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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十三朽     龙战垣野txt下载     龙战垣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棋人

    弦出五箭,楚泓用尽了全身力气射出了最后一击,而他的臂腕也因为这次出手严重拉伤,在箭出的一瞬间巨大的反弹力将他震倒在地,浑身肌肉酸痛无力,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唤醒他的疲累。

    而余肇锡面对楚泓的最后五箭,也是颇为吃惊,直接构造出近百道元结与之对撞,地位强者的强势再次全部展现出来,只是瞬间便将楚泓的最强攻势瓦解。

    此时的余肇锡轻轻舒了一口气,正打算将楚泓斩杀,但敏锐的感知力却让他身躯一震,急忙回首之时数十柄浅蓝色火刀迎面飞来,他立刻开启最强模式以一身元结纱衣护住周身,并瞬间展开了一道青绿色盾牌。这种强大的防御即便是楚泓九箭齐出也不能撼动分毫,但在那浅蓝色火刀面前,竟如同一捅即破的窗纸一般,立马分解成一条条游散的元结,而后火刀不减速度向着余肇锡刺来,余肇锡连忙翻身躲避,但即便速度再快,也没有能将全部攻击避开。

    余肇锡的腹部被那火刀刺伤,幸亏他及时构造元结在体内阻挡住了火刀的深入破坏,不然这一击他便会殒命当场,除此之外,他的四肢各处都有或轻或重的伤势,不得不说这暗中一击将巅峰状态的余肇锡直接打成了重伤状态,整体战斗力剩不下原有的一半。

    这时那街道的一处屋顶上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此人身上燃着浅蓝色的火焰,正是前日与余肇锡打斗的霍真,此时他望着余肇锡的狼狈模样,道:“原本你不应该掺和进来的,为了那个被藏匿多年的宝藏,竟然选择直接击杀我,余肇锡,你的这个决定真的很大胆,要知道我在名义上可是受那些人的规则保护的,你只要对我出了手,不管有没有成功,这个罪名你都将戴在头顶上了。”

    余肇锡视四周,楚泓与环子鱼已经不知所踪,他也无心管顾,他只苦笑道:“霍真,今日算是你偷袭成功了,所以你才有机会说这些话。我的选择自然是没有错的,只要能将你杀死并得到宝藏,我的价值将远远高于你,那些自以为高贵的管理者莫非还能将我杀了不成?只是,我棋差一招,竟然没有能在你重伤之际杀死你,才导致今天的大患。”

    霍真道:“真是不知所谓,你竟然都没有肯定我是否找到了阵眼,便敢明目张胆地打破规矩,不仅对我出手,而且还大肆击杀仇家浩然宗的人与平常百姓,你这种举动早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想来他们已经派人前来处理你了。”

    余肇锡面色一怔,道:“莫非你没有拿到阵眼?”

    霍真怒喝道:“我要是拿到了能重伤出现?你这蠢货,难道忘记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宝藏的事吗?”

    余肇锡道:“难道是当年的那位洪老?或者是那智谋绝代的秋绝皇子?”

    霍真道:“在你来之前,事情极为诡异,我花高价得到第七幕的消息,阵眼就藏在那座矿山之中,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却遇见了秋绝,他似乎知道所有宝藏的事,并指明要我往某个方向前行。”

    余肇锡道:“难道你没有觉得秋绝的身份很可疑吗?”

    霍真道:“自然可疑,但是他拿出了第七幕的身份令牌,还是白银级别的,他作为第七幕的引路人,指引我在矿山中寻找阵眼。但既然第七幕有能耐寻找到阵眼的下落,为何不直接夺得向我开出更高的价钱?这只能说明阵眼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或者秋绝施展了手段掩盖了某些真相。”

    余肇锡道:“第七幕对秋绝的包庇我也是知晓一二,甚至是旗主地步的人物对秋绝也是毕恭毕敬,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第七幕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服气。不过虽说这样,便可以查清秋绝的势力脉络,但是你在矿山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还是不知道。”

    霍真眉头微皱道:“那日我踏入矿山,便能从残图中的某种指引中找到呼应,于是我更加确定了第七幕的消息没有错,阵眼也的确就在矿山之中,相信你在矿山外埋伏的时候也有相同的感应吧?只是那种感应很快就消失了,我接着便是看到了一双透着红光的眼睛,那是洪老早年际遇修炼的残缺千心火眼。”

    “千心火眼?”余肇锡惊问道:“传闻中这种术法在人位境界修炼可以获得突破地位的契机,在地位境界则能达到上等微尘法的层次,你跟他交手了吗?”

    霍真顿了顿,道:“他的千心火眼很强,出招几乎没有延迟,即便只是残缺的术法,仍然使我吃了大亏,我的两种强大的灵术完全没有施展出来,就被他打成了重伤,之后我仓皇而逃,于是便有了你追杀我的一幕。”

    余肇锡道:“洪老为什么对你出手?既然将你打成了重伤,那为何不乘势追击夺取你手中的残图?在那一瞬间残图的感应消失,这意味着阵眼已经消失,可是你又阐明了不在你的手中,那究竟是谁拿走了阵眼?”

    霍真道:“可能是洪老,他马上就要

    突破四重地位,面对这个宝藏的诱惑,十有**会为此而出手。也可能是秋绝,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太大,他毕竟只是养尊处优的小国皇子,实力根本达不到让我们正视的程度。”

    余肇锡面色一紧,他又想起之前硬闯秋绝住的庭院见到的景象,连秦王朝的兵马大元帅邓兴都已经暗中支持着秋绝,似乎更多的隐藏实力会在秋绝出现后展开,只是他不会同霍真谈论这些,他道:“我的想法是,秋绝既然是第七幕白银级别的引路者,他应该会知晓许多东西,包括洪老出现的原因,还有阵眼的下落。不过我先前去寻找过,那管事的人说,秋绝将会在七月七日现身。”

    霍真掠过一缕狐疑之色,紧接着满脸阴狠地望着余肇锡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你难道就不怕我现在立即杀了你,夺了你手中的残图吗?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硬接了我一招火刀,现在的你可逃不掉了。”

    余肇锡道:“你,应该不会杀我。据我所知你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我出手只是为了报上次仇恨,而之所以不会向我再动手的原因,是你也怀恨着洪老伤你之事,我们实力相当,单打独斗并不是洪老的对手,只有联手才有可能打败洪老夺得阵眼,你还需要我。”

    霍真冷笑一声,道:“能自诩了解我的人并不多,十多年前你我便为了这残图争斗,没想到竟被你摸透了脾气。不过今日我将你重伤不仅仅因为这些,我要掌握你的伤势情况,在与洪老战斗之前你却不能完全恢复实力,不然你一个人逃跑,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余肇锡也同样嘴角漾起一抹冷笑,道:“真是谨小慎微之人!那你就好好掌握吧,我相信等我们将洪老击败,能拿到完整的残图的人一定是我。”余肇锡将夙锌轻轻往怀里按了按,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霍真的注意。

    “合作愉快!”

    在交趾城与下染城间游弋的姜鸣与林寒,这一日受到了来自暗谍的消息,楚泓传信求救。

    姜鸣与林寒急忙带着人往下染城靠近,将要进城的时候,林寒拦住了姜鸣,郑重其词地道:“长子,我们救不了。”

    姜鸣面露疑问,道:“你是在担心那名地位强者?担心我们这么多人不是他的对手?”

    林寒道:“以往有任何问题长子都会问我,他相信我,才将这牵涉生死的事交托给我,但是面对地位强者,我没有一点经验和办法去应对,若是我们进城直接与地位强者血拼,毫无疑问会被杀个干净,与其造成更大的牺牲,还不如直接不进去。”

    姜鸣很清楚,林寒不是因为怕死才迟迟不进城,他现在是卧华山六统领,身后跟着近二百名士卒,还有他也参与了,若是惹得地位强者发了怒火,这些人都将没有了生存下来的可能。身在其位,便尽其责,林寒的做法是极为正确的,可是,姜鸣却是不想放弃解救楚泓。

    姜鸣道:“你知道吗?我走的那天,庞路派人袭营了,死伤了很多人,柳观也死了。”

    林寒双眼一黯,道:“我知道,他跟着我四年了,虽然平时行为随意放浪了些,但是却是个难得的将领,有趣的朋友。那天晚上老津就将这个消息派人传递给了我。”

    姜鸣顿了顿,又道:“那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军营中的情况很严重,金水宗有一股力量公然支持了庞路,而且据慕涯的说法,凭靠梁津与罗湖很难抵挡。他们都在等着我们,还有楚泓回去,等着我们共同打退秦兵,保卫卧华山。”

    林寒低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只是,我得为我的部下着想,如果解救长子已经成了死局,我不会选择让他们送死。”

    姜鸣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淡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所以我也支持你不让他们进城。但是,楚泓是我们的兄弟,既然情深似海,便要同生共死。”

    林寒缓缓地扬起了头,望着姜鸣那坚定的眼神,竟有一丝难以相信,他缓缓攥住了拳头,道:“你终于愿意融入我们了。”

    姜鸣撇撇嘴,没有说话,但是他去取自己的方辕戟了,这足以表明他的选择。

    林寒道:“是个好建议,那我们就冲进去看看,这地位强者有多厉害,不管回不回得来,可以先来壶烈酒润肠。”

    姜鸣笑道:“你可少来吧,壮士割腕才用烈酒送行,天位强者我都见过,还怕他一个普通的地位?”

    林寒也是一笑,他没有质疑姜鸣,不是相信也不是怀疑,因为那些在他们的眼中没有关系。

    姜鸣一身麻袍,不着寸甲,林寒一身白袍,铠甲紧束,两人一枪一戟横于身外,缓缓向着城中走去,这一刹那纵使有杀神拦路,又畏他何?

    其他人隐藏在小城周围,听候调遣,同时林寒下了命令,若是林寒半日未出,便可全军撤退禀报军营。

    一名小卒低声嘀咕

    道:“六统领和姜鸣将军真他爷爷的霸气,搞得我都心潮澎湃想要冲进城去了!”

    林寒与姜鸣进城之后,约莫走了半炷香的功夫,街道上仍然没有一个人影,正当他们打算继续深入的时候,一道浑浊的声音在一旁的废弃屋子中传来:“林寒……你终于来了!”

    小雍城中,一所宅院大门紧闭,高墙之内戒备森严,来往巡逻的武者仔细严密地监视着周围动静,只要有任何人想要擅自闯入,顷刻间便会被剁成几段。

    舞女白萍、琼华此时出现在此,而他们服侍着用餐的华衣男子正是昔日在江城中搅乱风云的秋绝。

    白萍道:“公子,据第七幕传来的消息,地位强者余肇锡与霍真正在下染城中激斗,说不定他们之中便会死掉一个。”此时她对秋绝的称呼不再是殿下或者主人,而是公子。

    白萍仍然为他捶着背,而琼华则是为他按捏着腿,秋绝挥了挥手让她们停下,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死掉是不太可能的,他们两个只要有点脑子,便不会这个时候决出生死,他们还要面对那个老家伙,若是单打独斗,他们谁也赢不了,那残图也只能让那老家伙捡了便宜。”

    白萍道:“既然他们不能自相残杀,那对于公子的计划会不会有所影响?”

    秋绝将白萍轻轻揽入怀中,深深嗅着她带有香味的长发,缓缓道:“无所谓,不管他们怎样,终究逃不脱我的棋局。从一开始我借助第七幕的手抛出阵眼的消息,他们三人便为了各自心中的贪欲纷纷前来,洪老寿命将尽急需从宝藏中得到益寿的法门,余肇锡最需要各种灵术打败浩然宗的仇人,霍真则是为了引起朱天野的管理者的重视,不管因为何种原因,一旦进入这个局,便怎样都逃不出来。”

    他将白萍松开,缓缓站起身来,踅折着来到窗边,道:“七月七日,他们肯定都会来找我,但我的特殊身份,致使他们不敢轻易出手,只能在下染城中龟缩着,而我就像是落棋人,很清楚只有这与下染相邻的小城才是最安全的,他们找不到我,所以只能等着,等到我的安排到位,计划也就差不多了。我要的,很多。”

    白萍道:“不知公子,你是怎样博得第七幕看中,让他们乖乖地送给了你白银令牌的身份?”

    秋绝道:“只是一个空头的许诺而已,不过这个许诺,可以让他们的贪婪更加具有公理,可以让他们的占据更加光明,而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琼华道:“公子所说,莫非是那残图宝藏?”

    秋绝道:“是离阳王朝的遗址才对。”

    秋绝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笑意,颇有玩味地道:“距离七月七日还有八天,这期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比如让那个不听话的交趾城主羊塔风尝尝厉害,比如让那个隐藏在交趾城中的九段武学宗师露出头来,比如设计杀掉庞路军营中几个来自金水宗的人,比如让庞路身边的人死掉几个加速战争的进行,比如传信给东部大元帅孟降炎让他看好戏,比如割掉都城那几个话多的老臣的舌头,比如让老七的手掌把控住整个都城禁卫和城防,比如让那个极有野心的武学大师徐聪做出点事儿,比如让江城的那些家伙行动快一些……”

    白萍与琼华一一听着,躬身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吩咐人去做。”

    话说徐聪自从被卞道成唬出交趾城,又在围攻卧华山军营之时遭逢大败,手下甲兵死伤惨重,便沿着交趾山脉一路向北进发,沿途经过了一处没名气的山匪小寨,果断用绝对的武力将其镇压,憋在徐家父子心中怒火一下子喷吐而出,将整个山寨一百多人全部杀光。

    徐聪将整个队伍驻扎在此,打算稍作休整后再做定论,但手下几个负责山下监察的手下竟失手打劫了大皇子秋岭进献给皇帝的生辰纲,这令得徐聪的整个领地陷入一种惶惶然的氛围之中。

    “徐樊世,你随为父进来商议。”

    “是,父亲。”

    徐樊世随着徐聪进门后,便是坐在了徐聪的下手位置,徐樊世脑袋灵活,而且实力也是七段人位,在徐聪的手下已经算是颇为不错,况且徐聪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所以凡是都会找他商议一二。

    “父亲,那几个动手抢劫生辰纲的都已经被我骗到林中杀死了,但是即便是将东西以及人头送回去,恐怕也是无法消除秋岭的怒火。世传秋岭是个不识大体恃宠而骄的皇子,一旦得知我们劫了他的东西,恐怕就会派遣这里的府兵前来围剿,我们的行踪也必然会暴露。”

    徐聪道:“我们一路来此,都是暗夜潜行,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踪迹不至于暴露,我清楚劫了生辰纲的后果,所以不会选择一条死路来走。而且那生辰纲既然劫了,哪里有送回去的道理?我们的队伍壮大还需要钱财资源,这样大一笔补给真是雪中送炭,而至于那秋岭,自然有人给我们替罪。”

第一百二十二章 揭帘词

    翌日破晓,山地的泥土软糯,山林的雾气尚浓,万物的清冷正等待着那一抹红润的曙光解救,驻扎在青云寨的近两千名布衣甲兵撤营北行,这是徐聪一行第一次白天行军,他们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全部路线皆由徐聪一人决定,如果有人注意,他们的队伍正在行路中一步步接近北边的秦王朝的都城。

    青云寨留下了十几名老弱残兵镇守,在徐聪美其名曰暂且留守的理由,他们与抢劫生辰纲的几名甲兵共同执掌青云寨,只不过这小土皇帝没当两天,就被邻近的一座山中的山匪卷携百人杀来,一番厮杀之后,青云寨中再无甲兵。

    得到某个消息前来探财的山匪几乎没有任何钱财,空空返回巢穴,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来自秦王朝官兵的严厉围剿,又是一番血流成河的屠杀,只不过官兵们也未在山中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但有人传说是山匪将东西推下了山崖后面的急流之中,于是生辰纲的迷案再也没有下落。

    七月二日,罗湖带骑兵突袭庞路军营,仰仗着堪称精密的布防图,在数万人的军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前日狄浪偷袭卧华山军营时没有做到的事,罗湖做到了,不仅烧毁了秦兵的暂时储粮点,而且将一众秦兵绕的团团转,最后强杀一千多人潇洒而去。

    七月四日,狄浪再次率领经过临时补充的三十六丙骑兵突袭卧华山军营,这次面对卧华山军营格局的突变,狄浪果断选择了分头袭杀。但这次刀枪不入的重骑兵一入营中便跌落陷坑,他们虽然本身实力强悍,但此时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甲兵将之团团围住,蒺藜在前,重骑兵从后追击,三十六丙骑兵很快就被活捉一半,另外一半则被重骑兵直接踩踏致死。狄浪见袭营事败,立马乘着重骑兵合围之际突围,身中一箭败走数里。

    此次卧华山在战术上的胜利大振军心,在保证军营防备严整的基本上,欢宴一日以示庆贺,几位统领也因为这次胜利颇为高兴,虽然战利品不多,但胜在赢了气势。

    罗湖此时正坐在伤势未愈的楚泓床边上,眉飞色舞地给楚泓讲述着昨天夜里的战况,前来送汤药的蝶也是颇为无奈地拉了拉罗湖的衣角,道:“罗湖大哥,人家还要养伤啦,周医师说不能太过吵扰。”

    若是梁津或者林寒前来,罗湖早就一句话骂回去了,但偏偏是声音极为温柔的蝶,这使得罗湖只得尴尬一笑,便站起身来将要离去。

    楚泓道:“罗湖,我想去看一下子鱼姑娘,你扶着我去吧!”

    罗湖与蝶都是一怔,蝶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去,楚泓一饮而尽,蝶道:“她的伤比你的重些,这几日都是我一直在照顾,但也是不能下床,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你如果一定要去,我这会就去安排一下。”

    楚泓道:“麻烦蝶姑娘了。”蝶端着汤碗走出营帐。

    罗湖盯着楚泓看了半天,神情跟着犹豫了半天,道:“那女子我们是见过的,之前我、姜鸣和寒子去交趾城,在流烟坊中见过她,她以一支舞曲‘琵琶十七落’差些催眠了我们,若不是姜鸣知道破解之法,我们三人极有可能就被她摄取了精气。”

    楚泓一惊,顿声问道:“这些你可没有同我们说过。她去流烟坊做什么?我记得那是一处烟花之地吧。”

    罗湖道:“我们假装被她催眠,寒子似乎听到了些东西,她要吸取我们的精气来养伤,天下能用这种方法治伤的人,能是简单角色吗?而且他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若是单打独斗我也不一定能胜得了她。”

    楚泓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罗湖道:“我知道,你此番遭遇了地位强者的劫持,有个人与你共同应对,你能将之称为伙伴,但想要结识一个人,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楚泓沉吟许久,道:“你是想说,她是魔宗女子吧,这个我知道。”

    罗湖盯着楚泓看了半天,完全没有猜想到他会就直接猜到自己想说的,而且他罗湖心中的担忧却没有停止过,他面部有些涨红,道:“你真的知道?”

    楚泓道:“还没有遇到那名地位强者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的身份,可她即便是魔宗之人又怎样,你们不会在乎,我更不会在乎,自始至终,重要的只是那个人而已。”

    罗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见楚泓不容置疑的神色,便又咽了下去,只得道:“姜鸣也完全不在意她魔宗的身份,那日他还试图开导她,只不过被李正兴那些人的出现打乱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待得罗湖扶着楚泓慢悠悠地行至环子鱼居住的营帐,立刻便被里中一片清脆的欢声笑语所吸引,罗湖轻喊了一声,蝶红着脸从帐中走出,身后跟着四名罩着黑袍的女子,蝶楚泓自然是认识的,但他却并不知道营中何时进了这几个字容貌上等的侍女,于是问道:“这几个女子何时招来的?”

    罗湖道:“她们就是寒子从柳家救回来的蛇女,她们

    的伪装能力极强,披上一身黑袍便能将蛇尾遮掩,只要没有人检查,一般人都发现不了她们与人类不同的地方。她们被寒子救回之后,就一直待在营帐之中,前日你和那位小姐都需要人照料,蝶一个人忙不过来,寒子便遣了几名蛇女过来,也同时给蛇女们找个事情干。”

    罗湖与楚泓微微向几名蛇女低了低头以示尊重,几名蛇女也是颔首行了礼,慢慢退去,蝶此时凑上来道:“这位小姐性情颇为冷淡,我没有办法与她亲近,若不是几位蛇女姐妹帮忙,我一个人也照顾不了。”

    楚泓轻嗯了一声,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我去跟她说阵话,一会儿我可以自己回去。”

    罗湖与蝶犹豫了片刻,便慢慢退去。

    楚泓掀开帐帘,缓缓走进去,因为安置床榻的地方还设置着一层布帘,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环子鱼的身影,但环子鱼好像早就感应到了来人是谁,以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的声音道:“是你吗?这几天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

    楚泓本来还想保证脚步轻悄,但听到环子鱼的声音便没必要再多伪装,于是边走边道:“周医师说我拉弓伤了双臂经脉,若是不好好调养胳膊便会留下后遗症,那几个家伙执意让我修养两天再起床,我执拗不过就拖到了今天。”

    楚泓掀开内帘,环子鱼只穿着一件内衫躺在床榻上,见楚泓进来,便转过身去,同时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冷声道:“过两日我的伤就好得差不多了,我不会留在这里的。”

    楚泓盘腿坐在塌边,道:“为什么?这里至少比外面安全,有我的这些兄弟们照应,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也都不在意。更何况,我们都经历过生死,你能来我的地方,我也须尽地主之谊对不对?”

    环子鱼沉默了许久,道:“刚才那些穿着黑袍的女子都不是普通人吧?”

    楚泓义正言辞地道:“是我的兄弟们救回来的蛇女,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虐待限制过她们,她们都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我知道那些贵族人家的爱好,但我的几个兄弟们都是正经人,只是暂时收留她们而已,从来没有拘禁行为。”

    环子鱼道:“蛇人毕竟不是人类,但是你们却能放下成见,我从她们的神情中便能感知你所言真假。之前我对妖兽之类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也与你们人类一样,存在着你死我活的心理。但是我经历了教派被毁的变故之后,霍然间便心思开阔了许多,她们其实与我没有什么差别,若是不行恶,都只是被人苦苦逼仄的可怜生灵而已。”

    楚泓颇有感触地轻叹了一声,道:“天下有很多不知归路在何处的人,正在迷茫中探寻着生存的道路。这些蛇女家破人亡后被黑道交易辗转卖到了这里,幸好遇到寒子,他们才得幸免于再一次的灾祸。而子鱼你,你也是没有谁可以依靠吧?我虽然愚钝些,虽然平日里缺些决断力,但是我想,我可以成为那个帮助你的人。”

    环子鱼一怔,身躯竟有些颤抖,她的双眼似乎酝酿着某些东西,她抬起手擦了擦,轻声笑道:“这是你新学的哄骗女子的手段?”

    楚泓也是一笑,道:“或许是吧,不过这次我想骗一骗你,不知姑娘答应否?”

    环子鱼道:“那得看你愿不愿意长久地骗下去,我认为的考察期有些长。”

    楚泓颇为欣喜,他明白他已经成功打开环子鱼的心结了,即便现在只是一点点的光芒,但是环子鱼给了他机会,这意味着他再不孤独。

    环子鱼眼球转动,面露窘色,犹豫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将你住的地方挪来这边?我想跟你多说说话,那位蝶姑娘说你的住处挺远的,不然我早就拿着匕首去找你了。”

    楚泓笑道:“好,我立刻就派人去办。我很荣幸成为你的邻居,以后叨扰多了可不要烦我。”

    环子鱼冷声喝道:“你得经过我同意才能进来,要是敢有任何逾礼的举动,我会立即拿起匕首砍断你的脖子。”

    楚泓冷汗连连,装作委屈地道:“我那不是为了保护你吗?两次也都只是握了你的手,可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举动,别把我想象成一个脑满肠肥好色成性的混蛋行不行?我的形象虽然不是很高大魁梧,至少也算得上半个正人君子对不对?”

    环子鱼噗嗤笑出了声,道:“你就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的龌龊心思吗?不许就是不许,握手也是不许,胆敢再犯,我肯定饶不了你。”

    楚泓哀叹连连,又霍然想起了罗湖说过的话,道:“子鱼,问你点事儿,在我们遇见的前一天,你是不是寄身在交趾城的流烟坊中?”

    环子鱼面色一紧,转过身来,与楚泓四目相对,急切道:“我不是那里的风尘女子,我只是为了寻找……”

    楚泓打断环子鱼继续说话,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是的,也不用同我解释这些,我其实想说那天你

    遭遇的事,你遇到的那几个人,其实就是我的兄弟。”

    环子鱼身躯一震,道:“你是说,一个小白脸,一个魁梧大汉,还有一个身型与容貌都很普通但是言语不凡的人?”

    楚泓呆怔当场,被环子鱼的描述弄得有些懵,小白脸肯定是面容俊朗白皙的林寒,魁梧大汉指的是身型健美的罗湖,至于那个身型与容貌都很普通但是言语不凡的人应该便是姜鸣,但若是让他们三人听到环子鱼这种描述,指不定会暴躁成什么样。

    楚泓道:“应该就是了,他们竟然都知道你魔宗的身份,不过也因此交涉起来颇为顺利,我还要向你申明一件事,那日出现在后面的三人并不是跟他们是一路人,他们也从没有想要设下圈套对付你,当时的情况只是碰巧而已。”

    环子鱼道:“你这是打算洗白他们?不过也没什么洗白的,当时是我想要吸取他们的精气为自己疗伤,他们才会出手对付我,而之后那个人对我说了许多话,我倒是没有什么厌恶感觉,既然他们是你的兄弟,让他们不要再来招惹我就好了。”

    对于环子鱼的冷漠腔调,楚泓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明白这是她长期以来被人欺骗陷害而形成的本能,并不能用平常手段改变,既然短期内无法改变,他也不用费心思做什么,楚泓道:“你这样说就好了,只要不是完全的敌对状态就好了。对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环子鱼听到这话,立刻又转过身去,将被子往身上来了拉,道:“没什么,外伤都微不足道,就是内伤严重些,现在也一直喝药修养,想来很快就能恢复了。”

    楚泓苦笑道:“有必要防备我防备到这种程度吗?我又不是色狼?”

    环子鱼愣了愣,义正言辞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楚泓汗颜。

    卧华山军营另一边,姜鸣与林寒面前则是站立着六名蛇女,林寒手把手地教她们学习格斗技巧,这也是一众蛇女所请求的,理由是可以保护自身无虞。林寒无法拒绝,便在闲暇之时,带着姜鸣前去军营边上的山林荒地中教导练习。

    纠正一名蛇女使用匕首的姿势,姜鸣坐下来休息,望着林寒道:“你真的想将他们教导成杀手?我很清楚,这并不是什么防身之术,而是真正的搏击杀人技巧,她们却是有求于你,但你能答应得如此勉强,甚至还要拉扯上我来帮忙,足以见得那个请求并不简单。”

    林寒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瞒不住你,但是她们毕竟不是人类,即便将他们送往卧华山中,其他人也不大可能与她们安然相处。她们的请求是留在我身边,但是想要正大光明地留下哪有这么容易,想要让全营将士承认,想要让老津同意,这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姜鸣道:“所以你想要将她们训练成一支暗杀队伍,然后让她们建立功勋?可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她们训练成暗杀高手,这几乎不太可能啊。”

    林寒道:“有可能,她们蛇人族群虽然人数不多,但全族几乎都有善战的本能,对于武道技巧的掌握速度远胜常人,听说成年男性蛇人更是具有着非同一般的能力,与同段位的武者比斗之时往往能做到碾压之效。而且从这几日的教导中,我也隐隐察觉到了这种本能,怪不得九野中不断有人扬言要屠尽蛇人族,他们应该是忌惮蛇人族扩张对他们造成威胁,或者是觊觎蛇人的这种本能想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这时身姿妖娆的蛇女海洛缓缓走近,因为这四周都有着林寒的心腹监管,所以这些蛇女都褪去了黑袍伪装,她们一身黑色的露脐抹胸,再加上天生的艳丽容貌,足以惊艳无数人的眼睛。

    海洛微微向两人躬身行了行礼,笑道:“林寒大哥,我感觉我对短匕的应用已经很不错了,我演示给你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告诉我,我会及时改正的。”

    林寒挥手将海洛叫过来,道:“海洛,暂且休息一会儿,我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可要如实回答。”

    海洛站在林寒面前,道:“林寒大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知无不答。”

    林寒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海洛道:“挺喜欢的,不用被那些人当做货物买卖,也不用被关在笼子里观赏,也不用被鞭笞脚踢,我们现在本就无依无靠,林寒大哥费心照顾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我们哪里还敢有别的奢求?”

