冷视道:“这关我什么事!这是我的地方,想要他活命,必须听我的,你们只是五段人位,就算我现在重伤在身,但想要收拾你们还是不难。”

    石门轰然关闭,两名甲士面色难看,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重新打开石门的开关,又担心楚泓的安危,不敢轻易离去,便守在溶洞中,焦急地等待着。

    门内只有一片狭窄的空间,准确地说是几块落脚的陆地,与一个冒着水汽的小潭。

    环子鱼将楚泓放下,撕开他的上衣,看到他小腹处那一道极深的伤口,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出,尽管前时已经做了简单的止血,但似乎对于这种致命的伤势并没有什么用。

    环子鱼美目轻移,一会儿呆呆地看着那潭水,一会儿又呆呆地望向楚泓的伤口,神情颇为犹豫。

    “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为了我的容貌?可是那种情况你都要死了,还有心思在乎这些,你太笨了。我明明都……明明都认定这里的人没有好人了,可是你让我再一次产生了怀疑,你让我觉得,我错了。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宗之人,你也可以像那些人一样,对我表露丑恶的一面,可是你为什么不表露?”

    环子鱼双眼终究还是柔和了下来,她低声道:“真不是个好人,害得我总觉得还不清这些东西,你也是个十足的恶人,你知道吗?虽然你不像他们那样虚伪,不像他们那样丑陋,也不像他们那样让人厌恶,但是……但是我却不能与你成为朋友的啊!”

    “为了回报你,我拿出了我唯一有价值的东西,这处融泉涡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其中似乎被人放入了多种疗伤灵药,不过现在这里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想来早就被人遗忘了。融泉涡只有两种方法可以运用,一是借助一种叫做断肠红银的中品金属,一种是男女以阴阳之气调和平衡,我本想前往城中搜寻那中品金属,回来后便吸收融泉涡中的药力恢复强势,但却遇到了你。”

    环子鱼轻轻将楚泓沾满鲜血的衣衫褪下,脸颊微微羞红,也是同时将自己全身衣衫脱下,露出皎皎白皙而窈窕婀娜的身躯,然后便是抱着楚泓跳入了潭中,两人的双手交叉而触,潭中顿时水汽氤氲弥漫,潭水也像是沸腾了一般咕咕作响。

    “这样就算是还清了,以后我环子鱼不欠你了!”

第一百一十章 大厦将倾

    交趾城,地处秦王朝南下之地,为北部王朝立国之门户,南蛮入侵之重隘,因此秦王朝才舍得兴师动众起兵数万在此地往东清剿山匪,并任用庞路这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以达到驱虎狼而震慑四方的目的。

    当然这场战争说到底只是秦王朝与卧华山的势力之争,与百姓的兴亡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卧华山并没有直接用兵入侵秦王朝城池,而秦王朝的几个不允许领土被人践踏的官员提议征伐,并制造了松涛岭惨案来作为攻伐卧华山的理由。

    作为交趾城的城主,羊塔风近来却是全然不管来自庞路的调令与安排,一心专注于整治城内势力与百姓安定,仅仅只是数日时间,便一改往年霸行霸市的现象,诸多作威作福的霸主家族被受押斩首,而羊塔风似乎全然不在乎都城中的官员得知消息会怎么处置他,磨刀霍霍竟是要杀光所有影响城中百姓安居的病虫。

    “禀报城主,赵家主族十八人已经伏诛,另外的旁系子弟按照所犯罪行充军刺配,即日将会实施。”

    “禀报城主,贺家多年来贩运私盐、哄抬盐价的罪名已经凿实,于今日正午时分抓捕了全家二十一口人,其中贺家长子漏网,现今正在追捕中。”

    “禀报城主,江湖帮派义字会多次在徐家的包庇下强买强卖,并直接或间接导致十三名无辜百姓死亡,我们出兵围捕之时遇到激烈反抗,按照城主的命令,已经将反抗者就地格杀,义字会五十六名核心成员全部伏首。”

    ……

    羊塔风双手背在身后,像是一尊雕像一样站在城墙上,在这里可以清晰地望向交趾平原两军对垒的景况,也可以看到刑场上人头落地的场面,他安静地听着一名又一名的手下前来汇报情况,冷峻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笑意,仿佛那些人的死亡在他眼中不值一文。

    他现在是交趾城真正的城主,五千甲兵随时随地都可以为他的命令赴汤蹈火,在这一支城兵的清洗下,很难有势力能侥幸躲过,当然这不是绝对的,现在这城中作恶的家族已经丧灭了七八,剩下的便只有以往的三大霸主家族之一的柳家了。

    “柳家,柳其敦,终于轮到你了。”

    一旁的贴身侍卫道:“城主,柳家自那日被卧华山的林寒杀了向光,家族中还有两名七段人位武者,我们想要围杀他们怕是有些困难啊!”

    羊塔风道:“七段人位的武者自然有人对付,你们只需要围杀其他人就是了。只要灭了柳家,交趾城便再也没有那些动荡因素,即使我不在,城池中的百姓也可安居乐业了。”

    交趾城中的有这样一户人家,穿着普通饮食平常,甚至在温饱线上过活,即便交趾城中的大家族钟鼓馔玉,甚至有的膏粱子弟倒掉的饭粥他们都不可能得到,但是他们还在艰苦地为了生存而活着。当然,这样的人家太多了。

    妇人的丈夫是羊塔风的一名普通的城兵,仅靠着微薄的俸禄养活着妻子女儿,妇人与女儿的生活与千家万户相似,一边用种菜织布赚些补贴,一边等候着丈夫归来和兵俸发放,卑微如蚁,不知何时就将会见不到明日的阴晴。

    “玲儿,今天的饭菜怎么样?”

    “好吃,粥里面好像有奇怪的东西,不过很好吃。昨天的菜叶好像没有洗干净,有些酸酸的味道。”

    “傻孩子,昨天的菜叶快要坏掉了,才是那种味道;今天的可不一样,我买了块肉放到你碗里了,那肉可贵着呢,小孩子长身体,可不能一直饿着。”

    “嗯。娘,你的碗里怎么没有肉?”

    妇人似乎很难回答孩子的话,便抓住女孩的手道:“玲儿,你觉得城主羊塔风怎么样?就那个昨天在城中向百姓问好的那个最前面的大叔?”

    名字叫做玲儿的小女孩道:“那个人啊,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他,不过我好像看见爹爹跟在他的后面。”

    夫人笑道:“那人是你爹的长官,我们吃喝用的钱都是他给的,不过他不是好人,因为你爹都是他征兵抓住的。可是啊,这个恶人现在却在做好事,城里面好多的坏蛋都被抓起来了,以后我们到城里买米面就不用走得那么快了。”

    女孩嘴一瘪,道:“娘,他既然抓了坏蛋,那他为什么还不是好人,那怎样才算是好人啊?”

    妇人道:“他杀了那么多人,辜负了这么多人,这辈子都做不了好人,可是现在他做的事确实对我们这些平常百姓很好,他不能算是完完全全的坏人,至少,他是真的想让我们活下去。就像是隔壁的瘸腿的朱大爷,他上次送给我们几个甜薯,我们都还没有谢过他;还有那个见你饿了给你半个馒头的小贩,也算是好人。”

    小女孩还是不太理解,更加嘟起了嘴,道:“娘,那前日在街上抱我的那个哥哥是不是好人啊?”

    妇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孩子将好坏的定义推到了那个人的身上,那天有好多甲兵在追捕那个年轻的男子,若不是他他及时将失散的女孩抱起,追兵掷出的那把兵器一定会射到她身上。但是,能被守城的甲兵追捕的人,可能是好人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若是她肯定了这个答案,便是否定了丈夫在交趾城当兵的意义。

    可是,他救了孩子。不管是他突然找回了善心,还是见孩子可怜随手为之,总归是他救了孩子。

    妇人嘴唇嗫嚅着,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得到答案,但看着孩子水汪汪的眼睛,她却没有办法不回答:“玲儿,那人肯定是个坏人,但是他估计也是饿怕了,才选择当了坏人,就像是这秦王朝的好多人一样,如果能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会选择做个好人的。”

    小女孩连连点头,过了这个夏天,她就八岁了。没人知道,她的八岁有三个愿望,第一是当兵的爹爹给回家,第二是天天能吃上有肉的粥,第三便是让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大哥哥成为好人。

    柳府外,大批甲士手持枪戟布阵待命,在这水泄不通的包围下想要逃脱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便是一名真正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也不能在成阵的兵阵中安全脱身。柳其敦与一府府兵上百人无法主动出击,只能在樊笼中等待变故的发生。

    柳其敦已经站在堂前数个时辰了,未进半口茶,未食半勺,米,因为他失于算计,没有料到羊塔风竟然出手如此之快,竟让城中甲兵团团围住,只要羊塔风示意甲兵一拥而上,而一家上百生命将绝无生机。

    “信送出去了吗?”

    向连走上前来,道:“老爷,送出去了,不过送信的人全死了。老爷,向光已经死在了卧华山的手中,我们还要相信他们能救我们吗?”

    柳其敦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这些年一直被打压的羊塔风,借助着这次乱局重掌交趾城的大权,并强征了许多百姓为甲兵,他一直以来对我与徐聪几人恨之入骨,并一心想要恢复交趾城的安定统治,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现在我们便像是丧家之犬,连有皇子支持的王家都被他请金水宗的人屠了个干净,如果我们不接受卧华山提出的交易,我们势必也会葬送在这交趾城中。”

    向连道:“与卧华山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耗尽暗谍得来的庞路军营布防图,被他们如此轻易得到,我害怕他们会背信弃义,不仅不会为我们提供援手,甚至还会乘火打劫。”

    柳其敦道:“肯定不会,如若杀死向光的是罗湖或者其他人,可能会将我们再插一刀,但是林寒前来,那便不会。”

    向连问道:“为什么?”

    柳其敦道:“白面君子,应守仁义!”

    三日困守,一日如一年,昔日霸主交趾的柳家府兵,在那纨绔风流的柳家公子的带领下,曾经在交趾城中无人敢招惹,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现在的柳家已如日薄西山,甚至下一刻便会大厦倾倒。

    柳开一连数日憋在柳府宅院中,因为羊塔风围院,他难以再寻找容貌好些女子嘻闹,那些本该被家丁训成奴隶的蛇女被林寒闯入救走,而流烟坊的那些姑娘们也是进不来,他于是只能找府上几个丫环泄火,不过玩乐终究是难以尽意尽兴。

    自从向光被林寒拳打而死之后,柳其敦为了保证柳开的安全,便又安排了另一位七段人位的武者保护他,在这柳府除了他也就只有向连一人达到了七段而已。

    柳开笑脸央求道:“图叔,有没有办法找一个好看点的女人啊,像是流烟坊的几个招牌姑娘的,我这几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府上那些丫头都太俗气,简直玩不下去。”

    被称为图叔的中年人冷声道:“家主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可没有说让我给你找女人,现在柳家面临着灭顶之灾,家主都要烦出病了,你却还有心思想这些事,若是让家主知道该多么失望啊!”

    柳开脸色稍有怒气,道:“既然都被这么多甲兵包围了,我们还能干什么,不然多享受享受,老头子不懂得知足为乐,才招致这种下场,又怪得了谁?”

    中年人听到这话,怒气简直无法压制,喝骂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要是我有你这么个儿子,我早就把你一巴掌拍死了!”

    柳开面色惊变,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佯作威吓道:“你可是我爹派来保护我的,你就算辈分大些,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中年人怒道:“真是个十足的垃圾,我现在就去禀报家主,我不会再留在你身边了,简直是脏了我的耳朵。”

    柳开也是恼羞成怒,作为柳家唯一继承人,竟然被一个奴才臭骂了一顿,即便现在大厦将倾,他也不能容忍,但当他才要出声喝斥时,赫然看到转身离去的图叔身前多了一个黑衣人,那人的双指竟然戳穿了图叔的咽喉,黑衣人一松手,那七段人位武者便就此死去。

    “啊~杀人了!救命啊!”柳开愣了许久,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出于最原始的求生反生,喉咙撕裂般开始吼叫。

    黑衣人赫然是那九段人位的祝祸,他对击杀这纨绔子与其他杂兵并没有什么兴趣,况且羊塔风只是请他将这府中的高等武者击杀而已,其他善后之事自然有那些甲兵处理。只见他脚下轻踩,便是连续翻过数道院墙,消失在了柳开眼前。

    “家主,羊塔风开始进攻了!”

    柳其敦穿着一身甲衣执着长剑,身后跟着向连与十几名精锐府兵,其他人都到前方抵御甲兵的攻击,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攻破大

    门。

    柳其敦道:“来人,赶紧去通知开儿,让他跟上我们的逃命路线,按照计划进行,只要把开儿送出去就行了,他活着我们柳家就还有希望。”

    向连道:“老爷,柳开毕竟阅历不足,保全家主你才是柳家昌盛的关键啊!”

    柳其敦道:“她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一个骨肉,即便他是个纨绔,即便他一无是处,但是我这做老子的哪能让他死在我前面?等我们逃出甲兵包围,林寒一定会在城外接应,只要逃出城,柳家便不会灭亡。”

    向连与一众忠心府兵沉默。可是,他们无条件遵循家主的命令。

    这时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已经将柳开扛了过来,柳其敦看见昏迷不醒的柳开,急忙问道:“开儿怎么了?”

    武者应道:“少爷没事,冲进去的甲兵都有人挡着,他少爷只是受了惊吓晕倒了,只不过保护少爷的图……”

    “那就好,没事就好!”柳其敦打断武者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要说什么,为了这残余下的最后一点兵力的可怜凝聚力,他只是点了点头,便让武者背着柳开跟上。

    向连皱了皱眉,终是没有说什么。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柳府北边的一处墙角被炸药轰开,原本是整个府宅最坚实的围墙,却成了柳其敦一行二三十人的逃命暗道。柳其敦与其他人乘马奔出,因为有着向连的掩护,这场突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血腥。

    羊塔风身处甲兵阵中,突然有一名探子来报,柳其敦与一众三十余人在北边突围逃了,羊塔风没有任何愤怒神色,反而笑道:“真是个老狐狸,北边高墙最高最厚,我也因此布兵最少,柳其敦竟能注意到这一点,早早地埋下炸药毁墙突围,真是果断明智之极。”

    甲兵领队上前问道:“城主,那我们还追不追?”

    羊塔风道:“自然是追啊,他们从北边走,出城的路程也是变远了不少,同样是很难逃出城去,吩咐甲兵与城墙上的弓箭手,尽全力剿杀。不过,若是潜伏在城外的卧华山山匪进城营救,你们可不必死战,当退则退。”

    “遵命!”

    羊塔风与一众随从奔逃,甲兵的围杀,与沿途的追捕,甚至是来自弓箭手的疯狂射箭,三十多人奔至城门处的时候便只剩下了七人。原先扛着柳开的武者也被乱箭射中,柳其敦只好自己亲身背着,由向连防备乱箭。

    “冲出去,城外有卧华山的友军接应!”

    正当柳其敦七人将要乘势冲出去时,突然出现的两名穿着铁甲的大汉冲出将冲在最前头的两人两马一招掀翻,向连急忙出手想要打开两人的阻挡,但同样是被一拳轰飞,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却失去了最佳的突围时间。守城甲兵立马将蒺藜拦堵好,一群拿着套马索的甲兵也迅速就位,身后的甲兵也围追而至,柳其敦几人前后不得退,左右不得逃,似乎就只能束手投降了。

    可是投降就能活下去吗?

    柳其敦自嘲一笑,转头望向那早已望不见的柳府,道:“真是挺狠的,如今我的柳府怕是留不下活口了吧?”

    羊塔风从城墙上露出头来,望着柳其敦道:“柳府上下都是罪人,柳其敦,你的脱逃早已经注定了其他人悲惨的命运,他们都是因你而死,若不是你柳府上下数十年来欺凌百姓,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柳其敦道:“时势造英雄,多年蛰伏的城主终于有了足够横扫一座城池的力量,我不知道该如何夸赞你,可是即便现在的我已如涸泽之龙,但你羊塔风却杀不了我?”

    羊塔风怒目横对,冷喝道:“只有你死了,整个交趾城才会真正安定,你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了,我如何杀不了你?如何杀不了你!”

    就在这时,从城外奔来一匹身着秦军甲兵服饰的信探,见到城墙上有人,便拉弓射箭,将一封书信一齐射上围墙,并喊道:“东部大元帅孟降炎有令,请羊塔风城主放柳其敦出城。”

    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

    羊塔风惊问之时,甲兵已经将书信送上前来,羊塔风打开一看,顿时便明白了这里中缘由,只是因为柳其敦死去的妻子是孟降炎的妹妹,所以孟降炎听闻此事后派人来救,以孟降炎的地位与身份,哪个官员与势力不给他一个面子?

    城下甲兵都被信探那一道喊声喝住,因为牵涉东部大元帅的指令,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向连惊喜道:“原来老爷早就向大元帅求助了,刘家终于得以保全了。”柳其敦笑道:“羊塔风,纵你有千甲围城,你终究是秦王朝的官员,即便今日刀放在我的脖子上,你又怎敢杀我?”

    “城主……”

    甲兵统领见羊塔风看完信后面色十分难看,欲出言宽慰,以保全自身,却不料羊塔风却是大笑起来,同时双手将那封书信撕了个粉碎。

    羊塔风一把抓起一旁弓箭手的弓箭,自高而下射出,正中那信探胸口,信探挣扎了两下,翻身落马。千名甲士一片寂静。

    只有羊塔风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城墙前后:“胆敢冒充元帅书信者,我羊塔风绝不容忍!众甲兵听令,剿杀柳贼!”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执杀,于横扫式前戚悲

    羊塔风撕碎书信,然后箭射信探,一系列的举动没有丝毫犹豫,即便是城墙下困于樊笼的柳其敦都不免看歪了眼睛,对于敌人杀伐果断,羊塔风的气概与胆量无人能比,要知道他这些行动触犯的可是秦王朝东部兵马大元帅的权威,国内的任何官员,即便是皇子层次的职位也不敢轻易将之得罪,可是羊塔风却没有思量。

    “去他的兵马大元帅,老子在交趾城十五年了,这里我说了算!”

    羊塔风右手伸出,掌曲成拳,喝道:“击杀柳其敦者,赏银千两!”

    柳其敦大惊,他自以为孟降炎的书信可以保他不死,即便羊塔风再怎么愤怨,也只能在一些小动作上下手,哪怕是挨上几拳几脚也并非不可忍受。他眼中的羊塔风是那个肯委屈求全的交趾城主,即便送礼上门仍被一介豪绅拒于门外,即便被徐聪撵上门来打伤自己的手下也能还之一笑,即便为民伸冤反受纨绔子的嘲讽与辱骂仍能低头避走,那样的人怎能作出这种疯狂的举动?

    古人云:潜龙在渊,伏虎在林。事物透露出来的部分并不可怕,隐藏在暗处的才是真致命的,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猎豹,为了蹲守猎物来临,不惜忍受数日风霜与烈日,最后抓住时机,在那短短的十秒内杀死猎物。羊塔风低头在交趾城生活了十五年,谨小慎微韬光养晦,此时的他便是一只刚出山林的猎豹,拥有着强烈到极致的杀意。

    在羊塔风的眼中,霸主交趾作威作福的三大霸主家族不得不灭,而为首的徐聪、柳其敦、王雄不得不死,多年来他的布局总是在针对与消耗他们的实力,到得这时战争降临变故突生,他势出如龙,一举歼灭数座豪绅恶族,借金水宗之手屠王家一族,招引卞道成借兵于徐聪,然后征兵于民、还民以德,十五年无功城主之称,换交趾城今后安定乐居,羊塔风并不后悔。

    柳其敦双眼激动地通红,大声喝道:“羊塔风,你可知道你撕毁东部大元帅的书信,杀死大元帅的书信会有什么代价?如果你还不及时住手,你将再无活命的可能!”

    羊塔风道:“假冒元帅书信这种事我还是看得出来,柳其敦你妖言惑众,本城主自当为民除害,今日你必死无疑。”紧接着羊塔风冲着柳其敦冷笑,嘴角似乎在无声蠕动着,若是柳其敦看得见,应该能依靠他的嘴型猜出,羊塔风是想说,只为你死!

    柳其敦凄惨地大笑几声,他开始不得不认清现实,羊塔风已经决意想要杀他,即便这时秦王朝的皇帝站在眼前,只怕他也能一箭射之。柳其敦眼神中突然闪过一缕精光,望着城门喝道:“冲出城门!”

