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升初
袁媛和曹蔓上的小学是单位里的职工子弟学校，他们这个化工厂虽然并不大，刚建国时创立的，有着很好的政策支持，效益也不错，不但有自己的托儿所、幼儿园，还有自己的子弟小学和初中，算是不错的工厂了。
不像一般市内的孩子，从小学开始，除了学习特别好的有机会去市里最好的实验学校，大部分学生都要按照家庭住址的地理分布，去最近的学校入学。
其实按照袁媛和曹蔓的学习成绩，她们是有资格去市内最好的杰康中学的，那是一所涵盖了初中和高中的学校，历史悠久，师资雄厚，不过离家比较远，需要天天住校。
曹定国有些犹豫，住校的话，不说住宿费，单单是饭费每月就是一笔，他们家可没那么多钱，欠的债还有一两千没还完呢。
再说了，如果孩子自己努力的话，去不去那么好的学校应该问题不大，而且厂里自己的子弟中学，孩子、老师都熟悉，孩子天天在眼前看着，总比一周见一次强。
只是子弟学校里，很多孩子不求上进，孩子大了，心思容易散，尤其是上了初中，进入青春期，孩子不放跟前不放心，放在跟前，天天跟着一帮不求上进的同学一起学习，也不放心，哎，愁人呐。
临近毕业，面临择校的问题，曹定国这个愁啊。
像这种大事，曹家都是曹定国拿主意，邓天凤虽然心里也着急，但只是静静地等着丈夫做最后的决定。
袁家不一样，这样的事儿秦维璐做主，秦维璐这个做妈妈的，又非常尊重女儿的意见。
其实，她是觉得初中而已，怎么着都行，而且她还倾向于孩子刚刚步入青春期，还是放眼前更让人放心，每天时不时地在晚餐桌上聊聊天，还能知道不少孩子们的小心思。
更何况，她家媛媛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刻，住校哪有家里伙食好，嗯，还是接着在子弟中学上学比较好。
最后两家家长一商量，出于不同的考量，一致选择了子弟中学。至于那个鼎鼎大名的杰康中学，等孩子们初中毕业高中再去也不迟。
就这样，曹蔓和袁媛留在了厂里，上了子弟中学，可把老师们高兴坏了，这俩孩子都不错，将来初中毕业，能进杰康中学，也给他们脸上添光彩，说起来也是他们教出来的学生。
可不能让俩孩子坏在自己手里了，所以从入学第一天开始，这姐妹俩就受到了有关老师的特别关注。
俩姑娘可不知道这些，她们还像上小学一样，一起去，一起回，一起做作业，一起玩儿，在曹蔓爷爷奶奶来造访的日子里，一起睡。
只不过袁媛很郁闷的是，她和曹蔓再也没有同班过。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升级分班的时候，她跟曹蔓都被分在不同的班，她经常在班里当班长，曹蔓在自己的班里经常当学习委员。
班长负责安排值日，帮助老师传达命令，发放学习资料，辅助班主任组织活动，等等，一般跟班级活动有关。学习委员一般帮助老师发考卷，收作业，发作业，一般跟学习有关。
俩人都干得不亦乐乎，袁媛喜欢指挥人做事，曹蔓喜欢从别人的作业里得乐趣，经常翻翻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
看到匪夷所思的做题解法，有时候是启发，有时候是笑料，看到做得不对的，她会提醒一声，所以很多同学在交作业的时候，会让她看一眼自己算出来的答案对不对。
她也有考量，一般只看数学作业，英文、尤其是中文作文，她是从来不翻的，怕翻出什么小秘密来，会得罪人，所以抱怨她窥看作业的人，也没有几个。
有一次，有个学生到老师那里告状，说曹蔓趁着收作业，抄袭她的数学题答案，老师问她，“你觉得曹蔓会抄袭你的作业吗？”这女生学习还可以，只不过多数时候，考试成绩并不比曹蔓好，老师压根不信。
“可是，汪老师，我真的看见她看了我的作业之后，又把自己的作业改了改。”
“祁红同学，根据你反映的情况，我会调查的。”
“老师，我真的没有冤枉她，您不能看她平时考得比我好，就觉得她不会抄我的作业，不信你看看她这次的作业，肯定改动过，肯定跟我的答案一样。”
这个祁红同学已经看不惯曹蔓很久了。
第一件事就是曹蔓经常趁着收集作业的机会，偷看别人的答案，第二件事是经常有很多同学都围着曹蔓转，跟班级中心似的。