    林寒与姜鸣相视一眼,前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你们都在努力的活着,但是这里很多人的观念都没有与时共进,现在并不适合你们长居,他们很有可能会伤害你们。若是有一天能回到蛇人族了,却不必执意为了报答我而留下,你知道了吗?”

    海洛听后颇为伤感地抬手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我们会听从恩公的话。”

    海洛缓缓退回去,她的眼神中有着一抹忧伤荡漾,这种忧伤经久不散。

第一百二十三章 偃旗夜

    七月五日,庞路亲率大军出击,集合兵力三万人围歼卧华山军营,梁津下令坚守不出,整整一天一夜的围攻,重骑兵拦与重甲盾兵拦挡在前,致使这三万大军难进一步。庞路派军士辱骂,却被敌营中的长弓手射杀当场,几次三番甚至派出了一名六段人位的武者,仍然没有免除被一箭射倒的厄运。庞路只得放弃诱敌出营的想法,而派遣几员大将同时向着各个营口发动突袭,无奈重骑兵与重甲盾兵的防御能力太强,徒然消耗了兵士体力,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七月六日清晨,林寒率一支轻骑兵东出营门,直破庞路阵列,杀敌数百,遭遇李正兴的贪狼骑拦路,折回军营。正午时分,罗湖带领甲兵布一字长蛇阵,打破围军的壁垒,银枪虎娄终迎战,被长蛇头尾相击,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姜鸣突然带军杀入,差些取了娄终的人头。一支长弓手军队同时在暗中运动,在姜鸣带兵出营之时,朝着一众没有盾兵保护的地方甲兵乱射,箭雨到处无数人仓皇而逃。林寒与梁津乘机杀出,全面破开围营之兵,在乱军之中,敌将孙桡、罗曜华、邓准引兵冲杀,却被梁津的重骑兵冲散开来。

    傍晚时分,卧华山军队全面发起反攻,在超过自己两倍的兵力下,大败庞路三万甲兵。双方大军的厮杀在战鼓之中持续进行,即便前时惨败,但庞路所拥有的兵马数量足以弥补其中的损失,但就在大战愈发白热化的时候,一支骑兵竟从交趾城中奔出,却是慕涯早先布置的布衣伏兵,从后方将庞路军队捣了个稀巴烂,庞路只得暂时率军退回交趾城中,以小雍互为犄角,以御卧华。自此,交趾平原大战落下帷幕。

    羊塔风主动撤回了所有城防士兵,真正将交趾城的守备交给了庞路,但此时的庞路却早已经心急气躁,面对这场以多敌少的战争,他败得没有一点脾气,甚至连作为剿匪总督的气度都拿不出来,其他将领也是士气低糜,难言雄壮之辞。

    一名哨探奔入禀报道:“回总督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卧华山军营中所有的军力调配全由一人负责,他是卧华山二统领梁津亲封的军中参谋名叫慕涯,梁津只管理军源军械,但慕涯却是掌管了所有的兵法计谋的施于。据可靠消息,罗湖布置的一字长蛇阵便是慕涯摆出来的,长弓手破围也是慕涯的计划,甚至藏兵于交趾城也是慕涯亲自完成的。”

    庞路抽出佩剑,一剑将案牍劈裂,怒喝道:“消息里传来慕涯不到二十五岁,用计竟如此狠辣,卧华山营中统领都是如此年纪,其战力也十分强大,他们带出来的所有兵种都各有特点,不止我手下的普通士兵难以与其争锋,甚至连将领都比不上他们的将领。若是卞家卞道成在这里,本督之战何至于此败得如此惨烈!”

    庞路言外之意便是责骂一众将领无能,面对这种嘲讽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之辈纷纷低下了头,邓准与赵最羞愧难当跪在了庞路面前,最为憋屈的当属孙桡,他还尚未用自己的能耐打出应有的气势,便被上千名重骑兵纵横喝退,在之后的战斗中也一直没有机会力挽狂澜,甚至在功绩上还不如受伤的娄终。

    孙桡道:“师叔,弟子孙桡愿意再率一支兵马,与娄终、狄浪直捣敌营,若无功绩,甘受军法。”

    还不待庞路发话,一旁的吕刑阳冷笑道:“一路败退,甚至连头都没敢转过去,既然当了败军之将,竟还敢大言不惭,真是不知所谓。”

    “你……你有胆再说一遍!”孙桡怒目圆睁,有着血手修罗之称的他何曾受过这种羞辱,立即站起身来,拔出腰间佩剑,直指吕刑阳,若非有庞路在此坐镇,他恐怕会暴起击杀吕刑阳。

    狄浪站起身来,直视着孙桡,道:“现我军新逢大败,军心不稳,哪里有军队让你去直破敌营?孙桡师兄,娄终师兄身受重伤,你似乎看不见?我是快剑者,哪能随你冲锋?你这是要将我与娄终师兄的命也送出去吗?”

    孙桡大怒,他虽然知道狄浪一直以来对他不服气,但竟未想到狄浪竟敢当着庞路的面驳斥他,要知道在离开金水宗的时候掌宗长老可是特别叮嘱过,一切行动全权听从孙桡的命令,狄浪怎敢行如此行径?

    “够了!”庞路眉头紧皱,喝斥道:“内斗之将,没有好的下场,我都在这里,你们都要争个输赢,若是我不在,你们是不是就要大打出手了?”

    “狄浪知错,望师叔息怒!”狄浪在第一时间躬身颔首,表示了自己严听军令的形象,孙桡暗骂一声,也是随后行礼认错,但明显在庞路眼中已经产生了不同的对比。

    庞路道:“当下之急,在于整顿三军,重新布置城防,如今我们进入交趾城中,背临数十万百姓,若是再败,只怕皇帝陛下都不会再信任我们。各位将军,你们说说,接下来我该怎么布置兵力?”

    邓准道:“末将以为,应该先与交趾城主打好关系,并且组织安定交趾百姓,而我们的粮草也因为被罗湖

    袭营烧毁了大半,所以现在只能将这责任交托给羊塔风城主帮忙。”

    庞路点了点头,道:“邓准将军所言甚是,还有没有别的方面的建议?”

    吕刑阳道:“既然羊塔风将城防的任务全部转交给了总督,我们也应该给予羊塔风足够的信任,将守城军队的部署权分出一半交由他把控,而至于守城之事,如今卧华山的山匪完全占据了交趾平原,已经具备了与我们决战的能力,我们军中士气低糜,更应该以退为攻,养精蓄锐。”

    庞路道:“言之有理,吕刑阳将军的想法甚合我意,若是各位将军没有异议,便按照这种策略先行修整,待数日后再与匪军决战。”

    孙桡三人只是普通的武者,虽军中之事所知不多,所以也不敢妄言其他,赵最、李正兴、罗曜华附议,于是庞路宣布道:“众将听令,自即日起,全军在交趾城中休整,赵最将军与狄浪将军在小雍城中镇守,未下军令不得出城迎敌。”

    比起庞路军营中的萎靡不振,卧华山军营则正在欢呼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被庞路的数万大军压制了许久,终于凭靠着一次大胜将局势强力翻转,驱尽秦兵之日已经不再是遥遥无期。

    夜深,但是姜鸣还没有休息,明日他将要前往下染城中,会秋绝之约。他还记得,数月之前,秋绝与他莫名其妙地结拜,然后又以梅雨柒和江城五大家族威胁,使他不得不答应那个承诺。在生死之际,姜鸣需要去救秋绝一次。姜鸣不会认为此次邀约只是喝茶叙旧,于平静之中,有着血腥的风卷袭来。

    这时林寒没有打招呼钻进营帐来,看见姜鸣在擦拭方辕戟,问道:“明日,你真的要去赴四皇子秋绝的邀请?”姜鸣淡然一笑,道:“难道你觉得我明天会去青楼找乐子?”

    林寒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鸣愣了愣,道:“你这玩笑可是送命题,虽然我不太可能去做。”

    林寒道:“之前听你说,在江城的时候,秋绝与你结拜了,那此次邀你的目的为何,你可知道?”

    姜鸣道:“怎会知道?秋绝行事极为高深,当时在江城谈笑间便能让我四处掣肘,被人称为‘绝代智谋’的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些非凡的手段?而且楚泓也曾经说了,那名地位强者也在找一个人,根据他寻找的方向来看,必然就是秋绝。但秋绝与地位强者有何联系,根本没有人知道,说不定秋绝正在谋划着杀掉那名地位强者。”

    对于姜鸣的玩笑,林寒只是淡然置之,任何没有达到地位的力量想要与地位强者对抗,那基本上就是以卵击石的结果,姜鸣只是戏言,他也只当作戏言。林寒道:“那地位强者可能还没有离开下染城,危险还仍然存在。”

    姜鸣将方辕戟立在兵器架子上,自斟了半杯茶,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要不你陪我去吧,我却是没什么把握,而且我有种感觉,秋绝远比那两名地位强者要可怕。”

    林寒道:“这两天军营之中军务繁忙,光靠老津与罗湖怕是处理不来,我没办法离开。”

    姜鸣笑道:“那就算了,我让楚泓陪我去,他的伤也好了一些,去了多有能有些关照。”

    林寒微微一顿,道:“万事小心,打不过就跑,没必要跟不是敌人的人争个输赢,秋绝固然所谋甚大,但与我们无关,我们只是要守住卧华山这三分地皮而已,与他在利益上没有太大冲突。”

    姜鸣道:“好,那你去吧,我也要早点休息,不然明日若真的遇上了不得不战的局势,没有了力气就糟糕了。”

    林寒点了点头退出营帐。

    林寒注意到了姜鸣眉间的担忧,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将要执掌山河的人,不论是格局还是硬性能力,他都比不得秋绝分毫,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想与他同行。

    她会来吗?应该会吧。

    林寒安静地回到了营帐,心中却是宁静不下来。

    姜鸣随后便去见了慕涯,很多天没有与他闲聊一二了,慕涯喝了两杯酒,但姜鸣却突然显得很拘束了。

    姜鸣道:“慕涯,你说我应不应该将夷忧接过来?”

    慕涯饮了一口酒,道:“怎么,想了?”

    姜鸣道:“我答应了她不会离开,但却是因为卧华山的战争离开了,我没法看着林寒他们独身在战场上与敌厮杀,我相信这是一次我不得不参与的战争,我必须为了兄弟们而冲锋陷阵。只是,我始终觉得,这次战争比我想象的艰险,自从上次我被神秘黑衣人险些刺杀,我便更确定这个预想,所以我不敢让她赴险。卧华山中虽然孤独,但,至少是安全的。”

    慕涯再饮一口酒,道:“谁知道你的感应会不会发生,若只是现在的情况,我倒还应付得过来,让申小姐呆在你身边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我也是有私心的,我的妻子也在卧华山中,从表面看起来,留在卧华山中对于我倒是方便不少

    ,不过我实在想不通申小姐的心思。”

    “你有心事?”姜鸣盯着慕涯犹疑的双眼,看了一会儿,转而苦笑道:“我竟然还有空管你的事,真是醉瞎了我的眼睛,你还是不要同我说话了吧。那明日我与会秋绝,你有没有其他的建议。”

    慕涯再次饮了一口酒,将酒坛往地上一扔,道:“不知道,我哪里有这么多智谋?要是问吉凶,你得找八卦道士;要是问行止,你得找风水先生。我却给不了你答案,到头来还是得你亲力亲为、亲身经受。”

    姜鸣感受到了慕涯情绪中的异样,沉吟了许久,道:“你怎么了?”

    慕涯道:“三口酒,便无归期,这应该是一种诅咒。”他站起身来,提着空酒坛走了出去,背对着姜鸣道:“我本可谋天下居,却只能行于一座城池。而你,姜鸣,你是要走遍三垣九野的人,但我很想知道,你是否放得下心中的江湖与佳人?”

    慕涯走了出去,营帐中又剩下姜鸣一个人,他仰头倒在地上,慕涯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于是又开始想与申夷忧的种种经历,甚至从黄石开始回忆走过的路,像是一幅幅画中的景象一样,陌生而又熟悉。不知何时,恹恹地,他闭上了眼睛。

    在傍晚偃旗息鼓之际,姜鸣找过楚泓一回,将七月七日的安排叙说了一番,楚泓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定。即便他们要去的是下染城,即便那名拘禁他的地位强者有可能仍然在那个地方,但是为了陪同姜鸣,走这一趟却是值得的。

    唯一让楚泓担忧的,便只是卧伤在榻的环子鱼,趁着各部军营都在整备,他便端着从炊事那里亲自烹制的骨汤,缓缓走进了环子鱼的营帐。

    “谁?”

    环子鱼掷出一只茶盏,砸在帐门前,楚泓慌于躲避,差些将骨汤洒掉,堪堪稳住身子,道:“明明知道这军营中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用得着这么警惕吗?”

    从内帘后传来环子鱼的声音:“看你贼眉鼠眼的,都快到了休息时间,你却要闯入我的居处,一看你就没有什么好心思。”

    楚泓大喊冤枉,苦笑道:“亏我还亲自去炊房给你炖了一碗骨汤,竟落得如此下场,我这做好事怎么就没有好报应啊?”

    环子鱼半坐起身,道:“进来吧,要想落得好报应,也要人处事君子,一直做个无赖,我想将你的形象构想的好一些都做不到。”

    楚泓掀起内帘,却见环子鱼只穿着一件纯白的内衫,立马转过头去,同时解释道:“这次不关我的事,是你让我进来的。”

    环子鱼被楚泓这举动逗得笑了起来,道:“帮我把榻边的短衫拿一下,我披上再同你说话。”

    楚泓努力不去瞥向环子鱼,手忙脚乱地提着她的短衫递了过去,听见环子鱼说了一声好了,便转过身去,道:“你这算是调戏我吗?”

    “别这么矫情了,因为是你,我才显得随意了些。”刚说完这话,环子鱼便觉得话中失礼,于是又道:“ 反正你别乱想就好了,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希望你也变成讨厌的模样。”

    楚泓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坐在了榻边,将骨汤缓缓端了过去,道:“尝尝怎么样?白天大战不歇,估计你也没有办法休息,吃的东西也没有人能够管顾,趁着这会儿赶紧喝点骨汤暖暖身子。”

    环子鱼接过去,拿起勺子喝了几口,道:“军营这会才安静下来,你不用去处理军中事务吗?”

    楚泓道:“我交给我的副将处理了,毕竟我不太擅长做这些事,而且我有伤在身,不太适合大晚上还在各军营中游走。”

    环子鱼望着楚泓的胳膊,目光怔了怔,道:“你今天又参战拉弓了?胳膊上都有血渗出来了。”

    楚泓嘿嘿一笑,道:“那些秦兵着实可恶,围攻我们军营不得入,便派人前来挑衅,几名副将都忍不住要杀出去,我便拉弓射杀了挑衅者,也算是为军营做了些事。”

    环子鱼道:“我的伤都好了一些,你却又伤势加重了,我这里有些医师留下来的绷带与伤药,你若是信得过我,我来帮你换药包扎一下。”

    楚泓犹豫了一下,嬉笑道:“那就麻烦了,能让你这种美人给我换药,也算是人生一件乐事。”

    环子鱼一巴掌拍在楚泓的背上,道:“想要我帮你就少说话,要不是我习惯了你这无赖腔调,说不定便会趁着换药的时候将你勒死,让你口中没有什么好话。”

    楚泓道:“我这人很随意,想到什么说什么,若是子鱼姑娘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不过,在你面前,我很想将这种话说很久。”

    环子鱼微微脸红,轻斥道:“自己脱衣服,我只是帮你上药包扎,可没有闲心伺候你宽衣饮茶。”

    只是环子鱼的通红脸颊却暴露了许些东西,楚泓看在眼中,享受着难得的身心闲逸。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七夕日

    七月七日,题曰七夕情。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

    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神情眉目含愁,立于卧华山崖前远望,透过那群山重叠,似乎可以看见那远处不远的平原,那个人应该便在那里。

    她小的时候善于舞弄明月,也有着调素琴的爱好,长大一些便不再喜欢那些束缚人的东西,就像是房间内外的牢笼,就像是整个家族给她戴上的手铐脚镣,她不喜欢便不再愿意做,即便她忧愁满心,也不需要人宽解慰藉。

    她孤身穿过千里风尘,远走山水来到寒武关,以蝶蜕之术化为男子外貌,整日沉醉于饮酒闲聊,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前时忧愁。但当姜鸣的出现,失龄峰中舍身相救,百鬼夜行之中侥幸活命,她突然才觉得余生尚有美好的东西能胜过醉酒。

    幻中红裙看尽真假,他愿意将她从纷乱的旋涡中救出,铿锵军列十日为友,驾舟渊流醉酒于寒春,之后火涟洞中相思而见,小雍城中花灯光晕下一吻情深种,玉影仙琉是他送下的礼物,可那晓夏夜残香却令人断肠。

    申夷忧身在卧华山中,每日思想着这些旧日的故事,她很清楚姜鸣为什么将她丢下,可是他却不是真的懂她,若是经历过黑暗,便不愿再让光明远去。姜鸣为了守护而将她独留,为了兄弟与追寻而远赴战场,这时的姜鸣仍然是姜鸣,这时的申夷忧却再添了情绪。

    忧愁仿佛天生就有,伴随着婴儿呱呱坠地便为家门不幸作了预兆。焦虑便是独处便有,何谓独处?无他无江湖。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前日她心痛如绞,她发现她与他的心好似连接在一起,她分明能感觉到一柄冰冷的刀刃刺入了心脏,即便归路哨骑传来的消息只是姜鸣负了伤,但她却知道,那伤很重。

    申夷忧在犹豫一个问题,她想要离开卧华山,她想要寻找到姜鸣。是的,只为寻找,虽然她从未丢失。缭绕在她心间的复杂情绪如狂浪翻涌,他所说过的‘念子忘忧’曾让她笑靥如花,可是似乎一旦被那种忧愁锁定便无法脱身,她亲尝其中苦涩,深知其味,畏之如虎。

    她手中握着当日在小雍城中姜鸣送给她的零玉,只是一块与拇指一般大小的水滴型的吊坠,其玉翠**滴、玲珑剔透,玉坠的中心位置有着一抹宛如游云的红丝,这便是传说中邙零公子一泪山川喋血的证据,这种红丝做不得假,也不知真的是幸运,还是上天注定的情缘,姜鸣竟然能在那种小地方找到零玉这般珍贵的东西。她珍之如手足。

    她想若是姜鸣有所感应,他手中的另一枚零玉也会传递她的思念,这种思念是自从他们真正的承认对方之后才有的,至那夜情根深种**暗渡,便真正的无法分离。零玉象征着绝对真切的深情,在捉摸不透的人性之中,姜鸣能以一颗炽热的心将她身上的寒冰消融,不是因为有零玉佐之,那悠长岁月若有人陪,她只希望是他。

    她的心神颇为恍惚,她望着远方,承接着来自山崖的风,像是无声的雕像,木讷而不知何语。

    今日是三垣九野中一个被共同承认的节日,七夕共度更像是情侣长相厮守的承诺与诅咒,她心中的怅然与惘然更胜昨日,但是没人看见。她唱词七夕,即便唱的不像是小时候那般音色娴熟,但她边唱着边留下了眼泪,就像是往日无依饮醉,看不到心中所需,只是看到了“云阶月地,关锁千重”。

    何谓莫是离中?等申夷忧将万山看穿,将游云望断,将心怀寄于鱼雁,总想着相逢叙情中事,可是心情却糟糕一片,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申夷忧掩面,在这居民区的最后面,几乎没有人会前来,背临山崖,其势险峻,早有人嘱咐莫要靠近,可是她心神恍惚,却不知是在现实还是梦中。她失足跌倒,直下山崖,即便迅速反应,手仍旧没有抓住崖边的草木,这一刻,她望着青天,竟多了几分几分坦然。这样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最让人心痛的不是离愁别绪黯然**,对于申夷忧来说此时见到姜鸣已经成了一种奢望,因为她的生命已经无力抓握住那道救人的绳索,或许这场意外便会终结她困苦与为难的一生,她还是惘然,没有再见他一面。

    与此同时,一道纯白色的流光划过山川,托起坠落的申夷忧,虚空而行,在一座陌生的山崖上停下。

    一名身着舒展白裙的蒙纱女子像是仙人一般站在申夷忧身前,她束发三千青丝垂落,她目如泓水暗有秋波,她纤腰一握如流纨素,她白裙一袭似染云烟,即便蒙纱也掩饰不住那白皙动人肤色,她手中有剑宛如玉竹,形止温婉,声如碧潭,即便是女子看来怕都是要动心几许。

    “你没事吧?”蒙纱女子

    轻声问道,申夷忧心神缓缓恢复,痴痴望着眼前女子,竟是夸张地呆怔住了,与眼前女子相比,似乎她的容貌也变得稀松平常太多,她不由得问道:“你是仙子?”

    蒙纱女子淡然一笑,道:“这应该是登徒子所说的话,莫非你也要说对我一见倾心?”

    申夷忧问道:“刚才是你救了我?”

    蒙纱女子轻嗯了一声。

    申夷忧又道:“那你是……”

    蒙纱女子微微一怔,道:“地位修者,扈江离。”

    地位修者?申夷忧打量着眼前女子,根本无法从其容貌查探出年龄,她申家也有着地位修者,不过是家族的几个掌权者,此时早已经是接近百岁白发斑斑,最年轻的地位境界的叔叔也已经将要知命,哪里能落得如此年轻相貌?申夷忧不由得有些吃惊。

    那蒙纱女子好像知道申夷忧心中所想,笑道:“我与你一般年纪,可能大你三四春秋,当然你也不用有什么感慨,我们所经历的环境不同,成长方式也各有差异,但对于武道修行这件事,却是后天的努力更重要些。”

    申夷忧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惊讶这些,而是觉得你能飞行,很是厉害,我曾经听人说过,地位之境虽为仙灵,但并不能掌握完全的飞行之术。”

    扈江离道:“确实是这样,不过那些都不过是古籍中与普通人的说法,任何地位修者只要能学会对元结的着真正掌控之法,便能实现短暂滞空,而地位修者只要能达到七重地位,便能够修行关于飞行的灵术,或者领悟一些道法,而只要达到九重地位,便能够强行运用虚空之行。”

    申夷忧道:“多谢救命之恩,还以为我就会那样跌落山崖,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了呐,这个世界我还有个人不愿意离开,要是死得这么容易,倒是对他太不容易了些。”

    扈江离见这女子对修行并没有什么兴趣,关注的也只是自己的事,也不在乎她失礼,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申夷忧犹豫了下,道:“我想去那里。”那里是交趾平原,卧华山与秦兵交战的战场。

    扈江离没有说什么,莲步踩虚空,素手轻招,申夷忧便随着扈江离化作一道流光远去。这一去,如痴如梦。

    姜鸣背着方辕戟,戟刃擦得十分干净锃亮;楚泓握着十石精筋铁胎弓,背上背着九支铁箭。他们入下染,在来人的指引下,入了一座酒楼,场景与江城那一幕格外相似,姜鸣轻捂了一下胸膛,他的伤并没有痊愈。

    “贤弟,好久不见,快快请坐。”秋绝一身白衫,远远相招,这次的佣人不再是江陵郡郡守林全峰,而是一名颇为风度的中年男子,白萍与琼华站在秋绝左右一言不发。

    看到眼前一幕,楚泓低声笑道:“这秋绝皇子看起来并不像是那样凶恶,怎么突然觉得你更像是恶人。”

    姜鸣明白楚泓的性情,也是淡然一笑,道:“这种人才可怕,若是一会儿有事情发生,可以让你打头阵。”

    楚泓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吧,今日我带了九支铁箭,想来就算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难以应付了,放心好了。”

    姜鸣道:“带你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泓笑道:“其实你还没有见过我的真实实力,我的七空箭并不止这点威力,现在用的只是铁胎弓与铁箭,平日里更是普通的硬杨木弓与羽箭,但之前我与林寒他们在游历之时,曾遇到一个铸器大师,他为我们各自铸造了兵器,寒子的银白刹螭枪,老津的捣马柝长槊,罗湖的白虎铖牙刀,以及我的七支七空箭。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把握真正地动用那七支特殊材质的箭矢,所以平时都是用的普通羽箭。”

    姜鸣道:“那你有没有测试过,你那真正的七空箭的真正威力有多强?”

    楚泓道:“应该很强,强到我无法估计,因为铁胎弓驾驭的铁箭便足以对九段人位武学宗师造成伤害,更强一层的七空箭很有可能会直接射杀九段人位。当然,我如果能射出那么一箭,估计就得躺在病床上个把月,甚至面临着无法拉弦的危机,这种事我不太会尝试。”

    姜鸣暗暗思忖,对楚泓这手七空箭更是无比佩服,眼见着走近秋绝,遂说道:“不用再说了,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应付过去吧!”

    白萍与琼华亲自斟酒,姜鸣与楚泓落座,各自端起酒杯,与秋绝相碰而饮,场景似乎看起来异常和谐,全无任何异样。

    秋绝笑道:“这位应该便是卧华山的八统领楚泓吧,果然仪表人才人中龙凤,本皇子倒是很想见识一下楚泓兄弟传闻中能一箭杀八段的七空箭,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

    楚泓卸下弓箭,放在一边,道:“殿下言重了,七空箭又不是什么神技,并没有什么博人眼球的地方,若是殿下想看,我射一箭就是了。”

    秋绝笑道:“那就请楚泓兄弟试射大概五百米外的桅杆,不知可否?

    楚泓道:“我的铁箭不射死物,还请殿下拿来普通的羽箭,让我试射。”

    秋绝道:“拿几支羽箭过来。”

    话音刚落,只见从楼上的顶梁处跃下一道黑影,手中拿着三支羽箭,站在了楚泓面前。姜鸣与楚泓都是一惊,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黑影的动作,在黑影落地那一刹那他们才反应过来,只是秋绝手下一名跑腿的,都有着如此强悍的实力,怎能不让他们两人吃惊?