    但见柳其敦抱着柳开,向连紧随其后,其余四人眼露犹豫,但还是跟了上去,他们七人面对着上千名甲士,仍没有放弃希望想要活命,应有无数人为之侧目,只是落在羊塔风眼中只是更多蔑视与讥笑。

    “看来卧华山的人不会出手了!”羊塔风轻轻松了一口气,他所忌惮的也只是卧华山那几名统领前来解救柳其敦而已,虽然他不知道柳其敦与卧华山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他的哨探分明注意到柳其敦的手下冲出柳府后便径直向着卧华山军营冲去,他猜测卧华山有着一定的可能会前来营救柳其敦。

    “千万不要出现,再给我半刻钟的时间,我一定能击杀柳其敦!”

    甲兵开始合围,位于城门前的七人却想着城门冲杀,但因为甲兵如潮般的拦堵,他们奋力拼杀了许久也没有移动半步,马匹逡巡而不能前,即便向连用出来十二分的力气屠杀前来阻拦的甲兵,但仍然赶不上甲兵冲锋的速度。

    “莫非我柳其敦便要葬身在此处?”

    正当柳其敦生存的心理将要枯涸之时,城门外突然响起激烈的叫喊声,羊塔风脸色一惊,赫然看见为首的是一名白袍将军,手持一柄银白长枪,赫然是卧华山的六统领林寒带着一股百人骑兵前来。

    羊塔风心中慌急,急忙喊道:“奋力围攻柳其敦,务必要在卧华山山匪进城之前将之击杀,凡夺得羊塔风或者其子柳开首级者,奖励万两白银。弓箭手射杀前来救援的山匪骑兵,若是有一人成功进城,你们重刑难脱。”羊塔风又将自己的两位七段人位的侍卫叫来,道:“你们也去,只要杀了羊塔风,一人可奖十万两白银。”

    在这等天价悬赏激励下,城下的甲兵像是发疯了一般向着柳其敦几人发动攻击,柳其敦身旁的四名府兵仅仅是坚持了半分钟便纷纷被刺杀,柳其敦也是身中一枪,索性有着向连及时将甲兵砍杀,才得以避免被拖下马去。

    “老爷,这些甲兵攻势太猛了,我们怕是要葬身在此了。”向连握着长刀的手开始颤抖了,他虽然拥有着七铅之力,但也已经疲劳不已。

    “向连,撑住,羊塔风又提高了悬赏,很有可能卧华山的人来救我们了,只要多坚持一阵,我们便能得救了。”柳其敦眼中布满了血丝,身上染满了血水,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

    “柳其敦,还不束手就擒!”却

    见两名身着黑甲的七段人位武者挥拳攻来,似要一招将柳其敦当场击杀,好在向连反应及时,一把推开柳其敦,而独自迎上两人的拳头,但此时的向连已经精疲力尽,而且他面对的事两名相同武道境界的武者,仅仅只是交手几招,便被完全压制。身后的甲兵乘势攻来,向连急于闪避,却没有料到那名黑甲武者挥刀砍来,他避无可避,被砍中项颈,若不是他用手抓住那柄短刀,说不定他的头颅便要被直接砍下。

    向连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一把将两名持刀的黑甲武者抓住,脚踩马背向着身后飞去,而两名武者的刀再次插在了他的胸口上,背后的甲兵也已经纷纷举起长戟,等待着他落下。向连满口鲜血,喊道:“老爷,家主,小姐的托付我做到了!”

    “向连!”柳其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忠诚的部下跌入甲兵阵中,无数枪戟刺穿了他的身体,无数刀剑砍向了他的四肢,似要将他碎尸万段。柳其敦悲怒难言,仍然向前冲杀,虽然没有了向连的掩护,他想要冲杀出去难如登天,但是他不能辜负向连死前那坚定的双目。

    “城主,向连已死,柳其敦再也没有挣扎的手段了。”

    侍卫跪在羊塔风面前,及时将战斗消息传递给城主,即便站在这段城墙上能清晰地看到城门处的战斗状况,但转述战况是他的任务。

    羊塔风冷着脸,道:“继续冲杀,我要看到柳其敦的人头与身体分离。”

    “是!”侍卫抹了一把冷汗,听令退下去。

    一柄大刀竖在柳其敦头顶,这一刻他知道他没有能力再抵挡,索性放松了许多,他唯一愧对的便是死去的妻子,他终是没有将她的孩子抚养成才,现在竟然连孩子的性命都保不全了。

    “柳其敦,我林寒来也!”

    就在这时,一柄银白长枪飞来插中了举着夺命大刀的甲兵,柳其敦面色微喜,他赫然看到那穿着银色战袍的男子驭马而来,躲开无数飞剑与甲兵的举枪刺杀,而后踩在众甲兵的肩膀上,十数米的距离有如踏空前来,转瞬之间便到了柳其敦的面前。

    “果然不出我所料,卧华山六统领的名声果然不差!”

    柳其敦嘴角含笑,笑容中尽是凄惨之色。

    “本来也不想救你,看见你为了活下去如此卖力,心有不忍而已!”林寒嗤之以鼻,凭借着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能力,直接逼退许多甲士。

    羊塔风站在城墙上喊道:“不要管林寒,击杀柳其敦!击杀柳其敦!击杀柳其敦!”只要能杀了柳其敦,林寒便再也没有理由与他为敌;只要杀了柳其敦,这场战斗便是他赢了。

    无数甲兵又迅速围上来,林寒也颇感吃力,道:“柳其敦,我没有办法带你们父子出去,这些甲兵太粘人了!”

    柳其敦一愣,扛着儿子柳开的手有些颤抖,眼神突然柔和了一秒,突然道:“拜托了,将柳开带出去吧,只要带出去就好了。”

    林寒心中一惊,这个溺爱儿子的父亲,终究是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儿子的生存,种种心酸刻在以往数十年的养育之中,即便柳其敦愿意这样选择,但是林寒却犹豫了。

    与此同时,那两名七段人位的黑甲武者逼近了,他的目标却不是林寒,刀劈的方向柳其敦,拳砸向的也是柳其敦,林寒奋力将柳其敦推开,手握银白刹螭枪以一敌二,犹占上风。却不料此时有数名甲兵趁着林寒忙于接招,执戟向着柳其敦刺去,柳其敦没能挡住,被长戟刺穿了小腹,柳其敦也是临危不惧,挥刀将几名甲兵一一击杀。他眼神疲惫,劲力也是耗尽了**,终是跪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原本应该趴在柳其敦后背昏迷不醒的柳开却突然站起了身,趁着所有甲兵都朝着柳其敦围去,竟然一个人朝着另一条拦兵稀少的方向逃去,原来他前时只是在装着昏迷而已,而当柳其敦失去保护他的能力,便果断一个人逃生。

    林寒看到柳开逃跑时眼中的恐惧,看到柳其敦跪于地时眼中的悲戚,觉得异常讽刺。

    但看那柳开却被一名甲兵拦住,一枪刺入了胸膛,鲜血如同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但众人却仿佛看见那血的颜色,像是接近一种令人作呕的黑色一般。

    “开儿!”当柳开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柳其敦知道,自己宠溺多年的儿子死了,他答应妻子的承诺,也没了。

    那名甲兵割下了柳开的头颅,欣喜大喊道:“我杀死柳开了,我有一万两了!”

    这名甲兵的喊声顿时激起了其他人的嫉妒,顿时无数甲兵向着柳其敦冲去,林寒再次出手将之阻拦,但压力比先前又重了不止一倍。

    林寒道:“柳其敦,今日这局要想走出去不容易,但是我能救你,只要你想活着。”

    柳其敦恶狠狠地盯着城墙上的羊塔风,怨毒地道:“我当然得活着,我要羊塔风为我儿陪葬!”

    林寒紧紧皱眉,他不知道帮助柳其敦逃脱是对是错,但即便是为了回报柳其敦提供的庞路军

    营布防图也应该值得。只是他不知道救了这交趾城的罪人会让交趾百姓如何看待,也不知道柳其敦的仇恨在以后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他此刻却是为了他看到的一幕而举起了长枪。

    “破坎诀中有六招高等枪术技巧,经过这许长时间的习练,我终于能完全施展第一式,今天便让我试一下这一式究竟有多强大。”

    林寒暗自运转破坎诀的内在修行法诀,银白刹螭枪猛挥数十下,如蛇如龙,左右成圆,八铅之力尽数在一枪横扫中发出。

    “绝杀,横扫千军!”

    仅仅只是一击,数十人被枪尖刺中,数十人被枪杆击倒,一瞬间林寒周身便空出一个空间,一枪之力,强悍如此!

    “这是什么枪法?”

    羊塔风与一众侍卫愣在原地,眼中充满了惊讶。

    却见林寒单手拎起受伤的柳其敦,再次踩着众甲兵的肩膀,疾走出城,城外的骑兵虽然被射杀了大半,但还是有一部分等待着林寒的回归。

    林寒翻身上马,带领着一众骑兵迅速望着平原逃去,千百甲兵想要再追击时,羊塔风挥手止住,道:“不用追了,他们已经出了城,我们的甲兵根本追不上骑兵,我们已经丧失了杀柳其敦的最佳机会。”

    侍卫道:“城主,那柳其敦不知死活,我们需不需要再做安排将之刺杀?”

    羊塔风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比起柳其敦的死活,如何塑造交趾城的繁华才是首要之事!”

    林寒带着柳其敦与一众骑兵,绕过庞路军营,就在将要进入卧华山军营管辖地域的时候,柳其敦自己借助着身体惯性落下马来。

    林寒勒住马头,道:“柳其敦,你想干什么?前方便是我卧华山军营了,你已经脱离危险了。”

    柳其敦缓缓站起身来,虽然自身伤势不浅,但他却坚强地向着交趾山脉蹒跚移步。

    林寒喝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万一被羊塔风的人看到,以你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

    柳其敦停下脚步,冷声道:“那你要我怎样?跟随你前往卧华山军营?去当你们的俘虏?或是被姜鸣或者罗湖一刀杀死?卧华山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怜悯我。”

    林寒语噎,低声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柳其敦又开始缓缓移动,道:“你将我救出了成,你我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此时我已经孑然一身,你并不需要管我去往何处?”

    林寒呆呆望着柳其敦一步步艰难地向着山脉中前行,情绪复杂地注视了好大一会儿,终于也是释意了,便转头策马离去。

    柳其敦的腹部流着血,每走一步都会将伤口撕裂,那种钻心的疼痛似乎不足以让他轻微皱眉,他依旧走着。他还想活下去。

    他沿着交趾山脉北上,走了仅仅三四个时辰,但却好像已经走了十几天,走了不过几十里地,但好像已经跨过了大江大海。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头戴紫金冠,发结白玉簪,身着红甲袍,脚踩清源履,身材魁梧,面露英气,拦在柳其敦身前,与一身狼狈的柳其敦形成鲜明对比。

    那人道:“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过得那么好?”

    柳其敦眼中闪过异色,道:“世人总有过得不好的时候,只是这次恰好被人看到了而已。”

    那人冷声道:“我从一早便是知道,妹妹她跟着你不会有好日子过,早知道我就应该一枪刺死你,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柳其敦神情痛苦,惨笑道:“可是你已经没有办法后悔了。她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今天她留下的唯一的骨肉也死了,你都没有来过。”

    那人抬脚将柳其敦踢倒,道:“自从她不听我这个当大哥的话离开,她便不再是我孟降炎的妹妹,她的祖籍我也已经帮她除了,她跟了你这个废物,怎么能好好过活?”

    柳其敦缓缓站起身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柳其敦的错,错在我一意孤行带走了她,错在我待她不善令她早夭芳年,错在我从此无心做事纵溺儿子,错在我这辈子叫做柳其敦!但是,如果给我再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带她离开,她不想要的婚姻,我会替她推开,即便再有今日这千甲围城,我也不惧不疑。”

    那人是秦王朝东部兵马大元帅孟降炎,他此时眼前的柳其敦已经不再是柳其敦,即便他将所有狠话吐了出来,但仍是无法改变现有的结局,死的人已经化成了白骨,而他依旧是兵马大元帅。

    孟降炎半晌未说话,望着柳其敦,凌厉地双眼似乎要化成千万剑光将之当场击杀,但是他还是犹豫了。只是为了他可怜的妹妹,他犹豫了。

    孟降炎将一把剑插到地上,道:“柳其敦,今日你想要活下去也很简单,我会让你活,而你会拥有一条崭新的生命。为了我妹妹,为了我心中的愧疚,你不能死。”

    柳其敦抬头望着孟降炎,脸色没有半点欢喜,他的声音极为凄冷:“多谢,兄长!”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遁身不知处

    楚泓已经失踪了数日,梁津派遣出了大量人手寻找,但仍是没有找不到任何消息。那日城中楚泓的踪迹已经被新的战火烟尘所掩盖,来自千枫客栈的消息也是不见下落,而且任何势力与组织都没有声明擒获甚至杀死楚泓,这令得梁津几人忧心难定。

    姜鸣在被送回来的第二日正午醒来,经过几天的调理和自身恐怖的恢复能力,已经能正常行走。他与慕涯作为伤员一齐来到主营帐中,此时林寒也刚刚从交趾城回来,梁津、罗湖于帐中探讨,担忧不下眉梢。

    姜鸣问道:“还没有消息吗?千枫客栈那边怎么说?”

    罗湖应道:“第七幕的人已经寻找两天了,但是没有人见到长子现身,他们猜测如果楚泓没死,应该是自己遁身了,不过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根据。”

    姜鸣皱眉思忖道:“有没有可能,他也遇到了像是对我出手的黑衣人那样的高手,他不是对手,只能暂时藏起来。”

    罗湖道:“应该不可能吧,长子再怎么说也是武学大师,能让他逃走都做不到的,只是能九段或者像是准九段武学宗师,而这秦王朝中的宗师级别的武者只有那几人,那日袭击你的神秘黑衣人虽然也是达到了九段,但据常安说那人是天罡门的杀手,楚泓与天罡门又没有什么仇怨,那黑衣人怎会去针对长子?”

    姜鸣道:“我们其实并不清楚那黑衣人的身份,楚泓的失踪很可能也是与之有关联,当然还有交趾城主羊塔风,庞路军营中的人也有莫大干系。”

    梁津与罗湖投过目光,一脸怀疑地看着姜鸣,一旁的林寒微微沉顿道:“姜鸣的意思是说,可能常安所言那黑衣人属天罡门并不准确,他真正的与天罡门的杀手交过手,清楚那些人的出手招式,而那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应该不是天罡门的人。我们寻找长子的踪迹,应该换个思维,从那些人开始下手,因为很多时候无关自身实力,想要击败一个人,并没有这么难。”

    姜鸣点头称是,他与林寒从来不缺少默契,但梁津与罗湖却因此而沉默,林寒的推论大胆质疑第七幕,并且将目标指向了羊塔风、黑衣人、庞路军营三条道路,将寻找的难度瞬间增大了数倍。

    慕涯站了出来,手掌摩挲着下巴道:“诸位统领,在下觉得八统领可能没有危险。”

    梁津道:“何以见得?”

    慕涯道:“其一,楚泓统领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交趾城中,如果按照一般的逻辑,交趾城中不会出现能使他完全连逃命或者挣扎都做不到的武者,即便是李正兴、罗曜华齐上也不行。听闻四统领并未看到任何街道打斗过的痕迹,那日城中的甲兵也没有成批出现过,这说明八统领所遭遇的并不像是这么简单。”

    “当然上述的逻辑并不完整,这便不得不提到第二个方面,关于跟随八统领的两名便衣甲士的下落。若楚泓统领真的遇到了像是袭击姜鸣的黑衣人那样的高手,恐怕两名甲士也逃脱不了,可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尸体,这证明两人要么没死,要么便是被毁尸灭迹。可若是那等高手出手,肯定也会像是袭击姜鸣那次一样高调,在千军之中杀人后翩翩离去,又怎会为了几个喽而费心处理尸体。”

    “其三,三位统领手中应该都有一种名叫硝霖尘的粉末,这种珍贵的物品估计也只有统领级别的人会拥有,那日大破偃月阵后我注意到三位袖口的胳膊上都有着隐隐约约的蓝光,我便猜到了这种粉末。硝霖尘,虽然也算是一种中品金属,但因为它太稀少,而且没有明显效用,所以常被人忽视,它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极高的隐藏能力与区别能力。”

    姜鸣听到此处,不由得疑惑道:“隐藏能力?区别能力?这是什么意思?”

    林寒接话道:“硝霖尘粉末微小,能粘附在人体肌肤上,不会因为水火与剐蹭而落下,神奇的地方在于它能遇血则散。卧华山所有的统领都带着这种金属,当然它也可以不算是金属,只要哪位统领在战斗中被俘虏或者击杀,我们凭靠着硝霖母尘迅速将之找到。当初王项身陷庞路诡计,便抖落了硝霖尘,我们也得以用最快速度找到他。”

    梁津道:“这硝霖尘稀少程度在这朱天野中不亚于上品金属,但从效用上看只能算是中品金属末尾,这本是卧华山的一大机密,慕涯先生竟能不动声色地看穿,在下佩服。”

    慕涯连忙虚言以待,姜鸣见两人气氛仍不是太过友好,像是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便打断他们对话,说道:“既然楚泓有着硝霖尘,而且他不可能被人一招击杀,所以他一定不是来不及释放硝霖尘,而且根本就没有面临生死之境,综合慕涯前言种种,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结的结果了。”

    梁津、罗湖听到后都悄悄松了口气,若不是慕涯前来一语点醒,几人或许都开始人位楚泓已经死在了谁的手中,一时间没有消息便成了最好的消

    息。

    林寒皱眉道:“不过还是不能够放松寻找力度,他既然没有遇到那种杀局,可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告知我们,所以他极有可能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我建议从现在开始,我与罗湖轮流在交趾城方圆探查,无奈我们手中的母尘只有一块,没有办法同时进行搜寻。”

    罗湖叹息道:“寒子说的没错,搜寻不能就此停止,其他时间便让我们手下的几位副将轮流探查,只是山主曾经严词警告过,这硝霖母尘不能放置在别人手中,在这点上也是极大地限制了它的作用。”

    姜鸣道:“此话极对,只是我现今伤势未愈,估计还再需要休养两日才能骑马执戟。”

    林寒笑道:“你就歇着吧,万事有我们兄弟。”

    这句话让姜鸣十分心安。

    遁身于隐秘溶洞中的楚泓与环子鱼在融泉涡中浸泡了三天,潭水中挥发出一种极为温热的水汽滋润着他们的身体,其中浓厚的药力渐渐穿过肌肤毛孔,对经脉器官起到了颇为神奇的促进恢复、增加扩展的功用,两人积在身体各处的淤血在无声中化解,甚至是那道道伤疤也是急速愈合,并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环子鱼缓缓睁开眼睛,静静观察着正对着自己赤身盘坐的楚泓,竟是没有太过反感这个人的容貌,甚至还有一丝惊喜。以她对自身容貌的骄傲认知,能不让他厌恶的人也应该是有着不令人厌恶的容貌,楚泓虽然算不得男性中的极大魅力者,但偏偏却是那种有着一处颇为明显的俊朗特征的男子,这处特征被环子鱼看在眼中。

    缓缓站起身来,水流顺着环子鱼光滑的白皙的身体落下,她堪称精致甚至完美的身材一丝不挂的暴露在空气中,即便眼前的楚泓正在昏迷之中,但她仍觉无比羞涩,不禁伸出手臂遮掩。

    在两天之前,楚泓曾经醒来过一次,他睁眼便是见到光着身子的环子鱼盘坐在他对面,与她十指紧扣双掌相触,他痴痴地望着眼前惊艳一幕,就那样痴痴的,痴痴的,肆无忌惮的像是一个色胆包天的流氓,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

    虽然楚泓的躯体没有任何举动,但环子鱼却从某种奇怪的感知上觉得十分不舒服,当她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楚泓那火热的目光,紧接着便是一人尴尬,一人羞恼,然后环子鱼教他做人,在某种迅速催眠法的作用下,楚泓便再次沉睡了两天。

    环子鱼的身体完全被这个男子看光,她羞愤不已,但又觉得不能将责任推给他,毕竟她可没有叮嘱过他不能睁眼,可是那种火热的目光让人难以包容,仿佛是她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一样。

    环子鱼气恼地冷哼一声,离开融泉涡,穿着好衣物,又瞥了一眼上身**的楚泓一眼,心情复杂地来到潭水边,挥开氤氲的水汽,这融泉涡中水极为清澈,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能将她的音容面貌完全映照出来。环子鱼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又失神回想着一些难以言说的记忆,痴痴然道:“果然,还是很好看啊!”