她觉得这都是曹蔓偷看别人作业得来的机会，她已经忍了很久了。
这次刚好注意到她看了自己的作业之后又修改了她自己的作业，真是一个告状的大好机会，不到老师那里告一状简直对不起自己。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调查的，调查完会跟你说的，你先回教室去吧。”没有从老师这里得到理想的回复，祁红有点儿不甘心，拿出两人的作业本一对照就看出来了，这么简单的事，老师也推三阻四的，真够偏心的。
祁红撅着嘴巴回到了教室。
老师也不愿意得罪祁红，毕竟她的爸爸是副厂长，自己只是子弟学校的一名小老师而已，万一得罪了，自己吃不了也得兜着走。
可是曹蔓学习好，她也不想打压，毕竟这一看就是女同学嫉妒心作祟，想趁机报复一下更受欢迎的女同学。
虽然不信曹蔓会抄袭别人的作业，老师还是找了机会把曹蔓叫到办公室，问了她，“有同学反映，说你喜欢翻看同学们的作业本，是真的吗？”
“汪老师，我有的时候会看看那些数学和生物作业。”
“为什么要翻看同学的作业？”
“我偶尔发现同学的作业做得跟我不一样，得出的答案是一样的，后来我就喜欢没事儿的时候，翻翻大家交上来的作业。”
“你知道不知道，不经过允许，私自翻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汪老师，我没有翻看过同学们的日记本，作文，语文作业那些。”
“那你看的是什么作业？”
“大部分时候是数学作业，偶尔看看生物作业。”
“生物作业有什么好看的？”
“没啥好看的，就是有时候觉得有些同学不认真看书，有些数经常瞎填，看着挺可笑的。”
“感情你看别人的作业是找乐子玩啊？”老师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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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抄袭风波
曹蔓听到老师说话的口气，觉得她是误会自己了，赶忙澄清：“我都会提醒他们拿回去重做的，汪老师……”
曹蔓看老师没反应，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老师，接着解释：“当学习委员不是应该帮助同学们嘛，我这也算是帮了他们。”
这话把老师逗笑了，还挺会为自己开脱，“以后没经过同学同意，别随便翻别人的作业，不是每个同学都愿意让你翻作业看的，老师信任你，才让你当了学习委员，去帮老师收集作业，别辜负了老师的信任，知道吗？”
“知道了，我以后不翻作业看了。”
“还有同学反映你趁机抄袭别人的作业，有这事儿吗？”
曹蔓想了想，想起来昨天确实在看了别人的作业之后，发现自己有一道题的答案跟大家的都不一样，她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作业，发现有一步写错了个数字，造成最后的结果错了，她不由懊悔自己的粗心，赶紧给改正了。
“也不算是抄袭吧？我是发现自己有一道题跟大家的结果都不一样，才看了看自己的作业，修正了一个不小心算错的数字。”
其实老师昨天已经看过两人的作业，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抄袭的痕迹，只不过有一道题的一个数字从某一步骤开始，被曹蔓改正过，应该就是曹蔓说的这种情形，而祁红可能只是看到曹蔓的动作，猜测她抄袭。
“以后不要做这种看了别人的作业，然后去修正自己的作业的事情，很容易让人误会。”
“哦。”曹蔓也很郁闷，她又没抄袭，只是发现自己错了，究竟怎么错的，还是自己一步步重新算出来的，怎么能算抄袭呢？她才不屑抄袭别人的呢。
“曹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瓜田李下？经瓜田不蹑履，过李园不正冠。”
曹蔓抬起头，她不太明白老师在说什么。
汪老师很耐心地解释，“经瓜田不蹑履，是说你走过瓜地的时候，不要蹲下去提鞋，过李园不正冠，是说你走过李园的时候，不要举手去扶正帽子，因为这两种动作都会让人误会，你是不是偷瓜偷李子。”