    秋绝道:“楚泓兄弟,可以开始了。”

    只见楚泓一把拿起黑影手中的羽箭,三箭上弦,仅仅一瞬间的瞄准,便羽箭脱弦,直向桅杆射去。那是城中官兵用来检测风向的桅杆,杆上有一面红旗,三箭飞过,旗未落,杆未断,但羽箭已不知所踪。

    过了片刻,又一名黑影霍然出现,单膝跪在秋绝面前道:“回禀殿下,三箭全部射穿桅杆,杆上留下了三个拇指粗细的贯穿箭洞,三洞只见距离大致相同。”

    秋绝笑道:“好,楚泓兄弟果然是好能耐,古人百步穿杨也难,但自从先辈发明劲弓与三角箭簇,同时研究出一整套箭术知识要领,便出现了大批能将箭术达到两百米白发百中的能人,还有少数人能够在三四百米距离命中箭靶,但能将羽箭射中五百米外的目标物的人物极少,楚泓兄弟当是秦王朝箭术第一人。”

    楚泓连连谦虚,一旁的姜鸣敏锐的注意到,方才他们上楼的时候站在秋绝一旁的中年男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楼中,这令姜鸣暗生疑窦,他的心中有了另一个猜测。

    交趾平原的卧华山军营,几位统领忙于军务不得闲暇,林寒却在忙碌了一大会儿之后,将肩上的任务尽数交给了骆风至,而他却美其名曰训练蛇女的武道技巧,借故来到了靠近交趾山脉的一处荒僻角落。

    林寒手中握着一块浑黑色令牌,温凉的触感令得他的精神格外清醒,他痴痴地望着令牌上的嵌金红漆字样,陷入了一种呆怔的状态,自语道:“羿玄,我到底该不该去……”

    这是在先前一名蒙纱女子交给他的,在一个古渡口,她一身纯洁,像是九天落下的仙子,蒙纱不掩倾城色,他从未像那时那般痴迷于一位女子的容貌。除了容貌,更令人称奇与惊叹的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纤尘不染的气质,似乎世上没有任何事物能与之相比。

    林寒问道:“你是……”

    蒙纱女子道:“我来自太微垣羿玄宗。”

    林寒道:“我是问你的名字。”

    女子道:“如果你只身在凡俗,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林寒道:“我相信我不会甘于平凡。”

    女子将一块黑色令牌扔过去,道:“如果你以后想要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可以来羿玄宗,这里虽然不能直接给予你强大的力量,但能让你的道路不再迷茫。”

    林寒道:“要与你并肩同行需要如何实力?”

    蒙纱女子神情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说这种轻薄之语,在羿玄宗中也经常有优秀的男子向她表白,但碍于她强大的武道实力与令人不得不低头的地位,皆是表现得极为委婉,即便是其他宗派的翘楚也只能以礼相待,但这日却没想到被一名没有达到地位的凡俗之人驳了礼,并且可以视之为“登徒言辞”地莽撞问话,这令得她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林寒见女子没有回答,便又道:“我还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蒙纱女子冷脸淡漠道:“你可知我们之间的差距?在这三垣九野,即便是三垣之地上界宗派的嫡传子弟,也不敢如此失礼,即便是一些大宗派的宗主见到我,也得颔首低头以示敬意,但你只是一名人位武者,有什么底气敢于问我姓名。”

    林寒抬起头,铿然道:“他们不敢的,我敢;他们不能的,我能。天下之人,无非血肉,与我有何不同?我的名字是林寒,请记住,若是有一日,我来到你的眼前,请给我机会。”

    蒙纱女子暗暗吃惊,对于男子的狂妄之言,她竟突然多了几分信任,她嫣然一笑,道:“我叫扈江离,这一次我是以我自己的身份站在你的面前,希望你能成为我的朋友。”

    事隔经年,林寒依稀记得当时蒙纱女子的话,不,很清楚。对于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很清楚,那时罗湖、楚泓不在,他也还没有认识姜鸣,那时的他,是这半生觉得自己最有力量的时刻。因为他坚信,他能做到。而她,与他结交。

    林寒握着羿玄宗的黑色令牌,痴痴道:“当日她给我留下了一缕元结在这令牌中,如果她愿意告知她的行踪,会暗中将元结唤醒,这样我便可以得知她身在何处。我用精神努力感应到令牌中的元结,她似乎,正朝着这里前来,说不定我便可以再次看见她。”

    白面君子,卧华山六统领,从不染女色。

    从来没有人知道林寒的心思,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心中藏着一位仙子。

    这日七夕。

    应天晴。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尺剑教乾坤休

    “这是我特地派人从都城拿来的翡翠双蒸,即便是皇宫之中都找不出十坛,这种酒酿造方法极为复杂,其色玉洁冰清犹如翡翠,味道醇滑绵甜、余味甘爽,虽然比起军中烈酒少些霸道,但却是极为讲究。”

    秋绝命白萍与琼华为姜鸣与楚泓斟酒,酒至杯中便有一股冷气逸出酒杯散入空气。姜鸣在寒武关饮酒甚多,在江城中也因为梅雨柒的礼待尝了许多风味,只不过之后在交趾城、卧华山中有申夷忧相伴,有了渊流醉酒误事之鉴,不敢再轻易醉酒,这日端起这翡翠双蒸,便感受到一股清冽香味窜入味蕾,好一番细品之后,仰头将杯中酒灌入口中,只觉得煞是痛快。

    姜鸣笑道:“秋绝大哥,这一幕似曾相识,当日在江城之中,我好像也有过这种待遇,而且还能见到白萍、琼华两位姑娘献舞一支,不过我却记得当日似乎并不是太过愉快,不知秋绝大哥今日想要表演什么戏码?”

    姜鸣话中所指极为广泛,既是影射上次在江城中秋绝的谋划,又是在暗中宣泄自己的不满,并且姜鸣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不很明了,秋绝的目的至今都没有显露,这令得他难以应对,所以他要做的便是尽快将秋绝的真实意图引出水面,好做必要的准备。

    秋绝却是淡然一笑,道:“贤弟若是觉得没有兴致,让白萍与琼华单独为贤弟舞一段便可,何至于影响了心情,至于今天这酒真也不是白喝,想来过一会儿贤弟就知道我的意思了。”

    姜鸣突然声音变得冰冷起来,双目直直地射出无数道凌厉的光芒,道:“秋绝,你绝代智谋固然凶猛,但若只是想从我这里谋得好处,从而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想我还是有着拼死一搏的力气的。”

    姜鸣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倒是将楚泓吓了一跳,姜鸣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冷静稳重的性格,不知今日方饮了一杯酒便已经面露不耐,他却不知自江城一宴之后,姜鸣已将秋绝视为眼中大敌,对于秋绝神秘莫测的手段,姜鸣完全猜不出什么招数应对,他所能做的便是言辞激怒秋绝,使之加速秋绝的计划。

    楚泓拉了拉姜鸣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姜鸣,不要太过冲动!”

    秋绝却好像没有觉察道酒桌上的氛围变化,反而朗然大笑起来:“贤弟真是喜欢开玩笑,平日里倒是个冷静沉稳的心性,今天却是微尝了一口酒便醉后胡言,为兄自然不可能让你有机会找我拼命的,自从上次你答应在危机时刻救我,我便日日念着贤弟的好,到了今日我才忙里抽闲找贤弟叙叙感情,倒是为兄的不好,我在此向贤弟致歉了。”

    姜鸣瞬间泄了气,面对自己的咄咄逼人,秋绝却拿出平常姿态对待,似乎没有将自己的怒火当一回事,这就等于姜鸣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松软无力的一拳没有伤到对方,反而将自己的锐气折断了。

    姜鸣轻喝道:“好啊,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今日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固然有绝代智谋,但却仍是人心。”

    秋绝亲自弯身为姜鸣倒了一杯酒,笑道:“贤弟多虑了,我并没有打算要借机取你的性命,反而今日是为兄有难,需要贤弟履行当日的承诺。”

    姜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楚泓在旁也是不发一言。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吵嚷之声,伴随着桌椅破裂的声音,两道身影霍然间已经来到了楼上,众人完全没有察觉,一颗人头已经甩了过来,楚泓一把抓住,同时伸手去拿弓箭,姜鸣也已经在这时将方辕长戟横在身前,以防备任何突袭。

    面前的两人楚泓都见过,赫然是地位强者霍真与余肇锡,此时他们同时来到这里,竟将下楼的路直接拦住,而余肇锡的左右手中还各自捏着一名黑衣人的脖子,见到楚泓,余肇锡笑道:“小子,原来你跑到了这里,真是想不到,明明是山匪出身,却选择给秦王朝的皇子做狗。你若是现在选择杀向秋绝,我倒是可以给你机会重新做我的下属,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如果你不识抬举,我今日杀了秋绝之后,保证也会杀你,还要找到你那美若天仙的妻子,不过我对她可比对你温柔的多。”

    “可恶!”楚泓怒火中烧,低声对姜鸣道:“他们都是地位强者,我与子鱼姑娘便是因为偷看他们决斗,才被拿着铁链钩镰的那人捉住,要是知道今天他们也会在这里现身,我肯定不会跟着你来。”

    姜鸣道:“看来这是秋绝的谋划,我们只是误入了这场局而已,不用着急,若是有机会我们便提前逃走就好了,与地位强者战斗我也不是第一次了。”

    却见秋绝仍然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打算,但他身边的白萍、琼华都已经展开了拳脚,只要有人敢前来冲杀,她们必先以身赴敌。秋绝淡然一笑,目光微微瞥了瞥地上的人头,挥手将桌上的酒杯打翻,笑道:“两位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破了我的局,并且联手杀了躲

    在矿山之中的地位强者,秋绝实在是佩服。”

    霍真道:“秋绝,我们二人已经洞破了你设的局,洪老并非是藏在矿山之中寻找阵眼,而是因为有人将他困在了矿山之中,那处的古阵法想来是你发现的,而且以第七幕的名义将我们引来,并用特殊手段制造出残图可以与之呼应的阵眼元结,为的便是让我们误以为阵眼便在矿山之中,而我们杀了洪老,翻遍矿山始终没有找到阵眼,我们才终于明白,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真话。”

    余肇锡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将我三人引来,制造出我们三人之间的矛盾与纷争,为的便是我们手中的宝藏,以成为第七幕全力培养你的资本,还有在秦王朝逐鹿的能力积累。可是我们不是傻子,怎会让你一个凡俗之人占了便宜?你终究是高看了自己,以为绝代智谋便可以纵横天下,但真正的天下乃是以强者为尊,而你的小聪明只能造就你粉身碎骨。”

    就在姜鸣与楚泓一脸茫然之时,秋绝站了出来,面对两名地位强者强势的喝斥与惊人杀意,他面色泰然,仰天大笑道:“两位真是愚蠢至极,自以为了解到了真相,殊不知所言所想都是在自欺欺人。矿山中的阵法我一个凡俗之人如何改动?第七幕的人狡猾至极也不会相信一个凡俗之人可以从地位强者夺取宝藏,他们怎么可能帮助我构造阵眼元结混淆你们的视线?真是废物,那困住洪老的阵法便是宝藏的零落阵眼,只是因为阵眼的奇门捆缚使他不能在短期内冲破,在你们杀了洪老之后那阵眼之秘便已经进入了你们的残图,而你们竟然还想要盘问我阵眼的下落,岂不是故作聪明?”

    听到秋绝作势竟大骂余肇锡与霍真,而他们两人没有一点脾气,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心中还在忖度这如何判断秋绝所言,但手中却已经在准备着元结构造。若真的阵眼已经融入到两人的残图之中,那他们便将会有一战。

    秋绝转过身去,冷声道:“开始吧,第七幕的命令,我会帮助赢的人找到宝藏所在地。”

    秋绝话音刚落,只见余肇锡手中数十道青绿色游丝元结迅速组成一柄短剑,余肇锡阴狠地向着霍真刺去。而霍真也早有准备,不知从哪里生长出来的一张巨大盾牌直接出现在霍真眼前,将余肇锡的攻击挡住,而后趁机跃出酒楼,余肇锡钩镰紧跟其后,一场地位强者的厮杀全面展开。

    秋绝又坐到酒桌上,全然不为这一幕吃惊,似乎他早已经猜中了结局,白萍为他再斟一杯酒,他慢慢品尝,笑道:“今日,他们是真的要死的。”

    白萍与琼华微微躬身道:“主人英明!”这一次称呼的是主人,而不会公子,或者殿下。

    姜鸣看见秋绝如此淡然,又望向楼外两名地位强者相斗,偶尔泄下青绿色与浅蓝色的元华,他的心情也显得颇为紧张,转身来到酒桌前,问道:“秋绝,你莫非真的在算计地位强者?”

    秋绝道:“贤弟请坐,姑且陪我看一出好戏。地位强者又如何?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聪明的落棋人,与愚蠢的棋子。纵天地无常,万物风云变幻,我只在局外掌控,山河山川,都不过是我的棋子。”

    他有社稷一戎衣,风尘三尺剑不出,整顿乾坤万事了,只凭胸中点墨,文儒字词,可撒豆成兵,运筹帷幄。姜鸣身躯为此话一震,能以凡人智搏地位仙灵,秋绝当为天下第一人。

    却说余肇锡与霍真大战,当日在下染城中霍真偷袭余肇锡致其重伤,经过数天的修养余肇锡已经恢复了**分实力,但比之鼎盛时期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霍真却用直接的武力威胁抑制了余肇锡的恢复,致使在这场战斗中吃亏许多。

    余肇锡阴笑道:“看来你也早就推算除了阵眼之秘,之所以与我前来只不过想要利用我杀死秋绝,毕竟他是第七幕的人,贸然出手恐怕会引起第七幕的针对,你这心思倒是与我不谋而合了。”

    霍真冷哼道:“秋绝毕竟只是人位凡人,想要杀他什么时候都能杀,但最好是要有一个好理由,但既然被他戳穿了你我的各自心思,那我也只能先将你收拾了,再去除掉秋绝。幸好当日能将你偷袭,这数日以来我一直压制你的实力恢复,若真的让你恢复了鼎盛状态,我想要赢你可就真的难了。”

    余肇锡暗骂一声,道:“即便我的实力不如全盛,但是你却不知道我还有别的手段,现在洪老已死,没有他的千心火眼克制,我的这门残缺灵术也总算可以派上用场。”

    但见余肇锡周身突然光芒大盛,青绿色的光芒形成纱衣笼罩住余肇锡的身躯,他的气息一步步恢复,竟然在短时间内似乎要突破原来的极限。余肇锡笑道:“这门灵术虽然没有名字,但却能在短时间内以我的气血为引,沟通天地灵气使之为我所用,我也因此能完全恢复之前的伤势,重新到达巅峰状态,此时的我已经不比你弱了。

    霍真正要破口大骂之时,余肇锡的钩镰已经迅猛飞来,霍真急忙闪躲,却见钩镰直接捣毁了房屋的墙壁,而后在余肇锡的控制下,再次向着霍真攻杀而来。

    “炽引元!”霍真大喝一声,浅蓝色火焰熊熊燃烧,霍真从火焰中拔出一柄火焰长剑,然后通过那团火焰猛地挥出一道道剑刃,火焰中带着十分庞大的毁灭力量,迫使余肇锡收回钩镰。但余肇锡没有放弃攻杀的念头,将钩镰扔向左边的房屋,而他的身型也随着铁链一拉向着一边飞去,就在霍真暗叫不好急于收招之时,余肇锡手中印法变幻,天地灵气疯狂地向着余肇锡涌动,他大喝道:“万木朝天!”

    这一刻,从街道地面上冒出数十颗木刺向上生长,霍真慌忙躲避,但无奈这木刺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奔逃之际竟是被两根木刺刺伤,他急忙闪开一旁,迅速再次施展炽引元,一击将地面上的木刺全部捣毁,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余肇锡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去死吧!”余肇锡翻身借力,将巨大的钩镰掷出,还不待霍真作出其他反应,钩镰已经划过了霍真的腰部,血水来不及流淌,霍真身躯已经断成两截倒在了地上。

    余肇锡走近霍真的身躯,从他的怀中取出了一块残图,与自己的残图缓缓拼合,一股乳白色的元结流丝在两块残图上游动,图上的内容瞬间便化作另一番模样,余肇锡能清楚地感应到此时的地图已经是完整的了,而且正如秋绝所说,阵眼已经融入了图中,这意味着他将真的有机会打开那宝藏。

    “真正的胜利者果然是我!等我取得了宝藏,这浩然宗将不复存在,那些想要算计我的人也不会再有机会活着。下面该轮到秋绝了吧,一个胆大妄为口出狂言的凡俗之人,注定要为自己的所言所行付出代价!”只见余肇锡身形微动,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处,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秋绝饮酒的酒楼中。

    秋绝没有半点惊讶,仍然笑着道:“余肇锡,还不错,看来你还有手段,我还以为胜者会是霍真,毕竟你的实力并不再巅峰时期。”

    余肇锡冷哼道:“你不知道的还很多,虽然你是第七幕的人,但并不妨碍我杀了你。先前的无礼措辞,以及这件事所有的算计谋划,真的令我十分不痛快,所以,我想要将你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秋绝问道:“那些管理者的规矩你难道都不管顾了?”

    余肇锡道:“杀了你之后再管顾,也不迟。”

    秋绝望着姜鸣,笑道:“贤弟,该你出手了,他要杀我,你当初的承诺可还算数?”

    姜鸣冷声道:“这可是地位强者?你觉得我能挡住?”

    秋绝道:“全在于你挡或者不挡?”

    姜鸣霍然才明白,此次应邀至此,秋绝将他便看作了替死鬼,但他却无法拒绝,只道:“自此之后,我姜鸣与你秋绝互不相欠。”

    姜鸣横戟在后,站于秋绝身前,秋绝悠然笑意,而姜鸣满面凝重。

    “翦破!”

    姜鸣没有等待,他一戟刺出,直向余肇锡逼近。余肇锡也是面色惊讶,敢在他面前率先出手的人位武者实在不多,楚泓算一人,这陌生的小子竟也不惧,真是地位修者将尊严活成狗的年代。

    “既然你执意找死,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余肇锡将要出手击杀姜鸣之时,一旁的楚泓却已经拉动了弓弦,对于楚泓的七空箭余肇锡很有印象,于是第一时间放下姜鸣的攻击,然后将那支铁箭折断,但是他没有想到姜鸣的攻击也是无比犀利,一击翦破竟然从一点破开了他随意布置的防御盾牌。

    余肇锡正打算再次解决姜鸣之时,楚泓的铁箭又再次射来,这次楚泓没有三箭齐发,而是一板一眼地用单独一支箭袭击余肇锡的四肢经脉之地,这使得他直接扑杀姜鸣的想法不得实施,姜鸣也能在正面对抗中占据一定的位置。余肇锡在这种掣肘之中交战了六招,楚泓射了六箭,姜鸣施展了六次翦破,防御未破。

    秋绝道:“姜鸣看来也有了一些进步,还有这楚泓的七空箭竟有如此威力,两人联手之间竟然能挡住受伤乏力的地位强者六招,也算一种能耐了。将那支箭送给楚泓吧,我想看看真正的七空箭的威力。”

    只见一名黑衣人捧着一支通体银白的箭矢站在了楚泓的面前,道:“主人说,这支箭,物归原主了。”

    楚泓望着那支银白箭矢,微微一怔,那是他的七空箭,他将四支放置在卧华山中,三支交给梁津保管,这是怎会有一支出现在这里?楚泓瞥了一眼有着醇厚笑意的秋绝,心底竟然觉得十分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超过了余肇锡的威慑。

    楚泓拿起了箭,他没有犹豫与恐惧,若是再不发箭,姜鸣怕是要直接被余肇锡杀死。

    这一刻,七空箭上弦,楚泓双眼坚定如山。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假节钺之白芒

    真正的七空箭,箭杆纯钢,箭翼三分铁瓣,箭镞三菱皆由中品金属白胶铂铸造,一支箭矢长七十六公分,正应天道七六之数,凡人莫御,非善射者莫御,嗜杀成性者不能御。

    楚泓天生臂力遒劲,能握石盘天平之衡,于是驾驭箭术如鱼得水,虽然本身在武道拳脚上不及他人,但凭这一手七空箭,可藐视同境界武者如无物。即便梁津、罗湖之类不敢轻挡其羽箭,更何况是铁箭、白胶铂的威力加持的非凡金属箭矢,这一箭将完全超过凡俗之能,力克万敌。

    余肇锡双拳打在姜鸣身上,直将他震得五脏挪位,幸而姜鸣及时挥出方辕戟,以巧劲阻挡住余肇锡的钩镰攻击,避免了被那锋利的镰刃切成两半的厄运。而就在这时,楚泓的七空箭已经射出,只见他双眼滴血,上身衣衫尽数震碎,左右肩膀的经脉似都有爆裂的趋势,但是他成功将这一箭射出,带着长长的空气拖尾,转瞬直至余肇锡眼前。

    “还是这支箭,你太小看地位修者了……”余肇锡的蔑视还没有表露出来,便见那支银白色的箭矢竟然穿过了自己的万木灵术的防御,在转瞬之间又没入他的护体纱衣,他还没有来得及注意,那纱衣便寸寸裂开,然后七空箭杀势不减,穿过余肇锡的心脏,从身体的另一边射出,箭尾带血,不知落到了何处。

    “好可怕的一箭,即便是余肇锡在对战洪老与霍真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即便是体力消耗了大半,但余肇锡是货真价实的三重地位强者,竟然被一名凡俗之人射出的箭伤到了要害,即使他能扛住不死,实力也将降至地位以下,再也不足以成为我们的隐患了。”邓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秋绝身旁,他没有打算出手,因为在余肇锡与霍真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受了伤。

    秋绝眼神中露出一抹异色,笑道:“很精彩,不过也多亏了这楚泓,他为了射出这一箭浑身经脉严重受损,已经陷入重昏迷状态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就此将他除掉。”

    姜鸣大口吐着鲜血,他的体力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被余肇锡两招打成了重伤,已再无力量战斗,他只能趴在地上,看着楚泓昏迷后从经脉渗出的鲜血淹没他的身体,看着余肇锡口吐鲜血单膝跪地,看着秋绝仍然洒脱泰然的笑容,他不能做任何事。

    余肇锡他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会被一名凡俗之人射中要害,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丧失,原本强大的力量慢慢衰弱,这种令人吃惊的虚弱感正在笼罩全身,他知道,他活不了了。

    “竟然……竟然死得这么憋屈……可是……不能就这么死了……”

    余肇锡望着看了一整出好戏的秋绝,终于是咧着便是鲜血的嘴笑了,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身形暴冲而去,他要做的是杀死他,他算计了所有人,他该死。

    “秋绝,你终是失算了!”

    余肇锡的血手构造强大的元结,一拳向着秋绝砸去,而秋绝身旁的邓兴、白萍、琼华瞬间出手阻挡,但地位强者的力量绝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而且这是余肇锡的拼死一击,他们立刻便被一股劲风掀开。在此时,秋绝身后又有八道黑影霍然出手,他们竟然都是八段人位的层次,但只是将余肇锡的拳头上携带的劲力化解了一些,而那只恐怖的拳头,仍然向着秋绝轰杀而去。

    “保护殿下!”

    “砰!”

    一股风浪拂过,意料中的秋绝尸裂几段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余肇锡的拳头滞留在空中便不能向前,而秋绝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掌拍在余肇锡的额头上,这一瞬间,余肇锡生机尽灭。

    秋绝缓缓收回手掌,抚平了被余肇锡的拳风砸破的衣衫,掩盖住胸膛上非凡金属铸造的软甲,将余肇锡的尸体轻轻推开一旁,淡然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不谙武艺。”

    秋绝一掌击杀重伤的余肇锡,自身实力至少在八段以上,但像是余肇锡这种能察觉天地灵气变化的强者从未察觉,甚至姜鸣都相信秋绝只是一个只通文不通武的野心家,从来都没有猜想过,他的武道实力竟然也这般强大。

    前时被余肇锡击飞的邓兴、白萍、琼华与一众黑衣武者尽数跪倒在秋绝面前,齐声道:“属下万死,不能挡敌于外,请主人(殿下)惩罚!”

    此时一名身着红云长袍的高大魁梧男人缓缓走进,单膝跪在秋绝面前,道:“恭贺殿下踏入九段人位束灵之境,先前那一掌已经具备完全的宗师之力了。末将孟降炎救驾来迟,请殿下赎罪!”

    秋绝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起身,而他张开双臂,一旁的白萍、琼华知意,立即走过去拍打秋绝衣衫上的灰尘。秋绝笑道:“孟元帅言重了,时下邓元帅先前被此人所伤,白萍、琼华又只是普通的八段衍武之境的武者,若不是感知到你就在这里,我倒是

    真没有信心与这莽汉对拼。”

    孟降炎拱手道:“殿下不必过谦,殿下如今是秦王朝境内独有的第五位武学宗师,武道天赋与绝代智谋古人不能比肩,这数日时间之内,竟然真的计杀三大地位强者,我孟降炎遵守承诺,愿率东部军队二十五万人投靠殿下,非死不改。”

    秋绝单手托起孟降炎的手臂,道:“期待孟大元帅的加盟,如今我秋绝拥有东部、南部超过四十万大军,有江陵郡等七座郡城臣服,北定中原之日不远,纵横天下之期不长矣!”

    “殿下万岁!”

    万岁之言用于皇子,足以见秋绝野心之大。

    秋绝来到姜鸣面前,用手掌拍了拍姜鸣的背部,姜鸣便从昏迷中惊醒,姜鸣虚弱地道:“秋绝,好一个绝代智谋的秋绝,不仅是智谋,连这盖世武艺都无人能敌,却还扬言要我保护,真是极大的讽刺。”

    秋绝道:“你果然什么都听到了,当然我此次来并不是要你帮我除杀地位强者,我从很久之前便是发现了楚泓的七空箭之强大,所以才借着邀请你还当日承诺的机会,将楚泓引到这里为我办事,我另外偷走了他一支真正的七空箭,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费尽力气终于射杀了余肇锡,其功之大远胜于你。”

    姜鸣道:“那七空箭的力量太过强大,他的经脉都伤成了这样,我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秋绝道:“应该还活着,不过他的伤势我没有办法解救,若是就这样放置下去,估计就真的会死掉,或者废掉了。”

    “啊!”姜鸣痛苦地一声厉吼,他开始后悔将楚泓带到这里,这一路,本应该是他一人承担,可是却要楚泓承受最大的痛苦与风险,他的心口开始剧烈地疼痛,从他以自己的心头血为引,借用玉如意磨碎陀罗魂参实现药材为夜泉吸收之后,那种剧烈绞痛的后遗症再一次发作,他宛如身处地狱,每时每刻都受万虫噬咬之苦。

    秋绝站起身来,面若寒霜,淡漠道:“如你所说,你我的恩怨自此了结,楚泓帮我的,我用余肇锡身上的上品金属还他恩情,所以两清了。今日,我不杀你们。”

    黑衣人拱手道:“殿下,那他们两人应该怎么处理?”

    秋绝道:“毕竟我与姜鸣有结义之名,派人将他们两人送回卧华山军营吧!”

    就在这时,一缕流光划过,等众将反应之时,秋绝的身体已经被一股纯白色的光芒打飞数十米,邓兴、孟降炎站于秋绝身前,白萍、琼华则去搀扶受伤的秋绝,秋绝身着的珀蓝软甲是普通珀蓝甲防御力的数倍,竟被一击破成碎片。

    邓兴大喝道:“来者何人?难道不知朱天野内禁止地位强者向凡俗之人出手?阁下如此破坏规矩,难道不怕管理者的责罚吗?”