    自比皎月虽然上不了大雅之堂,但在佳容之中,羞涩与入神相纠缠,刻画出来的环子鱼倾城之貌,此时就像是定格在了水中倒影,这一刻她芳华正美,这一时她千娇百媚。

    过了许久,环子鱼终于打定主意要将楚泓唤醒,中了她的混元教魅惑之术,若是没有她解除,说不定楚泓会一直沉睡下去。他们已经在这融泉涡中浸泡了三天,虽说有着这潭水中充满灵气的药力滋润他们的身体,但他们毕竟不是可以炼气辟谷的地位修者,虽说现在并不影响身体机能,但若是再浸泡几天,只怕要耗尽他们体内的能量。

    仅仅伸出手指在楚泓背上点了几下,楚泓便手指开始动弹,环子鱼立马远远离开,并不是害怕他出手,因为他们如今实力都已经恢复,八段巅峰武学大师并不会比楚泓弱,能让环子鱼如此不安的也只是害怕看见楚泓裸露的身体而已。

    楚泓缓缓睁开眼睛,如同上一次苏醒,他已经在这种麻木的盘坐中度过了三天,对于眼前的环境都比较好奇,他看到了背过身去的环子鱼,又想起两天前如梦一般的一幕,站起身,道:“姑娘,不知这是什么……”

    环子鱼紧皱着眉头,冷声道:“穿上衣服,我再同你解释!”环子鱼的嗓音很清脆,藏着一种天然魅惑的腔调,同时给人一种无法拒绝的霸道气势,这是她长期以来孤身一人而练就出来的冷峻。楚泓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尴尬笑了笑,便走上岸边,尽快穿上往日的黑色衣衫,但他却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惊问道:“咦,姑娘,我记得我的衣衫明明染满了血迹,此刻为何却是这般赶紧?”

    环子鱼心中气恼,明明只有一个人能为他清洗衣衫,却还要不知故意有意地询问,环子鱼只想转过头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但不知他是否换好了衣衫,也不敢有这样的举动,只得冷喝道:“掉在水

    里泡干净了,不干我的事,快点穿好衣服,要是再这样无礼,休怪我不客气。”

    “哦!”楚泓听得出来环子鱼话中的威胁根本算不上威胁,但听到环子鱼如此口气,却觉得十分有趣,但事关女子名节,他也是不敢开玩笑,急忙穿好衣服,道:“姑娘,可以转过身了,我有许多问题想要问姑娘。”

    环子鱼转身望着楚泓,眼中似乎有着别样的情绪,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急忙说道:“这里是我发现的一处宝地,你浸泡的潭水叫做融泉涡,里中有着先人前辈调制的药材,药化成入水中,有着极为惊人的疗伤效果。你为了救我而身负重伤,所以为了回报你,我将你带来了这里疗伤,当然我现在的伤势也好了,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了。至于你的两名手下,应该还在这石壁外等着。”

    一连串说完这些话,环子鱼仍显得十分慌乱,她冷漠的脸上极力表达了冷漠,但在楚泓的目光下竟然都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惑,她试图躲避,但楚泓竟是望着她淡淡然笑了,这让她十分羞恼,冷声道:“笑什么?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楚泓仍旧笑着,道:“不开玩笑也能笑。”

    环子鱼道:“那你笑什么?”

    楚泓也是轻咳了咳,道:“姑娘,我的疑问虽然很多,但是有着先后顺序,谁欠谁,谁救谁,这些都不重要,既然有幸结识,不如向姑娘讨问一下芳名。”

    环子鱼一愣,冷声道:“果然是个无赖!”在她眼中楚泓的确是个无赖,苏醒后暗自偷窥她的身体是无赖,不穿衣服喊她回头是无赖,未明其他便问女子名讳更是无赖,只是她虽然有些厌恶这个称谓,却并不是太过厌恶他,似乎有些先入为主的缘故。

    “我叫环子鱼。”

    “很不错的名字。”

    “对了,我是魔宗的人。”

    “魔宗?哦。”

    环子鱼为了看清楚泓的真实面目,一出口便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希望能看到楚泓的丑恶面目,从而找到厌恶他的理由,但出乎意料的是,楚泓的表情太过平常,甚至连那一声疑问语气都发出的太过普通,就好像挺好又下雨、又是晴天一样见怪不怪了。

    “看你能装到什么地步,这片地域的人可没有一人会对魔宗不敬而远之,他们都会选择唾骂、驱逐与剿杀,你这般面目只是让我觉得你的虚伪,如同那些想要谋害我的人一样。”环子鱼清楚地记得来到朱天野后的种种遭遇,她并不想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楚泓耸耸肩,笑道:“没什么装的,或许魔宗的名声的确不好,甚至有不少人认为魔宗茹毛饮血,并将之放到了与作恶的妖兽相同的层面上。可是在这辽阔的三垣九野大陆,吃人的好人比作恶的妖兽多的多,遑论魔宗只是传闻中茹毛饮血,魔宗也是人类,我并没有什么偏见。至少在我眼中,魔宗的人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我也没有必要痛恨一个并不相识的宗派。姑娘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人魔宗之人,我感觉还好。”

    楚泓说得极为轻松,似乎这些道理本来就该是这样,当然这并不是道理,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人生观念而已,因为还好,便愿意结识;因为不好,所以不愿多说一个字。楚泓只是现实意义下的楚泓,并不想梁津能周容一军,并不像罗湖一样可以应付人情,也不像林寒那样具有敏锐注意力,他的观念很楚泓。

    环子鱼听完这番话,明显脸色有了变化,不再是淡淡的嘲讽与冷意,而盈盈双目之中更透露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柔。有女子舞姿妖媚,一颦一笑都能勾魂夺魄;有女子高冷,一言一语都在谩骂与威吓。但是偏偏是这样的女子,有几人能看懂她眼中的温柔。

    “环子鱼,姑娘,不得不说,你的人与名字一样美?”楚泓竟是打算将这无赖当到底了,言语虽然轻佻,但却没有伪装半分。

    “我能把这话当做调戏之言?或者你是在向我表白?”环子鱼恢复一脸冷漠,斜睨向楚泓,使得楚泓心中发毛。

    楚泓怔了怔,笑道:“姑娘也可以那样认为,抱歉我还是失礼了,我实在不能免俗,被姑娘美色吸引,痴怔了半天。”

    听到此话,环子鱼噗嗤一笑,能将好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本来都算得上是一种取巧的谗言,但环子鱼却实在没法厌恶,比起那些满口谎言的人,楚泓无疑是要高尚的多。她调节了下情绪,又将冷漠重新挂到脸上,皱起眉头道:“无耻之极,以后别说了,让人臊得慌。”

    楚泓也便不说了,他也是个有性情的人,虽然这种性情并没有其他人明显,可就是有性情,这种性情只为他愿意表露的人而表露,若是让他去哪处青楼陪风尘女子干劈情操,他却是万万做不到。

    楚泓道:“姑娘,不知跟随我前来的两名便衣手下现在何处,我一连失踪这数日,该有许多事忘了做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蓝火青木

    因为在融泉涡中养伤必须剔除衣物,环子鱼为了防止那两人偷窥,便直接关闭了石门,只说明了她需要静养才能帮楚泓治疗,一连三日再没有出过石门,也没有与那两人说过话。但当楚泓与环子鱼从石门中出来,却看到了两人已经死去,静躺在石门外的土堆上,看似已经断气大半日了。

    楚泓走近,查探两人身上的伤口,皱眉道:“都是一击致命,伤口自咽喉处,凶手显然极善用剑刃兵器,杀人是剑刃深入浅出,中剑者没有任何活命的可能,这种惊人的剑法即便是那日与我们相都的剑者也无法做到,所以并不是那人找到了我们。”

    环子鱼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楚泓的解释,可当她细细观察两人咽喉的伤口,道:“不对,这并不是剑伤,天下没有任何一柄剑可以划出这样的痕迹,他们虽然是被一击击杀,但其咽喉的伤口上下拐动,规律之中又有着一种不同于一般物质形态的模样,我曾经见到过这种超越凡武的能力,地位强者称之为‘元势’。”

    元,乃是地位境界修者的标配。武者经过衍武,踏入束灵,积攒内在灵息,融灵化元,便可晋入地位境界,此时的武者便不再纯粹的修武,而是在追求天地人之间的平衡与法则,于是诞生了能供人操控的元结,借以掌握天地间的灵气,以元结催化,领悟专于杀伐与战斗的技能,以身为势,便是元势。

    楚泓极少听说过这些,身知自己眼界狭窄犹如井底之蛙,只是用半只眼睛观察着世界风貌,便也是有着自知之明,坦言道:“姑娘说的我倒不是很懂,不过姑娘应该能够肯定,杀死我两名部下的凶手实力肯定不一般,按照我的推算至少在八段人位巅峰,若是按照姑娘的意思,此人应该已经踏入了地位境界,无论是哪一种 ,都是无比难缠的对手,而且他的目的尚不明了,我们面临的危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环子鱼道:“这处密道极为隐密,应该不可能有人能从入口发现,所以凶手一定是出口处进来的。我们都是八段人位境界,若是遇到那日的变态疯子已经不再惧怕分毫,但若真遇到了地位境界的强者,我们万万不能正面对抗。”

    楚泓点头称是,但抬头又看见环子鱼的担忧神色,心有疑虑,问道:“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

    环子鱼迟疑了数秒,道:“如果真的是地位境界的修者杀了他们,不论我们施展何种手段,也不可能是其对手,真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你就快走。”

    “嗯?”楚泓拍了拍两名死去的便衣甲士身上的灰尘,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你是觉得地位修者是你引来的?”

    环子鱼觉察道楚泓带着戏谑的笑容,神情不由得微怒,道:“我没有同你开玩笑,你要知道我的身份,凡是那些正派人士都想要挥剑而杀之,魔宗在这里如此敏感,你如同跟我在一起,无疑会被当做魔宗之人处置,那种生死攸关的场合,你别无选择。 ”

    楚泓笑道:“那到时候再说呗。”接着他便向着密道的另一边走去,那边有风,便是出口。环子鱼看见他这般模样,没来由的心慌,也没来由的心安。

    出口是一处空旷的崖洞,连接着一片陡峭的碎石坡,环子鱼显然也是轻车熟路,带着楚泓从一侧的崖壁缓缓往下走,虽说走得并不容易,但好过从惊险的碎石坡滑下安稳。

    楚泓观察着四周地形,猜测道:“这里好像是在交趾山脉。”

    环子鱼道:“确实是,从交趾城中连接到山脉中,这处密道工程浩大,全程有四五十里,但却用极为直接的地道连接,不知是何人建造的,我也算是颇为幸运,才得以发现这密道。”

    楚泓踩在一片土坡上,使劲踩了踩确定土地坚固,便伸出手来道:“来,这些碎石滑不溜秋的,别踩空了。”

    “嗯?有必要吗?我好歹也是八段武者,哪里有这么娇气?”环子鱼望着楚泓,稍有犹豫,却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竟不知是出于什么思想,出奇地没有多余的冷嘲。

    楚泓轻轻握住环子鱼的手,乘着地势将之托住,随后眼神微微留恋地松开,戏笑道:“姑娘的手真白,也有些凉。”

    环子鱼嗔怪地瞪了楚泓一眼,道:“最好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

    楚泓再次伸出手,斜向上望着环子鱼窈窕的身影,道:“那,我现在可以向姑娘告白了吗?”

    环子鱼挥手打开楚泓的手,纵身往下一跃,错开楚泓走了几步,转头摆出横眉冷目,道:“不要再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从这里下去,我们便分道扬镳,谁也不欠谁的,只当没有见过就好了。”

    楚泓眼神一黯,心中暗想道:“其实我是认真的。”

    就在这时,山林中突然一声巨响,厚厚的烟尘腾空而起,无数栖鸟惊飞各处,楚泓与环子鱼同时透过目光,他们都注意到了那一道实质的青绿色剑刃划破天际,即便在白日里也

    是分外显眼。

    “元华,那是地位境界强者施展元结灵术的表现。”环子鱼冷锐的目光中闪过异样的光芒,上一次见到地位修者是在她这一支教众被追杀之时,身为刽子手的正派人士与教中一些隐藏的高手厮杀,各种颜色的元华飘散天空,给人极大的震撼与悲切。

    楚泓注意到了环子鱼的神色变化,道:“不如我们走近看一下,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地位强者究竟有多强,只听闻他们可以借用天地之力,远远超过凡武人位武者,但听说终究没有亲眼见证的真切,想来只要别凑近太远,应该是发现不了我们的。而且,关于我那两名手下的死因,我也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查探查探,姑娘,你觉得如何?”

    环子鱼一愣,冷声道:“那两人若真是这地位高手所杀,你莫非还真要前去讨说法?”

    楚泓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为难地道:“应该会吧!”

    深林之中,藏有虎豹,但面对眼前两名男子,任何猛兽都不得不低头,因为他们不是凡人,他们被世间人称为仙人。

    繁茂的铁榕树上一枝,一名宛如猿猴般的人影独立,手中铁索钩镰,加起来一百多斤的重量竟然能站在如此细小的树枝,不知此人脚下踩着魔法,还是手中握着神术,即便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另一边树上也站立着一个人,不过他的模样倒是要显得狼狈些,一身黑衣也是被划破了数处,他低声喘息着,手中的铁剑也是颤抖不已,更令人觉得狰狞的是,他的脸颊上刻着一道弯曲的刀伤,深入数寸竟能看见粘着肉丝的颧骨,鲜血漫流过整张脸,但是他仍不敢抬手去擦拭,生怕对方会在他抬手的瞬间击杀他。

    拿着钩镰的男子冷笑连连,死死地盯着那人,宛如是一头凶兽在打量它的猎物,他道:“霍真,逃了这么久,总算是不打算背对着我了吗?”

    被称为霍真的男子身受重伤,他虽然知道不可能战胜这名对手,可是他的语气却是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怒喝道:“余肇锡,就凭你也想杀我吗?我们都是三重地位,所掌握的灵术也相差无几,即便我现在有着伤势,但想要杀我,你却是没资格,除非你哥亲自出面。”

    余肇锡笑道:“只是对付你而已,哪里用得着兄长出马?交出你身上的上品金属,或许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霍真怒骂道:“真是白痴,老子从来没有拿到过那枚上品金属,那个八段人位的小子根本就是在骗我,在玛瑙矿脉中只有数不清的石头,我找了半天连根毛都没有见到。”

    余肇锡冷笑道:“你这表情虽然演的很认真,但是我很难相信啊,在你进去那矿石洞前,我分明探查到了上品金属盐胶铂的存在,而在你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了金属反应,有着那帮家伙的规矩,若不是确定了盐胶铂在你身上,我怎敢贸然出手?”

    霍真听到这一番话,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似乎每一条线索都在指向自己,但他却没有办法证明自己并没有占有上品金属。所有地位修者与一些有见识的势力都知道上品金属的重要性,于是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寻求,霍真也不过是这么多人中很普通的一人,只是他未想到,自从他开始为了自己的贪欲寻找这盐胶铂,便已经踏入了某个大人物的迷局。

    步步引诱,步步惊心,然后恰好又遇到那件事,莫名地被人重伤,然后又遇到了同样在寻找上品金属的余肇锡,霍真才发觉自己就像是落入蛛网的昆虫,而潜伏者还迟迟没有现身。

    “到底是谁?是朱天野的掌控者?还是联盟的人?第七幕的人?还是我的仇家天罡门?到底谁要杀我?我又有什么让他们看中的?”霍真愤怒地斩下一大片枝叶,身上浅蓝色的元华笼罩全身,像是一只发狂的野熊一般。

    “莫非他真的没有拿盐胶铂?”余肇锡看着霍真的神情,对于自己的推测竟是有些怀疑,但他早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他与霍真一样都是没有门派与组织的散修者,一旦得罪那些大人物的权威,便是陷入不能自拔的泥淖,如果能得到上品金属倒是做什么都值得,可若是白忙活一场,无疑是自取灭亡的行径。

    余肇锡心中暗道:“先擒住了他再说,说不定他只是在说谎而已。”便心念一动,青绿色的元华也是笼罩周身,以元成纱衣,可以极大程度地催动灵魂构造元结,在地位境界中的战斗中有着关乎胜负的作用。

    而至于更高武道境界的修者,却不需要动用元华包裹身体,因为他们已经将身体强度与灵魂掌控力提升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仅仅是一个念头便能够调动浩瀚的天地灵气为自己筑造元结,一举一动都可进可退,而且有着高能专属元势的加持,他们的战斗便远远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的。

    霍真道:“既然你想要,那便没有后顾之忧地与我一战,你杀了我,上品金属自然是你的。来吧!”

    只见霍真脚踩树叶,

    身形弹飞而出,铁剑也用力掷出,同时左臂上的元华瞬间成为像是刀刃的模样,向着余肇锡暴冲而去。

    “化元为刃?果然不愧是霍真,若是你没有受伤,说不定还真是个麻烦,不过现在,你在元结构造与体力恢复上都不能与我相比,我赢定了。”余肇锡一声冷笑,钩镰上瞬间裹上了一层青绿色的光芒,随着他铁链一挥便飞了出去。

    霍真身法微偏,堪堪将钩镰躲开,他的手中剑刃也冲着余肇锡斩去,只是余肇锡早有所料,在前一刻便飞快闪身躲避,而那铁链连接的钩镰竟直接穿破一株树干,回拉之时又向着霍真刺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霍真慌忙闪避,落至地上。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余肇锡带着青绿色拖尾的钩镰,而经过余肇锡的控制,在瞬间便能完成击出又收回的动作。霍真连续闪避数次,但余肇锡似乎没有打算改变其他攻击方式,只是凭借着急速的攻击来消耗他的体力,而钩镰的威势每一次却都不能让他去硬接,因为他能感受的道其上元势的庞大,他的铁剑不能硬憾,他的手中元结构造的剑刃也不能轻易阻挡。

    两人的战斗落在楚泓与环子鱼的眼中,他们站在一处颇远的高坡上观望,有着一株大树的掩饰,他们几乎可以不必防备被战斗中的两人察觉到。

    楚泓道:“好震撼的战斗,速度快到我有些看不清,这种强悍与华丽的能力,不愧是地位境界的强者,这两人不管是谁站在我的面前,只怕我都不敢出手,只因为我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环子鱼道:“你倒是诚恳,比起那些自吹自擂的狂妄武者好多了,至少能意识到我们与地位强者的差距。传闻曾经有人经过不定位地实验,一名刚刚晋入地位的修者,即便对于地位境界的任何技巧与能力都不熟悉,但面对着五名九段巅峰的武学宗师,仍然可以轻松制服。这是地位强者的能力,也是地位强者的骄傲,不能用任何数量填补的境界差距。”

    楚泓微微点头,眼神却始终不曾移开两人动辄毁树裂土的战斗,突然像是痴迷了,随意说道:“你说,子鱼姑娘,若是我也达到地位境界,你愿不愿意考虑一下我?”

    环子鱼手指一颤,眼神略显慌乱,但脸色却依旧冷酷,道:“真是不知所谓,等你什么时候晋入地位再说,人怎么能无赖到这种地步?”

    楚泓对此话却是十分惊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渐渐烙印在飘落的树叶中。

    却见霍真飞速从铁剑上挥出两道浅蓝色的剑刃,逼迫对手挪移位置,而早已经预料到余肇锡的走位,手中拿捏的微尘级灵术此时已经严阵以待,霍真的身体瞬间便如火焰般燃烧起来,不过火焰的颜色却依旧的浅蓝色,远远望过去十分的诡异骇人。

    “炽引元!”

    霍真一声怒喝,浑身火焰立刻化作无数火球,极有目标性的奔向远处的余肇锡,这种拥有锁定能力的灵术,在地位战斗中极为难缠,一击中而全部都闪避不了,但想要躲避却几乎不可能。

    余肇锡微微讶异,没有想到在重伤情况下的霍真也能发挥出如此强大的灵术,额头不由得渗出汗来。那数十道炽引元急速攻来,余肇锡双眼一横,钩镰挡在身前,轻喝道:“万木朝天!”只见余肇锡脚下的树干竟在片刻疯狂生长,顿时形成一面盾牌挡在了他的面前,火球碰到易燃的树干,瞬间将其点燃,而余肇锡趁着火球的元势散去,挥舞着铁链将钩镰掷出,穿透了燃着火焰的厚木盾牌,像是早已预料地刺到了霍真的肩膀上。

    霍真冷哼一声,再次浅蓝色元华包裹周身,但此次却没有再发出火球灵术,而是火焰爆裂,一股浓雾飞快散开,瞬间将这一片山林笼罩。

    “这就是灵术吗?果然十分强大。”楚泓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第一次见到这种仙人法术,不禁啧啧称叹。

    一旁的环子鱼冷笑道:“他们施展的灵术应该不算太高级,灵术的划分只有几个层次,微尘,芥子,须弥,瀚源,洪荒,若是真的将最高等的灵术学会并且施展出来,只怕随手一式就足以断江裂海。”

    却见一阵劲风从一点吹出,片刻便将浓雾刮卷而去,霍真的人影早已不知何处去了,余肇锡愤怒地一拳轰砸在一棵大树上,树干摇摆了两下便轰然倒地。

    “看来那边的人已经乘着浓雾遮掩逃走了,这种手段倒是极为神异,若是在沙场之上也能动用这种灵术,只怕是能横扫一大片甲兵。”楚泓道。

    “可能荒族入侵垣野的前方战场便是这样,不过那时的战斗就不再是华丽,而是悲壮了。”环子鱼微有伤感,她虽是魔宗之人,但亦在垣野中,如何能豁免族界大战?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将要凝固时,楚泓突然喊道:“他不见了!”