    只见那楼台之处,一道白光闪烁过后,一名绝色蒙纱女子站在破口之处,面色冷漠,轻喝道:“太微垣,羿玄宗弟子,扈江离,请问你们有何见教?”

    太微垣?三垣之地的宗派?秋绝一众大惊失色,孟降炎与邓兴两人相视,皆露出畏惧之色,拱手道:“不知大人来此何事?若是无意得罪,我们可先行替四皇子殿下请罪替罚,还望大人不要轻易伤人。”

    姜鸣痴痴地望着那惊艳出尘的女子,目光再次凝滞,她一如一年前那场初见美丽,他的心中又掀起层层巨浪,因为这个他下定决心执意去追逐其脚步的女子,他沉寂许久的狂热之思再次燃烧起来。

    扈江离冷冷地扫视了一眼秋绝众人,没有再次出手,她望着倒在地上气息萎靡的姜鸣,素手轻抬,一股浩瀚的白色元结绸练便包裹住姜鸣的身体,迫使他悬浮在空中。

    姜鸣忍着剧痛,轻启唇舌:“扈……扈师姐……”

    扈江离手指一弹,一颗丹药便进入姜鸣的喉咙,扈江离道:“你尚未入我羿玄宗,不必称呼我为师姐,我看中的是你的资质,当初在黄石镇我便是说过,若你能达到羿玄宗的要求,便可入宗;若是不能,即便我有心偏袒,羿玄宗也容不下你。今日有缘,我作为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处理余肇锡等三名地位修者的事,正好可以救你一条命,刚才你服下的是我宗内疗伤丹,对于你的伤势有着奇效,再经过我的元结催化,想来你能很快恢复。”

    姜鸣痴痴地望着扈江离,竟有几分失神,想不到历事许多,仍然难免与一年前一样姿态失礼,急忙便将双眼瞥向一旁, 又看见不知死活的楚泓,便急忙道:“扈师姐,可不可以救一下我的兄弟,他也……”

    扈江离听闻这话,手掌一挥,同时将楚泓身躯,丹药飘入嘴中,白色元结催化下,只见楚泓裸露的上身破裂损伤的经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约莫两分钟时间,扈江离放下了手掌,姜鸣打了个趔趄立在了原地,楚泓也缓

    缓睁开了眼睛,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气。

    “这是……”楚泓难以置信地感受着身上伤势,竟然在昏迷之时恢复了七成,他环视四周,与姜鸣的眼球相对视,姜鸣道:“楚泓,这些事,我之后再同你说。”

    扈江离缓缓及地,一步步向着秋绝走去,孟降炎与邓兴还想要说什么,秋绝已经缓过气来说道:“都让开,这位大人想要杀我,你们拦挡不住。”

    孟降炎与邓兴犹豫片刻,终是眼神恐惧地向后退去,秋绝由白萍、琼华搀扶着来到前面,秋绝冷漠着眼神道:“传闻羿玄宗最优秀的武道天才经常行走于九野历练,今日得见天颜,实是我辈荣幸,秦王朝四皇子秋绝,向神女大人行礼。”

    扈江离冷声道:“行礼倒是不必了,我今日前来并非历练,而且有着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的身份,特地前来处理余肇锡、霍真、洪姓老者三名地位修者的事,前前后后的因果我已经向修行盟与第七幕组织核实过,所以我不会有任何的包庇与偏袒。”

    秋绝道:“神女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也相信朱天野修行盟断不会容忍地位修者为害凡俗界普通人,虽然现在他们都已经相斗至死,但相应的处罚还是一定要进行的,如有需要在下帮忙的,秋绝一定赴汤蹈火。”

    扈江离冷冷地注视着秋绝,秋绝也面无表情地望着扈江离,这一对视还没有持续十秒,秋绝便再次张口喷出鲜血来,一旁的秋绝手下全然没有看到扈江离的出手,只有邓兴敢于严词相对:“大人,我们四皇子殿下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秦王朝的统治者,你今日身为朱天野修行盟的使者,身份贵为地位强者,竟然作出如此举止伺机杀人,难道修行盟都是一群蛮夷之辈?”

    扈江离冷哼道:“秦王朝皇子秋绝,计谋地位修者,引发余肇锡等三人间的争斗,间接害死无辜百姓数百人,引起慌乱影响甚为严重,借用修行盟规则漏洞,私谋其利,这些罪名哪怕一条都足以杀你千遍。”

    邓兴、孟降炎之辈脸色煞是苍白,若是秋绝真的被修行盟判为死罪,那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过,此时反而是白萍与琼华紧紧地搀扶着秋绝,任凭扈江离如何严词逼迫,她们也是眉头不动。

    谁知秋绝竟是仰头大笑,肆无忌惮地盯着扈江离道:“这天下谁能相信,我一个人能计杀地位强者?即便是修行盟盟主站在这里,我也敢义正言辞地说,我秋绝没有罪,如果没有可以证实我算计地位强者的证据,那便请神女大人纠正言辞。”

    秋绝敢于以如此身份,直面九重地位强者扈江离,面不改色,这种胆魄天下人应畏之敬之。

    扈江离确实没有明确的证据来证明秋绝的罪行,因为三名地位强者已死,任何佐证都失去了意义,而且秋绝的身份是秦王朝的皇子,并不是一般百姓,如果强制处理只会引起秦王朝百姓的反抗,扈江离即便身为朱天野修行盟假节钺使,却也不敢轻行杀人之举。她所看不惯的,只是秋绝以谋杀人的方式而已。

    只见扈江离一脸怒色,一股飓风冲着秋绝吹去,秋绝浑声喝道:“你,不能杀我!”

    顿时风止。

    扈江离背对着秋绝一众,面若寒霜,冷声道:“秋绝,我奉劝你一句,一人纵有经天纬地之谋,但想要谋这天地,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是同等的。”

    秋绝冷哼一声,道:“在下自有分寸,不劳神女大人费心。”

    秋绝明白,修行盟的检验,他算是过了。

    秋绝重咳了几声,白萍立即拿来手帕,秋绝竟是咳出了一口鲜血。余肇锡的拳风之震尚不足以造成伤害,但扈江离的元结匹练却是伤了他的五脏,对他的各处经脉造成了巨大的损伤。

    秋绝道:“我们回去。带上余肇锡与霍真的尸体,现在我们是杀死作乱修行者的有功之人,他们的尸体我们有处理的权力,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干预。”

    秋绝这话是说与扈江离听的,扈江离没有其他反应,秋绝的手下黑衣人将余肇锡与霍真的尸体收敛了,一众十数人迅速消失在姜鸣的眼前。

    姜鸣道:“扈师姐,多谢救命之恩!”

    扈江离没有表示什么,转身便欲离去,临行道:“保重即可。”

    姜鸣点了点头,痴痴地望着扈江离化作一缕银光,消失在天际之中,而他的眼中,只有惘然。

    楚泓拍了拍姜鸣的肩膀,道:“好家伙,你竟然认识这种人物!真是宛如仙女一般的存在,即便是子鱼姑娘,都难以与之相比。不过你这行为倒是不太好,你现在毕竟都是有申小姐相伴了,还如此正大光明地偷看,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申小姐知道了。”

    姜鸣的心神霍然回转过来,他的心口突然极为疼痛,他痴痴地念叨道:“夷忧……”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忡情

    在破毁的楼台前,一片残垣场中,心神恍惚的身影久久呆怔,他却不知,在不远处的街道拐角,一道落寞的人影悄悄隐去,似乎无人发觉。

    申夷忧漫步,不知不觉来到了小雍城中,她犹记得不久前,她与姜鸣、蝶三人来到这个住户拥挤的小城,尝了蝶的黑心干爹干娘做的苦口饭菜,然后经历一处险遭人暗算的戏份,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在花灯会上,在小雍最好的一处地段与姜鸣并肩而游的事,她自然不会忘,可是,如今她没想到这些事,便觉得泪落满面。

    泪是冷的,没有温度。自父亲死后,她时常暗暗哭泣,可能是以往泪水有些太多了吧,如今竟觉得是否哭泣的控制权她已经不再拥有了。她真正地害怕了,她害怕的东西很少,即使是整个家族中没有人愿意帮助她,她也没有害怕绝望过。

    在以前,她会为了被迫嫁给谁家公子而害怕,因为不是她的意愿,所以她极为厌恶这种感觉,甚至觉得日后的归宿可能是个丑陋的蜥蜴人。后来,她就不再害怕了,在一场梦中,出现了一道人影,选择了大胆带她离开,这一走,便是无期。这一走,也便是不可分离。

    然后,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她将那枚零玉置于掌心,曲折的掌纹脉络刻画着多舛的人生,而那枚青翠而纯粹的玉石定格了她存在的意义。她相信只要零玉还在,人便不会飘零。她自私,忧郁,甚至有些神经质,但是他不在意,他眼里的她是没有任何缺点的。但是,人怎么会没有缺点?她还是害怕。

    她害怕的理由很少,但是她为之害怕的缘由很多,至于天地崩塌世间毁灭,这与她无关。她在很久之前,她就开始明白,她眼中的世界,便是他的世界,她迫切地想要将自己的一切倾诉,他没有拒绝,甚至努力地张开手臂迎接,可是她从来没有改变过这种自私,因为她能向他诉说的只有她,而他却是面对着一个世界。

    这日,申夷忧终于开始明了,她没有为姜鸣改变什么,所有改变的只是这个倾诉的对象,她想要的她向他争取,他为了他心中的爱努力给予,甚至不惜生命去付出。可是,他的路一直都在那里,她没有融入他的人生,他的路便一直是自己的路,他可以为了守护而孤身长行,他没有任何错误。她想要为了自己而去追寻,但是她看不到他的路,她看不到他的人生,她看到了自己的想法竟与原来产生了矛盾。

    姜鸣的路很远很长,他想要寻找一个可以陪伴的人,她开始发现这份深情与她想象中的深情并不相同,但是真真切切地摆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接受。姜鸣是在践行自己的道路,他没有放弃过自己的人生,也没有放弃过她。无所谓是否正确,他与她都是这界中人,只是因为各自眼中的世界不相同,所以必然不会同路。

    她躲在暗处,看着姜鸣倒在地上看着扈江离的眼神,那种狂热与兴奋像是看到了光明,这种眼神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她仍然记得,在寒武关中,醉酒之际,他曾说过,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但他确定那不是喜欢,喜欢应是想要去追求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那名地位境界武道天才的倾城美人,他似乎那样心动过。

    可是,在那之后,她从来没有问过,是否还有着那种感觉。她一直在申诉自己的痛苦与艰辛,而他一直在呵护与保护她的脆弱与孤独,她没有理会过他世界里的东西,她没有理会过究竟喜欢在姜鸣心中占着怎样的位置。可能,即便问他,他也会坚定地回答,唯爱她一人。就像当初,花灯成群,月落倩影,深吻情桥,念子忘忧。

    申夷忧没有怪过他,她开始渐渐明白,他一直践行的爱情之深,她只见到了其意之浅,她始终不懂这种能将心剖出来的情感可以达到什么程度,就像她不懂他是否精神中有着怎样的道路,不懂他对于那么多人最真实的想法。

    她变得无比落寞,她恼恨自己,心思竟如此幼稚。只是,她不知该如何做。

    这时的小雍城到处都是秦兵的巡视,即便没有对于城门防备加强管理,但其森严的监察力度足以令得无数的暗谍望而却步。申夷忧只是个落寞的女子,走在人影稀寥的街上,没有人注意她,就像是寒武关的那个瘦弱的青年,除了酒友互言几句,没有人会关注她。

    姜鸣此时也陷入了极大的苦恼,楚泓的那一句随意之言却唤醒了他沉寂许久的深思,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初出茅庐的黄石青年了,经历了许多场生死,他现在的内心真正应该拥有钢铁一般的冷静。但是,他冷静不了。就像是煮沸的汤水,就像是聒噪的蝉鸣,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那句话,那个人。

    申夷忧如何?他深爱之人,初经情事,便想拿出一辈子去对待,他从来没有对此有过疑问,他的深情真切如磐石,无论生死,无论富贵,他曾想过,只要有这样一个人便足

    够了。

    可是,他却选择了什么?他是自私的,因为他这个人已经成了既定的姜鸣,他可以因为一个人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没有办法因为一个人,将自己的生命与思想完全打翻。

    他的路,道远任重。从他肩扛起夜泉与林诗的约定,他便没有想过轻易放下,若是此生他们的骸骨不能同眠,如果那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法找到所谓的荨岩,那么一定是他死在了黄沙之中。他没有办法停住脚步,为木青岚不能,为申夷忧也是不能,他想要的是这三垣九野。

    至于扈江离,她就像一个引子,代表了女子中的完美形象,是姜鸣在黄石中最原始的美好期望,他将之视为追寻的目标,既为那高不可攀的武道境界,也为他一见倾心的一腔青年心意。这种想法,在现实意义上如同本人一般不染纤尘,但是在姜鸣与申夷忧情根深种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变化,他不敢再同她任何关于扈江离的想法。

    女子有情为重,他清楚申夷忧的感情,他不想因为任何事辜负她的心意,所以他害怕这存在于私人领域的追寻会破坏他们的感情,他甚至可以肯定,只要他再提起这个话题,他们的关系将变得岌岌可危。他不敢做。这是他的小心翼翼,也是他的心之所惧。

    本可将事物都埋藏在心底,但今日这一幕,却将所有的纠结都连根挖出,使得姜鸣不得不直面这件事情,他所犹豫的不是如何处理,而是如何去诉说;他亏待的也不是申夷忧,而是对申夷忧那份的那份情感。他不想令此情生尘,不能让此情断裂,纸卷疏狂,欲说还休,他的情绪便如浪潮翻涌不定。

    楚泓与他一同走在回营的路上,姜鸣背着染血的方辕戟,楚泓拿着藤弓铁箭,只可惜那支丢失的七空箭再也找不到了。

    楚泓道:“一路上都心思忡忡,难道你还在想那神女?”

    姜鸣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心中乱糟糟的,难以平静,想要喝酒解愁。”

    楚泓笑道:“酒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却解不了愁,还不如出去闲走走,散散心说不定会好很多。”

    姜鸣轻嗯了一声。

    楚泓见他神情恍惚,轻叹一声,道:“姜鸣,不是我说你,感情这件事啊,其实不用想象得这么复杂,不管你喜欢的是谁,只要你不要学蒙子那家伙负心薄幸便好,朱天野可没有只能一夫一妻的制度,若是你有能耐,大可以征得申小姐的同意,然后再去追求那位神女大人。虽然这地位差距有点大,但只要你处理得好,倒也没有妻妾之争的烦恼。”

    姜鸣一阵苦笑,楚泓并不知道他愁为何事,他以为姜鸣是在与申夷忧相好之后,又爱慕上了倾城绝代的扈江离,还自说自话地阐明这是男人本色之类的道理,最后说了一大串美其名曰安慰,其实是变相地怂恿他再娶一房,姜鸣对此竟没有什么能够反驳,只得低头不语。

    姜鸣很清楚,与他对申夷忧的深情相比,扈江离全然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展示的情感经历,若是非要选择,姜鸣也一定没有犹豫地选中申夷忧。只是,天下事物,并不是除了错误便是正确,除了此处便是别处,若是这件事无法明了,即便现在没有扈江离,日后也会有无数的某江离与某神女前来搅扰两人的生活。他不知该怎么做。

    楚泓又道:“你不会想要抛弃申小姐吧?虽然跟那位神女大人相比,其他女子的容貌都要显得普通许多,其他女子的才能也要显得不值一提,其他女子的闪光点也黯淡太多,但是你总不能喜新厌旧吧?你这种行为……这种行为,真的……真的不太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申小姐虽然脾气有点暴躁,虽然爱喝酒习惯也不太好,虽然在武道上也不能与你同伍,但是……但是……”

    说到此处,楚泓竟有些说不下去,与扈江离的完美形象对比,申夷忧即便姿色也是上上等,即便也有温情如水的时刻,即便对待姜鸣也是挺不错,但终究是差了太多。但他觉得不将话说完有些可以针对申夷忧的嫌疑,便道:“姜鸣,你记得你初到卧华山吗?重伤未愈的你与我们几个轮流比斗,申小姐以为我们刻意为难,便在勾陈台校场上大发雷霆,若不是对你深情相许,怎会那样真情生怒?我也就跟你说明白了,我就看不惯那些负心行为,你若是想要抛弃申小姐,我是不会答应的!”

    姜鸣听完楚泓的话,也是被逗笑了几分,只得严肃了神情,道:“我没有这么想过,今生能得到夷忧的深情,是我最深刻的慰藉。只是,她不懂。”

    转瞬便已至夜晚,姜鸣携着一坛烈酒坐在营帐外面的草地上,望着清冷的月亮,清影独酌。

    他没有再思考那复杂的情绪,但他却止不住的悲伤,不为自己得不到的天下,不为自己走不到的垣野,他的心思一瞬间变得狭窄了数倍,这时候他担忧的只有

    她。

    “夷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变成你的心,可是,总是差着很多东西。”

    这时林寒从一旁走过来,提了两斤清蒸螃蟹和一坛清酒,也并肩坐在草地上,但他的心情似乎很愉悦,甚至眉宇之间都能感受到他那种喜悦。

    姜鸣道:“忙完了吗?来陪我喝酒?”

    林寒道:“是啊,还想听你讲讲今天的故事,听长子说了一遍,不太尽兴。”

    姜鸣提起酒坛闷饮了一口,道:“哪里有什么故事,我像是讲故事的人?按照我的性情,估计大多时候都在沉默中自斟自饮吧?至于那些有关生死的事,不说也罢!”

    林寒道:“生死在你眼中都不算什么,却能为一些儿女情长忧愁不绝,不得不说,你这人很有意思。”

    姜鸣道:“人生也是这样,特别咸,就像是眼泪落到里面一样,不过细细尝来,却不是那种咸。最是情深恼人,也最是深情害人。”

    林寒道:“还以为你终于找到了酒咸的真正缘故,却不料你也只是随意的猜测,酒终究不可能是咸的,酿酒用不了会落泪的海水,也用不了会落泪的人。”

    姜鸣淡然一笑,抢过林寒手中的吃食,道:“不听你胡扯,你却拿了这好东西来馋人,真是抓住了我没吃东西的空当,其心之恶,天地可鉴,其恶可诛,我替你行刑。”

    说着姜鸣便打开螃蟹剥开蟹壳慢慢品尝起来,林寒道:“真是把人骂了,还要人的好处。这两斤大螃蟹可是我从老津手里抢过来的,听说是哪个淡水湖的特产,秦王朝的都城几乎都没有买卖的,你能吃到这种东西,便好好感谢我吧!”

    姜鸣白了白眼,无奈道:“好吧,感谢就感谢,不过我又记起一首诗。”

    林寒道:“什么诗?”

    姜鸣轻声念道: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

    林寒听完,微微怔了怔,道:“诗不错,就是氛围有些太过凄凉了,适合食蟹润味,不适合赏月缀情。”

    姜鸣哈哈大笑,道:“管这作甚,人啊,就像是飘零的叶子,不知西东,不问西东。”

    林寒皱了皱眉头道:“你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而且你的性情,更是对旧事物更为珍惜,抛弃申夷忧另觅新欢的事你做不出来。不过,今日你的凄凉情绪也不是无病呻吟,怕是想起了与申夷忧的某些矛盾,不知该如何解决,所以才如此神色吧?”

    姜鸣愣了愣,旋即笑道:“还是你更了解我,不过就算是如此,也没有办法为我分忧,常言道,‘忧己忧人,杞人忧天,皆不若以情寻欢’,此言倒是有理,要怎么解决,还得看我如何看待,所以你也不必为我担忧。”

    林寒道:“我并非是担忧,你对这些事情的敏感程度远超于我,你都不能思虑明白,料想我也帮不了什么忙。不过还是说一句,我与楚泓的心思相似,不可辜负申夷忧。”

    姜鸣点了点头,他轻叹了一口气,但忧愁没有减少半分。

    姜鸣便想要找个办法缓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道:“比起什么皇子的恶毒计谋,什么神女的洁光十丈,我倒是想听听你今日经历了什么?从刚才看见你我便注意到了,今天肯定是经历了什么喜事,如若不然,也不会高兴成这样子。”

    林寒笑了笑,道:“确实算是喜事,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好事。平日里看着你与申夷忧花前月下,看着长子那家伙与环子鱼你侬我侬,我也不免有些身影孤单的感觉。今日却是令我十分惊喜,我见到了几年前的心上人,她一如以往地美丽,我一如以往地沉迷,虽然见面仅仅只是几分钟,但好像给了我一个世纪,我已经特别满足了。”

    姜鸣试问道:“什么心上人?你可没有说过?是不是上次在流烟坊,我们看环子鱼跳舞之时,你那段信口胡诌的言语?我还以为只是你随便说说的,原来还真有这么一段事,还不细细说来。”

    林寒道:“那女子很特殊,她与世间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数年前我有幸结识,一见倾心,因为太过遥远,所以不常说谈,老津他们也是不曾知道的。不过,我还是有这个想法,我想要追求她,不管有多么艰难,我都会去……”

    姜鸣一一听着,似乎听明白了许多东西,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林寒多的是自己的抒情,什么事情也没有交代,他听着听着便走神了,想着自己缠如麻绳的情事,心情也没法好起来,只得又闷饮了一口酒,望着那孤单的月亮,喊道:“那你倒是去啊……”

    林寒会意一笑,道:“来,喝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万零一个春去秋来

    小雍城的夜晚灯火稀寥,不是每一天都是花灯盛会,这个城中多是中下等阶层的百姓,能拥有闲情逸致与良好物质条件的人并不多,即便小城没有宵禁等一些旧规俗令,但街道上游玩的人只有寥寥几人,所对应的买卖摊子与开门店铺也屈指可数。

    申夷忧孤身走在街道上,心情积郁,加上夜晚偶有一缕风拂过,使得她的形象格外地清冷,在外人眼中确是十分可怜。但是她没有感觉到这些,目光无神地扫视过周围景物,寻找着尽管只有一次游历但却格外熟悉的景物,她的心仿佛被一层腐土包裹住,充满了忧伤的氛围。

    此时有两名身着颇为华贵的年轻公子出现,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见到申夷忧孤身一人,心中顿时生出调戏之思,两人凑近耳前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两人便拦挡在了失神的女子面前,一人道:“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玩?我们兄弟在小雍城内很熟的,要是小姐迷了路,我们可以送你回家?”

    申夷忧眉头一皱,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回头望了望,街上几个人远远地避开,只有就近一个小摊上还有人在卖豆糕,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申夷忧冷目扫过眼前二人,自己虽然武力孱弱,但也勉强懂得些拳脚,眼前两人只是普通的纨绔子弟,她倒是不惧,只是回想起以往面对那徐家徐樊世、隋城中的危险遭遇,总是姜鸣第一时间站在自己身前,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反道有些不习惯了。

    两名年轻公子见申夷忧没有回答,便又道:“小姐,要是小姐实在忘了向何处走,在下的府邸便在不远处,我是小雍城主簿长子,这位是城中粮马官中的公子,在这一带都有些名气,我们能与小姐遇见也是有缘,不妨让我们二人略尽地主之谊如何?”

    一人话语还没有说完,另一人的手便朝着申夷忧的臂膊抓住,申夷忧一巴掌将之打开,冷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官员的儿子,我没空搭理你们,奉劝你们也不要找事情。”

    “哟!还是个火爆的性情,不过今日我们二人相请,你是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两人眼中掠上阴狠的笑容,再次向着申夷忧蛮抓而来。

    申夷忧心中怒意难耐,心想竟然能被两个手无寸铁的纨绔子弟欺负了,若是姜鸣在这里只怕早就将方辕戟砸过去了,但越是这般想,就越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时之间竟又失了神。

    就在两名年轻男子以为就要将猎物手到擒来的时候,一根棍子突然出现在了申夷忧面前,快速挥动间只是两三棍,便将两人打得退后数米。此时申夷忧才反应过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穿着麻汗衫的老人,头发的颜色都苍白了大半,但仍然难以掩盖他眼中的凌厉。

    老人咳了两声,愤怒地瞪着两人,道:“就这样名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姑娘家,枉你们还是城中官员的后辈,不知礼法,不知国律,若是在军中,你们早就被五马分尸了。”

    听见这话,两名男子都是浑身一震,一人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谁?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就不要多管闲事,省得引火烧身。”

    老人道:“俺?现在只不过是个卖豆糕的手艺人罢了,在你们眼中却是没有什么重量,但是想要在俺眼皮子底下行恶,就算你们把你们的长辈叫来,俺也是这种态度。”

    老人的态度颇为强硬,这倒使两名男子脸面上颇为下不来台面,他们窃窃私语,都道是没见过这人,一人便鼓足了气喝斥道:“好你个不长眼的老汉,若不是现在城中军情紧急,我们府上的家丁都被抽调到城门处执勤去了,我们身边没有带几个人手,不然一定会将你的摊子砸了,将你打成残废治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

    申夷忧听这言语中恶毒至极,便不想牵累了老人,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却被老人挥手止住,道:“姑娘,不用操心,这事情俺管定了,莫说他们是粮马、主簿的后代,就算是这小雍城的令丞,俺也不怕他。俺就这贱命一条,家中也没有妻儿牵连,就算是派出城兵来围杀俺,俺杨雄惴的人头他们也别想轻易拿掉!”

    杨雄惴?两名年轻男子听到这个名字皆是面色恍惚,一人道:“莫非他是前些日子从交趾城退下来的羊塔风城主手下的老兵?我在我爹的文案上看到过,那份名单上共有十多个人,都是最早跟随羊塔风做事的。在三大霸主家族最为鼎盛的时候,他们便听令为羊塔风鞍前马后,现在三大家族都已经没了踪迹,羊塔风特地将这一批幸存的老兵放出来归老,我记得落在小雍的几人里就有这个杨雄惴。”

    另一人道:“若这老家伙真的是羊塔风的旧部,我们怎敢惹得?如今羊塔风在交趾城实行了新政,强力将一众豪绅官僚进行清洗,百姓皆对他爱戴至极,那主城再不似以往被极大家族势力割据,现在羊塔风便是交趾城的土皇帝。他将旧部老兵放回,既是笼络其他部下,又是给百姓留下了好印象,但这些荣归乡里的老兵哪里是我们轻易能处置

    的,哪怕是他们真犯了事,我爹他们也得给羊塔风给着些面子,更何况今天这事被他抓住了,若是我们继续闹下去反而不讨好。”

    前一人道:“都怪你,看见人家小姐长得漂亮,非要怂恿我干些旧伎俩,这下有麻烦了吧?我们还得舍着面子给这老家伙低头,真是丢了我主簿之子的脸了!”另一人反驳道:“怎么还怪我了?要不是你也有这想法,我怎么能随口一说你就答应了,你这脱罪的本事倒是厉害啊!”

    那人又道:“够了,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低头忍一下就过去了,以前那徐樊世来这里那我们出气,我们还不是屁颠屁颠地跟着讨好?同样都是奉承逢迎,也没什么不服气的。过几年那羊塔风忘了这些老兵,我便叫我爹给这老家伙下了罪名,给我们出一口恶气!”

    老人见两人躲着口角商量,心中不耐,于是骂道:“喂,两个臭小子,要来挑战俺老儿便来,别躲躲藏藏的,算是什么男人?”