    当环子鱼与楚泓回头之时,那余肇锡拿着巨大钩镰站在他们身前,冷笑道:“看了半天,觉得这场战斗好看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二一

    余肇锡阴翳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人,他的身形距离环子鱼与楚泓只有一米,但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在无声无息间已经欺进周身,若是这拥有着恐怖灵术的地位修者突然发难,他们两人只怕是难逃一死。

    余肇锡将钩镰斜插入地,森冷的镰刃对两人造成了极大的震慑,余肇锡似乎很满意两人的反应,笑道:“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窥地位强者的战斗,还以为我没有发现你们,打从你们来到这里,我便是有了察觉,但因为与霍真的战斗,我不能分心管顾,不过他现在逃了,我倒是有时间能见见你们了。”

    楚泓眼中惊恐闪烁不定,但看到环子鱼也是被吓白了脸,便伸手将她拦在身后,道:“这位大人,我们实在无心撞破大人的战斗,但能得见强者尊颜,实乃三生有幸,无礼之处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余肇锡看见楚泓这护卫的动作,再看女子那艳极非俗的美貌,眼中尽是惊讶非常,问道:“你们是情侣或者夫妻?”

    楚泓道:“是夫妻,已经洞过房了。”身后环子鱼听见这话神色突变,本来因为他伸手护卫的动作增加了不少好感,但这种无赖与调戏的言辞说出,令得她怒容遍布。

    却听那余肇锡道:“那便算了,我对有夫之妇没有兴趣。还以为今日遇到了个绝世佳人,能找到一生之所属,竟没想到被你小子抢了去,能娶到这般姿色的女子,你倒是上辈子修了许多功德了。”

    楚泓悄悄松了口气,他见得许多有实力的山匪仗着武艺强占美貌的女子,便那样说做下了预防,没想到真的管用了,也是好运在这地位境界的男子没有妇人之好,不然环子鱼可是要遭殃了。

    而环子鱼却因为余肇锡的话深深一愣,竟没想到的是楚泓此次竟不是故意调戏,倒是之前他将人设构造成了那样一个无赖角色,使得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误以为他只是一个无赖,但此时仿佛昭示守护的举动与言辞,让她竟然从心里开始真正地审视这个男子。

    楚泓笑着逢迎道:“多谢大人善言,若是无事的话,我与妻子便先行离开了。”

    见余肇锡没有反应,楚泓抓住环子鱼的手臂,便牵着从边上绕走,地位强者毕竟有着完全压制他们的实力,若是这男子突生歹意,只怕他们二人都会有极大的危险,所以在此人产生什么想法离开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就在楚泓与环子鱼走出去十多米,眼看着就要离开之时,那柄黑色的铁链钩镰远远飞来,再次插到了他们眼前,同时背后也传出了男子冷笑的声音:“有些无礼了,我还没有说你们可不可以离开吧?”

    楚泓与环子鱼背对着那余肇锡,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冒起冷汗,环子鱼低声道:“怎么办?他看来是要吃定我们了,若是让他抓住,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楚泓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急切地想要找出个办法,来应对眼下的困局,他缺少这种临危不惊的头脑,若是林寒在此处可能就比他更容易逃脱险境,但他却只是楚泓。

    “看来只有这样了?”楚泓转过身去,发现余肇锡正一脸笑容地望着他们,那种笑含着一种难明其可的意味,楚泓更加打定了心中的主意,拍了拍环子鱼的胳膊,低声道:“我数三二一,你就赶紧跑,不能让他将我们都抓住。”

    环子鱼神情一怔,道:“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主动与他交战,你没有任何胜算的,我并不需要你这种怜悯一般的舍生取义,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击杀我们,不可能逃得掉的。”

    楚泓道:“我不知道地位境界的强者有多么强大,但是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逃脱,我经历过许多这种场面,落在作恶的山匪手中的女子没有一个好下场。此人方才与他剑士的交战中,我看得出他的狠辣与不择手段,他若是想要对我们出手,我们的处境也就与那些没有半点武艺的普通百姓没有差别,所以即便希望能渺茫,但是你还是要选择尝试。”

    环子鱼再次一愣,她这时主动抓住楚红的手臂,朝着那个拥有地位境界实力的修者喊道:“即便你是地位强者,但既然身在这片野域,你是真的想为了杀我们,而触犯那些大人物定下的规矩,贸然对地位以下的武者出手?”

    余肇锡笑道:“小姑娘,看样子你知道很多东西啊。不错,朱天野是有着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大人物制定了规矩,凡晋入地位境界的修者不得向凡武武者出手,只要发生了人命,便可以按照死者的身份对地域的影响衡量轻重惩罚。但是,凌辱一个人,可比杀死一个人有趣多了。”

    望着余肇锡那阴邪的笑容,听他特地在“凌辱”二字上发声加重,环子鱼心头一惊,本来鼓起来的勇气瞬间粉碎,楚泓面色阴冷地反握住她的手,暗暗将手臂上的硝霖尘以手指上的鲜血揉落,虽然他并不想自己的兄弟们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但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余肇锡

    又道:“方才与我交战的那个人,与我一样都是散修,但是他曾经做过朱天野北域的玄武王朝的国师,所以在普通百姓中有着一定的号召力,按照那些规矩,我也是不能对他动手,但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我还是动手了。自从我盯上他开始,我便是违背了那规矩,在那些人看来我已经是有罪之人,既然如此,再杀两个普通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吧!”

    楚泓听到这话,面色凝重,他已经准备好了动作,口中低念道:“三!”

    环子鱼听到了他的声音,慌忙道:“你要干什么?”

    “二!”

    环子鱼抓住他的手臂,道:“不要,还有别的办法?”

    “一!”

    楚泓从来都没有像这个时候牢牢掌握住八铅之力,他的拳脚武艺比不上真正的八段人位上等武学大师,所以才会在与快剑男子的战斗中尽落下风,但这时的他俨然觉得自己的境界似乎在缓缓进步,就在他挣开环子鱼的束缚,一步又一步地向着那地位强者冲去的瞬间,一点又一点地提升着。

    “想要拖住我吗?真是笑话。”

    余肇锡身体闪退,楚泓借着冲击的一拳落空,但他却没有停止攻击,又甩出一记旋风腿,仍然被对方轻松闪避,他眼中的余肇锡的速度不能被他所看见,他所能关注的只是他上一刻的位置。连续击打出数十招,楚泓甚至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有摸到,这种在战斗时的屈辱只有他一人能体会,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只是单方面的攻击,单方面的躲让而已。

    “难得,能感受到你的武法正在渐渐完善,这是衍武之境渐趋巅峰的表现,只不过,我没有心情与你玩闹。”

    余肇锡突然出手,一掌拍在楚泓的胸口上,楚泓遭受重击,瞬间飞出十多米,此时的楚泓才知晓了敌我真实的实力差距,并没有像是沟渠一样难以填充,而是像江河一样难以跨越。

    “梅花三折手!”

    只见环子鱼窈窕灵活的身影又向着余肇锡冲去,双手挥打出奇特的招式,想要从先发一击中占些优势,但余肇锡身为地位强者,全然不在乎她出什么招式,仍然以急速的身法闪避,然后又是随手一挥,环子鱼也被击飞数十米,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地。

    楚泓拖着伤躯走近,望着环子鱼,面色微怒道:“你这……怎么就不肯走啊。”不过“走”音刚落,楚泓又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环子鱼冷哼道:“我并不想欠人人情,所以不会接受你的好心。好在他留手了,伤势不是很重。”

    余肇锡没有拿自己的武器钩镰,空手走过来表明了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啧啧嘲笑道:“呦呦,两位还想要出手吗,真是挺胆大的决定,两名八段人位的武者竟想要袭击一名地位修者,传出去只怕是要把我的名声丧尽。不过你二人资质不错,能在这般年纪达到八段人位,估计也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面子上过不去,刚才就会假装让你们赢了。”

    楚泓冷声道:“大人,你想要杀了我们吗?”

    余肇锡道:“或许吧,但是现在不想杀。”

    楚泓道:“那为什么不放我们走?”

    余肇锡道:“因为你们对我还有用。”

    只见余肇锡缓缓走近环子鱼,心念一动,便有数道青绿色的元结构成了镣铐锁住了两人的手脚,余肇锡一手掐住环子鱼的下巴,笑道:“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算是天下第一青楼中的花魁,怕也是比不上你。”

    “混蛋,放手!”

    “无耻之徒!”

    楚泓与环子鱼齐齐骂出声,前者想要上前与之拼打,但却被那青色镣铐锁住不得动弹。

    余肇锡站起身来,望着二人,道:“其实你们应该没有洞过房吧?我阅女无数,哪里会分不清哪些女人经历过房事,哪些女人还是黄花闺女?你们先前可算是骗我了,而且还敢率先对我出手,真是不知地位强者的怒火到底有多么恐怖!”

    楚泓冷声道:“我们确实没有洞过房,你猜的很对。但是从你开始产生邪念,开始打算对付我们,我与她就再也没有什么隔阂了,没有人说过只有洞过房才算是夫妻。”

    余肇锡玩味地盯着环子鱼,道:“他说的很有意思,我想听你说说,方才你本来有机会逃走,为何却要折回来?”

    环子鱼满面羞容,怒斥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你还是地位强者,你的怒火能怎样?有本事怎么不去追杀那名拿剑的地位强者,在我们面前耍威风算什么本事!”

    余肇锡一听这话,面色猛变,他顿时没有了戏弄两人的兴趣,背过身去,手指轻曲,束缚在两人手上脚上的镣铐瞬间消失,余肇锡道:“跟我走,若是不走,便死!”

    环子鱼问道:“去哪里?若是我们跟你去了,是否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余肇锡道:“不能,但是如果不走

    ,现在你们的生命就走到尽头了。”

    楚泓轻皱着眉头,勉强露出一抹笑意,道:“那就跟他走吧,子鱼姑娘,至少我们可以做个伴。”

    环子鱼望见他这难看的笑容,不禁也是跟着笑起来,不过她的笑容却要含蓄优雅许多,她道:“也就你这乐观的心境,最让人佩服,既然没有其他的选择,那便走吧!”

    平原分南北,北向交趾城,南向蛮郡,东南便是交趾山脉如长蛇般延伸,山脉边上是交趾的附庸小城下染,这是三座小城中唯一不与主城相接的城池,它的特殊的地方在于,下染是唯一一个在交趾城成立之后才从主城中分出来的城池。

    在这数日时间里,林寒带着骆风至在此地周围查找,手中捧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硝霖母尘,借助着母尘与子尘只见的神奇联系,林寒能看到母尘表面的光芒指引,终于在经过了两个时辰的搜寻后,见到了落在地上的硝霖尘。

    林寒用手指粘起硝霖尘,细细摩挲感受其湿度与黏性,能大致估算出掉落的时间。林寒暗道:“这应该便是长子身上的硝霖尘了,掉落大概有四天,看来他已经离开很久了。硝霖尘对于血液有着极高的吸收性能,这些掉落的硝霖尘中却只有少量的血液痕迹,除去这几天这里的早晚露水浸泡磨蚀,因为这下染城近来没有降雨,所以能够确定长子暂无生命危险,这也算是个好消息。每位统领所携带的硝霖尘都是有一定数量的,但这掉落的硝霖尘并不是全部,长子虽然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一定遭遇了一些事情,才故意用少量的血液磨下硝霖尘以作示警,我必须尽快找到他。”

    林寒朝着身后的骆风至道:“来人,快去营中禀报二统领,就说已经发现了八统领的踪迹,但目前并不知晓其方位,我会继续在这一带追踪,希望能联合慕涯先生的智谋,想出能找到楚泓的方法。”

    骆风至领命而去,留下了约莫十多个手下陪同林寒继续搜寻,林寒此时已经忘记还能与罗湖调换一下工作,因为找到楚泓已经成了一件没法拖延的事。

    卧华山军营中,梁津等人正在为这个消息而欢喜,因为失踪七八天的楚泓总算是有了一点踪迹,而且在林寒传递回来的消息中,已经可以确定楚泓至少目前并未有生命危险,这种消息足以让梁津与罗湖欣然一番。

    “我就知道那家伙没有那么容易死,他要是死了,他手下的弓箭营我可不管!”

    “肯定不会出问题,林寒最为了解长子,由他寻找最为合适不过,我们也要商讨出办法,尽快将长子找回来。”

    罗湖与梁津的反应全部落在姜鸣眼中,他也因为楚泓的失踪而倍感担忧,只不过没有他们这般激烈与急切罢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已经开始真正融入这个圈子,此时的担忧却不完全只是因为林寒的举动与言语而有所变化,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让姜鸣产生某些只在乎兄弟情义的情绪。

    林寒曾说过,结识过几个情深似海的兄弟。姜鸣回想起种种,那情深似海的词句像是绳索禁锢,他莫名其妙地已经身在局中无法解脱,他开始相信,他这一声注定与他们留下极深的渊源。

    梁津道:“慕涯先生,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慕涯摇了摇头,道:“目前八统领的踪迹只是停留在硝霖尘的消息上,对此凭靠几个人的力量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我的建议是派遣出大量甲士寻找,至于范围则扩大到交趾城附近的几座城池。同时向第七幕再次请求帮助,既然八统领已经现身,那么肯定会在各处留下踪迹,第七幕的眼睛遍布江湖各处,他们肯定比我们找人的速度要快得多。”

    姜鸣道:“慕涯说的有道理,我与千枫客栈的常安楼主比较熟,可以央求他帮忙,至于派遣甲兵的事,梁津、罗湖,你们可得多费些功夫。”

    方案既定,梁津也不犹豫,即便现在已经天黑,但却并不影响策略的实施,他道:“既然如此,罗湖你就尽快前往下染小城,将林寒换回来。而姜鸣……”

    帐外突然一阵战马嘶鸣,一名哨探跨入营帐,道:“禀报统领,一支骑兵闯入我军营中,虽然我们已经极力阻拦,但他们的战马身上装有铁皮甲,而且马行速度颇为不俗,马上骑兵的战斗能力也是很不一般,一路上斩杀我军将士无数,还点燃了几间营帐,此时正冲着主营帐前来,乔任将军、冯庆将军已经前往处理。”

    “什么?竟然让一支骑兵闯入了大营,还奔着主营帐而来?莫非营防的甲兵都是吃闲饭了吗?”梁津拍案大怒,他所设置的营防安排都是极为森严的,在前时只有他与林寒、王项三人坐守之时,庞路便曾经派遣李正兴前来袭营,但面对宛如铁桶的内外大营,李正兴的轻骑兵没有任何闯入的可能,可今日却是被人袭入了。

    梁津冷喝道:“走,我要亲自去会会这支骑兵!”

    (实在没有更好的章节名了,枯竭之冬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乱营骑

    大营内外乱做一团,因为一支精悍骑兵的闯入,致使营中巡卫与甲兵的位置守卫全部打乱,而许多方位的指挥校尉似乎都失去了踪迹,手下的弓箭手与盾兵也没有了攻击方向,虽然乔任已经带领骑兵堵截,但此次突袭引起的慌乱已经造成了巨大损失。

    因为哨探与斥候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有针对性地刺杀,导致乔任连敌人的人数多少都没有掌握清楚,望着营中各处失火,许多营帐的甲兵被杀个干净,他恍然意识到此次的袭营的事态严重,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内营中已经完全乱起来了,若不是外围有着统领的重骑兵坐镇,只怕是庞路的大军就要碾压过来了。可是,若让这支骑兵找到我军的粮草存放地点,我的罪就大了。”

    他带着一支骑兵,急忙向着着火的区域移动,同时迅速搜寻着那支敌军的所在,在他眼中尽快地剿杀敌人已经是不容怠慢的事了,即使现在他处理掉这次营袭事件,只怕统领的责罚还是会不期而至。

    终于在半刻钟之后,乔任终于发现了那支骑兵,但是一发现他就知道自己高估了敌人的人数,同时低估了敌人的实力。这支骑兵只有三十多人,马披铁甲,蹄踏铁环,骑兵也是将身体完全地包裹在铠甲之中,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观察敌人,而手中握着一致的长矛,看来分外威武。

    “骑兵的铠甲这么重,难道不会影响行军速度吗?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支骑兵?”

    乔任赫然看到六统领林寒的副将柳观已经带领着一支甲兵前去阻拦,自从上次偃月大战,柳观因为自己的弟弟柳望获罪,重责之后被连降三级,这是乔任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他。此时的柳观满面胡茬,似乎柳望的出逃与此次的重罚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全然不像是以往那个白净意气的七段人位将军了。

    柳观派遣甲兵拦阻住这支骑兵的去路,喝道:“孤军深入,你们已经没有后援了,莫非真的打算战死在这营中吗?”

    骑兵带头者正是快剑狄浪,他没有穿着与普通骑兵一样的铠甲,一声普通的黑藤甲,已是足以看出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笑着从骑兵队伍中策马走出,戏谑道:“冲进来这么久,总算来了一个像样的家伙前来阻拦了,看你这副气势,应该是哪个统领的副将吧?”

    柳观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不过我是这营中一守卫,足以剿灭你这支骑兵!”

    狄浪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精钢剑,遥遥地指向柳观道:“这个人交给我对付,各位同门,杀光其他的甲兵,不要耽误了时间!”

    战马发出声声嘶鸣,三十多匹战马向着柳观身侧的甲兵冲杀而去,他们的长矛一出手便要刺死一名甲兵,但甲兵的枪戟刺到他们的身上,却仿佛被铠甲全部挡住,这一队骑兵无视任何的枪戟攻击,也完全不害怕被套马索缠住,一阵冲锋,一队接近百人的甲兵立刻七零八落,活着的还能坚持战斗的已经寥寥无几。

    狄浪的快剑已经出神入化,尽管柳观使用长枪能在马上斗将中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两人之间的武道差距却是不能跨越,随着战斗的进行,柳观愈发觉得惊骇,他这是才注意到眼前这人,并不是普通的武者,而是货真价实的八段人位武学大师。

    狄浪快剑狠狠地穿透长枪,刺在柳观的小腹上,狰狞地笑道:“看清楚我们的差距了吧?还不打算逃跑吗?你的这些没用的部下已经全部被我的骑兵收拾掉了,你逃跑的话,会多少有点意思的,我可不喜欢杀一个没有求生**的蠢货?就算你们拿个八统领一样。”

    “什么?”柳观也是知晓八统领楚泓失踪数日的事情,但经过敌人这样一说,他瞬间便反应过来,原来楚泓的失踪与眼前此人有关系,他顿时喝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八统领到底去了哪里?”

    狄浪伸出手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此时三十六骑兵已经围住了柳观, 他显得无比兴奋:“他自报了家门,我还见到了他强大的七空箭,不过我还活着,你说他会去了哪里?”狄浪那日被七空箭喝退,身受箭伤,不敢在交趾城停留,他其实并不知晓楚泓的下落,可是他宁愿相信那样的敌人已经死去。

    柳观怒喝道:“混蛋,卧华山一定会将你追杀至死的,即便你是武学大师,也挡不住诸位统领的怒火。”

    狄浪驭马而去,冲奔之间朝着柳观又是一剑,柳观极力想要抵挡,但却被对手一招虚晃,直接砍下了左臂。柳观望着自己的伤势,尽管那种痛苦已经让他大汗不止,可是他却又颤颤巍巍地举起了长枪,仍然对峙着敌人。

    狄浪皱眉冷笑道:“快跑吧,赶紧逃,各位同门,让出一条道路让他逃!不然这场战斗太没有意思了。”

    柳观望着身后的骑兵真的给自己让出了一条道路,没有感到半点劫后逢生的欣喜,反而怒发上指冠,这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大笑道:“废物才会逃,就像你们,我已经看见你们

    随后被几位统领追杀的场景了。”

    狄浪冷喝一声,道:“不识抬举,不过能拿一名七段人位武者的人头也算是不错!”

    狄浪再次策马向着柳观冲杀而去,但此次柳观却没有再留在原地,也是双腿一夹,冲着狄浪冲杀而去,即便身体已经不能掌握平衡,即便手中的长枪已经握不稳当,但是他却毫无畏惧。

    “不!”

    此时带着骑兵的乔任正急匆匆赶来,入眼便是这样一幕,长枪停在狄浪胸膛的三寸之地,而柳观的咽喉已经被快剑所划破,那身着黑藤甲的男子狰狞地望着乔任的骑兵,随手一剑将柳观的头颅砍了一下,道:“收下这颗头颅,能让你们换不少银两。我们也该转战下一个地方了,走吧!”

    这支仅有三十多人的骑兵达达而去,乔任的战马速度却完全跟不上,他望着跌落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双眼中泪花闪闪,他的齿间仿佛埋下了刀刃一般,他怒喊道:“柳将军,我来为你报仇!”

    狄浪在另一个方位再次杀了数十名甲兵之后,渐渐接近军营深处,狄浪骂道:“该死的,到底他们的粮草存放在何处,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真是让人怒火不止。”

    一名骑兵道:“师兄,孙桡师兄的意思是,如果毁不了粮草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将这军营搅乱,能多杀几个人便都是值得的,孙桡师兄还说……”

    “嗯?”狄浪眼神狠毒地望着这名骑兵,打断他继续说下去,冷笑道:“孙桡说的话是话,我狄浪说的便不是话吗?”

    那名骑兵一愣,赔笑道:“师兄说的自然也是至理之言,只是我们出宗之前,掌宗长老曾经吩咐过,凡是都听从孙……”

    “嗤啦!”

    狄浪的精钢剑瞬间将这名骑兵击杀,原本在那些甲兵眼中刀枪不破的重甲,在狄浪的剑下就如同纸张一样脆弱,而且这三十六丙骑兵都是同门,可狄浪全然不顾这些。剑背轻轻一拍便将断了气的骑兵拍下了马,狄浪一边用手掌擦拭这剑上的血迹,一边问道:“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一众骑兵俱是一怔,有一人率先反应过来,道:“我们必将听从狄浪师兄号令,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又有一人道:“此人失足遇到山匪七段人位武者,被多人围杀致死,我们师兄弟亲眼所见,与狄浪师兄没有半点关系。”

    一众骑兵也都开始这般应承,他们已经看清了局势,确定自己的立场保证自己可以在战争中活下来,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好了。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走吧,在去前方一个方位,若是再找不到粮草军械所在,我们也该离开了。”

    狄浪正要再次率领骑兵向前扫荡时,身后突然有一支骑兵追击而来,正是见证了柳观身死的乔任。

    乔任远远大喊道:“贼军休走,营将乔任在此,为柳观将军偿命吧!”

    马踏飞尘,狄浪见那支骑兵气势甚大,皱眉道:“看来这山匪的主力很快就到了,若是我们被牵制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营中。那支重骑兵在营外虽然拦不住我们,但是时间一长骑兵成阵,我们要出去怕就难了。”

    一名骑兵问道:“师兄,那我们战是不战?”

    狄浪狰狞一笑,道:“当然是战了,管他有什么损失,这军营我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将他们杀光再走,看谁拦得住我们?”狄浪这阴森笑容,让得一旁的骑兵同门俱是心中一寒,在他眼中没有人命这种概念,他也不会在乎手下有几人伤亡,他所看重的只是自己的心情畅快与否而已。

    “杀,杀光他们!”

    狄浪下令再次向着骑兵冲杀,他又将乔任看成了新的猎物,七段人位武者虽然比不上武学大师这么稀缺,但在双方军营中都是中流砥柱的存在,在冲阵与大战之中不能或缺。狄浪并没有兴趣击杀这些普通的甲兵,在他眼中,只有杀死一名真正的武者,才能引起心中的快感。

    “就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杀了柳观将军,还割了他的头颅,我要用你的血为他祭奠。”

    乔任没有半分迟疑,便举起长枪向着狄浪刺去,这一刺,是他能施展出来的全部的七铅之力,他没有任何保留,因为面对强大的对手,若是不能先发制人,他便会失去所有胜利的机会。

    狄浪随手一剑挡开乔任的攻击,长剑猛挥,顿时仿佛有数十道剑刃在一起挥动,乔任眼花缭乱,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在缓缓后退之时挥动长枪阻挡,还没有交战几回合,便被全盘压制住挨打,乔任此刻的心情憋屈无比。

    狄浪笑道:“还手啊,蠢货?怎么只知道防守,不做半点进攻啊?你不是想要杀我吗?”

    乔任听到这种激将,顿时大怒,猛地击打开敌人的攻击,反身向着狄浪一枪捅去,但这种攻击狄浪显然早有预料,正因因为这般突然的进攻,瞬间打乱了乔任的防守章法,才使得狄浪能在如此

    短的时间内找到突破,一剑分为数剑,分别划过乔任的胸膛与肩胛。

    乔任吃了亏,但是却不改先前气势,仍然暴起向着狄浪再次冲杀,这次交手不过数招,便被狄浪又刺中了两剑,重心不稳跌下马来。

    狄浪冷声道:“原来只有这点实力,真是不够爽快,既然你无力再战,那便早点送你上路吧,跟你那位好兄弟早点团聚!”

    乔任却是没有能力再战,在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手下,他能坚持的时间很短,他此时脑海中都是柳观被一剑击杀恶场面,他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可是,他做不到。

    “咻!”

    一支长枪遥遥飞来,强行逼开狄浪再下杀手,一道声音也随之传来,那是梁津手持捣马槊骑马而来,将乔任护在身后,望着那执剑者,道:“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很有能耐,不知我这卧华山二统领亲自前来杀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战?”

    只见大批的甲兵与盾兵已经在梁津的整合之下重新围攻过来,几乎封死了三十六丙骑兵的退路,而罗湖已经拿着白虎铖牙长刀迟迟奔来,姜鸣、慕涯、陈氏兄妹、骆风至、巢隆、等人也迅速围合过来,尽管对手只有三十几人,但那巨大的破坏力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狄浪环望四周围兵,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他握着精钢剑,极为玩味地道:“你似乎是八段巅峰,正好,很适合做我的对手。”

    梁津将捣马柝的一端杵入地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坑,他道:“这样最好,你将我的副将打成这样,也该付出点代价。罗湖、姜鸣,迅速带人剿杀这些骑兵,他们很不一般,如果让他们逃出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罗湖道:“此人也是八段人位,不如我们联手将他拿下?”

    梁津道:“这些骑兵才是关键,如果没有这些骑兵,只凭他一人也破不开军营的防守。放心,他奈何不了我,今日我想亲自动手了,若是你能将这些骑兵解决掉,便来帮我。”

    罗湖听后也没有疑虑,向着那支三十六丙骑兵杀去,姜鸣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也加入了战斗。

    梁津怒目圆睁,喝道:“本将不杀无名之徒,我乃卧华山二统领梁津,你这宵小之徒还不报上名来?”

    狄浪精神一震,道:“我乃金水宗第三长老门下,现剿匪总督庞路帐下上将狄浪,这回可是认识了?”

    “金水宗?”梁津微微一愣,道:“没有什么区别,既然选择参与这场战争,你便只是普通的将领士卒,有何炫耀的资本?”

    狄浪道:“有没有资本不是你说了算,不说你敢不敢杀我,我在八段人位中鲜有敌手,即便是凶名赫赫的卧华山二统领,在我眼中也无异于土鸡瓦狗。”

    梁津双腿一夹,身下战马便向着狄浪冲奔而去好,他怒喊道:“我倒要看看你这金水宗的子弟有什么能耐?”

    捣马柝长槊瞬间打在狄浪的精钢剑上,巨大的力道竟使得刚度极高的精钢剑弯曲了几十度,狄浪大惊急忙抽剑闪身,而后借助着自身的灵活优势,一脚踩住马镫,侧身向着梁津刺出数剑。

    梁津也被这快剑攻得一时没有办法抵挡,但剑过三招,他便摸清了剑招中力道强弱,在狄浪下一次进攻的时候,果断反守为攻,捣马柝横砸过去,狄浪虽然躲之不难,但是他身下的战马却没有那么幸运,直接被梁津一槊砸中马头,战马嘶鸣一声轰然倒地,挣扎了两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却见另一边罗湖与姜鸣带领着甲兵向着那三十六丙骑兵合围,尽管甲兵拼命厮杀,但普通力道的刀剑落在骑兵身上没有半点作用,最多便是使得骑兵身形偏倒一下,而每名骑兵都有着六段人位的实力,只要抓住机会,便能瞬间击杀数名甲兵。

    罗湖与姜鸣借助着八铅之力暴力击碎骑兵与其战马的防护,但因为重骑兵之间的默契防御,他们竟然有种在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的尴尬感觉,这许长时间才击杀了六人,加上一名骑兵被十多名甲兵拖下了战马群殴而死,这支骑兵一共才损失了七人。当然,这其中并不算被狄浪所杀的一人。

    姜鸣开始反应过来,喊道:“盾兵前进,布置套马索,将他们驱赶下马,其他人趁机击飞他们手中的长矛,只要他们没有长矛在手,便没有任何杀伤力。”

    甲兵听此,恍然大悟,虽然刀枪剑戟对于这些重装的骑兵没有作用,但是套马索却可以将他们的行动限制,只要再控制住他们的武器,他们便像是没有利齿的狮虎,威势将大大减小。

    几名甲兵用绳索将一名骑兵的双腿捆住,拖下了战马,另有盾兵直接上前抵挡骑兵破坏绳索的动作,又是几名甲兵用长戟挑飞了敌兵的武器,而后便是数十名甲兵一拥而上,将这名骑兵活捉。在这种策略实施后,一扫前时无可奈何的状态,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便已经抓住了四五名重甲骑兵,若是给予他们充足的时间,将这支骑兵全部活捉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圈内行止

    狄浪用剑,走的是短兵器中的快剑之道,若是遇到一般的武者还好对付,但像是梁津这种武道境界不输于他,却掌握着能压制他的长兵器中的重槊,便起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兵器压制作用,若是换做是其他人,必然无法战斗到这种场面。

    “可恶!”狄浪暗骂一声,因为梁津捣马柝的恐怖霸力,他完全不能施展快剑的优势,本欲动用功法中的武技来挽回局势,却看到三十六丙骑兵的惨状,料想持续战斗下去,必然被全军覆没,若是有其他的武学大师腾出手来,他便再没有退路的能力。

    “三十六丙,随我撤退。”

    狄浪的喊声一处,那剩余的骑兵似乎早早地便在等候这个命令,随着命令落下,一众骑兵纷纷向着另一边逃走,狄浪也混在骑兵之中,借助着骑兵的恐怖防御力向着营外撤退,罗湖、姜鸣与上千名甲兵在后追杀,营外的重骑兵也围攻过来,这场人数悬殊的战斗渐渐走向尾声。

    数个时辰后,天色渐明,而一夜未眠的卧华山军营中一片狼藉,虽然他们在最后成功将袭营者驱逐,但军营遭受的巨大损失仍使得梁津几人为之惊动。

    掌管统计战场的主簿在案前禀报道:“此次敌军营袭突然,我军没有任何防备便被打得支离破碎,甲兵死者二百四十人,长弓手死者十八人,盾兵死者五十五人,其次便是各营帐的守卫与巡卫,总共死者达到了二百三十二人,其他伤者多是慌乱中被战马践踏,至于曾经在六统领营中任副将的柳观将军也死于此次战斗中。另外营帐损毁六顶,兵器损坏三十多件,其他损失倒不足为虑。我军杀敌总共十三人,还有九名俘虏,以及十八匹战马,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梁津与一众将领听后沉默不语,要知道前来袭营的敌军只有三十七人,而面对这整个军营的甲兵,他们竟然能杀死超过自身人数数十倍的敌人,在他们为死去的军人而惋惜与祈祷的时候,也不免对敌人的强大产生一种莫名的畏惧。

    在这种时候,梁津便展示了他对于军队惊人的号召力与凝聚力,经过整军后的探查与抚慰,军营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只是因为柳观的阵亡与乔任的重伤,诸位能领兵的将领却是仍旧惶惑不安。

    梁津严厉喝斥道:“身为军中将领,在军心动荡之时,竟然表现出一副低糜作风,既不能引导士兵重立斗志,又严重影响军心稳固,要你们有什么用?”

    骆风至、巢隆、冯庆、岳之延、杜衡与齐齐跪地,其中岳之延道:“二统领,夜里那支骑兵你也是看见了,全部都是六段人位的武者,我军各营中六段人位的武者大多都担任着校尉、都尉等职位,从来没有用这些人组起一队骑兵的打算。但庞路却敢,他们的兵力比我们要雄厚得多,若是不提早作出应对的方法,只怕下一次敌军再来袭营,我们怕是会有更大的伤亡。”

    梁津怒火难耐,但尚未发作,一旁的罗湖却已经将佩剑掷了过去,顺着岳之延的耳边擦过,岳之延立马磕头及地,以示知罪。罗湖道:“你是我的副将,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军营都是二统领来管辖。先前敌袭之时你负责东北诸营营防,却失职让那支骑兵闯入半刻钟后才前来禀报,现在你又在营中公然驳斥二统领,你能背得起你身上的罪吗?”

    岳之延沉默不语,罗湖又道:“你今年三十多岁,在年龄尚算是我的兄长,但在这营中二统领才是主导,先前你加入我部下,你可记得你说过什么,必听军令不为凶恶。你与姜鸣的旧怨我已经知晓,那等事本来就是你为人不义,姜鸣替你行了善事,但你却要找他的麻烦,要不是他给我说将你留下,我只怕早就将你赶走了。”

    岳之延听后,低头道:“末将知罪,恳请统领责罚。”

    罗湖道:“那就等此事了结,当众二十棘杖。”

    梁津道:“那我就把后续的营防守备安排一下,我决定将整个军营分割成六块,分别以主营帐、四统领营帐、六统领营帐以及姜鸣、慕涯先生营帐为中心左右划分,布置如同各分营营防,我手下的重骑兵分割开来分别在六座分营干道上,使得前后救济更为便利。其他甲兵则直接从四统领与六统领手下抽调,但分别在总营外布置多往日一倍的蒺藜与拦刺,取消将军巡卫,将基层校尉、都尉军官抽调上来担任分营守卫。另外划出必要行走道路,严禁任何人闯入非规定道路与区域,抽调第八营长弓手一千人归慕涯先生安排。”

    姜鸣听到这军营模式的大改变,心生疑问,道:“将大军营划分为小军营,岂不是将主力队伍也划分为好几个部分,这岂不是在整体水平上降低了营防强度?还有取消将军营防,对于基层守备会造成极大程度的恐慌,我觉得许多措施都颇为不妥。”

    梁津挥手屏退其他人,营帐中只剩下他们四人,梁津笑道:“姜鸣,其实我这种方法并不在于营防

    ,而是表面上将营防削弱,所设计的请君入瓮之计。”

    姜鸣一愣,罗湖也同样有些不明白,一旁的慕涯却摩挲着下巴道:“二统领的对于军营守备的认知很完善,而且在防垒上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二统领应该自从得知到这支骑兵来自金水宗,心中便有了这般计量吧!”

    梁津笑道:“果然是瞒不过先生,卧龙之才,果真不假。既然如此,你就给他们两个讲解一下。”

    慕涯走近罗湖与姜鸣,道:“金水宗既然选择帮助了庞路军营,那便意味着,若是我们尽快将庞路等人剿灭,我们要面对的便是大半个金水宗的兵力,他们可能与庞路有旧,也可能与庞路有约,致使金水宗肯派遣出三十六丙这种极有潜力的武者。因此我们面对金水宗的来袭,不能采取固有的方法,而是应该动用一些特殊手段。”

    “比如二统领分营措施,便是针对这支骑兵,今夜骑兵闯入,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若是我们的营盘不是这样宽广,也不至于首尾不能接应,更不至于那骑兵在我们军营中破坏了许久。分营最好的优点便在于缩减了营盘的面积,而在主干道上布兵,便是能起到接应的最便捷的办法。将二统领手下的重骑兵引入大营之内、小营之外,这便是另外的几位精妙的办法,既能使极需要地域优势的重骑兵发挥拥有的优势,而且使得分营之间形成了重骑兵的数个起兵点。”

    “还有设置营兵行走道路的措施,便是针对那身穿铠甲的骑兵,既然普通刀枪伤不到,能最有效克制他们行动的方法便是通过地理因素,比如陷坑与地刺,在各个禁行区域,再设置一定数量的弓箭手,只要那样的骑兵敢来,定能让他们再也没有能逃走的。”

    梁津道:“慕涯先生说的极对,另外我打算隔日派罗湖也去庞路军营闹一闹,来而不往并非君子之道,林寒从柳其敦手中拿到的庞路军营布防图也该派上用场了。只要将他们激怒,我相信还会有骑兵自以为一身铠甲刀枪不伤,而为首的敌将也会自投罗网。”

    罗湖道:“这计谋倒是极好,只是这金水宗的参与,导致我们的脚步又不得不退后一些,战争的胜负尚且难以预料,何时才能打退数万兵马,还卧华山的百姓一个安稳太平的日子!”

    梁津思忖片刻,道:“战争所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卧华山一带的气候条件可是比交趾城好多了,若是能早日打退秦兵,我们也好早日回去,你和蝶姑娘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到时候给你们风风光光地办一场婚事。”

    罗湖又想起林寒对自己说过的话,与梁津的意思没有什么差别,不禁有些莞尔,道:“好,只要平定这场战争,我们也能够功成身退。山主曾经许诺过我们,许我们自由为将,什么时候不想做了便可以离开。也多亏山主这几年看得起,给了我们能大展拳脚的机会,此后退隐也能多少有些热血的念想了。”

    梁津没有没有顾忌地大笑道:“你这人生大事都已经有了交代,我们几个可还是孑然一身,你跟蝶姑娘过日子去了,我们几个大男人也不能过一辈子,蝶在山中的居民圈子里人缘倒好,我们可要请她给我们物色个可以过日子的老婆,不然我们就要一直单身下去了。”

    姜鸣听得这话,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道:“卧华山的二统领,怎么还能为婚娶之事担忧?男子有功名、有能耐,自然会有许多女子看得上,依我看,你是被罗湖刺激到了吧?”

    梁津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何止是罗湖,当然还有你,你那位红颜知己可是不凡,不知私下人惹得多少人暗暗羡慕。差些都忘了同你说,申小姐可是直闯战会堂,当众请求山主建立了一条通信线路,名为归路哨骑,想来对你思念极深了。这样的女子世上可不多,姜鸣,你可不要因为要与我们沙场为战,便忽略了情长之人呐!”

    姜鸣神色一凝,他突然才想起已经有差不多一月时间没有见到申夷忧了,可能她在卧华山中百无聊赖,但他却已经因为大战而忘记了这份深藏的感情,他从这时才开始明白,或许以往都是她亏欠着他的付出与守护,但自远离之日开始,便转换成了他亏欠着她的神情与寂寞。

    对此他竟突然变得极为伤感,这时的他顿时心乱如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个凄冷而无助、倔强又忧伤的优美身影,正无法抑制占据他所有的思想,以及他的灵魂。

    耳边梁津仍然在朗然笑语:“我可不是寒子那小白脸,在卧华山中百姓里面的小姑娘喜欢他的也特别多,长得白、有头脑的男子自然是年轻少女的首选,至于我倒是粗汉子一个,也就满身的肌肉能比得过他了。”

    罗湖也道:“你这话倒是说的没错,那家伙太能拈花惹草了,上次我们去交趾城中的流烟坊执行任务,那个手段诡异的魔女环子鱼也是第一眼便看中了他,当时的情况虽然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但我和姜鸣

    的内心是极为不爽的。”

    梁津道:“还有蒙子,那家伙才是我们之中最放浪形骸的,身边的女人就没有断过,他应该不会产生我们这种心思,先天的优势最具杀伤力,都想要重新生一遍了。我已经向山主禀明了情况,等蒙子把手下的事处理个差不多,应该就会前来帮忙了,到时候我再好好向他请教请教。”

    姜鸣沉默了许久,再次扬起了头,装作平常颜色,淡然笑道:“既然这样,这军营以后就热闹了。我们趁着这几日,尽快将楚泓找回来,到时候我定然与你们好好喝一次,不醉不归的那种。”

    罗湖道:“那是自然,寒子可是说过,我们都是兄弟,相似而且情深似海的兄弟。以往听寒子说你酒量极好,在山中十几日倒是没有与你痛快喝过,等长子回归,等蒙子前来,定要与你大饮二十白。”

    姜鸣笑着应是,心底的失落与伤感倒是无人得知。

    慕涯在一旁只是陪笑着,他知道姜鸣已经开始真正地融入这个圈子,但他不可能融入。他所有的情绪都不是惘然,只是在担忧未来的路罢了。

    他缓缓走出营帐,无人发觉。

    当夜,姜鸣带着陈氏兄妹与百名骑兵前往下染小城附近,与林寒汇合。

    本来原有的计划是让罗湖前往,但考虑到袭营比找人要艰险得多,姜鸣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好转,执行任务恐怕有失,而且也算是姜鸣毛遂自荐,梁津便下了这个决定。

    “二哥,你的伤势不要紧吧?”陈辛雪驭马跟在姜鸣身后,这些时间她极少与姜鸣说话,即使是在姜鸣卧床养伤这**天内,她也只是仅仅几次慰问性地给姜鸣端茶递水,其余时间都是营中军士照料,她现在与姜鸣的关系已经仅存于结义兄妹,不可置疑这种关系对两人都颇为安适。

    姜鸣道:“那么重的伤,哪有这么容易恢复?胸膛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好,若有剧烈动作说不定便会再次挣裂,我现在能施展出来的武道实力也仅有原先的几成而已。周医师还让我带着些直接含服的药草,免得因为长时间骑马胸腔内元气亏损,只对于此次出行来说,我这种状态却是没有问题。”

    陈乙彻道:“姜兄务必保重身体,往日因为姜兄身在战场第一线,我们几乎连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这军营中许多人虽然都给我们些面子,但我与舍妹的实力智慧却是难登大雅之堂只能在这种时候多多问候姜兄两句了。”

    姜鸣不以为然,淡然笑道:“我们本都是新入军,其中交情自是深厚些,而且我们对天结义过,姜鸣自此便不再是孤儿,其前有兄,其后有妹,这种情谊可不是几日军务、几点功勋便能磨掉的。刚何况,梁津已经对我许诺过了,你们是我的准副将,这也是你们无法更变的。”

    陈乙彻笑道:“姜兄果然好口舌,一番话倒是让我好生羞愧,要不是实力限制,就真的跟随准统领将军赴汤蹈火了。”

    姜鸣也是朗然大笑,心情愉悦了许多,问道:“话说回来,我无意中观察到陈兄习武之道颇为不凡,而且听慕涯说你们也是习武不久,但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五段人位的层次,估计所修习的凡武功法颇为高深吧?”