    这老兵虽白发斑斑,但这脾气却是火爆如年轻时候,两名年轻男子迎笑讨好道:“杨老说笑了,小子哪敢这般不自量力?前时不知杨老身份,多有得罪,还请担待了。”

    老人双眼转了转,道:“哦~看来你们猜到了,不过你们能服软是看在羊塔风城主的面子,倒是与老儿没什么关系,我要的是你们两个向这位姑娘道歉,若是不能,我还是要将你们教训一顿!”

    一名男子道:“小姐得罪了,还望能向杨老求求情,免了方才我们失礼之举。”

    申夷忧没心思与跟两名没胆气的纨绔,便朝着老人低声道:“老先生,谢谢你出手相救了,也不要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了,真的将他们招惹了,我倒是没什么,隔天就会离开小雍城了,老先生要是受了他们暗算,就太不好了!”

    老人暗暗思忖了片刻,道:“姑娘你倒是想得周全,那这次就委屈姑娘了,让他们走吧!”

    两名年轻男子见杨雄瑞挥了挥手,如获大释一般答谢连连,向着另一边飞快地离去了。

    老人道:“小姑娘,一个人大晚上的不是很安全,虽然现在小雍城甲兵增多了些,但对于这居民街巷的治安却是改善不了,你尽快回家去吧!来,我给你拿几块豆糕回去吃,今天生意也是萧条,剩到明天也就可能坏了。”

    申夷忧拒绝了老人的好意,也便收了之前的恍惚神情,勉强露出笑容向老人道了别,向着另一边的街口走去。

    她没有目的。但想着,走累了,想累了,便找一家客栈休息。

    她走着走着,她身后的街道突然消失不见,一股冷风吹来,灰白的雾气笼罩着申夷忧的脚步,申夷忧暗绝觉气氛诡异,便加快了脚步,但走着走着,前方的街道竟然都消失不见,只有一条台阶直直地延伸向前。

    “这是……怎么回事?”

    申夷忧回头,突然后背一阵森冷,庞大的雾气竟然已经将要将她的身体完全罩住,她下意识地向后倒退,脚步慢慢上了台阶,几步之后,她撞到了一扇赤红色的大门前。但见那大门足有四五米高,两扇门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猪头,猪鼻上拴着一个巨大的铁环,近近看来这猪头似是活物一般,极为的狰狞可怖。

    申夷忧心中一惊,急忙往后退了七八步,心中觉得事有蹊跷,便想往后方离开,即便看着那漫天的雾气,也觉得望这个方向跑比面对那扇朱红色的猪头大门要妥善得多。就在这时,那雾气之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咳,那声音似乎是巨人发出的声音,令得申夷忧在此脚步怔滞。

    “误入往生路,路有千秋雾。来此门前,可行褪忆路,可蹈往生门。”

    申夷忧目光呆怔,她环视四方,除了眼前的朱红色猪头大门与身后的连绵雾海,她没有别的道路可以走。她开始确信自己是走进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方,至少这个地方,远不是一般凡人能进入的。

    就在申夷忧犹豫之时,那道低沉的声音又道:“ 若半刻不入门,便打入雾海褪忆,洗去毕生经历,重返人间!”

    申夷忧眼色凝重,她突然微微苦笑道:“若是连那些记忆都褪尽了,还有什么意义继续走下去?”申夷忧眼前又仿佛出现了姜鸣的身影,她缓缓走近大门,避开与那猪头正对,使劲一推,猪头分开两半,大门缓缓打开。

    入眼是一条窄而长的理石道路,申夷忧警惕地望着四周,那连绵的雾海让她感到恐惧,她努力走在道路正中,走了几分钟便见到前面出现一间前堂,其中有着数十只各种花色的猫,还有一名身着红袍的身影背对着她。

    申夷忧缓缓走近,那十几只猫纷纷凑近申夷忧的身边,申夷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退,那道红袍身影轻招了招手,所有猫便朝着那人走去。申夷忧试探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红袍人道:“往生路的血灵堂,专门收集生灵记忆与血液的地方?”

    申夷忧道:“

    收集血液有什么用?还有记忆怎么收集?”

    红袍人道:“血液是用千斗灵囊收集,记忆是用雾海幻尘承载,两者都是你们垣野中的化器,有极为神奇的能力。”

    申夷忧微微皱眉,道:“收集血液与记忆有什么用?”

    红袍人道:“集千万有灵之血,可以复活一个人。收无数生灵记忆,可以救一个人。”

    申夷忧道:“复活?救?难道两者不是相同的意义吗?”

    红袍人道:“复活是人已死,救的人却活着。前者能成功,后者会失败。”

    申夷忧道:“那你是谁?”

    红袍人道:“灵门中这一代的灵婆。至于名字,也可以说没有名字。”

    申夷忧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回到小雍城?”

    红袍人手一招,十几只猫便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他缓缓走上楼梯,申夷忧也紧紧跟着,他边走便道:“我不算是完全的人,但既然掌管了这血灵堂,我便是人。至于你想要回去,理论上是不能完整地回去,这是我血灵堂的规矩。”

    申夷忧显得有些心慌了,急切问道:“你所说的完整是怎样?难道是要要收取费用?不会与传说中一样取走我珍贵的东西吧?但我必须自愿,若是不能,你不能强迫?”

    红袍人停下脚步,道:“你很害怕我?”

    申夷忧道:“不是很怕,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如果你想要杀我,我没有还手的力量,你似乎是地位强者?”

    红袍人继续往前走,道:“地位?这就是外面的世界衡量实力的标准?可能是吧,那个人似乎在几百年前同我说过这种等级,当是他不能战胜我。当然,我却是不会杀你,不管你是踏入千秋雾褪忆,还是走入往生路,都没有人会强迫你。这血灵堂中只有我一个人,对了,还有这些不知活了多久的猫。”

    这是走在红袍人身边的一只橘色的猫回过头来,竟然发出少女一般的嗓音道:“他说的对,我们确实不知道活了有多久,至少比你这小姑娘大几万岁。”申夷忧见猫出人声,惊悚地向后急退了数步。

    红袍人道:“自从我成为了这一任的灵婆,这世上就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交换了。所有生灵不管如何命运,都在费尽心思地多活一天,但是活那么久,若是不快乐,又有什么用呢?”

    那只猫颇为不服气地说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你遇到的人,你犯过的错,还是无法还清无法弥补。”

    红袍人盯着那只橘猫,冷声道:“你们不懂!”他袖袍一挥,一阵白雾过后,十几只猫都消失不见。

    红袍人又带着申夷忧往前走,这时候申夷忧没有再说什么,又上了一层楼梯,她终于看到一个个廊间摆放着一个个绘着花纹的大瓮,翁中摆放着一个个红色的锦囊。

    红袍人手掌一挥,第七只大瓮中的所有锦囊都飞了出来,一一悬浮在红袍人面前,而红袍人的掌心发出着淡淡的金光,控制着锦囊一一从申夷忧面前飘过,并道:“挑一个千斗灵囊,用来装盛你的血液。”

    申夷忧问道:“留下血液便可以离开了吗?”

    红袍人道:“是这样,我会亲自送你的。”

    申夷忧随手拿了一个锦囊,便想要咬破自己的手指,红袍人止住她道:“并非这般取血。”只见红袍人双指朝着申夷忧额前一触,一道金色的流丝便被抽了出来,而申夷忧脑海中闷声一响,便陷入了恍惚状态。只见红袍人将那游丝引至另一只掌心中,随意揉搓几下,便化为了一颗红色的液珠。

    红袍人痴痴地看着液珠,竟有几分呆怔,望着早已经失神的申夷忧,轻声道:“纯阴血脉,而且还携带着厄难之毒,有意思,下一任的灵婆有人选了,我也能脱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申夷忧缓缓从恍惚中苏醒,便见那一颗红色液珠飘入了自己所选的千斗灵囊,随着红袍人挥手间,所有锦囊都飞入了之前的大瓮之中,那是第七只大瓮。

    红袍人道:“你是第十万零一个。”

    申夷忧精神有些恍惚,并没有听清楚话中意思,问道:“什么第几个?”

    红袍人道:“若是有朝一日,你不想在外面的世界呆了,可以来我这里,做我的继承人。”

    申夷忧听到这话甚觉古怪,想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被红袍人喝止住,他道:“你走吧,顺着这些大瓮一直往前走,便能走出去。但愿你不记得来过这里,但愿你此后也不要来这里。”

    申夷忧眼神迷惑,瞬间没有预兆地昏睡了过去,她的身体缓缓顺着这条走廊飘走,想来确实会按照红袍人的说法离开这血灵堂。

    红袍人盯着申夷忧远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声,道:“你不该来啊……”

    堂内回声如浪,廊前迷雾连绵。

    (曲十三特地致敬,故事《大鱼海棠》,春去秋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急寻

    两日前,归路哨骑传来消息,本该身处卧华山中的申夷忧无故失踪,无数兵士参与寻找,没有任何下落。

    消息传出,姜鸣宛如疯魔一般,情绪瞬间变得无比暴躁,差些将前来禀报的哨骑双臂抓断,若不是林寒及时止住,说不行他便要直出营门前往卧华山寻找。但慕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若是申夷忧真的失踪了,靠他一个人寻找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眼下只能凭靠卧华山的兵力广散踪迹,同时再让第七幕帮忙便可取得更好的效用。

    在姜鸣无比焦灼之际,常安终于将一段消息经过细细核实之后送到了卧华山军营,但其结果却让姜鸣等人大跌眼镜,姜鸣当场就撕毁了书信,咆哮道:“怎么会这样?她竟然三日前便来到了下染城,之后还去了小雍城,而我竟然全不知晓!”

    慕涯道:“常安如何回应的?可说明了申小姐现在身在何处?”

    姜鸣的心如沉道寒潭,声音颤抖不已:“她,不知下落!”

    信中所说,申夷忧到小雍城后,有三个以上目击者,但在发生了一件事之后,便失去了踪迹,三日以来没有人看到她出城或者现身在别处。

    “她来了,她为何不见我?她真的在生我的气吗?”姜鸣心神突然一惊,他突然才意识到申夷忧去过下染,按照推理时间来算,那日是七月初七,正是姜鸣与楚泓见证两大地位境界强者殒命的时间,那日还发生了一件令姜鸣记忆犹新的事,扈江离现身在了下染城中,并且救了他与楚泓。他在想,是不是申夷忧见到了他痴然盯着扈江离的一幕,才导致她放弃了前来找他的想法。

    “真是该死!”姜鸣此时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想到申夷忧可能面临着各种未知的危险,他便不能安静下来,林寒几人都围在他身边,知道他现在心中慌乱,也是不敢轻易说话。

    姜鸣突然道:“梁津,拜托了。我需要在这一带所有的暗谍参与寻找,同时放出更多的探子寻找,一定要叮嘱他们,不要放过任何夷忧有可能在的地方。”

    梁津知兹事体大,不敢怠慢,神情严肃道:“我会立即吩咐下去。”

    姜鸣眼神飘忽地望向林寒,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元金,道:“将这块元金送给常安,扣除之前借他的几万两白银,这块元金应该还能兑换成更多白银。让你的心腹手下去,告诉他,只要能帮我尽快找到夷忧,我还能再送上三两元金。”

    慕涯眼神一凝,当日在那龙穹氏的密室之中,姜鸣一共寻找到了六块元金总计八两重,给陈氏兄妹分了三两,给他分了一两,而姜鸣拿着三块四两元金,在往日未尝见他招摇挥霍,但这一出手便是全部身家,可见在姜鸣眼中申夷忧的重要性。

    林寒听后,接过那金色光泽格外粲然的元金,没有说其他话,只是轻嗯了一声。

    姜鸣又道:“慕涯,随我去小雍,夷忧最后的踪迹便是出现在那里,那里肯定有一些蛛丝马迹,你懂得奇门之术,应该能帮到我。”

    慕涯也点了点头。

    这时罗湖说道:“如今的交趾城与小雍城都驻扎了大量的秦兵,而且对我们几人的模样都展出了画像,怕是只要你们一入小雍便会被发现,被万军追杀尚且难以应付,你们却还要找人,若是不乔装一下事情就麻烦了。”

    林寒道:“但暗谍早有回报,城门处严查针对各种伪装易容,若想要凭靠平常贴个胡子换身异装蒙混,似乎很难进入小雍,这件事我们急不得。”

    姜鸣却是脸色一冷,道:“如果不能,那便杀进去,这件事不能再延迟了。”

    众人看着姜鸣的冷酷眼神,皆是能感受到此时姜鸣的情绪如同波澜大动,往日的冷静沉稳已然失了全部分寸,现在的他因为申夷忧失踪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引动他不安的心。

    正在这时,帐帘霍然掀起,不知何时出去的楚泓,这时又悄悄地进来,身边正站着一名红裙女子,正是这数天时间内在军营中养伤未出的环子鱼。环子鱼道:“易容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因为环子鱼与楚泓的关系密切,梁津、罗湖、林寒都不免要给些面子,便各自低头拱了拱手,林寒道:“环姑娘所说是真?莫非有着什么手段可以让我们顺利通过城门的查探?”

    环子鱼上前欠了欠身,算是回了几人礼,楚泓在一旁似是在叮嘱她,但她还是道:“我教中有一种可以改换面目的手段,人唤作‘蚕丝具’,贴在脸上便宛如真的是天生的面目,如果不用特殊手段识别,旁人是万万不会发现其异的。我之前做过验证,只要是地位以下的凡俗之人,不可能有人能查探出使用者的真实面目,但是此蚕丝具却挡不住地位强

    者的精神穿透,不过在我教中也算是极为稀有,一般人绝对看不出来。”

    姜鸣眉头微皱道:“环子鱼,你所说是真?即便你所说是真,但我想知道一个理由,你为何帮我?”

    环子鱼看向一边的楚泓,又对上姜鸣直勾勾的眼神,淡然道:“楚泓想要帮你,就这么简单。”

    听得这话,一旁的罗湖凑近楚泓,眼神颇为怪异地道:“这女子,莫非你已经搞定了。”楚泓耸了耸肩,挣脱罗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淡笑道:“ 你猜吧,我觉得你猜不到。”环子鱼听觉灵敏,即便罗湖与楚泓的谈话极为小声,但她还是听在耳中,不由得耳根通红。

    姜鸣道:“那就麻烦小姐帮忙了,若是能找到夷忧,我定然厚报小姐。”环子鱼顿了顿,道:“不必,他说,他与你是兄弟,没有什么亏欠与否的。不过,之前在流烟坊,你话语中透露出你与他人不同,我想听听你对魔宗为何会有那种见解。”

    姜鸣微微犹豫,道:“这件事,可以同你说,不过请勿怪在下现在不想闲谈,我当前最想做的便是前往小雍城查探消息,我已然为此心急如焚了。”

    环子鱼微微颔首,道:“我理解,那我立刻就去准备蚕丝具,不过我最多只能准备四份,而且我也因为要观察这蚕丝具的能力,所以要求与楚泓同你去,你可以再找一个人同行。”

    林寒将手掌放到姜鸣肩膀丧,表了个宽慰的眼神,淡笑道:“那就加上我吧,你与我也是老搭档了,有我们三名武学大师前往,即便是李正兴他们围攻,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环子鱼气愤道:“怎么不算上我?我也是货真价实的八段人位,在武力上可不输你们。”

    林寒面容一紧,他俨然是忽略了这位女子也有着非凡的能力,当日在流烟坊中,她以重伤之躯强战林寒、罗湖、姜鸣三人,虽然占不得半点上风,但也可以见到环子鱼的武道境界至少在八段巅峰,确实是不比他们任何人弱。

    林寒歉意道:“还望小姐不要见怪,在下只是平时有些说顺口了。”

    环子鱼没有因为这点事情便寻难于林寒,她虽冷漠刚强,却并不刁蛮,楚泓却是害怕因此缘故,环子鱼得不到几位兄弟的认同,随上前解释宽慰,反而惹得梁津与罗湖一脸怪异,环子鱼满脸通红。

    “行了!”姜鸣打断几人闲聊,拎着方辕戟走出营帐,回头一脸严肃庄重,仿佛任何笑容都带着一种深刻的哀伤,缓缓说道:“小姐拜托了,各位拜托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范琼、乌达从卧华山自昨日回到军营,便在营中等待几位统领安排,但因为归路哨骑传来的消息,致使整个军营的调配都有些滞涩,所以他二人仍然没有事情可做,得知姜鸣要去往小雍城,便将那匹黑马牵了来。

    范琼道:“姜鸣将军,你的战马我们还给你了,这些天可没有亏待它,当日你把它借给我们回卧华山报告消息,但这黑马实在是性子倔强,我们一路上无法骑动它,只得牵着走了一路。回到卧华山之后,我们两人亲身喂养了它多日,但还是无法让这黑马认同我们,我们只能将它牵着来军营。”

    姜鸣摸了摸黑马的马头,淡淡笑道:“真不愧我取的名字,‘爵江’是真倔强,不过在这之后你就能随我长行了。”黑马像是听懂了姜鸣的话,将马头更加凑近姜鸣,朝着他的肩膀拱了拱,模样极为乖巧。

    林寒、楚泓、环子鱼此时也接连来到姜鸣身边,林寒道:“老津已经把人都撒出去了,我也让人带着你的元金去往了交趾城,为了不耽误申夷忧的大事,我们还是尽快出发吧!”

    环子鱼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布袋,她将手伸出其中,便像是动用了魔法一般拿出了四张极薄的肉色面具,将之一一递出去之后,缓缓戴在脸上,只见四人的面目瞬间便大改了一番。环子鱼的脸型变得微圆了些,但容貌还是极为出色,楚泓的脸部轮廓变大了许多,林寒的脸上则是多出了许多麻点,与之前的白净形成了鲜明对比。最为让人觉得惊讶的,是姜鸣的新面孔,俨然像是苍老了十多岁,短短的胡渣显得他极为的干练,虽然看起来年龄大了些,但竟比之前俊朗了许多,而这份俊朗,像是岁月的沧桑带来的,让人竟然感觉不出任何的突兀。

    姜鸣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道:“似乎,还挺舒服,不过这就是我老了之后的模样吧!”

    其他人看见他眼中的悲伤,竟是都不再说话,一时空气也凝固了些。

    烈马奔驰,不出一会儿时间,四人便来到了小雍城外,城门处却是贴着卧华山众高层的画像,其中数位副将的面孔也被贴在了墙上,但那三十四名甲兵竟完全没有检查

    出几人不妥的地方,便将四人放进了城。

    楚泓道:“子鱼,你这手段倒是颇为高明,三四遍检查竟都没有查出任何疑点,这蚕丝具倒是比江湖中的伪装技巧强太多了。”

    还不待环子鱼回答,姜鸣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道:“常安的来信中说,小雍城的主簿与粮马官两家的儿子曾经见过夷忧,还有一名叫做杨雄惴的退役老兵也是见过,所以我们的目标便是他们三人。林寒前往主簿府中,楚泓与环小姐前往粮马府中,我则去寻找杨雄惴,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先不必取他们的性命,待得询问清楚后,尽快到指定的地方汇合。”

    几人一一应过,便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杨雄惴自几日前从交趾城退休回到小雍,羊塔风特地命小雍的令丞分给了杨雄惴一间旧房暂且安身,他因为长期在羊塔风左右护卫,没有其他的技能与手艺,便尝试着重新揽起数十年前的活计,做起了买卖豆糕的生意。

    只是在这小雍城中,富贵子弟远远不像是交趾城那般多杂,没有几个人会喜欢他的豆糕风味,连卖了几天都生意寥落,白白地亏了许多成本,这让本就生计艰苦的杨雄惴更加眉头紧锁。

    身为邻居的刘大嫂看着杨雄惴坐在门口发呆,便表现出了对新邻居的亲切关怀,喊道:“杨大哥,昨天豆糕又买卖不好吗?要是实在养不活生计,便跟着我们两口子做豆腐,城里的住户离不开豆腐,说不定生意会好些。”

    杨雄惴善意一笑,他清楚这家老夫妻底下有四个孩子,全靠着两人卖豆腐为生,若是真的跟他家学了豆腐手艺,怕是又不免抢了他们的生意,这样会让他过意不去。杨雄惴思虑了片刻,道:“老嫂子,俺的豆糕生意这两天已经有好转了,想来亏损也就是这两天,等几天赚了些钱,俺便把之前借你们的钱还给你们,你们也不容易,要是再管俺一个糟老头子,你们就过得太累了。”

    刘大嫂笑道:“杨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那点钱你拿着用就好了,我们虽然生活难些,但已经算是这小雍中不担心正常吃食的住户了,何况我们本就是邻居,能帮衬的地方自然要帮衬着。羊塔风城主如今在交趾城中实行新政,听说城中的百姓都得到了很大的好处,再说没有了那些大豪绅的欺压,估计日子能一些子好转很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政策实施到小雍来?”

    杨雄惴道:“虽然不能让百姓短时间内富裕起来,但至少是能让很多人改变饿死街头的厄运,小雍百姓的好日子应该也不远了。在离开之前,我也问过城主,他说只要把交趾城的状况改善一些,便会立马在三座附庸城中进行改革,毕竟是城主大人亲口说的,应该不会轻易反悔。”

    刘大嫂笑道:“这羊塔风城主真是个好官,原先我们都看不出来,现在一举铲除了那作恶多端的三大家族,一瞬间便改善了交趾城百姓的生活状况,真是期待小雍城实行新政。”

    在刘大嫂走后,杨雄惴又在为做豆糕的材料而担忧,虽然拒绝了刘大嫂一家的善意帮助,但自身生活生计却是没有得到解决,将前日剩下的变质的豆糕热了热充当午餐,便又坐在了门口想着如何改善生计,是向城主再要些补贴,还是向小雍城的粮钱管事预支一月的未发薪酬,这令得他很烦闷。

    “再要补贴也改善不了多少,越是这般依赖城主给的政策过日子,俺越是过不好。唉,要是年轻的时候听黄兄弟的话,娶个媳妇就好了,也不至于晚年过得这么潦倒!唉,乱想什么,要是俺取了个媳妇,还不得把人家等死在家里,一个女人也不好在这乱世中过活,俺也不想祸害人。说起来,那几年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若是差着一些,我这条老命就跟着老黄那些兄弟一起丢了……”

    小城老兵,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善意举动,他一生没有妻儿,父母也在前些年早早地谢世,他甚至都没有回家尽孝,便被邻居好心之下草草入了棺,这退役回来之后,竟是连父母的坟头都找不到了。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生活下去,在他眼中只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就像是那些年被三大家族欺压的羊塔风,从来也就没有人想到他会当了十五年的懦弱城主,然后一朝铲除了交趾城的毒瘤,人只要活着,就一定是有着希望的。

    他想,前些年为军旅付出,如今老了没有了力气,也该过过自己的生活了。就算是过得艰苦一些,就算是受人的嘲讽与漠视多一些,但他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活头的老兵而已,这也已经足够了。

    “再做一天的豆糕,要是还收不回本,俺就去给人挑泔水,不然就掏粪坑,总要为了这条不起眼的命继续活下去。不然,太对不起那些兄弟们了。”

第一百三十章 老兵与音迹

    姜鸣按照常安所给的道路索引,一路走到了小雍城的居民区,这里的生活条件也像是之前蝶的干爹干娘的居处一样,身处紧紧相挨的拥挤空间,复杂的腐菜泔水味道也是相似的令人作呕,只不过有着门口那名神情平静的老人,一切都显得平和了许多。

    样雄惴,羊塔风的亲兵,在很久之前就被驱使到了城中担任城兵,后随羊塔风做事十五年,受过许多次伤,也在数次危险的任务中解救过羊塔风的性命,算得上是五段人位,为人和气乐观,对自己却是颇为倔强。

    这段资料在羊塔风传递给他的信息中叙述得十分清楚,但是姜鸣却没有管顾这些,即便之前与申夷忧见面的事羊塔风,他此时也会毫不犹豫地闯入城主府,将方辕戟放在他的脖子上问个究竟。但这杨雄惴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年龄将近六十岁,却还要为了生计而奔波奋斗,倒也是颇为辛苦。

    姜鸣缓缓走近,杨雄惴也在此时抬起了头,两人直直对视,后者眼中是一种肃冷,而在姜鸣眼中只是焦灼。巷子中的臭味又随着一阵微风吹拂过来,姜鸣的脸上弹起了一道皱纹,杨雄惴的脸上也漾起了许多道皱纹,他们确实差着很多岁。

    杨雄惴笑道:“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杀气,我跟着羊塔风城主数年,虽然武道修为没有精进多少,但是看人察物的本事却是增长了不少。我之前见过城主身边的高等武者,他没有你给人的威慑力大,这足以证明你比他强,能在这般年纪达到七段甚至八段的水平,不得不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极为厉害。”

    姜鸣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他一把将外面的布衫撕开,露出了里面常穿的麻袍,他道:“我有事想要询问老先生,此事关乎重大,希望老先生可以不吝赐教,能将真相告诉在下,若是我查明老先生所说无假,我定然重报于老先生。”

    杨雄惴仰头大笑,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目光一凛道:“你是卧华山的山匪吧,你们这害群之马的气味我倒是闻得出来,且不说俺现在早已经不再是羊塔风城主的亲兵,即便俺真的知道些什么军中密辛,也不可能给你这种人透露,即便你是八段人位,即便你真的杀了俺,俺也不会出卖羊塔风城主。”

    姜鸣微闭眼眸,似有不耐,道:“老先生,在下是卧华山的人不假,但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请相信,卧华山的初衷也是给百姓一个和平安定的生活环境。而且,今日我也不是逼问老先生关于军事上的东西,而是……”

    杨雄惴道:“难道是找俺老头子来推牌九吗?你倒是瞧得起俺,我除了跟在羊塔风城主身边十几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其他重要的事物,能让你们这种人看上,俺想不出来还有方面能让你们惦记。何况,俺对你们这些人恨之入骨,若不是为了防备你们,俺怎么会被征入城兵,连俺老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一面,仅仅是这点,俺都想生啖你们这些山匪的血肉!”

    在一般百姓来看,卧华山的确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山匪集团,他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杀人放火抢掠作乱,各种恶事都应该做过,比起其他的山匪没有任何的差别。这也是百姓厌恶卧华山的真正原因,即便有人听说了卧华山的政策清明,堪比秦王朝的统治,但从来没有真正见到过,因为生活在卧华山区域中的百姓又怎么会放弃自己优越安逸的生活环境,来到其他可能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方传播这个思想?但即便是情有可原,此时的姜鸣却已经没有任何忍耐了。

    姜鸣走下一动,只见一股烟尘飞走,姜鸣便已经来到杨雄惴身边,一只手掐住杨雄惴的脖子,道:“我没有心思跟你谈论这些,卧华山是好是坏需要你们的眼睛真正来看,而不是听我一味地叙述,我现在是真的有急事问你,三日之前的夜……”

    “呸!”杨雄惴身体被制服,口中却是含了一口吐到了姜鸣的脸上,姜鸣没有反应,便也没有来得及躲,只见杨雄惴笑道:“果然是高等武者,不过俺老汉可不怕你,俺是羊塔风城主的亲兵,这十几年来多少次生死搏杀我都活下来了,其中不知有多少艰险,俺何曾惧过!你一个小娃娃,若是当年老汉俺成了亲,现在的孩子都比你大十岁,要么就杀死过,要么就让我跟你堂堂正正地决斗!”

    姜鸣没有因为老人吐的那一口口水而恼怒,他恼怒的只是杨雄惴一直的误会,将自己的正事抛在了脑后,这让他无比焦急,他不能忍受申夷忧的失踪在自己手中这般没有作用的增长时间,他他抬起了拳头,一拳砸了出去。

    “砰!”