    陈乙彻与陈辛雪目光一怔,前者将一副神色掩饰得如平常无二,旋即笑道:“姜鸣猜的很对,我与舍妹能有现在这种护身之力,全仰仗了修习功法的高深,只是比起姜兄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平日里辛苦习练都没有跨过五段这道门户,这闲谈起来倒是在姜兄面前不足提及了。”

    姜鸣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他现在已经了解了许多阅历知识,不再像先前对蚀字功法轻视,功法五等蚀字与鬼字已经是顶尖,他能得到载录着绝世功法的七卷芸帧,算是得天独厚的运气。他猜测陈氏兄妹所修习的功法至高不过越字,这个等级在整个朱天野已经很不多见,但对于姜鸣来说却不算得什么。

    三人边走边聊,随意说些平常趣味与军营轶事,一路上倒是走得轻松,因为林寒那边也没有传来特别紧急的情况,姜鸣也没有急于行军,毕竟只不过小半天的路程,与其与林寒相见干瞪眼,还不如边走边查找下情况。

    就在姜鸣一行人将要进入跨越平原地带,进入下染小城的领域范围时,一阵风沙急急吹来,瞬间天色便是阴暗下来,姜鸣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急忙命令骑兵下马躲避风沙。

    其后的一名骑兵走至姜鸣跟前道:“姜鸣将军,这场风沙来时迅猛,小人在交趾山脉驻扎三四年了,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风沙,还望将军行军谨慎小心。”

    姜鸣点头表露出善意。

    恰在这时,姜鸣赫然看到风沙之中有着两道人影走出,姜鸣神色一惊,方辕长戟已经握在手中,却听到风沙中有女子声音:“我家主人邀姜鸣公子于七月七日在下染城中一见,望公子牢记。”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沙藏影

    黄沙遮眼,风声藏音。

    平原上,风尘里,暗幕中,那两人的身影似乎很熟悉,姜鸣沉思片刻,皱眉道:“白萍、琼华两位小姐,秋绝大哥既然有要事相商,何不挪驾交趾城中?”

    在江城贾楼中,姜鸣曾见过这两名女子,她们小鸟依人般立于秦王朝四皇子左右举止亲密,也以一支动罢江海的罂羽罢差些将他催眠,葵姒告诉过他这两人是魔宗之人。姜鸣的记忆又不禁回想起在江城中被秋绝一手结拜的戏码牵制的没有脾气的事,想起那个智谋绝代英姿无人能及的皇子,他竟然暗暗打了个寒颤。

    白萍、琼华仍然是一副舞女装束,身姿曼妙容貌姣好,两人丝履踏出风沙之时,顿时天清云定,这神奇一幕被姜鸣身后骑兵看在眼中,不禁退后数步,陈氏兄妹也是一脸惊愕一时不知所措。姜鸣思忖片刻,道:“两位小姐的幻术本领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在下真是佩服秋绝大哥好眼光,竟能令两位支持陪伴,实在令人羡慕。”

    白萍走上前来,道:“公子说笑了,微末方术只是幻象,心智稍微坚定者便可不受其惑,我们这点本事实在不算什么,能让主人看中,才是我们的荣幸。”

    琼华道:“主人说了,下染城是个好地方,地方虽小,但却可以安身。主人远来此地,不想要太过声张,还望姜鸣公子见谅。而且,主人要说的事很重要,对于主人很重要,对于姜鸣公子也很重要。”

    姜鸣一直以为这两名魔宗女子跟在秋绝身后的原因很势力,至少是与林全峰没有什么差别,但今日听到这般回答,却是让他意识到长久以来被自己忽略的秋绝的本身魅力,秦王朝的皇子的身份对于魔宗之人没有太大的影响力,白萍、琼华能尽心尽德地听从秋绝的吩咐,只可能是秋绝自身的缘故。

    但想秋绝,能在二十四岁便拥有独属的数万军队,郡守甘愿跟随鞍前马后没有半点怨言,在朝野中诸多大臣暗中支持,更是有许多人将之看作必杀之人,若非他有着超越常人的才华与能力,如何会招致如此大的影响力?葵姒曾经告诫过姜鸣,若是可能,尽早杀死秋绝以免养成后患,足以看出她的忌惮。可是,智绝前人、谋绝来者的秋绝,早已经将棋局展开,哪里能是他轻易便能破坏的?

    姜鸣道:“两位小姐,不知可否告知在下,秋绝大哥找我何事?”

    琼华道:“不可。公子可如期到下染城中,主人会亲自告知。”

    姜鸣无奈地耸了耸肩,道:“那我如何在下染城中找到他?”

    琼华道:“不必寻找,进城便有人接应。”

    正当姜鸣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白萍、琼华已经转身离去,身后有余音:主人道,战火无竟时,山水有佳音。望公子如期赴约。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渐渐模糊,姜鸣再一次亲眼见证了魔宗幻术的神奇之处,若不是没有能达到地位境界的元结与元华表现,这种手段怕是都能够与真正的地位灵术鱼目相混珠。姜鸣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但却不是放松,秋绝的来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不知他有何谋划,也不知是否会牵扯上自己,但总觉得如坐针毡,难以安心。

    陈辛雪皱眉道:“二哥,那两名女子什么来历?好像能操纵风沙一般,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地位境界强者吧?”

    陈乙彻道:“姜兄,这种力量确实已经不像是凡武范畴了,难以想象,你竟然已经接触到这种层面的人物了,而且看那两名女子年龄也就像是二十多岁,估计是哪座宗派中的天才吧?”

    姜鸣摇了摇头,对于陈氏兄妹毕竟阅历少了些,无法分清楚真正的地位境界的实力,只是这极善八卦的好奇心却是让姜鸣颇为无奈,只得道:“可能是吧……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也不是太熟……我们赶紧行军,林寒说不定便在前方等着呢……”

    就在姜鸣一行百人缓缓走过这片平原,不远处的一个小丘中突然冒出两只眼睛,环视四周,自语道:“真是想不到,这两个浮海宗的小妞儿竟然跟这卧华山的小子也有牵扯,不过此时将他招到这座小城去要做什么?嘿嘿,秦王朝的四皇子果然不凡,我霍真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后风沙吹过,诡异得像是鬼魅一般,不过这次是真的风沙。

    在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姜鸣顺利赶到了林寒的驻扎地,林寒的身边也只有一百多人,在这片宽广平原上想要寻找一个人,不可不谓艰难。林寒见到姜鸣前来,没有多余的话,便命令校尉安排姜鸣随行骑兵的驻扎,之后拉着姜鸣一人前往了那日寻找到硝霖尘的地方。

    林寒道:“我无法从硝霖尘得到更多的信息,本打算今早前往更远的区域寻找,但是却遇到了一个人,他让我的眼前一亮,确定了长子的踪迹。”

    姜鸣问道:

    “什么人?难道他见过楚泓?”

    林寒道:“那是一个浑身染满鲜血的老人,他身上被人刺出了数十处伤口,全都是刺破了经脉,但都不是致命伤口。他的眼中遍是恐惧,他一直都在向着山中奔逃,身上的血便一直流,无论什么方法都不能止住,在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慌乱地对我说,后面有人,别看他的眼睛。”

    姜鸣问道:“什么眼睛?老人口中的‘他’是谁?”

    林寒道:“我问他了,他没有回答,之后走了数十步,他便一头跌倒在了地上。我过去探其鼻息,发现他已经死了。当我撕开他的衣服,注意到他衰老但是遒劲的身躯不像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体格,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上伤势的奇异之处,以及他胸口处一道拳头大小的空洞。”

    姜鸣道:“空洞?你是说他的胸口有个洞?那他是怎么活到见到你的?”

    林寒深深皱眉道:“那个空洞分外狰狞,因为那个空洞替代了老人的心脏,洞的四周都能清楚看见焦灼的肝脏与肠胃,但是奇怪的是,他的衣服却是没有丝毫损毁。而且,我可以肯定,他在奔逃之前便是没有了心脏,一身的伤势都不是在路上造成的。”

    姜鸣惊慌道:“你是说,那个老人被人以致命手段毁掉了心脏,并且在其身上留下了十数道伤痕使之流血不断,直到他逃到了这里,他因为缺血而彻底死亡?可是这完全不像是凡人的手段,难道是地位强者来到了这里?”

    林寒道:“我也觉得是这样,而且在老人倒下半刻钟之后便得到了证实。老人的身体突然燃起了青绿色的火焰,仅仅几分钟的时间,老人便只剩下一堆灰烬。这种手段,应该便是地位强者口中的元结与元华了,不过能像放毒一样,控制元结在人身体中的爆发时间,凶手的实力不容小觑。”

    姜鸣道:“地位强者,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朱天野不是有明文规定,不许地位强者对人位武者以及凡人出手吗? 而且那地位强者怎么会对一名老人出手?难道老人的身份很不一般?”

    林寒道:“当时我便派人去往千枫客栈询问情况,那楼主常安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给我回了消息,他在信上说,距此五十里的四方城中的一家茶楼,其中一名隐藏在俗世中的朱天野宗派之一的浩然宗的执事,今日被人发现刺杀,出手者是两男一女,为首的男子是货真价实的地位境界修者。而他附送的死者画像,正是我遇到的老人,按照常安的消息,老人的武道实力应该在准九段层次。”

    姜鸣愕然无语,沉默了片刻道:“不对,这件事与楚泓有什么关系?你对我说这些,应该不仅仅是谈论些时事新闻吧?”

    林寒道:“常安还说了,有人记下了跟在那名地位强者身边的一男一女的相貌,常安通过一些手段得知,那女子是我们在流烟坊见到的魔宗女子环子鱼,而男的正是楚泓那家伙。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长子竟然跟一名地位强者混在了一起,可从他残忍地杀害那浩然宗的老人的手段来看,那人岂是等闲之辈?”

    姜鸣道:“这件事扑朔迷离,不过至少已经可以确定楚泓活着,虽然楚泓背挟制的可能性很大。实在不行我便央求常安楼主前去交涉,说不定那地位强者会看在第七幕的面子上,将楚泓放回。”

    林寒道:“确实只有这样了,留在这般心狠手辣的强者身边,楚泓很不安全,还是及早将之解救出来为好。而且,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名地位强者在可以让楚泓沾惹这其中是非,因为我在那名老人焚身后的灰烬中,查找到了硝霖尘的踪迹。”

    姜鸣道:“硝霖尘?那不是只有卧华山中的统领才会拥有吗?楚泓怎么会将硝霖尘留在那老人身上?难道是故意为之?不对,如果楚泓自愿出手,那便不需要这样做,只有他在被胁迫的情况下出手,才会选择将硝霖尘留下,以造成刻意的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林寒道::“他应该也是意识到了,继续跟在那名地位强者的身边,会让许多的眼睛注意到他,甚至将他也视为杀人凶手,从而得罪与那些大势力。所以他选择用这种方式留下自证清白的证据,即便很可能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但只要我们查找到硝霖尘,便是能够猜测出楚泓的处境。”

    姜鸣道:“看来事不宜迟,我们得再次前往交趾城了,没有第七幕的帮助,我们应该没有太大的可能解救楚泓。”

    姜鸣随行的一众骑兵还没有立稳脚跟,便被姜鸣在此命令转移阵地,当然这些兵士不能所有人都跟随他们入交趾,他们需要进入更加隐蔽的地方,等待接应姜鸣与林寒。

    尽管交趾城中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羊塔风所针对的豪绅霸族被一扫而空,整个交趾城都呈现出一副难得的和平景象,占据了城中绝大部分的普通百姓最

    为欢悦,他们的头顶上没有了作风作福的恶人欺凌,取而代之的是城主遵循法治的条令与更为宽松的惠民政策,若是能有数年时间休养生息,交趾城无疑将会成为秦王朝中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对于千枫客栈,羊塔风似乎意识到了这个信息组织的重要性,并没有如以往的柳家一般,用强硬手段驱赶或者欺压,而已以怀柔政策引导千枫客栈向着服务百姓的道路改善。对此千枫客栈没有太过抵制,对于客栈的规格做了些改变,对信息传递的包容性也做了必要的提高,算起来千枫客栈能稳稳地占据交趾一席之地,也是与羊塔风互惠双赢的结果。

    常安一如既往地探查来自所辖属区域内的信息,闲时便要炼茶师送上一杯好茶品品,日子倒是惬意。

    这日,浩、淼兄弟受了伤,走到常安面前道:“楼主,我们的任务失败了,余肇锡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若非是看在第七幕的面子上,恐怕便会一招取了我们性命,但饶是如此,那人也是给了我们一人一掌,像是在警告我们一样。”

    常安神色不变,道:“那有没有查到什么东西?”

    浩躬身道:“自数日前我们发现余肇锡在下染城边的山脉中与另一名地位境界强者战斗后,他先后去往了五个地方, 分别捣毁了浩然宗藏在这片区域的联系点,并且击杀了超过十名浩然宗的人。其中有两处最为特殊,一次是去了四方城的城主府,一次去了高台城的一家客栈,不过余肇锡在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杀人,只是询问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两处地方唯一相似的地方在于,秦王朝的四皇子秋绝都曾经暂住过。”

    常安皱起眉头道:“看来这名地位强者有着明确的目的啊,杀死浩然宗的人是为了报复与他为敌的浩然宗宗主,所以他在动杀手之时都极为残忍狠辣,这也不可厚非,据说在地位层次,浩然宗宗主与余肇锡早年仇恨极为强烈,这次余肇锡违背了朱天野那些大人物的规矩,说不定便要被狠狠惩罚一次,反正都是一次严惩,他怎能不乘机多杀几个仇人的门人出出气?只是……”

    常安缓了缓,又道:“只是,那被秦王朝西部兵马大元帅俞空桑称为‘千古智谋’的四皇子秋绝也在局中,而且似乎与这名地位强者有很大干系,不知他到底想干些什么?我本想查找一些秋绝的消息,可是在这片区域的旗主却隔断了我的权限,理由是秋绝的任何消息全部都被隔断处理,旗主以下层次没有资格查阅。我倒是不知道,秋绝仅仅是一个秦王朝的皇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看来他隐藏的东西很多,这小小的秦王朝可容不下他。”

    淼道:“秋绝前几月一直在江城,似乎像是在招兵买马,他手下的兵马已经暴涨到十万余众,除了江陵郡诸城对他表示了臣服,临近的三郡都有了讨好之意,若是让他再留在这些地方发展,说不定很快便能直指秦王朝都城了。”

    常安道:“秋绝倒是好能耐,以退为进间行到了偏远的江陵郡,却暗中壮大了自己的羽翼,不过真正掌握秦王朝兵马的是三大方位兵马大元帅,他若是无法让那三人认同,恐怕也是极难安稳地得到皇帝宝座。不过这些倒是与我们无关,不管这片区域的皇帝是谁,我们仍旧是第七幕。”

    浩又道:“楼主,属下还有一件事想要禀报,是关于余肇锡身边的那一男一女的身份的消息。据可靠印证,女的叫做环子鱼,是混元魔教一支的余孽,前些日子被一批地位强者打散,重伤逃至交趾城附近。而男的,叫做楚泓,是卧华山八统领,想来楼主应该也有些印象。”

    常安思忖道:“混元魔教?这女的倒是身份特殊,只不过当今九野对于魔宗的存在意见颇为不统一,很多势力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也没必要与她为难,凭她际遇便好。这卧华山的八统领就有意思了,不知是什么缘故,竟然跟地位强者余肇锡扯上了关系,前些日子他的失踪也是可以明白了,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姜鸣便会亲自来千枫客栈请我们帮忙了。”

    浩道:“楼主,上次我们与那人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姜鸣也欠下了我们人情,想来日后替我们进行旗战也是不会拒绝了。既然如此,不知现在帮助姜鸣还有好处?”

    常安道:“好处自然是没有多少,但这却是一件值得投资的大事,我们先前私自将姜鸣随身的玉如意拿出去查验,惊动了脉主级别的人物,他们的意思是,让我多少给予姜鸣帮助,为第七幕积下善缘。想来,那玉如意必不是凡物,才让大人们如此重视。”

    常安轻叹一声,道:“只是啊,现在地位强者与皇子秋绝的掺入,让这片迷局愈发扑朔迷离,即便是第七幕也无法掌握,想要结下姜鸣的善缘谈何容易?这今后的旗战,还有交趾城外的两军大战,都牵动着千枫客栈的进退,我之行,实也难!”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染音色

    楚泓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名实力强大的地位境界强者究竟想要做什么,他似乎说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到那个先前与他战斗的地位强者并将其杀死,但这途经几个地点,又是询问又是杀人,倒是有些迷惑原来的路线了。

    从交趾城到四方城,再到高台城,随后又去了几个陌生的城池,然后再次折回到交趾城的附庸城池下染,这一路上余肇锡带着楚泓与环子鱼,杀了数个实力强悍的武者,其中最强的一个当属清晨在四方城中的老者,其貌不扬但却是拥有着堪比准九段的实力。

    老者在余肇锡面前撑了三招,便被余肇锡动用元结成刃在其身上划了数十刀,余肇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打在了老者的胸膛上,便使得他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随后,余肇锡没有再出手,只是让楚泓动手杀了老者,并且在无数围观者的注视下动手。楚泓望着一道青绿色的刀刃缓缓地靠近环子鱼,心中也是惶惑不安,这知道其中轻重,但还是动手打了一拳,并让老者赶快逃走。老者痛苦地奔逃,这次余肇锡没有追杀。

    环子鱼悄声怒斥道:“你为什么要动手?你可知道,我们跟在这位张扬的地位强者身边已经让无数人注意到,他这一路上丝毫不忌讳地带着我们去往各个地方,便是想将我们拉扯入乱局之中,他所杀的人可能是他的仇人,我们成了他的帮凶,便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了。”

    楚泓没有反驳环子鱼,她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刀刃,便意味着余肇锡其实有能力一击将他们两人击杀,之所以留下两人,很有可能便是抱着戏耍的态度,环子鱼只看到了楚泓的出手,并不知道其他原因, 所以才会这种态度。

    楚泓道:“我借机在那名老者身上留下了标记,你可以怪我无故出手,但我至少是留下了一些线索,很快就有人前来解救我们了。”他留下的是硝霖尘,不会因为水火侵蚀以及物理剐蹭而掉落,只要卧华山的人查到硝霖尘,便会知道是楚泓故意留下的,而既然要杀人,为什么还要留下自己的标志性物品?这个细节将是证明楚泓无奈出手的事实。

    “唉!为了留下线索,而犯这么大的错,万一以后那人的仇人向你寻仇该怎么办?平时看你虽然老实,但也绝对不痴傻,今日怎么作出这种事。”环子鱼一副恼怒颜色,楚泓看在眼中,没有点破。

    余肇锡没有管顾身后的两人说些什么,他拥有着强烈的自信,无论两人怎样谋划都不可能逃出他的手心,况且他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想要拘禁他们,而且让外人看到他们跟随着他,从而让他们走上一条必死之路。至于这期间两人说了什么,他并不在乎。

    “下染,他应该就在这里。”余肇锡的嘴唇便掠上一抹笑意,几日的辛苦查找,终于可以见到那个人了,那个平凡但是不一样的人。先前他已经前往了几个地方查找线索,他没有那些出身大宗派的弟子的能耐,凭靠强大的灵术便能扩充灵识达到一种可怕的地步,在那种灵识的探寻中,没有一个凡人能遁隐踪迹。可是,他只是一个散修,所能得到的修行资源十分有限,能达到三重地位已经是得天独厚,更别奢望得到更高级的灵术加持了。

    余肇锡暗道:“霍真手中的一半残图,如果他已经找到了其中的阵眼,等我杀了霍真便可以将之占为己有,残图中的宝藏,堪比越字的凡武功法,以及真正能与隐世大宗相比的灵术蕴藏,我便可一举撞破自身天赋的限制,将整个浩然宗覆灭。”

    余肇锡先前与霍真交战之时,暗暗将一道暗劲打入他身体之中,虽然不可能以此当做什么制胜的法门,但却是能定位霍真的行踪,只是这种定位的限制条件很多,以他现在对于元结的掌控,只能确定被追踪者的大致位置,而不能精准地判断人在何处。

    楚泓凑上前来,摆出一脸讨好脸色,道:“大人,这一路走了好几天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放我们离开吧!”