    杨雄惴的身体被一拳砸入了屋内,姜鸣的心思竟然扬漾起了巨大的纹,那是因为这杨雄惴只是一个放下兵器的退役的老兵吗?他不知道,但对于一个没有招惹过他的老人出手,对

    于一名只有着普通生活的百姓挥拳,他的心到底是有些不忍。但是他这一拳,却是全力。

    姜鸣站在门口,道:“老先生,我想问的是,在三日之前的夜里,你是否见过……”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一支破碎的瓦罐,姜鸣轻松躲闪过,却见杨雄惴拿着一把菜刀冲了出来,姜鸣生生将要说的话咽下,身形一偏,便挥手将杨雄惴手中的菜刀多下,没有任何收力地折断了老人的手腕。杨雄惴紧咬着将要脱落的门牙,另一只拳头又向着姜鸣砸来,姜鸣心中大怒,一个背摔将老人摔倒在地。

    姜鸣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又道:“能不能听我说句话,我并不是来杀你,也不是来向你逼问什么军中情报的,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一个失踪的女子,他三日前的夜里来到了小雍,如果你见过,请求你给我消息,我必然重报于老先生。”

    杨雄惴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他本就不太灵敏的耳朵被姜鸣先前那一记背摔又砸到了地上,耳蜗中流着血,他也没有听到什么,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本来就瘦弱的身体似乎要被一阵风吹散,但是他笑着,道:“俺,杨雄惴,从来就没有背叛的想法。若是你们山匪能行了善,若是你们卧华山能将这交趾城一大三小四座城池救活,俺才会信你的鬼话。但是,现在交趾城中有羊塔风城主,他足以带着百姓走向更好的生活,俺老汉很清楚,你们便是挡在路上的障碍,今日便让俺来收拾你们!”

    只见杨雄惴再次向着姜鸣冲过去,他清楚他现在的战力几乎不可能摸得到姜鸣的袍角,但他还是握起了自己的拳头,若是有下辈子,他仍然选择给羊塔风做亲兵,因为羊塔风曾经说过,他便是为了这交趾而活。他这个退役的无能老兵也是一样,宁愿死,也不愿意让任何恶人打破交趾的和平。

    姜鸣此时精神突然一阵恍惚,但是他的拳头也已经挥了出去,正好砸在了老人的脑袋上,闷闷一响,杨雄惴的躯体缓缓瘫倒在地。姜鸣失神地过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他突然心中一凉,他现在似乎才发觉,自己杀死的只是一个退役之后成为普通百姓的老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姜鸣愣在原地,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但是这罪名却只是一辈子都取不掉了,他的心仍然焦灼,仍然担忧,仍然彷徨,却多了一份惘然。似乎此时杀了这名老人,自己修行武艺的心冰冷了许多,再也不像是当初那般坚定了。

    在姜鸣的精神空间之中,一阵烟雾飘过,沉睡多日的夜泉残魂再次站在了姜鸣面前,此时姜鸣的精神跪在夜泉面前,他的眼神空洞无物,他没有任何言语,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夜泉的切实影像并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他的气势却是十分磅礴,似乎将要把姜鸣吞噬一般。夜泉洪声问道:“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吗?”

    姜鸣道:“为了找到夷忧,我已经无法平静下来,他的气息消失,我才意识到自己杀了人,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夜泉道:“你的情感很强烈,这是你能够让人看中的地方,也是你致命的地方,但若是把握不住,你就会真正的入魔。”

    入魔?这个词语姜鸣这是第二次听到,并不是堕入魔宗,而是在武道路上失去道心,失去控制自我的能力。第一次是书生温矢良说过的,当时他得到了六卷载着绝世功法的芸帧,看见温矢良动了杀心,但很快又将这种心思压了下去。但这次,他真的杀了人。

    姜鸣道:“我没有错,若是夷忧出了事,我入魔也无所谓,只要能将他找回,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夜泉轻叹了一声,道:“天下人为情而定生死者,往往为情所累,你看来是逃不掉了。今日杀人,已经杀了,你没有办法改变,但若是再有下次,我会出手将你的经脉全部折断,避免你失去自我,成为只知道杀人嗜血的行尸走肉。”

    姜鸣深深颔首,他知道夜泉在帮着自己,他唯有感激,道:“夜泉前辈,多谢。”

    一阵微风突然刮过姜鸣的精神空间,夜泉的残魂影像受此冲击轰然破碎,姜鸣急切地问道:“夜泉前辈,那是什么风?你没事吧?”

    过了许久,在那没有边际的黑暗中,一道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没事,那阵风是我动用造化之力送出你的身体的,但是它其中的元结复杂,所裹挟的元势对我的残魂造成了冲击,所以才导致了我残魂影像的破碎。”

    姜鸣一怔,问道:“夜泉前辈,你的残魂如此虚弱,为何还要动用元势?”

    夜泉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探查道,那女子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空间,留下了不为人见的蛛丝马迹,若不是我再次施展造化之力,怕也

    是发现不了。”

    姜鸣急忙问道:“那她现在何处?”

    夜泉道:“那片空间很玄妙,似乎改变了时间法则的运转,这种天位境界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施展出来的。我能感受到那种能量的微微波动,但仅仅只是感应,它便将我驱逐了出来,我无法再做深入的探究。但是可以的肯定的是,我找到了那名女子的气息,运用了禁术追寻之后,她没有生命危险。”

    姜鸣脑海猛然轰隆一响,他急忙问道:“夜泉前辈,能不能说得具体一些,我对那片空间一无所知,既然夷忧他没有生命危险,那我到哪里才能找到她?我如何能了解到她的状况?”

    夜泉叹息道:“以我现仅有的力量,能探索到这些已是颇为不容易,那片空间应该是远古大能创造的,跟整个三垣九野的空间极为相似,我猜不出是何等人物掌管。至于那女子,你姑且可以放心,她的气息现在游荡在时间乱流之中,没有人可以影响她回到现实世界,但在时间上却是有极大的误差,你须在一百零三天之后,前往此地向北的仓绫山脉等候。”

    姜鸣听得如粗玄虚,本该问一些不明白的问题,但是他听到了夜泉的虚弱,道:“夷忧的事我知道了,不知夜泉前辈你现在怎么样?上次你便是对我说过,为了自己残魂的凝结,不会再动用元势帮我,可是这次你似乎消耗不小。”

    夜泉呵呵笑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次的探寻我确实动用了极大的力量,对我残魂的影响也是极为庞大,今日沉睡之后,在五百天之内,你又要使用玉如意帮我凝聚残魂了。”

    姜鸣心中一惊,却是没有什么拒绝的,那个过程虽然极为痛苦,但是他自从选择了那条路,便没有后悔过。何况夜泉此次是为了自己的事才消耗如此巨大,这份苦难他应该承受。

    夜泉长叹一声,道:“长情者,最是艰难。”声化雾气,夜泉便陷入了再一次的沉睡,不知道下一次他醒来,是否可以看到荨岩。

    姜鸣精神回体,即便没有从杨雄惴口中问到任何消息,而且他也是将这老人杀害,但是好的一点是从夜泉的帮助中得到了申夷忧的下落,这已经很是值得了。他望着倒在尘土中的老人,心中开始怜悯与后悔,他终于是承认自己做了错事,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办法改悔。

    姜鸣正打算将老人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埋葬,但正在此时,那身为邻居的刘大嫂夫妇却是挑着豆腐回来了,刘大嫂口中怨懑地道:“今日不知道城中又有什么事,管查的这么严,根本不给我们这些平常百姓活口,不让卖豆腐,拿什么养家糊口!”

    刘大嫂谩骂之时,突然瞥见了邻居杨雄惴的老弱残躯倒在地上,而他身边站着一名眼神阴冷的青年,青年的手上染着血,地上扔着一把菜刀,还有那被杨雄惴流出来的鲜血染红的尘土。刘大嫂大惊失色,在原地愣了半天,大声喊道:“杀人了,杀人了!”

    姜鸣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与组织,这两夫妇便是跑着向各家各户传递这个消息,姜鸣也是轻叹一声,望着死去的杨雄惴道:“看来是没有办法帮你入土为安了。今日之事,我的罪我会一辈子背着,希望老先生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过一下好日子。”

    姜鸣说完,便踩着民居的房檐,快速逃出了这一片地域,虽然那些民众也是开始聚集,但不会有人能拦挡住他。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约定的汇合的地方,林寒、楚泓、环子鱼已经正在等待。

    林寒道:“我们都听清楚了,那晚申夷忧在街上漫步,被粮马与主簿家的儿子看见,便想要欺辱申夷忧,好在一名退役老兵出手帮忙,赶走了两人,那老兵应该就是杨雄惴。你找到的消息是否一致?”

    姜鸣一怔,原来杨雄惴是帮助了申夷忧,可是不知情况的他却只是陷入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之杀死,这种行径让他自责连连。他惨然一笑,道:“差不多也是这样。”

    林寒问道:“我们已经动用手段盘问过那两名纨绔,但是没有得到关于申夷忧去了何处的消息,通过我与楚泓他们得到的消息的对比,肯定了消息的准确性,那你有没有从杨雄惴哪里得到申夷忧的消息?”

    姜鸣道:“我没有从杨雄惴那里得到消息,但是我通过一些手段已经知道了夷忧的所在,不在这交趾城、小雍城,所以我们不必再次耗费时间了,等我们等到军营,我再同你们说。”

    林寒微微一顿,他发现了姜鸣情绪中的异常,找到申夷忧在何处的消息,他的情绪不是惊喜或者急切,而是一种惨然若失的状态,这令他很是意外。

    环子鱼道:“我们动了粮马与主簿家的公子,虽然没有下杀手,但是已经惊动了城中守备,现下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城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鏖于城

    环子鱼是运用魔宗幻术将人催眠,从而询问到了消息,这时间过去良久,怕是那家少爷都没有从昏睡中醒来。但林寒处理事情的方法就直接很多了,直接将一应守卫全部打倒,以强力威胁逼迫,虽然取得的效果相同,但却惊动了府中的家丁,此时小雍城中各处府宅都与守备军队联系甚密,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便能是全城的甲兵整顿起来。

    林寒道:“今日我也没想要隐藏什么,我可没有环小姐那种能耐,但既然要询问一些事情,便做得张扬一些,因为我们迟早是要遇到全城围杀这种事的。不过令我不解的是,我们去的两家都是小雍城的官僚府邸,只有姜鸣你去的普通居民区,但为什么你那边也引动了大量甲兵?”

    姜鸣没有回答。他并不是害怕让三人知道他杀了杨雄惴,从而因此产生分歧与猜疑,他只是认为杀害杨雄惴只是他一人的罪过,不要他人去分担。楚泓与环子鱼面面相觑,也从姜鸣的神情中感受到了异样,但他们没有询问。

    此时的甲兵已经从四方开始向中央搜查,姜鸣四人躲在一座街巷的死角,虽然处地隐蔽,但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他们也想过直接躲进民居之中,借助民居复杂的物品摆设躲避追兵的搜查,但又想到可能牵连无辜的百姓,便一同否定了这个计划。他们前往指定的地点,向隐藏在甲兵中暗谍要来了各自偷运进城的武器,便潜伏在靠近城门口的地方,等待时机直闯出城,四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联手,只要不是兵阵胶着敌将纠缠,他们有着十足把握迅速打乱城门处的防御。

    就在这时间过去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城门处又有一支小队被调往了搜查军队中,正当姜鸣打算开始冲锋之时,林寒却是挥手止住了姜鸣的动作,道:“再等等,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按照时间来说,约莫千人的搜寻部队应该已经搜查到这里了,但是那军队主力却不知道去了何处,但现在城门处的防备已经比平时都弱上几分,但此时却要继续在城门处抽调人手,似乎像是故意布置出城门防备很弱的假象。”

    楚泓道:“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

    姜鸣微微一怔,道:“小雍城只有两个城门,我们的踪迹活动在南城,追兵也从北向南搜查,我们想要从北城门逃走几乎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猜测出我们的突围方向。林寒的话很对,不过我们似乎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即便这只是一个假象,但却是我们的机会,若是我们把握得好,十有**真的能趁此出城。”

    林寒听着姜鸣的想法,竟是有几分讶异,笑道:“我原先认为你素来处事沉稳,不到绝境不会选择冒险的方法,今日看来却是有些失察,你一旦疯狂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不过,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是最好的方法,这次可由你发号施令。”

    “哼哼!”环子鱼却是十分气愤,瞪着姜鸣与林寒道:“你们这权力挺大啊,是不是忘记了身后还有两个人?想要发号施令不先问一下当事人的建议,楚泓他习惯了被你们道德绑架不善于抉择,但我却不是卧华山的人,我想要怎么出城应该不需要你们的意见吧?”

    楚泓听见这话,便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但看见姜鸣与林寒的尴尬笑容,知道话中气愤多了些,便朝着环子鱼道:“子鱼,没事的,他们两人是我的兄弟,不善抉择是我的问题,本就与他们无关。没有必要这么特地地说出来,要是你愿意,我全都可以听你的。”

    看着楚泓对环子鱼的讨好模样,姜鸣与林寒有些莞尔,却还是姜鸣更懂些人情,道:“环小姐,我们这样安排其实有着特殊意义,长子的箭术虽然高超,但群战能力稍微逊色,我与姜鸣之前见识过你的拳脚武艺,如果你与长子搭配起来一定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而我们方才的计划并不只是突围,而在于如何合理分配突围。由我与姜鸣率先突围,若有伏兵我们便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减轻你与长子的突围压力;若是没有伏兵,我们便可率先出城,对你们的突围进行策应,这样岂不是远比听谁抉择一同闯关要好一些?”

    姜鸣颇为佩服地朝着林寒点了点头,此时环子鱼也陷入了沉思,一番理性大于冲动的生死考虑之后,她道:“你还真是巧舌如簧,这次的事情虽然就这样了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能珍视一下他的意见,我早已经听他说过了,你们是他最最亲近的人,我不想除了我就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林寒望向楚泓,笑道:“长子,你这有了女友就是不一样,我怎么觉得有些将你管的严了一些,真不会应了原先那些话吧?”姜鸣疑问地低声问林寒道:“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环子鱼也似是听出了些门道,便询问楚泓相关事例出处。

    林寒道:“在几年之前,我们曾经谈论过以后婚娶之事,并打赌说了,日后若是谁家妻管严,便再要聚会饮酒之时,得先罚三杯‘敬妻酒’才得入座,不然就得遭受其他几人的毒打一顿。哈哈,也是有趣的紧,长子率先找了女友,自然得守这个规矩。”

    姜鸣听完也是甚有意味地看向楚泓,想来此时并不会引起他的苦恼,但却是让环子鱼真正羞恼了。环子鱼啐了一口,向楚泓道:“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但她转过身露出一脸通红的脸色,对姜鸣与林寒道:“不管什么事,我都听楚泓的,他算不得那个,所以也不用敬酒。”

    此话,极有深意。

    待得几人都准备好之后,姜鸣将方辕戟握在手中,道:“那就预备了,等到我喊出发,便一同冲出城去,只要能出城,我们要做的一切便都是极有价值的。”

    林寒、楚泓、环子鱼面色冷峻,这一刻严阵以待。

    “出击!”

    没有战马相助,但四人奔如疾翼,在这时,四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强势真正显露,凡不是高等武者,在他们手中都过不了几招,他们突围的速度极快,很快便打翻了十数名甲兵,正当要一鼓作气直冲出城的时候,从三面突然又涌出了数百名甲兵,城墙上隐藏的弓箭手也现出身来。却见那甲兵阵中,两道驾着战马的战将突然出现,为首的赫然是赵最、狄浪。

    “果然有伏兵!”环子鱼低声嘀咕。

    “寒子颇为聪敏,以往很多时候我都拜托他做事,我很相信他。”楚泓在环子鱼身边道。

    环子鱼却对这番话不领情,气愤道:“你可不比他们差。”

    楚泓笑着不语。

    赵最持一杆长枪,喝道:“匪贼休走,大将赵最在此,还不速速受降!”

    姜鸣与林寒心中一惊,前者道:“是赵最,他的实力很强,庞路身边的心腹,我们有麻烦了。”

    另一边的楚泓昂起了头,道:“子鱼,看见了吗?除了为首的大将赵最,紧随在后的那个人我们更熟悉。”

    环子鱼双目射出冷光,道:“是啊,真是巧合,能在这里见到这人,真是给我们个好机会。”

    楚泓冷声道:“这种人该死,我会嘱咐林寒与姜鸣,若是有机会便击杀此人!”

    当日狄浪想要用变态的手段欺辱重伤的环子鱼,好在楚泓及时赶到相助,虽然之后两人都在那快剑者的手中吃了不少亏,但是好在楚泓动用七空箭喝退对手,当然正是这样才导致了两人的相识。他们对于狄浪的恨意很重,若不是狄浪的杀伐,他们也不至于重伤来到密道,更不会遭逢地位强者余肇锡的挟持,但不得不说,正是狄浪造就了两人的缘分。

    林寒道:“这里虽然有甲兵千余,但若是斗将,我们的胜率居高,如果能将战局转换为独斗,我们的优势就会增大不少,甚至于击杀这两名武学大师中的一位。”

    姜鸣道:“我现将他们的配合分割开来,你随后出手见机行事!”

    却见林寒直冲冲地向着赵最与狄浪冲去,他们乘着战马,而姜鸣独身执戟,看样子像是以卵击石的碰撞,但在姜鸣将要靠近两人的时候,竟是借助着随手击杀旁边的甲兵,获得一定的反冲力量,低声向着马蹄地下滑倒,这种举动极为惊险,若是稍有不慎他便会被受惊的战马踩踏成重伤。可是姜鸣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在他滑倒赵最与狄浪的战马身下之时,强力挡住两人的武器,并顺着力道向马腿斩去,两匹战马同时悲鸣而倒,赵最与狄浪也翻身下马,模样极为狼狈。

    “姜鸣,林寒!”狄浪手中精钢剑在握,他对两人动了杀心,他抑制住向两人冲杀的冲动,道:“赵最将军,按计划行事,优先选择击杀姜鸣与林寒。”

    赵最浑声道:“狄浪将军也小心一些,你的对手可能更强大一些。”

    狄浪不在意地望向楚泓与环子鱼,嘴角露出阴邪一笑,低声道:“还是老熟人啊,有意思!今日就让我向师叔立功证明,我狄浪比起孙桡只强不弱!”却见赵最与狄浪两人被姜鸣一戟分开之后,前者立马与姜鸣缠斗起来,但狄浪却抢过下属的战马,向着楚泓与环子鱼杀去,林寒想要阻挡,但身前却出现了十名七段人位的武者阻拦,其他甲兵也迅速阻断了汇合的道路。

    林寒道:“糟了,看来这赵最早有安排,不愧是庞路的心腹,单是这份算计都极难对付,不仅我这里麻烦,长子那里也不好对付啊!”

    狄浪望着仍在阵中厮杀的楚泓与环子鱼两人,咂嘴笑道:“小美人,真是三生有幸,今日有见到你们了,但今日我做东,这小雍城中的甲兵归我统率

    ,你们要想像上次一样逃走,却是有些不太可能了。”

    楚泓与环子鱼极为厌恶地望着狄浪,前者道:“原先只以为你是单纯的变态剑者,现在竟然在庞路手下当狗,上次侥幸没有射死你,你难道又要来讨打了?”听完这话,环子鱼噗嗤一笑,楚泓虽然在拳脚功夫上稍有逊色,但这骂人的嘴上功夫却是不弱于谁,能看到狄浪吃瘪,她自然也是喜得乐见。

    狄浪面色一冷,他对上次被楚泓两箭射伤还存有阴影,在那种情况下他的惶惶逃命倒是成了最佳选择,只不过这肩膀上受的伤却是有些不值得谈论,他恶狠狠地斥道:“两个不知天高低厚的贱种,上一次暗箭伤人行罪颇重,我可是金水宗掌宗长老门下弟子,若是你们知道此事轻重速速来降,我还能考虑这小美人姿色,给你们一个好点的下场!”

    楚泓冷声笑道:“真是麻烦狄浪将军给我们的好下场了,但是我禁不住想要问一句,你是傻子吗?战场之上,皆为走卒,岂有仗着身份背景争斗的?真是可笑。你既然上了这战场,能在战场上立功是你的能耐,若是被人一刀斩杀下马,你又怨得了谁?难不成你金水宗还敢无视强者立下的规矩,直接来我军营杀我不成?我也劝你一句话,若是觉得打不过,便速速来降我卧华山,我营中养的母猪还没有人管理,你可任此职!”

    狄浪大怒,饱含杀意地望着两人道:“不知好歹,今日有这上千甲兵助我,你二人死定了。”只见狄浪策马向着楚泓冲杀而去,但环子鱼却冲在了前头,低声对楚泓道:“让我打头阵,你在旁协助,若是有甲兵伤了我,你就得罪我了。”楚泓无语,他右手握着一杆长矛,左手拿着藤弓,背上绑着羽箭,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此时的环子鱼虽然伤势没有痊愈,但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实力,而楚泓距离巅峰时期也是差了不多,两人再次联手,与狄浪与其身后的上前甲兵为敌,综合实力虽然还是差着许多,但此时两人不再有丝毫畏惧。

    却说姜鸣与赵最战成一团,赵最的武器其实并不唯一,他并不像是邓准、林寒那样长期一刀枪为兵器,他的战斗法门在于拿着不同的武器能发挥出相同的效果,前几次的战斗中赵最的武器也经常变幻,与姜鸣的无戟之法颇为相似,因此姜鸣也是难以正面战胜。

    赵最猛地掷出手中的长枪,又抢过一名甲兵的长刀继续劈向姜鸣,姜鸣艰难挡住,他虽然也能算得上八段人位巅峰,但与赵最、邓准这种在久在八段的武者相比,所差的是战斗中的意识与能力。姜鸣虽然融合了夜泉给予的诸多武学影像,做到了提取百家之长以增长自身的目的,但终究在阅历上差了一些,因此在与赵最的单纯招式对拼中落了一些下风。

    赵最喝斥道:“看你这小子戟法颇有门道,若是再磨砺几年,胜我倒是不难,但现在你却不是我的对手。那林寒现在可是帮不上你,有着十名七段人位的上等武者牵制,莫说是拦挡住他,就算是联手杀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鸣不语,他还有许多手段没有施展开来,虚翦诀其中的战斗技巧他只悟得了一式,但即使只有这一式,他仍然有着极高的把握能与赵最拼个你死我活。他之所以在赵最的压制下只是防御而不反抗,他是在等待着林寒突破十名七段武者的围攻,他是在等待着两方战斗的汇合点,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打破僵局,更是获得胜利。

    林寒自突破八段以来,从来就没有一次性遇到过这么多的七段武者,按照一般的计算规律来看,一名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可以同时与四名七段人位武者战斗,若是上等八段则可以挑战五人,若是八段巅峰则可以挑战六人,再加上自身的破坎诀的加持,即便是面对八人也有一战之力,但这十名七段武者却是他难以应付的。

    想要突破围攻,林寒只感觉道四方都有刀刃攻来,他想要单单地刺杀其中一人,但其他人亦是反应极为敏捷,往往一枪刺出去便有许多人的拳脚从身后杀来,迫使他不得不收回攻势。虽然在这种纠缠中,林寒开始占着一两分的主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愈发感到这十名武者的逼仄,他们没有贪功冒进,反而是极有章法地先一步消耗林寒的体力,然后再使用灵活配合击杀林寒。

    林寒也瞥见了姜鸣的险境,邓准与赵最的实力在庞路军营中算得上顶尖,即便是梁津都深有畏惧,若是自己不能及时突破围攻支援,姜鸣无疑会在战斗之中吃许多的亏。可是要怎样才能突破十名武者的围攻?

    林寒手持银白刹螭枪,此时眼望着另一边鏖战的姜鸣,心中突然生出计来,但此计需要人配合,若是姜鸣不能理解,那他们两人都将陷入险境。

    “搏!”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亡之将

    林寒的枪名为银白刹螭枪,独走绝对速度与暴烈攻杀之道,一直以来林寒都是擅长运用速度优势,带领轻骑兵冲入敌阵快速冲杀以博得战场上的先机。而当初他修行的烈字功法中所携带的武学技巧“一损漩”便是可以在枪刺一瞬间获得双重速度与力量的增幅,可以算得上是极为厉害的攻杀之法,但他的枪法却难以做到像卞道成疾土功法加持下的枪术绵密,换个方面将就是攻击范围与防御能力较弱,于是先前在与邓准的战斗中被险些斩落马下。

    他此时开始思考自己枪术中能进行弥补的地方,速度已经领先于其他能力,但在力量上仍然难以抵挡像是梁津那种级别的重击。其实他的身体素质都已经达到了极为不错的程度,但针对绝对力量的冲击却是没有姜鸣与罗湖那种平衡发展的武者更有包容性,所以在这种多人围攻的场合,他更想要力量上的超越,有着一损漩的速度与力量,有着横扫千军那种的霸气与范围性杀伤。这可能不是一种武学技能,但却是应敌之中更为妥善的战斗方法。

    只是他苦思许多却全无思绪,此时面对十名七段人位武者的围攻,他渐渐落入下风,他不能在这种状态之中拖延下去,于是当机立断佯装着将要一枪刺出,实则在前方四名武者将要躲避装之时,反向将身后几人的武器格挡开来,然后身形翻滚向着姜鸣的方向跑去。他没有知会姜鸣要怎样做,因为这样会暴露他的目的,他所要做的便是将这一众武者带往姜鸣的战场,在于是复杂的环境之中,他与姜鸣便能合作产生更强大的能力,从而解决现在的麻烦。

    赵最远远地望见林寒的举动,却是不屑一顾,对这姜鸣喝斥道:“愚蠢之极,本来被十名七段武者围攻已经是捉襟见肘,白面君子盛名传播的卧华山六统领林寒竟然选择祸水东饮,若是我与这十名七段武者联合,你觉得你们有机会应对吗?”