    余肇锡戏谑道:“这么快就不想要跟着我了吗?地位强者的跟班,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留在我身边,早些观览地位强者的战斗方式,对你们的武道根基有好处。”

    楚泓道:“大人,我与妻子出来也有些日子了,恐家中兄弟姐妹担心,这种好处我们可以暂且不要,但是孝道礼义却是不得不为。前日得罪大人的,这些天也差不多还清了吧?不然就行行好,放我们离开怎么样?”

    余肇锡冷笑道:“你觉得我会放你们离去吗?几日来,我观察你们的交流方式,并不像是平常夫妻该有的状态,我想你们先前所说,已经洞过房的事实是假,而且这夫妻身份也应该不是真的吧?”

    楚泓与环子鱼脸色一冷,两人都以为余肇锡识破他们的身份,可能会对他们再次出手,甚至打破那些规矩击杀他们,但余肇锡却只是冷冷地笑了笑,道:“哼,你们近期想要离开倒

    是不大可能,不过今日你们却有着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我今日有些特殊的事需要处理,你们便在这城中等我,至于你们想做什么我并不敢兴趣。我会在你们体内放置我特有的元结暗劲,若是你们走出下染城,我便会感应到,那时有什么后果,你们可以自己想象。”

    楚泓与环子鱼面色一惊,还不待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余肇锡身形一动便消失在了原地,楚泓望着环子鱼,无奈地笑了笑。环子鱼冷面看着楚泓,道:“有什么想法,我们逃跑的速度肯定比不过一名地位强者,但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按照他喜怒无常的性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我们杀了。”

    楚泓道:“他在我们身体上留下了东西,我们清除不了,所以逃不掉对吧?”

    环子鱼冷哼道:“重述这种废话有用吗?”

    楚泓笑道:“确实没什么用,所以我们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这下染小城我倒是没来过,有没有兴趣去逛逛?”

    环子鱼眼神微眯,她没有读懂楚泓说这句话时是怎么样的心理,但是莫名其妙地想要去忘记现在的处境,如果这之后便要面临生死,她想,也是应该有这样的半日悠闲时间。

    余肇锡身形出现在一处隐蔽的宅院门外,他伸出手掌,顿时有数道青绿色元华的游丝缓缓从掌中逸出,在院门口流转片刻,便再次回到了掌中,慢慢渗入经脉。余肇锡的脸上跃上一抹阴翳的笑容,低声道:“果然是这里,没有找错位置,不过该用怎样的形象进去呢?那就表现得凶猛点吧!”

    “砰!”

    一声炸响,青绿色的光芒大盛,瞬间宛如炸药一般轰裂了院门,余肇锡踏着一股沙尘,一脚迈入院中,顿时有着数道普通人打扮的武者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将余肇锡团团围住,余肇锡掌中再次聚集了数道青绿色游丝光芒,众人见此都是暗暗一惊,他们也是猜测出了来人是地位强者的事实,但仍没有任何退后的动作。

    余肇锡道:“果然是凡武中的翘楚,即便是手下人都有极为不俗的见识与胆量,在见到我之后,竟然没有太多的畏惧,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普通的武者,究竟有没有与我为敌的能耐?”

    没有人回答他,或者没有任何人在此时出声,出声的只是一柄柄刀剑的嗡鸣,尽管出手的都是六七段的人位武者,但他们眼中的决然却没有波澜,似乎除了敌人死去没有可能使得他们收起武器。

    这处不大的庭院瞬间成了斗场,数十名武者纷纷向着余肇锡杀去,但是在接近余肇锡一米范围内,便被余肇锡随手挥出一道青绿色元结剑刃阻挡,作为地位强者,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主攻,在被动的防守之中,元结成刃却已经杀死了许多人。随着余肇锡袍角一挥,一股劲风从正中心荡开,无数道用元结构造的刀刃瞬间飞出,凡接触者无不身中数刀,仅仅片刻院中已经陈列着数十具尸体。

    余肇锡冷笑着望着前方,喊道:“还不出来吗?你们倒是有些小瞧地位修者的能力了,百米之内,任何的凡人都不能遁身,七名八段人位武者岂能藏得住?令我疑惑的是,这唯一一道九段人位的气息到底是谁?这秦王朝中这样的高手似乎并不多。”

    片刻之后,微风流散,八名黑衣武者齐齐现身,但是他们没有任何举动,因为在地位强者面前,再多的人位武者都不能与之为战。

    在黑衣武者之后,一名素袍书生模样的男子缓缓走出院门,一众武者纷纷让出道路,他只是轻抚了抚衣袍,走至余肇锡身前三米处,拱手道:“大人大驾来此,邓某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余肇锡眼神微眯,沉吟片刻,道:“秦王朝南部兵马大元帅邓兴,竟然早已经暗中归顺了四皇子秋绝,若是让秦王朝的官员知道,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诡谲风云!”

    素袍男子,姓邓名兴,不惑之年,统领二十万兵马陈于南部疆土,拒蛮人侵袭,有无上之功。此时的他,素袍风度,朗然道:“大人立于仙人之境,已与俗世无争,这王朝中的事务大人应是没有时间管顾,也不管此王朝如何,都无法撼动大人超然的能力,所有我也并不怕让大人得知我的立场。”

    余肇锡道:“不过既然你现身了,那也该告诉我,秋绝现在人在何处?我现在可是触犯了朱天野的规矩,若是在近期内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邓兴淡然道:“四皇子殿下早有吩咐,现在他不会见你,在这下染城中,你找不到他,即便你将我们都杀光,殿下也不会现身,你想得到的东西也再也不可能得到。当然,若是大人不受这种威胁,想要将我们杀光而后快,邓某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殿下让我告诉大人,有些事,急不得,若是太着急,反而得不偿失。”

    余肇锡微微思忖,眼中有怒火闪动,冷声道:“

    受教了,所谓的智谋绝代果然厉害,我便算是吃了哑巴亏了。不过,你也要替我转告秋绝一句话,想要在地位强者手上谋好处,小心自己送了性命。”

    邓兴不以为然,道:“邓某会转告的。殿下叮嘱过,霍真也应该来到了下染城附近,而且他不会离去,至于大人有什么举动,可在这几日里早些处理,待得七月七日,大人可再次前来,殿下也应该回来了。”

    余肇锡瞥了一眼邓兴,尤其是看见他泰然的神色,怒火更是不可遏制,双拳一震,一股由元结构成的风浪顿时四散开来,黑衣武者的身体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瞬间被全部击飞,只有邓兴在退后了数步之后,一拳砸在地上,借此消除掉巨大的冲击力。

    余肇锡微感诧异,但脚步没有停歇,大笑着走出院门。

    见余肇锡走远,邓兴才缓缓站起身来,霍然一口鲜血吐出,地位强者随手一击,威力竟然强悍如此。

    邓兴不怒反笑,道:“殿下果然妙算无双,此人高傲至极,说不定真的会因此而踏入殿下的网,即便是地位强者,若是本身心性不足,却只能为他人作嫁衣,岂不悲乎!”

    楚泓与环子鱼沿街游玩,前者的情绪似乎没有因为被拘禁而变糟,他往日也时常带着颇为憨厚的笑容,本来就容易感染其他人,环子鱼原本心有怨懑,但见到下染城中各种商品玩意儿琳琅满目,索性也就自主忘记了身在囹圄的处境,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这是什么?”环子鱼拿起小摊上的葫芦长管,细细端详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什么门路,一旁的摊主老板正欲解释,楚泓却已经出声了:“这是葫芦丝,是这几年新兴的乐器,是从别的野域传进来的,吹奏方法并不难,声音像是陶笛一样,交趾城中应该也有这种玩意儿,子鱼姑娘你没有见过吗?”

    环子鱼道:“以前没有见过,我们宗教那一带没有这种乐器,来到这里之后,虽然好像也在交趾城中看到过,但因为不敢轻易外出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都没有细细研究过。你说这是乐器,你会吹奏吗?”

    楚泓接过葫芦丝,拿在手里沉默了半晌,尴尬一笑,道:“你觉得我会不会?”环子鱼柳眉一竖,道:“你一个武将,哪能会这么雅致的东西,给我!”

    楚泓却是紧紧地将葫芦丝握在手中,笑道:“子鱼姑娘,不如我们就打个赌吧,要是我真的能演奏出来,你可要答应给我送一件礼物作纪念的。”

    环子鱼面色又变作冷酷,道:“我哪里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这种赌我才不会打,像你这种无赖,就算是你不会吹,怕都是要胡乱鼓捣半天,然后来一出你什么都会的戏码,你倒是把我想得太傻太天真了些。只要我答应这个赌,免不了被你占了便宜,你还是再多练几年,再去骗十五岁的小丫头吧!”

    楚泓满脸色,呆怔半天,笑得颇为尴尬,连一旁的老板都是听着露出喜色来,他思索半晌,道:“子鱼姑娘啊,我在你眼里怎么就是这个的形象,虽然我算不得什么好人,但至少也是光明磊落的,哪里会骗姑娘啊?”

    环子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眼睛又瞥向其他地方,希望再找出什么新奇的东西,但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柔润而纤秀的声音,仿佛就像是平静的冰湖上滑过一阵清风,又像是轻柔的丝绸上流出一缕清泉,音色朦胧而轻柔,充满着极为神秘的含蓄感。

    环子鱼回头,正看见楚泓正对着自己,徐徐吹奏,这一刹那她似乎有种难以启齿的羞涩,她的脸颊瞬间便涨了通红。

    楚泓停下吹奏,笑道:“子鱼姑娘,怎么了?莫非是被我的吹奏感动了?”

    环子鱼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吹吗?”

    楚泓道:“我可没说过。这个结论只是你从我的表情变化得出来的,恰好,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就只会这葫芦丝。这葫芦丝兴盛没几年,其实真的没有几个会吹的,因为它的音色没有琴萧那种融入感,也没有其他乐器所能展示出来的大气、宽阔、激昂等感受,所以这种音色与这种乐器都是很小众的。我也是闲的无聊,才偷偷学了点,当然这技巧还不到家,我的那几个兄弟曾经都是嘲笑过,让我深受打击。”

    环子鱼低头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吹得挺好的。”

    楚泓面色一怔,像是得到了什么认可似的,双眼望着环子鱼,竟是直接抓住了环子鱼的手,欣然道:“真的吗?”

    环子鱼立即羞赧,眼神微怒地瞪着楚泓,快速甩开了楚泓的手,眼中颇多怨气。

    却见那摆摊的眯眼中年人,这时凑上笑容,道:“我也觉得这位公子吹得挺好的,能将葫芦丝吹得这么细腻的人可不多。”

    楚泓与环子鱼听得摊主这般搭话,一扫先前的尴尬,两人相视而笑,笑声中含着一种畅然的舒适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夙锌之御

    总有一种不能言语的温情足以刻画人生。

    天青色,云白色。

    而人的眼睛,无色。

    曾经有人凭靠双瞳窥探人的灵魂,若非仙灵,岂能知之?

    喜怒哀情尽可形于色,羞惧悲戚皆能动于心。

    然而,常有人能隐藏情绪仿佛古井,筝弦可拨,人心不可调。

    在江湖,庙堂,宗族,民居,能以无面示人者,多是天下苦情人。

    楚泓望着眼前捧腹大笑的环子鱼,心中竟是颇为悲切,想着她平日里那副冷酷面孔,绝非随意伪装出来的,若不是经历过一些凄然不平事,如何能从一名妙龄女子转变为拒人于千里的行客?她虽属魔宗,但却比许多人的内心更为炽热,只是别人不会感受,她也不愿让别人靠近而已。

    “竟是能如此认真了,我还以为自己只会为着别人的事而欢悲,原来只是缺少了自己的心意。随着他们的脚步走了很久,许多年后遇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孤身而行的女子,我想现在的楚泓已经与不是原来的楚泓了。你的笑容,我愿意守护!”

    楚泓与环子鱼并肩而行,在下染城街道上游玩,各类食物饮品恨不得都尝一遍,许多饰品妆红环子鱼都有兴趣驻足,哪怕是摆摊的仿古文物,不常见的水果菜蔬,穷腐书生的失意字画,两人都愿意去停留参观,似乎现在的处境忧虑已经被抛在了脑后。

    “那是什么?那块石头,好像是翡翠一样。”缓缓先行走上前,那是一个名义上赌石但是实际上倒卖奇石的摊位,围观的只有两三个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年人。

    楚泓将要跟上去,身边却有一个人碰了他一下,并以只能容两人可听见的声音道:“八统领,我是第二营暗谍,二统领命我潜伏在城中等待行动。方才看到八统领的暗号,急急赶来,若是有什么命令只管对我下达,小人不敢怠慢。”

    楚泓停下脚步,低声道:“不用会军营禀报了,找到六统领,告诉他,我与一位姑娘被地位强者挟制,希望他能尽快想到办法解救我们。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便不必管了。”

    听到楚泓的这番停顿,暗谍神色一凝,顿了顿道:“小人知道了。”

    余光瞥见暗谍离去,楚泓轻舒了一口气,虽然这样的办法并不足以解决眼下的困境,但他却没有想过引颈待戮,他不愿意让人掌握自己的生命,也不想要眼前的女子的生命为人所掌握。

    “我并不擅长谋略,但面对这名如同高山一样的地位强者,除了谋略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脱离他的控制,寒子一定有办法,还有慕涯先生应该能处理我的困境,只是,我现在更应该做的,是自救。”

    楚泓又跟着环子鱼的脚步,来到那小摊面前,环子鱼手中攥着一块隐隐透着荧光的石头,在胖子老板友善的注视下,细细观览把玩着,像是在真的明白其中奥妙。

    胖子老板看人颇有几分眼色,从环子鱼的气质便能得知并非常人,便笑着道:“小姐,你选好了吗?摊子上的石头都是有着一定的几率成为价值昂贵的翡翠,你挑的这块我也觉得很不一般,万一磨去外皮得到一块翡翠,那可就赚大了。要是小姐挑选好了,我可以帮你当场磨皮,只需要小姐支付一点儿在下采石的辛苦费,不需要额外的费用。”

    环子鱼冷冷地瞪了老板一眼,道:“我看你的石头,又没有吃喝你的,别一直在我耳边吵嚷,要是看好了,会给你钱的。”环子鱼的不善态度惹得几个闲观的人议论连连,但却只是低声谈论几声,毕竟这下染城可是交趾城的附庸城池,说不定便有哪个交趾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前来游玩了,若是失言得罪可就麻烦了。

    这时楚泓扔向那摊主一锭白银,道:“她看中的,我付,十两白银够了吗?”胖子摊主拿起银两用衣袖擦磨了几下,不由得面色一喜,出手能这般阔绰的年轻人,府上肯定是大户人家,自己哪敢惹得?若是前一刻失言驳骂了无礼的女子,必定会使得两人忌恨,当然幸好是没有说什么,十两白银,已经贴得上他进山采石的所有成本了。

    胖子摊主道:“多谢公子,不过公子出的价钱太多了些,握着采石本来买卖颇贱,十两白银买那一块石头倒是公子赔了,若是摊子上还有能看上眼的,公子小姐可以再随便挑选一块,全当作混混手气。”

    楚泓没有理会摊主,看着环子鱼专注地观察着手中的石头,笑道:“子鱼姑娘,你真的看出这石头里藏着翡翠了?”

    环子鱼道:“我身上也有些银两,根本用不着你付钱,我总觉得这块石头不一般,难说是翡翠,但肯定有着东西。”

    楚泓道:“不如让那老板打开看看,光看也看不出什么。”

    环子鱼道:“我那一支教派的驻扎地,便是在一处巨大的矿山腹地,虽然有专人在周围查找与清理过,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从岩石罅隙中挖出一块宝石出来,我便亲手找到过一块零玉,虽然我猜测那可能

    是有人花高价买了藏起来的,但也算是颇为不凡的战利品。”

    楚泓眉头微皱,道:“零玉?那是什么宝石,怎么没有听说过?”

    环子鱼道:“还以为你会懂些风雅之事,竟然连零玉都没有听说过!零玉,可是三垣之地一种极为稀有的玉石,流落到这九野的灵玉,估计也就是一些采石人偷挖出来经过辗转才买卖出来的,能识得这种玉石的人不多。零玉的价值并不在于玉石的观赏性,而是玉石背后那一番凄美的故事,三垣之地的人抢着买都买不到,这里的人却连认识都不认识,其不可悲?”

    楚泓尴尬一笑,道:“我这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出过秦王朝,哪里知道这种传闻?姑娘倒是有些看得起我。不过,若是,你愿意与我闲聊些传说故事,我会很甘愿去做一个博文多识人的人,来逗你开心的。”

    环子鱼翻了翻白眼,冷声道:“谁需要你逗,我现在的表情很好,不需要任何改变,就算改变,也不需要一个无奈来逗。”环子鱼转过身去,楚泓却也是跟着转过身,仍旧陪上笑容道:“那这零玉的故事你总得讲讲吧!”

    环子鱼轻叹一口气,道:“九野之中有名的才女潇湘客你听闻过吗?她UU小说的《零落成玉》便是根据零玉的故事改写的,若是你有兴趣,可以找来看看,我是不太可能同你讲的。因为里面的故事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恩仇快意饮酒,而是一段爱情故事,一旦对你说些故事梗概,你又会无赖附体了,我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楚泓道:“看来子鱼姑娘对我成见很大啊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姑娘?”

    环子鱼一愣,又偏过头道:“也没什么成见,只是让你明白我们的差异而已,不管你先前的话是不是认真的,我也不会有半点动容。若不是现在被那人囚禁在这里,我也不会与你同行,大抵这以后都是一样。”

    楚泓眼中漾起一抹伤感,低声道:“可是,我不是很相信啊。”

    “什么?”环子鱼没有听清楚这句话,还以为他又在说一些没意义的言语,便不再注意,将手中的石头递给了胖子摊主,道:“老板,帮我将外皮打磨掉,左边厚一点,右边薄一点,切忌动作慢一点,不要对里面的东西造成损害。”

    摊主神色一凝,问道:“小姐,你不打算让我将这块石头切开看一看吗?万一一会儿打磨好了,里面却没有什么东西怎么办?”

    环子鱼道:“我确信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只管打磨就是了,话多了没好处。”

    老板咽了一大口口水,对于眼前女子的冷漠与霸气,他全无办法,只能低下头慢慢打磨,不过想到今天已经赚了十两白银,家人一个月的伙食都有了着落,也就没有什么怨恨的了。

    摊主一板一眼地打磨着,环子鱼则紧紧盯着,似是生怕老板将石头磨坏,所以才做监工。一旁的楚泓却是看出了些端倪,这数日的相处里,环子鱼在他眼中却不是这样无礼的人,除非她真的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楚泓轻声问道:“莫非这石头里面真的藏着翡翠?”

    环子鱼道:“翡翠却不值得这个价钱,我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这是一块高品质的金属。”

    楚泓一惊,道:“你是说中品金属?”