    姜鸣目光一凛,他没有在乎赵最话中的讽刺,当林寒向着他冲杀而来的一瞬间,他感知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虽然此时的赵最已经一刀劈来,那追杀而来的十名七段武者则杀心毕露。但此时姜鸣与林寒交换过眼神,两人的应对目标瞬间转换,姜鸣顿时半月步生莲脚踏矫捷步法,长戟顺着几人的攻击方向迎面杀去,方辕戟上霸道的力量震得前头格挡的数人人仰马翻,其后的几人也大惊失色,而反观林寒却将一招一损漩刺向了赵最,那等突然的猛击打乱了赵最的进攻方式,避无可避硬抗了一招,退了数步。

    但攻击却没有结束,紧接着林寒与姜鸣再次调转方位,林寒气息内吐,一记横扫千军再次击向脚步还未站稳的七段人位武者,枪刃到处血肉横飞,三人顿时身死当场,三人受伤退走,其余四人面面相觑,为刚才这一幕而震惊,而恐惧。而当赵最将要以雷霆手段再次攻向两人的联手阵势之时,姜鸣方辕戟刃的寒光已经迫不及待地刺出,那一戟翦破以点破面,虽与林寒的一损漩有相似之处,但却比前者更为霸道,直接将赵最逼退数十米,若不是赵最防御一直没有松懈,说不定便是被姜鸣在身上捅出个窟窿。

    姜鸣与林寒背对而依,先前的战斗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完全凭借战斗经验与相互理解达成战术上的一致,才能在第一时间击溃十名七段人位武者的围攻,并且两次击退赵最形成暂时的优势,这种默契并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不过姜鸣与林寒却是早就知道结局一般,没有任何地意外地相视而笑。

    姜鸣道:“可惜可惜,这赵最果然不愧是征战多年的老将,在攻守变幻间调整自如,若是他方才轻微大意一些,我必能将他重创。”林寒道:“算了吧,能解决这数名七段武者已经是大有收获大多数甲兵都去围攻长子他们,我们现在的处境却是要容易很多,想要突围可不再是难事了。”

    姜鸣道:“方才那一招是破坎诀中所记?确实威力十足,能以那种技巧实现战斗中的大范围杀伤,不得不说极为考验人出枪的速度与瞬间爆发力,若是我处在你的枪刃范围之内,说不定也是要出现伤势了。”

    林寒道:“威力与范围倒是有了,但仍然是不太中我的意,我想要的事一种能综合各种方面的攻击技巧,使得我能够无畏面对老津那种重装对手的攻击,不然再次与邓准那类武者战斗,可是要吃很大的亏。”姜鸣道:“想要琢磨出新鲜的招式,平常的苦思冥想可没有什么用,这事急不得,可以糅合百家之长试试看。”林寒陷入沉默。

    赵最脸色阴沉,道:“原来你们早有谋划,特地针对我们的招式与战斗模式采取了这种方法,真是其心可诛,不过你们仍然无法打破围困你们的壁垒,你们不可能逃出去的。”

    姜鸣与林寒没有解释什么,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串通谋划什么,只是在各自战斗的基础

    上,想到了姜鸣或者林寒在怎么想,他们之间的默契远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切,当日在失龄峰杀天罡门杀手也是如此,无需多说什么,因为他们早就有了这种互为邻里互为生死的习惯,即便是更为复杂的战斗他们也可以表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能力。

    所谓知交如酒,他们二人的相识也像是戏本里的出场,仅仅是饮酒便能读出其中味道,从而了解酒桌对面坐的人,而后在失龄峰默契杀敌,百鬼夜行之时相救相惜,姜鸣为林寒出山助战,各种情谊又岂是一言一语可以说清。知己两字,最是难解,最是真切。

    赵最原先以为,凭靠着十名七段人位武者可以快速收拾林寒,然后这些武者便可以帮助自己迅速拿下姜鸣,所以将大部分甲兵都抽调给了狄浪前去围攻楚泓与环子鱼,但事出意外地是林寒竟然凭借与姜鸣默契联手,硬是瞬间使得六名七段武者失去了再战之力,如此看来,这场战斗的局势该是倾向姜鸣一方。

    可赵最又岂是没有手段,他征战沙场数十年,甚至此时局势只可迅速围歼不可拖延,对方是四名八段武学大师,尽管在人数上赵最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八段武学大师的能力可以表现在各种方面,若是稍有差池,他们的围剿任务将会无功而返,这并不是赵最的想法。

    “我军近来新败,若是能斩杀敌方一名甚至几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便是对我军最好的鼓舞,那些弹劾总督为将无能的官员也能闭上狗嘴,所以我此次任务不能失败。”

    赵最想法既定,便喝令其余甲兵与七段人位武者再次将姜鸣与林寒分割开来,只要保证他们两人不能联手,一边牵制住林寒,一边由他亲自出手快速剿杀姜鸣,便能取得与先前计划中一样的成效。

    但赵最却是没有想到,此时剩下的四名七段人位武者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信心十足了,被林寒一招重伤三人击杀三人,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在他们眼中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虽然强悍,但并非不能战胜,只要是几名七段人位武者同时出手,便能通过灵活的配合来抵御武学大师的攻击,甚至在招式上占据优势,若是方法得当击杀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并非不可能。

    但将这种认知打破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以一手银枪为兵,横扫之间的绝对力量与速度令他们无法还手,但似乎随意的杀招竟成了他们的噩梦,能在这种劣势之下反杀三人并且反转局面,早已使得他们心中的侥幸化为尘土,再次交战是因为军令,但他们却作战能力却已经减弱了大半。

    姜鸣与林寒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难以意味的笑容,在那一刻,姜鸣化身一只野兽,迅速躲避开赵最的攻势,而向着林寒再一次冲杀而去,相同的场景再次展开,赵最虽然紧跟其后,但却是不能阻止姜鸣的行为。只见姜鸣长戟横扫,他的目标却不是这些普通的甲兵,而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七段武者,林寒也同时展开攻势,而赵最鞭长莫能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名七段武者在姜鸣与林寒联手之下,四名七段武者瞬间失去战斗力。

    “混蛋!”赵最暴怒出刀,即便姜鸣与林寒注意到了赵最的攻势,但却直接没有理会这一击有多么强横,赵最的大刀瞬间砍伤了两人,但都只是砍伤,轻伤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丝毫不会耽误战斗能力,但四名七段武者却就此失去战斗力,这使得这处的战场真正的落下败局。

    姜鸣望着甲兵再次席卷而来,心中没有慌乱反而带有喜色,甲兵开始加入斗将,意味着赵最无将可用,虽然甲兵人数众多,但只要兵不成阵,在武学大师眼中就没有什么阻碍,现在的局势才是对赵最更为不利的。

    姜鸣喝道:“赵最,你却是不知我二人的能耐,今日你虽然占据了小雍,但却是没有合适的战术,你留不下我们,反而更有可能会被猎物蹦了牙齿!”

    赵最怒道:“大言不惭的小子,即便是只有我一人,要对付你们两人小子也是轻而易举,休要废话,吃我一刀!”

    姜鸣此时却是眼露精光,与庞路军营交战这许多日,总算这次终于是占据优势了,他望着林寒道:“联手,试一试我们能不能杀了此人。”

    就在姜鸣、林寒与赵最的战斗火热进行之时,狄浪所面临的战况也是分外胶着。狄浪之前能战胜楚泓是因为楚泓的拳脚武艺本就不在八段人位之中占优势,但他将环子鱼当做猎物全因后者重伤无法反抗他的暴行,但今日伤势近乎痊愈的环子鱼却是拿出了真正的本事,八段人位巅峰而且精通魔宗幻术,虽然狄浪精钢剑快如闪电,但却丝毫占不了优势。况且参与围攻的甲兵虽然可以暂时拦堵住楚泓,但是楚泓却已经以八段人位的手段大杀特杀,进退自如之际还不忘偶尔向狄浪射出几支箭分散他的注意力,使得狄浪还要分出心来防备,形容极为狼狈

    “真是低估这女的了,原先以为她只不过是普通的八段人位,即便她恢复伤势我也可以轻松胜之,但今日一战我却是太过夸大了,她那双眼睛可以影响我的心神,若是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她的催眠,在战斗之中这种失误是极为致命的。还有那小子,在那么多甲兵的围攻下还能如此轻松,竟然还暗中对我放冷箭,我似乎已经对他的箭术有了恐惧,这样的战斗会白白消耗我的体力与精力。”

    狄浪望向赵最,竟然发现先前派遣出去的十名七段人位武者都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只有赵最一人与姜鸣、林寒大战,其他的甲兵虽然围在一旁,但完全起不到作用,这战局竟然向地方开始倾斜。

    狄浪怒骂道:“真是废物,还以为赵最有什么能耐,原来也只是外强中干,若是这样下去非要让他们逃走不可。可是我又能怎样?这女子剑法虽然无法对我进行压制,但有着那小子的箭术辅助,我也是险象环生, 更何况帮助赵最了。再这样下去,我只怕会被那小子抓住漏洞,只要一箭射中,我必死无疑。”

    狄浪与环子鱼正面为敌,环子鱼这一次用出了自己的全力,手中剑急速挥动,她以往对于这个变态剑者的恐惧与噩梦在这时全部倾泄在剑刃之中,因为有着楚泓在身后,她便能无所畏惧地施展招数,她要杀了此人,她不喜欢的人很多,但是憎恨到非死不可的境地的人却只有这一人。

    环子鱼冷声道:“你的眼中有了恐惧,像你这种变态人渣,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当日我与他遭受的重伤,便由你的这条命来偿还吧!为护正义,此时你这种恶徒本应该遭受天雷灭顶,但我手中的剑也可做执刑兵器,今日你在劫难逃了。”

    狄浪阴狠地笑道:“小美人倒是心狠手辣,当初我对待你可都给了你充足的时间,若非想要加一些血腥的趣意进去,你早便是成为了我……”话音未落,一支羽箭飞来,刺穿了狄浪的左臂,狄浪忍痛用精钢剑格挡开环子鱼的剑,却见楚泓竟跃在空中,长矛向着他刺来,他急忙弃马躲避,形态极为狼狈。

    楚泓一击无果,便没有再做冲杀,他望着狄浪轻喝道:“你这厮禽兽竟然如此无耻,真是在逼我将你大卸八块了,今日我七空箭在手,你觉得你的一手快剑能挡得住吗?”

    狄浪道:“以二对一,算什么斗将?你们胜之不武,若是当初我心狠一些,将你们早些格杀在那庭院之中,哪能让你们如此嚣张!”

    楚泓道:“你狂妄自大品性无耻,我们能活下来是我们的幸运,而你今日难逃一死,也注定是你的命运。”

    狄浪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笑道:“你们觉得能杀得了我?”

    环子鱼冷哼道:“你想要试试?”

    只见狄浪拉扯过两名甲兵往前一推,自己则身形斜动,迅速跃上一匹骑兵的马上,双腿一夹,便朝着城中央跑去,一干甲兵面面相觑,不知言何。他们也没有想到过,他们的将军竟然会临阵逃走,而且如此干净利落完全没有任何迟疑,楚泓与环子鱼也有些看呆,一时怔在原地没有追击。

    楚泓轻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们还是以大事要紧,不要追了。子鱼,我答应你,我已经会摘下他的人头。”

    楚泓向他承诺过,当日环子鱼虽然没有受狄浪侮辱,但却是差些便遭了劫,若不是楚泓来得及时,说不定她一身清白也要毁了。誓杀狄浪是楚泓的承诺,也是他对于环子鱼的表示,环子鱼听在心中,没有拒绝。

    “狄浪!”

    赵最大为吃惊,对于狄浪的出逃他完全没有想到,但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甲兵将没有了作战的主心骨,未战便已经自损三成了,何况如今狄浪离去,楚泓与环子鱼加入战场,无疑是对自己的强烈冲击,若是四人联手,他能安全离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金水宗的人果然不能信!总督你信错了人啊。”

    赵最的怒吼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姜鸣与林寒乘机加速了攻势,此时的赵最便是孤军在此作战,正是他们战而胜之的好机会。

    姜鸣喝道:“赵最,那懦夫狄浪都已经丧家而逃,你再次苦苦坚持还有什么作用?”

    赵最道:“那狄浪是金水宗的人,不关我军营军容,但我已经将你们的消息通知给了总督大人,只要我坚持片刻,便会有援兵前来,到时候你们将必死无疑。”

    姜鸣道:“你却是不知,你现在的境况如何?只要你失手一招,我们便能取了你的性命,难道你还想在这里与我们二人纠缠。”

    赵最眼中悲壮,怒喊道:“我是庞路部将,庞路部下只有战死的将领,从来没有逃走的兵士!”

    (题中“亡”可指逃亡,也可指将死,一语代指两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罪杀局

    赵最虽是敌将,但他这一身铮铮铁骨却是让姜鸣与林寒不得不敬佩与动容,千百甲兵围而难攻,对于赵最的险境起不到帮助,如今楚泓与环子鱼腾出手来,只要对赵最展开围攻,这甲兵之围全部形同虚设,赵最之势危矣。

    林寒愣了愣,停住了再次攻杀赵最的银白刹螭枪,道:“赵最,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们如今各为其主,今日之败势不在你无谋,不在你无勇,而在于营将懦弱。杀你无用,若是你识趣,便速速撤去兵马送我们出城,待来日战场上再决高低。 ”

    姜鸣也收回方辕戟,任何甲兵将他们两人围住,没有再做攻势,但他清楚若是自己想要出手,这些甲兵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赵最听完林寒的话,没有因此松懈,他反而仰头大笑,道:“世传卧华山六统领林寒,为人正直颇有风骨,行事从义杀伐有道,纵世俗工巧却执理不行失道之事,即便是对待自己的敌人仍然恪守自己的道,被人称之为‘白面君子’,可谓是名声在外。前时听闻你帮助交趾柳其敦出城逃走,本来颇为质疑,今日一看却是深信无疑。”

    “只是,我既然身为秦王朝皇帝陛下亲封剿匪大军总督庞路部下,只可拼死为战,哪能贪生而逃?我自己只是微末将领,但我出军所代表的事庞路总督大人的颜面,是理可逃,我不能逃。你纵是白面君子,但却只是山匪而已,今日本将奉令剿杀,若无寸功,怎敢返营?”

    “庞路总督待我不薄,总督将小雍城的防守交托于我,我既不能驱除山匪创立功勋,又怎能无功而逃败坏总督的名声?今日,我赵最于此,战卧华山四名贼匪,即便身死,也可笑傲于沙场。若能将你们四人困死在城中,等到援军来到,铲除你们这些祸乱国家的害虫,我也将有追谥之功。”

    林寒见赵最此般模样,劝降不可为,劝退不可为,便只剩下死战决生死,但是这般结局,非他所愿,只是赵最执意,他也不能勉强。

    “姜鸣,以往援兵来到,你我联手动用最强杀招除掉他吧,给予他作为将领应有的尊严!”林寒出声道,话语中含着惋惜。

    姜鸣点了点头。

    只见赵最猛地掷出长刀以作佯攻,然后又迅速抢过一旁甲兵的长枪,身如毒龙钻地向着姜鸣刺去,姜鸣反应也是极为敏捷,以方辕戟支地,在赵最刺来的一瞬间横扫一击。赵最以枪杆卡住姜鸣的戟刃,想要以霸力推开,却发现这枪杆并不是钢铁所制,被姜鸣轻而易举地折断,没有了武器的赵最四下躲避,林寒也出枪连刺四五招,直刺得赵最失去了平衡,滚倒在地。

    赵最抓起一把黄土,向着空中杀去,借此挡住两人的视线数秒,然后又抢过甲兵的短戟握在手中,执守先发制人之道,就要再次劈向姜鸣之时,一支羽箭咻然飞来,不偏不倚地刺伤了赵最的右肘,短戟也随之落地。却见那千甲之中,楚泓与环子鱼已然找到了马匹坐着,环子鱼围在身边以长剑斩杀来犯者,楚泓则粘箭上弦,正瞄准着赵最。

    赵最大喊一声:“弓箭手现身,不顾任何代价,将那一男一女射杀!”

    随着赵最话音落下,从城墙上、高台前出现数十名手持弓箭的甲兵,他们潜藏在参与围攻的甲兵之中适时而动,足以见到赵最的心思之缜密。箭如雨非,此时的数十名弓箭手虽然瞄准着楚泓与环子鱼,但其实是在进行无差别射箭,围攻楚泓与环子鱼的上百名甲兵顿时骚乱起来,他们分明看到那些箭矢射入了自己人的胸膛,杀敌箭亦是杀自己人的箭。

    “咻咻咻!”

    楚泓与环子鱼连忙挥动武器抵挡,在他们这种武学修为,只要是反应稍微灵敏一些,便可以感知箭矢的方向并作出迅速应对,箭矢虽多,但却伤不得两人,反而射杀了许多甲兵。

    楚泓道:“我在寻找这些弓箭手的指挥者,只要将那指挥者射杀,他们就会失去进攻的章法,即便弓箭手再多我们也不用担心。”

    姜鸣与林寒再次向着赵最发起猛攻,因为只有制服赵最,他们才能掌握住局面,那些弓箭手才能停下手,这样的攻杀之中,无数甲兵成了城门之鱼,被姜鸣与林寒意外刺杀,但赵最却仍然顽强地与两人又战了十数个回答,虽然他身上已经留下了姜鸣与林寒的枪戟伤势,但却好像完全没有收手逃走的意思。

    赵最又喊道:“弓箭手,射杀我面前的两人,不必管顾我,只要射中,便能得到丰厚赏银!”

    那弓箭手再次改变了射箭目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那弓箭手中有一名拿着小旗的甲兵现了身,向着姜鸣与林寒二人挥旗,示意放箭射杀。

    姜鸣怒喝道:“我倒要看你的弓箭手射箭快,还是我的方辕戟快!”

    这一刹那,姜鸣翻身一戟向着赵最砸去,赵最抢来一柄

    短刀来挡,但竟被姜鸣一戟劈开刀刃,好在赵最反应及时,不然定会被姜鸣劈成两半。

    也在这一刹那,箭雨再次飞来,林寒虽然有心为姜鸣格挡飞来的箭矢,但那弓箭手中的执旗者显然也是一名箭术卓越的武者,趁着林寒前后不能兼顾的时候,射出了一支铁箭,那支箭遥遥飞来,瞬间穿透姜鸣的臂膀,姜鸣失力,方辕戟也因此脱手。

    楚泓看见这一幕,冷笑道:“敢在我面前放冷箭,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你吗?”他取箭上弦,连瞄准的步骤都没有经过,羽箭便穿过兵群,瞬间穿透了那位执旗者的弓箭手的咽喉。弓箭手的领队既死,弓箭手便只是一群乱兵,再无威胁。

    楚泓却不甘心,再次射出一箭,他这次的目标是赵最。

    赵最却早有警觉,在箭矢射来的瞬息闪躲一旁,楚泓却不放弃,手指竟粘起三箭,搭弦齐射,三箭连珠,赵最一一躲避。楚泓见不中目标,再次取出三支箭矢,向着赵最射去。这一射,赵最无法躲避,被射穿膝盖,瘸腿躲避。

    林寒抓住机会,顿时一损漩握于枪尖,飞身一跃,刺向赵最。赵最反应不及,尽管双手已经试图抓住那银白长枪,但林寒的这一招却是双重速度与力量,赵最失手没有抓住,枪尖瞬间刺穿了赵最的咽喉,只见他口吐血沫,双眼怒睁,十数秒后双手无力地垂落,这个征战多年的将领终于身死沙场。

    林寒抽出银白刹螭枪,眼中有一丝惋惜,姜鸣敏锐地注意到了林寒的神色变化,道:“对于一名老将来说,战死沙场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林寒道:“我只是有些厌倦这些了,他只是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在他眼中,我们就是作恶多端的山匪,但我们自己却认为,我们是与山匪不同的人。这种矛盾也许会让人有所感慨,但我却是没办法因为又击杀了一名敌军将领而兴奋。”

    姜鸣在这时看到了林寒眼中的世界,他之所以与自己相似,可能便是因为他的心会为了这些东西而动容。为了夜泉与林诗,为了葵姒,为了申夷忧,他都选择了挺身而出,这种理由也是林寒收手的理由,他没有多想,捡起了掉落的方辕戟,道:“我明白。”

    林寒知道,他真的明白。

    兄弟情谊,大抵也是在这种简单的明白之中最为强烈。

    “赵最已死,尔等还不休兵!”

    随着姜鸣振臂一呼,那千百甲兵四散而逃,姜鸣四人立即逃出城去。

    交趾城主府中这日只有羊塔风一人,府中不进闲人,这是他立下的规矩,他的整支护卫亲兵都没有一个人进去过,府中一如以往的冷清。

    羊塔风走进了府中,就在刚才他收到了消息,卧华山山匪侵入了小雍城,似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而控制了小雍城主簿家的少爷,并且杀死了一名退役的叫做杨雄惴的老兵,现小雍城的守城将领赵最与狄浪正在带领甲兵围杀,庞路一方的军队也在蠢蠢欲动。

    羊塔风仍然习惯面对着卧室中的窗户,因为府中无人,他可以尽意诉说自己的心思,而聆听者有时会是祝祸,但更多时候只是自己的影子,与窗外的风浪。

    “杨雄惴?真是可惜了,跟了我这些年了,好不容易活下来挨到了和平时期,眼看着我就要让交趾的百姓过上好日子了,你却又死了。可是,他们既然要找人,杀你干什么?我与卧华山打交道这么久了,可从来不知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名普通老人,你似乎被卷入什么局中了,真是悲哀!”

    “小雍吗?不过卧华山这么一闹,我便是能将自己的手再次伸过去了,对于我实施新的改革政策倒是好的机会,便这样做,等将小雍的百姓安置好了,接下来便是其他两座附属城池,想来也花费不了多少工夫。”

    “我让庞路进入交趾城,目的在于结交他并且让他给予都城的人以暗示,使得我能坐稳这交趾城主的地位,如今看来大军入城虽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骚乱,但还是利大于弊的,至少只要有庞路大军在此,不管是胜是败,交趾城都是安全的。”

    “时间应该是足够的,在我就任交趾城主的时期,我会极力将交趾城建设地刚好,尤其是这些受苦的百姓,那些豪绅霸族欺压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儿,哪能这么快就让这种闲适日子离去?我会让你们过得更好。”

    羊塔风缓缓坐下,斟了一杯白水,将饮之时,他突然注意到一道杯中有光芒闪动,他大喝道:“什么人?”

    羊塔风顿时立起身子,但却已经迟了,身后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尽管羊塔风急忙躲避,但还是没有让开那刀刃刺入自己的胸膛,只不过因为羊塔风的敏捷反应,致使刀刃并没有刺入心脏要害之处,不然他一定身死当场。

    羊塔风忍着剧痛,双手捂住胸口,背

    对着床榻,死死地盯着黑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前来杀我的?”

    黑影没有说话,再次举起短刀向着羊塔风刺来,就在羊塔风觉得性命休矣之时,又是一道黑影挡住了那柄刀刃,后来者正是祝祸。

    祝祸道:“你没事吧?”

    羊塔风道:“没事,抓住他,问出他的身份。”

    却见那黑影向后退了数步,刀刃却已经被对方夺去,他眼神中一阵恍惚,惊叫道:“九段宗师?”

    祝祸道“你能在交手一招之后察觉出我的实力,你应该也在七段或者八段水平,说吧,我可以不杀你。”

    那黑影眼神凝重,道:“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一名九段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还以为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不过想要留下我,你还需要付出代价。”

    却见那黑影黑袍一挥,从腿下弹射出数枚飞刀,而他竟直接跃出窗外,慌慌而逃。祝祸随手捉住飞刀,还来不及叮嘱羊塔风几句,便也跃出窗户,追击而去。

    羊塔风忍痛没有叫人帮忙,而是从榻前的匣子中翻找出绷带与上药,自己用白水清洗之后,缓缓撒药包扎,而后躺到了床上,大口喘着气,等待着祝祸回来。

    约莫半刻钟之后,祝祸拿着一面黑巾回到了屋中,简单察看了一下羊塔风的伤势,便做到了桌前,道:“那人八段人位,武艺并不是很强,但极其擅长暗杀与逃避,我追了他几里地,还是被他跑走了。不过他中了我一掌,我动用全力打在了他的脊柱上,估计也是很难活下来了。”

    羊塔风顿了顿,急喘道:“那你看到了他的相貌?”

    祝祸道:“看到了,不过是个江湖中的新面孔,也有可能被面具掩盖了,我无法从相貌看中他的来历。”

    羊塔风道:“虽然你不知道,但刚在我细细琢磨了一番,大概知道是谁要杀我了。”

    祝祸道:“谁?莫非是庞路那老匹夫?”

    羊塔风道:“不是庞路,他虽然可能有这想法,想要借此掌握交趾城,作为他稳固图谋卧华山的基础阵地,但是他手下却没有这么强的杀手。那名杀手不肯多言一字,也没有在他将要得逞之际说什么话,足以说明他的针对性很强,他应该是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当然也可以称之为死士。”

    祝祸问道:“能拥有这等死士的人确实不多,除了在朱天野都极有凶名的天罡门,在秦王朝境内便只有皇帝与几位皇子才有这种下属,你莫非是怀疑那些皇子?”

    羊塔风道:“没什么怀疑的,我几乎可以肯定了,几位皇子之中,大皇子秋岭的手长在都城,不见得会冒险来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七皇子秋垣野心虽大,但却没有杀我的缘由,九皇子、十一皇子就更不用说,有能力杀我,而且觉得杀我对于大局有利的只可能是四皇子秋绝。”

    祝祸道:“秋绝?他为什么杀你?”

    羊塔风道:“可能只是一种戏耍,也可能是一种试探,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自从他帮助我平息血红玛瑙与新城主身死的事情,我便在表面成为了他的人,只是我却没有能听他的话,当初我要杀柳其敦之时,秋绝也传信给我留下柳其敦的命,但是我没有听,这就像是一种背叛,足以引起他的杀意。而且,自从血红玛瑙之案开始,你就时常告知我府中有着暗谍,我以往猜测很多,但现在终于明白了,那血红玛瑙便是秋绝设的局,那些暗处的人正是前来监视我的。”

    祝祸道:“你倒是有些高看自己,秋绝是能够角逐秦王朝皇位的人物,怎会管顾你一个小城之中的城主?”

    羊塔风道:“我原先也不能肯定,但这次暗杀让我想到了很多东西,你不觉得自从秋绝敬献血红玛瑙之时,这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好像早已经有人预知了吗?血红玛瑙出现,谁透露出去的绝密消息?新城主身死,庞路领兵南伐,又是谁参与的抉择?庞路的手下部将都是几大皇子的人,但是秋绝的眼睛又是安插在何处?庞路兵败,徐聪逃走,然后大军进驻交趾城,这又是谁在掌控这大战的进程?所有线索都没有看到秋绝的影子,但所有事件秋绝似乎都能发而先谋,除了他绝代智谋的猜测,那么便有另一个解释,他便是布局者。”

    祝祸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道:“虽然很难相信,虽然你的说法中有着许多的疑点,但是经过你这一番点拨,整条线路竟是清楚了许多,看来秋绝布局的可能性极大。”

    羊塔风道:“局势越发迷离,我也难以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摆弄手段,只想着能守住这一城百姓,完成我未完成的心愿。”

    祝祸脸色凝重,道:“那名杀手的逃走,意味着我身份的暴露,你想要继续守下去,可是不容易了。”

    窗外风如骤,吹发如覆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毒心解谋

    一百零三天后,北边的仓绫山脉,申夷忧会出现。

    姜鸣在脑海中记着这句话,心思遁入魔障,沉默之中万事皆空,在坐下马匹踏入平原之后,姜鸣突地坠落下马,跌入黄土之中,失去知觉。

    卧华山军营之中,梁津、罗湖、林寒、楚泓、环子鱼、吗慕涯、蝶与一众副将几乎都在营帐内外等候,而周医师在榻前为姜鸣把脉诊断,约莫半刻钟时间过去,周医师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虑什么,但众人都不敢轻易出声询问。

    不一会儿,周医师缓缓走出来,先向几位统领作揖行了礼,缓缓道:“姜鸣将军所中的毒并不一般,我平生治毒无数,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毒性,竟能跟随人的情绪变化而决定渗透速度。姜鸣姜鸣郁结于心,这毒便跟着从右臂往周身经脉流动,若是毒注入心脏,恐怕是大罗神仙也难医救。”

    楚泓急忙问道:“周医师你的意思是不能救?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莫非是需要的药材很稀有?若是这般,我们可以向千枫客栈的常安求助,第七幕的势力极广,只要有着钱财在手,他定能帮助我们找到需要的东西。”

    周医师道:“不是药材的缘故,而是我不认得这种毒,根本不知道从何处治疗,依我看这种毒的价值恐怕都能比得上四品药材。药理即毒理,能拿得出这般毒药刺杀姜鸣将军,恐怕也不会让我这么容易治好。我只能开一些方子延缓姜鸣将军箭毒的扩散,至于治疗的办法我不知道何时能研究出来。”

    众人听见这话,顿时心沉冰海,连医术高明的周医师都说出这种话,不知还有谁有更高深的治毒之能?正如周医师所言,姜鸣中箭之事似乎并不简单,但眼下之急却在于他何时能醒过来,姜鸣因为申夷忧郁结于心,加速了箭毒的扩散,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林寒思忖片刻,道:“周医师,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想向你求证,我们私下里谈谈。”周医师眼球转了转,道:“六统领,那我们去我的药房营帐中细谈如何?”林寒便与出了营帐,也没有多说什么。

    罗湖眼瞳缩了缩,脸上的担忧却是一直挂着,道:“老津,我们军营中的事还没有完结,姜鸣又出了这种事,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

    楚泓眼中蓦然浮现一抹忧愁,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梁津沉声道:“是关于那些人的事,他们既然把手伸到了军营之中,那我们便要敲山震虎,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不然还以为我们几个都是病猫了。此事也不能拖,姜鸣的事情也是急事,但大明窟的那些人手段颇为硬气,我们若是人手不足,难以将其连根拔出,所以姜鸣的事就先交给寒子一个人处理,其他人都听候我的命令行事,这次要将这些暗谍与伏士一举歼灭!”