    环子鱼镇重地望着楚泓的双眼,道:“不止是中品,应该是一块货真价实的上品金属,我识得它,夙锌。”

    藏匿在普通石头中的上品金属被环子鱼看破,所谓金石不离,原来最高贵与稀有的金属也是来自于最平凡的矿石,楚泓此时也显得颇为激动,他清楚上品金属意味着什么,其中的价值更是难以用金银来衡量。传闻非凡金属颇为极有,极品九种,上品三十类,中品二百属,能在一个小城中见到这种宝贝,也算长了见识。

    环子鱼将打磨得差不多的石头接过来,丝毫不在意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然后满面笑意地递给楚泓,道:“为了防止被人看见,我只是擦出了一点,你可以看见的那点翠色光芒,便是夙锌发出来的。三十三种上品金属,除了在铸器与气运镇压上的作用,它们大多拥有着独特的功能,正是因为这个特点,即便是巅峰境界的地位强者,只怕是都会对上品金属趋之若鹜。”

    楚泓将夙锌拿在手中看了看,却是又还给了环子鱼,道:“这上品金属固然可贵,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作用,方才看见你对我笑了,我却是很开心。”

    环子鱼脸色薄怒,道:“好像说过一次了,在我面前说这些哄骗小姑娘的绵绵情话可没什么用,劝你还是正常一些,我如果什么时候真的忍受不了你的无赖了,你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

    楚泓笑道:“我这一直以来就是这副面孔,若是子鱼姑娘觉得不好,我可以尝试着改一下,只要你有一天能接受了,也就是值得的。”

    环子鱼无奈道:“走开,无赖!”

    一旁的胖子摊主却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两

    人手中的石头,道:“这位小姐,不知这块石头真的是翡翠吗?”

    环子鱼道:“是,不过既然你已经卖给我们了,可不能要要回去了。”

    摊主脸色难看地笑了笑,道:“自然不可能要回来,既然小姐慧眼识珠,便是小姐的福气与运气,我虽然眼馋翡翠的昂贵价值,虽然也有些惋惜自己没有打开看一下,但是终究没办法后悔。不过这次长了见识,真的有人从石头里开出了翡翠,那我也又有了动力继续采石了,说不定我也会找到一块翡翠的。”

    环子鱼反常地没有冷视与嘲讽,只淡淡道:“有机会的。”

    普通人家的拼搏,在最底层的位置奋斗,至于极少数人能够走出自己的道路,而更多的生灵只是一辈子沉沦于平凡,他们或许只是作了他人的配衬,他们或许倾尽一生也没有出路,但是,他们需要这种继续下去的激励。

    “承小姐美言了。”

    楚泓与环子鱼转身慢慢离开,胖子摊主也开始收摊回家了,他打算明日继续前往山中采石,为那凡石成宝的好运而努力。

    环子鱼那夙锌拿在手中把玩,尽管还有一层薄薄的外皮长在金属外面,但是经过了细致的打磨,触感已经不像是前时那般粗糙,而即便透过外皮也能感受到内里的温润。

    楚泓道:“这次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一块上品金属可是太过贵重了,不过我们没有再向那老板问一下他采石的地点,说不定可以找到更多的上品金属,那样岂不是赚大了。”

    环子鱼道:“你想的有些太好了,没有自然界的造化灵物滋养,平常的地域只要孕育出一块上品金属,便会把周围百里之地的灵气消耗大半。那摊主之前采来的石头中没有出现过翡翠,原因怕是都被这块夙锌抢走了灵气,想要在同一片地方找到两块上品金属,这种设想几乎没有可能。”

    楚泓皱眉道:“原来如此,本来还想着凭此发财致富,这下都成泡影了。不过,我倒想了解了解,这上品金属到底有着什么独特的地方。”

    环子鱼道:“我之前在宗教中的典籍中看到过,不过也仅仅记得一些识别方法,至于夙锌的独特能力,只记得‘夙锌有御’之类的话,其它的我倒是有些忘了,总记得是与防御有关的能力,日后可以再查询查询。”

    楚泓道:“嗯!”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一时没有了话题,两人沉默着向前走着。

    环子鱼仍然把玩着手中的夙锌,面色却有些不太自然,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环子鱼突然停住脚步,楚泓回头问道:“子鱼姑娘,怎么了?”

    女子的心思如玉,清润不可弹,冷面之中,有一丝迷离的火热,她烧红了自己的脸颊,欲言却休。

    楚泓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竟是凑近了些,再次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环子鱼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楚泓,以后称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叫什么姑娘小姐的,听得别扭。”

    “嗯?”楚泓满面疑惑,但他却意识到这次突然的对话并不平凡,而且这是环子鱼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有着不同的意义在言简意赅的言辞中,他笑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几日的熟悉,环子鱼已经颇为了解楚泓这贫嘴无赖习惯,倒是没有觉得另外的不妥,只是她所思索的有些难以启齿,经过片刻的思想斗争,她抓起楚泓的手掌,将那块拳心大小的夙锌塞了过去,道:“这东西,给你拿着。”

    楚泓迟疑了片刻,道:“这上品金属你拿着更有作用,在我手里应该只能换成银钱了,白白地暴殄天物。”

    环子鱼将涨得通红的脸颊朝向另一边,道:“先前在葫芦丝那里,不是说了要打赌吗?这夙锌就当是我输给你的,你拿好,也就像你说的,作个纪念的东西。”

    楚泓神情一怔,怔了许久,道:“可没有听说谁送礼物,送出去个上品金属的,虽然我很想让你给我留下个东西,但这夙锌太过贵重了,要不换一件别的?”

    环子鱼怒声道:“没有别的,就这东西,爱要不要。”

    楚泓尴尬一笑,道:“那好吧,那我就暂且收下了,如果你需要,我会随时还给你的。”

    楚泓伸出手去握紧夙锌,却是将环子鱼的手也一并握住,他没有笑,眼神脉脉地望着环子鱼,却惹得环子鱼更是羞恼,直接用力甩开楚泓的手,冷声道:“不要再做这种事,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

    楚泓道:“不会了,希望不久后你会愿意。”

    就在这时,一股小旋风急速掠过,其中有着青绿色的光泽烁动,竟是直接掰开了楚泓的手,将其中的夙锌托起,向着另一边飞去。楚泓与环子鱼迅速反应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身形移动,眼前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移动到了他们面前。

    “上品金属?看来我真是好运气。”

    余肇锡身形已至。

第一百二十章 霹雳弦惊九矢出

    余肇锡将夙锌握在手中,眼中透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贪婪,贪婪在于占据,而此时的他却已经不再是简单地贪婪了,为了霍真手中的一半残图与宝藏阵眼,他公然违背朱天野那些强大的管理定下的规矩,冒着甘愿承受巨大的代价千里追杀霍真,而此时痴狂地握着手中的上品金属,他突然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是正确的,他不由得肆意大笑起来。

    “这便是天道给我的启示吗?我孤注一掷来到这里,但却没有成功得到霍真手中的残图与阵眼,本来都已经生出了退却之心,向着那些高位者低头认错并接受惩罚就可以再度过上以往的平静的日子。可是,上天眷顾,竟让我在这种偏僻小地方也能找到一块上品金属,有了它,及时这次没有找到霍真,那也值得了。”

    余肇锡在街上大笑起来,一副痴狂如魔的神态,让人看着十分恐惧。街上的行人也纷纷指指点点,以为眼前之人疯傻魔怔,多是戏笑斥骂言辞,只有楚泓与环子鱼脸色一黑,死死地盯着余肇锡,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此时有两个穿着布衣的小孩在街上打闹,正好撞到了余肇锡的身上,却发现余肇锡仍在发狂的笑着,便绕着余肇锡身边追逐打闹,余肇锡突然出手将两个小孩一把抓住,笑道:“你们是想要跟我玩?”

    小孩企图挣开余肇锡的手,但发现捏住他们胳膊的大手力量竟是那么强大,似要将他们的手臂拧断,他们哭喊着道:“疼……放手啊傻子……放手!”余肇锡却是森然笑道:“你们不是想要和我玩吗?让叔叔陪你们玩个够,好不好!”

    只见余肇锡随手一掷,一名小孩便被高高地扔到了十多米的空中,孩童的哭喊与恐惧声顿时唤起了许多在街上游走的人,但这一刻他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只能看着孩子重重地落下。

    楚泓身形急动,一跃七八米迅速揽起小孩,借助着冲力消除那股下坠的力量,仅仅只是几秒时间,但他却实现了解救这样一个幼小的生命。楚泓向身后一掷,环子鱼将之接住,拍了拍仍在哭喊的小孩额头,便示意他往后走。

    还有一名仍被余肇锡钳制的小孩大声地哭泣,甚至腾出另外的一只手开始拍打余肇锡,但余肇锡却没有任何反应,围观的普通民众开始指摘唾骂,并怒喝着要余肇锡放开小孩并且为刚才的举动道歉。

    余肇锡没有理会其他人,只是看着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的楚泓,露出一抹森然笑意,道:“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善人,甘愿为了救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而跟我翻脸,不过我还是要警告你一次,先前让你们跟着我,是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但如果今日你们还要不自量力地向我挑战,我将不会留手。”

    楚泓道:“放开那个孩子,我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也看不惯你为了一点点事情就杀死一个孩子。地位强者应该有地位强者的尊严,而你今日不仅抢了我的东西,还在大街上对普通人动了杀心,此时的你就是只是一个魔鬼而已。”

    余肇锡道:“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人,你有八段人位的实力,在这小小王朝中料想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很清楚身处高位会拥有怎样的权力,莫说是误杀一个人,即便是滥杀、屠杀,甚至将其他人视为草芥,只要你实力足够,又有谁能将你有办法?你现在认为我差点杀了一个人,便开始矫揉做作地为这些普通百姓伸冤,你自持这正义风度,却殊不知在我眼中就像是蚂蚁的呻吟,结果还是不会变化,你应该也是清楚我所说的道理。”

    环子鱼望着楚泓的脚步,突然停在了原地,她知道,余肇锡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诩正义的人比比皆是,就像是想要将他们一支教派全部铲除干净的名门正派一样,拥有着最华丽与完美的伪装,在大众面前始终是博得支持的一方,而那些死去的没有能力申辩的人将永远沉眠于黄土。眼前这个山匪军营的统领也许也是这般创造过杀戮,她的脸色冰冷,她准备着自己腰间的刀刃,但她还是想要听完楚泓的话。

    可是楚泓没有说话,他抽出了早早预备好的刀,那是他先前通过暗谍得到的武器,他的背后其实还藏着三把匕首,这便是他的态度,他阴狠地注视着余肇锡,望着余肇锡手中孩子的恐惧神情,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喊道:“也许杀人并不需要理由,那只是作为高位者的权力,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杀人不需要偿命。战争死伤,是为大多数人的安居,所以要用杀戮征服,我征战在沙场杀人如麻,身上染满了无数陌生的无辜者的鲜血,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身为卧华山的统领。”

    “卧华山地域数十万百姓,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所有人都比秦王朝任何一座城池的人要幸福,因为他们能在乱世之中得到本不可能得到的安定,所有老人的儿子、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更愿意加入这支军队守护卧华山的存在,他们战斗很明确,不是为了将秦王朝的军队杀光,而仅仅是为了自己家人而杀敌。这种

    杀伐无所谓正义,这场战争也不分对错,所有战争中的人都明白,沾在自己身上的血会成为自己杀人的印记,但却也是守护过家人的证据。”

    “你身为地位强者,竟然肆意杀害手无寸铁的孩童,你不为战争,不为守护,只是为了自己的贪婪与**,你的滥杀行径足以让天下任何人为之唾弃,而你所谓的伪装只是自己身为地位强者的皮囊,比我不知恶心了多少倍。我今日持刀站在你的面前,这无数人可能都会围观而噤声,但我却是真的想要成为你的敌人。”

    那围观的百姓静静地听着楚泓的叙说,一些人听到卧华山三个字便不敢呆着快速地躲开了,而一些大胆些的人又纷纷将矛头指向了楚泓,议论之中没有掩饰任何肮脏话语,不知是谁扔了一块石头砸到了楚泓身前,并大骂道:“山匪滚出城去!滚出去!”

    环子鱼站在楚泓身后十米之地,渐渐地眼中积满了泪水,她没有伤心哭泣,姣好的容颜上漾起一抹轻柔的笑意,她知道她的心意了。

    楚泓不知被谁砸了一下,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很清楚在所有百姓眼中山匪的丑恶形象是不能洗白的,他们对于山匪的厌恶与害怕甚至成了一种本能,事实上在整个秦王朝甚至朱天野大半的国家之中,从来没有一个山匪组织能像卧华山这样做到亲民为民的责任,那种清剿山匪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不可能因为一两个人而改变。

    而楚泓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身份,在于阐述自己的理论与思想,虽然有些冒失去触犯这下染城中百姓的禁忌,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他要做的只是驳辨余肇锡,从而真正地选择与他为战,即便他很清楚地位强者与八段人位的恐怖差距,但是他为之。

    余肇锡笑道:“看到了吗?小子,这就是这些你为之保护的百姓的面目,他们可不在乎你正在干什么,愚民的思想你没有办法改变。刚才你的叙述虽然很有感染力,只是可惜感染不了我,也感染不了这里的这些愚民。若是要他们在我们两人之间选择杀掉一人,我保证他们会选择杀掉你。既然如此,你确定还要为这些人的生死而与我决断吗?”

    楚泓没有回答他,反而是大喊道:“放开他!放开这个孩子,将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环子鱼默默地站在楚泓的身后,低声中含着痛苦的不忍语气道:“会死的,他真的会杀了你的,只要能说服他放开那个孩子就行了,夙锌我们不要了,千万不要真的出手啊。”

    楚泓顿了顿,转头淡然一笑,道:“即便是为了那块夙锌,也值得。”

    即便为了那块夙锌,也值得。这句话荡漾在环子鱼耳边,她为之一怔。

    余肇锡嘿嘿一笑,道:“可惜了,可惜了!”随手之间,一阵青绿色光芒闪烁,一柄铁链钩镰出现在余肇锡手中,而下一刻他便将镰尖刺穿了小孩的身体,随后余肇锡身形一动,钩镰再次扔出,将周围四五个围观的百姓划破咽喉,顿时其他人惊叫着四散而逃。

    楚泓看着被血流淹没的孩童,双眼中掠上一抹凝重,望着余肇锡静立的身躯,身形暴冲而去,短刀当先,似要一刀将余肇锡劈成两半。而这迅猛的一击却仅仅使得余肇锡身形微偏,楚泓顺着力量左右横劈,余肇锡一一避开,这多变的招式在余肇锡面前竟没有半点用处。

    楚泓突然将短刀掷出,双手又霍然从腰间拔出两只匕首,向着对手再次刺去,这一次余肇锡挥动了钩镰击飞了短刀,也将楚泓的匕首一击截断。楚泓退后数十步,在地位强者那等强悍的力量下堪堪稳住身形。

    环子鱼清楚楚泓身上都带着什么,她可不记得他在进入融泉涡时带着两把匕首,而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刚才在游玩之时准备的,而他竟然摆出一副从容面目让她放心,她甚至都以为楚泓只是没有办法而选择了最后的心理安慰,可是他竟然在暗暗准备着出手。一直以为他只是性情乐观,以为他处事随意,而忽略了他其实并非无谋。环子鱼暗道:“原来,我一直是被保护的那个啊……”

    楚泓再次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再次向着余肇锡冲杀去,余肇锡却是随意一挥再次将之击飞,怒斥道:“这种手段对我没什么用,给了你机会了,如果只有这种程度,就让我太过失望了!”

    还不待楚泓回答,环子鱼却已经拿着先前被击飞的匕首,也向着余肇锡冲杀,这一次的攻击余肇锡没有敢忽视,他钩镰快速挥动,环子鱼勉强接了几招,借助余肇锡手臂上的巨大推力再次弹飞出来。这一次,她站在了楚泓的身侧。

    余肇锡道:“原来让我最惊喜的是你,虽然知道你也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比这小子还要厉害几分,想来在八段人位之中也是佼佼者了。可惜了,如此女子,我却要狠心下杀手了。”

    环子鱼冷哼一声道:“很荣幸能让你惊讶,只不过我也不会再求饶了。”

    泓尴尬一笑,道:“这位姐啊,不是我质疑你的实力,而是你一出手,将我先前的所有表现出来的形象都打破了,有些太不道义了吧!”

    环子鱼莞尔道:“可是你的武道实力确实在八段之中算是很弱了,若是正面交锋,你可没有办法打赢我哦!”

    楚泓道:“也不用这么直白的告诉我吧!我男人的尊严碎了一地了。”

    环子鱼道:“先别顾忌这些了,我又没有嫌弃你,你愿意保护我,这次便让我们并肩战斗吧!”

    楚泓面色一紧,道:“我带了弓箭,给我十秒钟时间,拖住他。子鱼,小心。”

    环子鱼听到他这么说,便知道了该做什么,那在庭院之中两箭喝退快剑武者的恐怖弓箭,说不定真的能对地位强者产生一点作用,只要有作用,他们便有希望离开。

    环子鱼再次冲上去,余肇锡却是面色一怒,道:“这是藐视地位修者吗?我先前夸奖你,只是说你比他强一点,但我并没有告诉你,以你的实力能抵挡我的攻击。”

    环子鱼冷声道:“能不能还不一定,能跟地位强者战斗,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余肇锡阴笑道:“要杀你我还有舍不得,而且那小子似乎还有着底牌,我很想见识一下八段人位的武者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

    环子鱼脸色更加凝重,她赫然从余肇锡的话中听到一些端倪,她又想起以往在宗中学到的知识,地位强者能沟通天地灵气,身体五官将变得极为灵敏,想来刚才她与楚泓的对话余肇锡早已经听见,而余肇锡却没有一点惧怕,这令得她更为慌乱。

    “子鱼,让开!”

    身后楚泓大喊一声,环子鱼急忙闪避一旁,只见楚泓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弓,他使尽力气弯弓拉弦,这一刻,拥有了弓箭的楚泓便到达了实力的顶峰。

    楚泓望着余肇锡,喝道:“大人,让你检验一下我的七空箭到底有多强!”

    余肇锡道:“十石精筋铁胎弓,手无护板敢拉弦,洞贯箭力非凡术,纵使金石亦能穿。有趣的箭术,来吧!”

    弦送箭出,这一刻,一支铁箭竟然达到了一种难以估计的速度,向着余肇锡射去,余肇锡微微皱眉,数缕青绿色光丝缠绕指尖,随着铁箭的到来,他的手指左右摆动,数根光丝也纷纷缠住铁箭,余肇锡竟是没有能抓住铁箭,让那利箭从身侧飞了出去。

    余肇锡道:“你这是什么箭,竟有如此威力?恐怕是一般的九段人位武者都不能抵挡。”

    楚泓甩了甩手指,道:“七空箭,箭如流星,尾如炽火,矢有七道,虚空不阻。”

    余肇锡道:“好一个七空箭,再来!”

    环子鱼来到楚泓身边道:“到底还是没有用,我们似乎在劫难逃了。”

    楚泓眼神死死地盯着弓箭,道:“当然有办法,左右侍卫何在?”

    楚泓声落,从街道四周走出八名布衣侍卫,全部跪在楚泓面前,齐声道:“属下在!”

    环子鱼皱起了眉头道:“加上他们,我们也没有一战之力,这并不是什么好办法。”

    楚泓道:“的确,但是他们却不是帮我们战斗的。所有侍卫,誓死保卫这位姑娘回营!”

    “是!”

    环子鱼恍然明白楚泓口中的办法是什么了,低声喝道:“若是这样,我们可能一个都逃不掉!”

    楚泓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楚泓再次拉弓,这次他取出了三支箭,箭都是铁箭,每支超过七两重,这都是在楚泓的要求下特地铸造的。他几乎没有三箭齐射过,那样虽然威力倍增,但是对于他体力的消耗也是数倍增长。

    “三箭定波澜!”

    余肇锡脚步原地一踏,面对着三箭齐射,他开始以真正的地位力量应对,他的周身一股青绿色光芒凝结,钩镰也已经握在手中,这三箭将至,青绿色网状元结将之速度减慢,下一刻余肇锡挥动钩镰斩断两支,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握住了最后一支箭,并将之折成两段,气势汹汹的齐发三箭在地位强者的手中瞬间失去力量。

    余肇锡道:“真是不错的能力,我都有些不舍得杀你了。只是,既然你要选择逃跑,直接杀掉才好,杀掉你们,就没有人知道夙锌的存在了。”

    只见余肇锡身形微动,竟是直接闪身到了楚泓面前,楚泓注意到之后迅速反应,但还是被一掌打飞,就在余肇锡将要再次出手之时,环子鱼竟然直接打伤几名侍卫,手中执着匕首向着余肇锡冲杀而来,一招,两招,三招,四招,随着余肇锡的掌印落下,环子鱼喷出一口鲜血倒飞数十米,气息萎靡,已无再战之力。

    却见先前倒地的楚泓已经再次站起了身,他手中握着铁弓,五支铁箭已经搭在弦上,眼神决然,怒喝道:“去死吧!”

    这一刹那,弓如霹雳弦惊,余肇锡脸色大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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