    伏士比一般的暗谍与卧底要更为高级,这种身份的差异不仅仅起决于自身实力的高低,还在于参与敌军事务的重要程度。伏士的任务一般在于攀上高位,借助更高等级的决策事项,并且影响敌军中的人员调备与兵械管控,更为令人恐惧的是,伏士也是死士,只要遇到合适的时间,他们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放弃自己的生命,只为完成自己的任务,可以说这种伏士的培养比死士更为艰难。

    罗湖道:“现在所有副将都被我们派遣出去了,你姑且可以给我们说一下怀疑对象,若是存在伏士,那他的实力定然是在七段人位以上,只有这样才能对刺杀我们有足够的威胁。另外按照军师教给我们的暗谍理论,侵入我们军营的卧底也必定实力不差,如此看来,营中至少有两枚打进来的高手。”

    梁津微眯了眯眼,轻叹了一口气,道:“正是如此,我们此次所面临的的问题很大,若不是上次帮你手下副将冯庆管理那些南部蛮郡来到恶降匪,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大明窟的踪迹。那个闹事的大汉毛同并不是线索的关键,寒子早先注意到的另一个人让我很感兴趣,现在因为我的军令分到我部乔任营中,名字唤作索郢的削瘦男子,按照我的估计,他的实力也是不弱,而前时那些降匪闹事应该也就是他唆使的。”

    罗湖眉头一挑,道:“索郢?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吗?那他有如此实力,是否便是卧底的指挥者?”

    梁津道:“尚不清楚,但是我们得做好其他准备,若是还有其他的高手,以免被真的达到了目的,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楚泓道:“那你现在可以说怀疑的伏士是谁了吧?老津,你应该怀疑的是我们营下的副将吧,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人,可以让我们早些防备。”

    梁津沉吟道:“好吧,其实我的怀疑很朦胧,寒子也与我商谈过这个问题,我们将目标定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岳之延,一个是骆风至。岳之延

    因为跟着罗湖时日尚短,其实是极为符合伏士这个身份的,而且据罗湖之前的观察来看,此人明显没有真正融入卧华山,甚至始终对我们抱着警惕与厌恨,他的行踪我们也没有完全掌握,不清楚他在暗中做什么。至于骆风至,因为寒子一直对第六营管理松散,他经常没有军令便出营去,不知去了何处,而且不许侍卫跟着,行踪极为可疑,其他副将倒是举止正常。”

    罗湖低下头思忖片刻,缓缓道:“看来的确如你所说,这两人疑点甚大,而且也不能排除两人都是伏士的可能,只要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我自然是不会因为他是我的部下便徇私,只是我有个疑点,这些伏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为了刺杀我们几个,以削弱卧华山的战斗力?为了刺探军情?为了寻找机会,让蛮郡那些混蛋再次打进卧华山?”

    梁津道:“至今我也没有发现他们其他的目的,估计也就是这些吧!不过我还会派遣侍卫暗中调查,林寒手下的那支军队也已经动了起来,我们已经开始布局,就待你们两个出手了。”

    楚泓道:“这样也行,既然那种军队已经出动,那我们一定要配合好了。我手下副将巢隆传来消息,说是已经达到了八段人位,可是远远领先你们手下的副将了,在这次任务之中应该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梁津笑道:“没想到这些副将之中最先达到八段人位的是巢隆,也难怪,骆风至与冯庆都还差着些火候,左双立与右一常前日重伤,只怕晋升八段的日子又要拖后许多,倒是巢隆修行武艺颇为勤奋,不过长子,你的压力可是很大了,若是让你的副将把你赶上,你可就丢脸了。”

    楚泓撇撇嘴,道:“不算丢脸,巢隆毕竟是我的副将,能达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给我长了脸面,何况我有七空箭在手,要是比斗,可还不怕他!”

    梁津与罗湖相视大笑,营帐之中的寂然便开始在这笑声中转换气氛。

    这日,罗湖帐外突显一道黑影,打伤了帐外侍卫,巢隆与杜衡与最先发现,与之缠斗一番,巢隆射伤了黑影,两人联手没有将黑影留下,搜遍全营都没有找到窥视者。

    普通兵士议论纷纷,但梁津几人却开始明白,那些暗谍也开始行动了。

    林寒却在此时与周医师商量好了,打算寻找梁津商议,这些日子沉默少言的慕涯竟然也来到了主营帐,环子鱼由楚泓带来,她却是由楚泓劝说来的,理由是缺少人手。

    林寒将一张图放到了案牍上,脸色郑重道:“我之前听闻周医师说过,在距此向西约莫数百里外的望莲岗上,有一名医术高超的奇人,名唤做鬼医阴德,算得上是解毒的能士,周医师也同我说过了,若是能请动此人为姜鸣解毒,起码有着七八成把握。”

    梁津道:“数百里外?即便是快马也要好几日才能来回,周医师怎么说?姜鸣中的箭毒能捱这么长时间?”

    林寒道:“周医师说,如果是平常人定然是不能的,但姜鸣体质特殊,对于箭毒有极强的抑制能力,再加上周医师用药方延缓毒性的流动,按照这种速度来算,十日之内姜鸣都能够保证还有着活命的可能。”

    罗湖道:“那就速速出发吧,军营中有我们照看,姜鸣的性命却是耽误不得,虽然你已经派人向千枫客栈,同时去索问了其他祛毒方法以备后手,但是事关重大还是早早去寻那鬼医,姜鸣一直这样躺着,我们也极为担心。”

    环子鱼此时道:“我也有一些手段可以延缓毒性拖延时间,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可以立刻给那姜鸣使用,虽然也不是治根之法,但应该也有些作用。”

    林寒皱了皱眉,眼露犹豫,但见楚泓的目光中却格外肯定,便下定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边麻烦环小姐了。我即刻出发,你们不必大张旗鼓地送我,以免让营中的那些卧底暗谍发现,影响了计划的额实施。”

    正当几人点头肯定之时,慕涯却缓缓站出身来,道:“此事不妥,我有些话想说。”

    在这日黄昏时刻,一人一马奔出军营,黄尘之中,红云之下。

    营门前两名甲兵悄悄接头,一人道:“林寒已经出营,疑似寻找治疗那姜鸣的大夫去了,你赶紧去禀告大人。”另一人借着巡逻的空当,缓缓走开了。

    在这日黑夜,又有一名黑影出现在林寒帐外,但帐内并没有任何人点灯,正当这人自以为取得了消息之时,杜衡与出现在其后将之抓捕,但还没有经过询问,此人便咬舌自尽。

    七月十四日,罗湖与副将冯庆带领数千人在小雍城外请战,庞路令手下将领龟缩不出,罗湖只得原地扎营,令手下军士日夜辱骂挑衅。

    七月十五日,林寒帐内再次出现一道黑影,疑似在寻找什么东西,骆风至发现之后

    追击,没有捕捉到任何线索。

    七月十七日,卧华山军营附近出现大批南部蛮人踪迹,楚泓受命出营查探。

    七月十九日晚,姜鸣帐内,周医师又一次为姜鸣把脉诊断,隔着内帘,周医师说道:“这种毒已经开始深入姜鸣将军的胸腔,他最好的治疗时间还有两天一夜,若是六统领在后天正午之前还不能赶回,姜鸣将军恐怕……”

    梁津也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千枫客栈的常安传来的消息也没有办法,这种毒虽然可以治疗,但因为姜鸣前些日子前往小雍城杀伐,已经算得上是国战之事,第七幕不允许介入各大国家内外的争斗,即便他们能查出来箭毒与其医治方法,也不会透露给我们。先前姜鸣送去的一两元金,因为常安没有找到解毒办法,也没有找到申小姐的踪迹,便扣除了以往姜鸣欠下的钱之后退了回来。如此看来,能救活姜鸣的,便只有林寒了。”

    陈乙彻与陈辛雪几日来寸影不离地照顾着姜鸣,眼看着姜鸣的身体越来越瘦弱,脸色越来越苍白憔悴,甚至一道黑色纹路从肩膀沿着经脉流向心脏,陈辛雪愈发感到心急,低声道:“二哥中毒已经五六日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哥,你说他会不会就这样……”

    陈乙彻摇了摇头,安慰道:“姜兄福大命大,上次那么重的伤都安稳地活过来了,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不知道六统领是否快回来了,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之前我去问过慕兄,他这几日没有露面,一直在营帐之中,我去问他姜兄的事,他只是叫我不要打扰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陈辛雪道:“慕大哥估计是在寻找救二哥的办法,他会奇门之术,所掌握的层面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二哥中了这么重的毒,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唉……”陈乙彻长叹一声,想要说些什么,望着陈辛雪也隐隐有些憔悴的脸色,便生生止住了,停顿了许久,道:“辛雪,姜兄也给了我们二两元金,已经足够我们下半生安稳度日了,待得姜兄醒来之后,我们便向着回隋城一趟,静洲应该也想念你了。”

    陈辛雪点了点头,美目担忧地望了帘内沉睡不醒的姜鸣,一言不发。

    是啊,当初他们跟随慕涯来到这卧华山军营,不就是为了谋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吗?如今有了这么一大笔财富,完全可以不必再征战于沙场以取得功勋,但此时的陈家兄妹,却已经不再是数日前的军中小白了,他们也有所珍视的人。

    这晚,繁星之夜,天明如昼

    夜半三更之时,突然一声巨响,将睡梦中的军人全部叫醒,不知从何处来的火球迅速点燃了数座营帐,一支约有千人的蛮军向着营帐杀来,卧华山的军营一时慌乱,被蛮军攻入大营,厮杀之中,死伤无数。

    “全营将士保持镇静,诸营副将担任指挥,整备人马反击。若发现有疑似暗谍卧底者,先斩后奏!”

    梁津在第一时间站出身来,没有因为乱军之中显露身份极为危险,便隐而不宣,他将捣马柝长槊横在身前,站于主营帐旁的高台上,振臂一呼,无数军士瞬间镇静下来,并且按照这指挥将军的命令快速整合,向着袭营之敌发起反攻。

    梁津唤来杜衡与,道:“快带人去查探第四营的岳之延与第六营的骆风至是否在营中,若是见到谁从营外赶来,可宣告其伏士身份,就地斩杀!”

    杜衡与大惊失色,但看到梁津那庄重神色,他霍然明白了梁津的意思,领命离开了。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向着梁津射来,梁津早有防备,一槊将之挡非,喝斥道:“什么人?”

    但那射箭之人却仿佛未闻,翻身混入乱军之中,梁津跃下高台,手掌一挥,有数道身着黑色甲兵的侍卫向着那人追击而去,而梁津环望四周,终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也随后追击。

    营门直接被暴力轰开,只见那支蛮军为首者竟然坐在一头大象身上,身后还跟着十数头象兵,暴冲之间,没有甲兵敢挡,身后那上千兵马便得以长驱直入。

    左双立与右一常带着一支重骑兵挡在象兵面前,但那形体的差异使得他们都不免面色凝重,身后的重骑兵虽然没有惧色,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握紧兵器的双手也要沁出汗来。

    左双立喝斥道:“南蛮野人,以往的惨败还不足以让你们恐惧,这次又来招惹我卧华山,莫非是想要被我军灭族?”

    只见那为首的蛮兵首领露出头来,对于来将的毒骂全部在意,反而一拍象背,十数头大象竟同时吼叫开来,一瞬间整座军营都听到了这骇人的吼声,重骑兵身体俱是一震。

    那蛮兵首领笑道:“麻烦两位告诉我们的老朋友梁津,我,七蛮统帅赫尔波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计连环以当旗鼓

    南部蛮郡疆域广博,约莫分为十八座蛮地,各地有统帅辖令,统帅由蛮皇统一调令,与其说蛮郡是一座郡,其实它的独立位置已经算得上一个小国。

    自这一代蛮皇继位,积极向东、西、北三方扩张,因为蛮郡的地盘与卧华山地域眦邻,便与卧华山有着数次的交锋,但卧华山以梁津为首的众人善用计谋,将蛮兵一次次打退,甚至在去年击杀蛮郡中三名八段人位的参战将领,蛮兵只得退而不战,并与卧华山谈判后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右一常喝道:“赫尔波,我们二统领上次饶你一命,你许诺不再犯我卧华山地域,今日你席卷而来,伤我军卒无数,你可知道再让我们将你抓住,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赫尔波仰头大笑,道:“我认识你们两个,梁津的手下,好像还是以前的什么索命鬼是不是?本帅今日来,便是为了复仇,梁津的命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了。”

    左双立道:“休说大话,我看你如何能突破我的重骑兵大阵。”

    “全军听令,呈半月形包抄过去,长戟刺前,铁盾防御,不能让蛮兵再深入一寸之地!”

    赫尔波捂手吹出一道号声,那象兵便向着左双立与右一常冲奔而去,其势之猛锐不可当,所到之处所有物体都被象蹄踩碎,最前方的重骑兵坐下马匹惊散,没有受到象吼影响的战马却被那大象直接冲撞开门,骑兵也有一些直接被踩踏而死,重骑兵的防御瞬间便被击破。

    但赫尔波却没有命令象兵停下,而是继续向前冲奔,若是让这十数头大象进入人员更为密集的大营深处,无疑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左双立与右一常虽然面有惧色,但还是迎了上去,但与这等庞然大物交战,他们七段巅峰的实力完全派不上用场,若不是两人走得快,恐怕这性命便会被交代在象蹄之下。

    就在这时,一支火箭破风而来,直插入赫尔波坐下大象的眼睛,大象怒而吼叫,其后的象兵与蛮兵也停在营门之处,没有再向前冲杀。

    左双立惊喜道:“这等箭术,非八统领楚泓不可!”

    只见那斜里一支骑兵直奔而出,楚泓立于马身上,箭也已上弦,他同时大喝道:“蛮贼赫尔波,想不到你再来讨死,卧华山八统领楚泓在此,我倒要看你象兵能有何作用!”楚泓连射三支火箭,火箭破风发出嗡嗡声响,一支再次射中那领头大象的眼睛,一支射中赫尔波的左腿,一支射穿赫尔波的右手。大象大惊而逃,赫尔波摔倒在了地上,若不是其他蛮兵救的及时,若不是他便要被自己的象兵所践踏。

    赫尔波身中两箭,惊恐至极,但仍不想就此撤退,大喝道:“楚泓,纵你神箭无双,但我却不是孤家寡人,我还有三千蛮兵,你岂能杀绝?”

    楚泓道:“蛮夷之徒,射杀你们只会虚废我箭矢。我营弓箭手听令,尽点火箭,燃起火圈,包围象兵!望左双立、右一常将军趁机追杀,必要让这蛮人付出血的代价!”

    只见楚泓身后的骑兵尽在奔跑之中,但一人点火数人放射却极为娴熟,上百支火箭飞射过去,在十数头大象周围形成了巨大的火圈,大象被困其中只顾着使劲吼叫,竟都不再听从赫尔波的命令。数名蛮兵想要扑灭火圈,但却被楚泓的弓箭手一一射杀,第八营的弓箭手几乎都箭法精良,在这一日的实战之中展露无遗。

    左双立见蛮兵已经别无他法,大手一挥,重骑兵再次聚而成阵,直接绕过象兵向着其他赫尔波追杀而去,此时的重骑兵重启平原最强军中的称号,对蛮兵进行了一面倒地厮杀。

    右一常此时来到楚泓身前道:“八统领,你不是前往南部地域查探蛮人踪迹了吗?怎么会知道营中受袭,而且赶回来的如此迅速?”

    楚泓道:“我出营只是一个幌子,我们早已经堪破蛮人袭营之计,便将计就计,在出营之后暗中领兵回营。不过虽然破了蛮兵,但我们的大敌却不是他们,而是暗中唆使蛮郡的大明窟山匪,你随我前来,支援梁津。”

    此时军营北边也是遭受了严重的袭击,一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军队杀入诸营, 凡是阻拦者都难以招架,因为这只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全部都是五段人位,为首者更是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他是之前归降于罗湖的南部流匪,后被分入第二营中,其名为索郢。

    索郢的进击引来了数支队伍的围杀,杜衡与首当其冲,但杜衡与离八段人位只是差之一线,在马上战斗中却占不得便宜,待得一番厮杀之后,索郢的手下将他手下的甲兵打了个七零八落杜衡与见情况不对,只得先行撤退。之后乔任再次与索郢遭遇,虽然没有一败涂地,但在敌我优势上却是差了许多,幸好一支队伍在这时杀出,挡住了索郢军队的进攻路线。

    索郢远远便望见罗湖魁梧的身影从队伍中钻出来,心中一惊,但却在脸上撑出一个笑容,作揖道:“原来是四统领,属下索郢有礼了。我记得四统领不是前往小雍城前叫阵了吗,怎么会现身在此?”

    罗湖张口怒骂道:“你这贼子,当初在南部我好心饶你性命,你竟串通大明窟的山匪来破我军营,忘恩负义岂有德行喊我为统领?我早已洞破你们的计划,出营叫阵只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没想到你们这帮贼人真敢出手,既然如此便将命交代在这里吧!”

    索郢笑道:“统领口中忘恩负义之言却是不准确,我本就是大明窟的人,从未忘记大明窟首领的恩义,今日带兵破你营门,全是为了大局,若是统领能让我几招,我也可以不在乎你的身份,一刀砍下你的头颅!”

    索郢甚至罗湖的武力强势,心有忌惮,便欲在罗湖还未下定决定剿杀之时调转马头逃走,但就在他瞥过眼睛的时候,一行重骑兵铮铮然围于他一众兵士身后,梁津正策马站在最前端远望着他,嘴角却是十分戏谑,仿佛在看小丑一半。

    索郢冷笑道:“原来二统领早有安排,怪不得即便是一人掌控军营也丝毫不慌张,我还以为能乘着诸位统领外出,便将这军营捣成稀巴烂,看来我是想多了。”

    梁津道:“索郢,不知这是你的真名还是化名?你潜入我营的技法虽是拙劣,但眼光却是格外毒辣,那日我替罗湖去训练你们一众南部降匪,我自认为已经将你们的心态猜了个七八,所以才敢在那校场上开杀戒,但是你却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窝缩在人群之中不出,而让那脑中满是泥浆的莽汉现身试探,若不是六统领早早地发现了毛同的目光望向了你,我应该也不会在意你一个小兵。”

    索郢道:“原来是六统领林寒发现了我,在下真是荣幸让几位统领惦记了,能如此大张旗鼓地对付我们这些暗谍,几位也是费了功夫谋划,只是你们是不是已经觉得胜券在握了?或者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罗湖一脸狐疑,喝斥道:“索郢,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若是你早早说出,我还能念在你曾经在我营下从轻发落!”

    索郢轻啐了一口,笑道:“从轻发落?怎么从轻发落?我都带着人杀到军营来了,而且就只凭我是大明窟暗谍的身份,就足以让你们砍掉我的头了。罗湖,你不是那林寒,能说出一句话便做到一句话,我今日落到你们手中,轻重处罚的区别只在于死几次而已,既然如此,我为何要降?还不如杀掉你几名校尉再死,也算是为大明窟尽了忠。”

    罗湖没有因为被扯破自己的脸皮而愤怒,他望着索郢已是布满了杀意,就在他将要一人冲杀之时,一名黑衣人从甲兵中走出,来到了索郢身边,环视四下,道:“索郢,你今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索郢下马单膝跪在那黑衣人面前,道:“多谢大人赞赏。”

    梁津死死地盯着那黑衣人,忽然就像是明白了什么,吩咐左右道:“快,快回主营帐看守!”

    黑衣人笑道:“晚了,梁津,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只不过现在我已经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前一刻让索郢在营中吸引注意力,甚至我亲身射箭引你上钩,便是为了让你以为我的目的是刺伤你们的高等将领,可是当你离开主营帐之时,便正中我的下怀,即便你有良策围杀,但我却早已经将东西送了出去,今后你们便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

    梁津冷冷地盯着黑衣人,眼神阴翳,道:“看来你就是隐藏在营中的暗谍指挥者了,我们也早都是老对手了,还不露出你的真面目吗,毒龙子?”

    “毒龙子?”罗湖脸色变得颇为凝重,这毒龙子的本事甚至比他们要高上一筹,现在已经达到了半步九段的层次,就跟那千枫客栈的浩、淼兄弟相似境界,若是单打独斗,这营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一点梁津与罗湖都分外清楚,作为大明窟中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能耐丝毫不必梁津在卧华山的影响弱。

    只见那黑衣人缓缓摘下黑巾,却瞬间抽出腰间的短剑,瞬间划过了背后两人的咽喉,正在索郢一脸呆滞之时,毒龙子冷笑道:“索郢,你到底还是差着点气候,虽然很快也要达到八段人位,但这观察战场细节的能力却是还要历练,他们两人在你今日起事之时便跟在了你身后,应该是梁津早先便布置好的额,借助着你制造的乱,反而隐藏了他们的身份,若非我及时找出来,恐怕你难免要被阴杀于此了。”

    梁津面如寒霜,手段接连被这毒龙子揭穿,他表面上仍旧镇静,但事实上却已经极为慌乱,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冷笑道:“毒龙子,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毒辣,虽然拆穿了我的计谋,但你却是知道如今的处境,我与

    罗湖联手,虽然杀不了你,但想要将你拖住却是不难,敢于深入敌营,你的战绩会不会就结束在此?”

    毒龙子道:“如果不是计划妥善,我怎敢轻行险事?梁津、罗湖,你们只顾着清理这些卧底暗谍,不会真的忘记这营中还有一个伤员了吧?那名叫做姜鸣的武学大师,听说是你们新招收来的将领,我也早就派了人手去刺杀,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忘记围杀我,而派遣一名统领去救?我可是得到了准确消息,那座营帐中只有达到了六段人位的一队兄妹守护,若是能将那名八段人位的将领杀死,你们是否会心疼?”

    听完这话,卧华山其他副将兵士都慌乱如麻,但唯有梁津与罗湖面色不改,正当场中人疑惑之时,一支铁箭遥遥射来,直向毒龙子。毒龙子眼瞳猛地紧缩,夺过索郢手中的长枪杵地一挡,但仍是被铁箭上带有的恐怖劲力骇得推后了几步。

    毒龙子望着又一支骑兵赶来,所有人都背着弓箭,他便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于是狞笑道:“楚泓,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手七空箭还是一如既往地强势!”

    楚泓疾驰而来,策马立在罗湖身边,微微点头向罗湖与远处的梁津示了意,便道:“毒龙子,真是好久不见,去年差些断了我的腿的毒箭,我还依稀记得是谁射出的,不知今日你是否想要跟我比一比箭法?”

    毒龙子笑道:“七空箭能射九段,我确实比不得,但想要再将你的腿射断,我倒是有兴趣尝试。你从南营来?看来那赫尔波的蛮兵已经被你收拾了,真是有趣,看来你们几个加起来还挺厉害,不仅看破了我的局,还给我下了局。”

    罗湖冷声道:“何止如此,另外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林寒可没有离开军营,你派去杀姜鸣的人估计已经看到他了。若不是没有料到你们早已经发现了卧华山统领间的秘密,从而让你们得到了那样东西,这场战斗我们完胜了!”

    毒龙子道:“原来如此,连林寒出营都是假的,看来你们的心思没有白费。不过我们只能算得上是互有输赢,过早地说出‘完胜’儿字却不是什么明智的言语。你们针对我的计划可以算是尽出其力,而我大明窟也不仅仅是只有我一人,这次可是来了不少你们的熟人,需要我再介绍介绍吗?”

    只见梁津背后的骑兵中,两人突然斩杀身旁的骑兵,手持着刀刃向着梁津出手,梁津竟感觉到那两人都是八段人位的武道境界,他竟是没有想到自己的骑兵之中还会隐藏着两名高手。梁津慌于应对,罗湖与楚泓相距过远鞭长莫及,就在两人以为至少会对梁津造成一定伤势的时候,一道红色人影浮出战场,挥舞着长剑迅速地抵挡住一人的攻击,而梁津也是一槊横扫将另一人击飞。

    这场短暂的刺杀就此结束,两名伪装成重骑兵的八段人位高手闪身来到毒龙身边,齐声道:“大人,我们没有完成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望降罪。”

    毒龙子望向那站在梁津身旁的红色人影,勉强露出一抹笑容,道:“梁津早有准备,既然伤不了他,那也就算了,反正任务已经达成了,发信号让他们其他人都撤退吧!”

    前来帮梁津的自然是环子鱼,她从袭营事开始便失去了下落,但回来之时却是刚刚好,梁津笑道:“多谢环小姐救命了。”环子鱼却是面色冷漠地道:“我也是受那位慕涯先生计划才得以及时出手,不用谢我。”

    梁津也是渐渐熟悉了环子鱼这冷漠的脾性,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朝着毒龙子一行人,冷声道:“大明窟此次行动动用的人手确实挺多,不过似乎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成效,我现在倒是想看一下,你们能有几人全身退走!”

    毒龙子也不畏惧,道:“来啊,好长时间没有动手了,让我看看你们的长进吧!”

    “重骑兵听令,四方推进,全力剿杀贼人!”

    “护营甲兵听令,向前冲杀,不能放过一个人!”

    “弓箭手在后,射杀漏网之鱼!”

    大军开始运动,那其中的将领之战也掀开帷幕,梁津与罗湖联手战毒龙子,环子鱼与楚泓各战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而副将杜衡与、冯庆、乔任等全力诛杀剩余大明窟山匪,一场大战在黄尘之中分外火热。

    而姜鸣的营帐外,此时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前来袭杀姜鸣的有两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与一名七段武者,还有数名暗谍混在其中,林寒在危机之时出手仍然没有反转占据。

    他最多只能拖住那名与他实力相等的武学大师,而其他普通武者则由营帐外的侍卫甲兵与一众蛇女对付,七段武者被陈氏兄妹缠住,那剩下的一名八段人位武学大师本来可以轻松杀了昏迷不醒的姜鸣,但却有一名不知身份的执枪武者出手,及时救了姜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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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阔的三垣九野大陆,荨岩二字,言之过重,寻之过远,思之甚切,但是不得不为。龙战垣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战垣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战垣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