“哦。”
“你看，你虽然没想抄袭，可是有人看见你，你先看了别人的作业，再去修改自己的作业，很容易让人认为你是在抄作业。”
“汪老师，我明白了，以后不会翻作业了。”
“嗯，回教室去吧。”曹蔓躬了躬身，低着头转身走了。
“曹蔓，老师叫你去干嘛？”还没进教室，一个女孩就凑了上来，搂上她的肩膀。
“魏杰，你吓我一跳！”
“赶快说，干嘛去了？咋一出来蔫儿吧唧的，平时可不这样。”
“老师批评我了。”
“哦？快说说，为啥老师批评你啊，不应该啊，你没做什么事儿啊？”
“有人告状，说我偷看大家的作业，还抄袭人家的答案。”
魏杰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不会吧？说你抄袭？这人有毛病吧？老师竟然真的批评你了？”
“我有时候是会翻翻大家的数学作业。”
“我知道啊，欢迎你翻，要不是你帮我挑错，我肯定得被老师批评做作业不认真。这什么人啊？咱不理他。”
“我觉得老师说得挺对的，没经过别人同意就看别人的作业，是不对的。”
“那你可以看我的，我同意，记着啊，我可是同意了的。要不要给你写个同意书？我爸是跑业务的，天天说，嘴上说了不算，得书面同意才行。这什么人啊？告这样的黑状。曹蔓，知道是谁吗？”有个业务员老爸，魏杰嘴巴闲不住。
“我也不知道，汪老师没告诉我。”
“太过分了！我看肯定是嫉妒你的人，也得学习还不错的，你说是不是苏梅？”苏梅是一个学习比较好的女生，平时总不服气曹蔓每次考试都比她多几分。
“不会吧？我觉得她不像那种人。”
“那会是谁呢？”
“别瞎猜了，我以后不随便看大家的作业就是了，快上课了，赶紧回到你座位上去。”原来俩人一边说一边进教室，魏杰跟着曹蔓到了她的座位上，这时候，曹蔓的同桌章承正抱着双臂、斜眼蔑着她们。
“切！”魏杰先抛了个白眼过去，仰头走到后排去，她的座位在教室中部。
“呵呵，以为自己当个学习委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可以随便看别人的作业？这下该老实了吧？”
这个同桌总是看不惯自己，逮着个机会就会刺曹蔓两句。
曹蔓斜了他一眼，实在是不明白他这看不惯自己的态度从何而来，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啊，简直跟爷爷奶奶一样，没有来由，就是看她不顺眼吧，不理之。
“你的作业给我我都不会看的。”
突然，曹蔓又意识到一件事，“章承，不会是你去告的黑状吧？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章承差一点吐血，“我闲着没事儿才会去告黑状，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告过黑状了？”
“我怎么知道，你坐在我旁边，我做啥你都能看见，多方便啊。”
“要告状，我早就去了，会等到今天？”
也是哦，曹蔓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知道要不要信他，章承气得脸通红，扭过去不看曹蔓。
“心虚了？”
“你！”气得章承又扭回来，“不跟你一般见识！”
曹蔓正想接着问，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早已等在门外的老师步入教室。
“起立！”班长喊了一声，全班同学哗啦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起喊道：“老师好！”
老师回道：“同学们好！”
“坐下！”班长再发口令，全班同学再哗啦啦坐下。后边桌椅板凳一阵响动。
一堂课五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再经过一个课间休息，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曹蔓因为看收集起来的同学作业被老师训了。
大部分同学觉得没什么，作业被看一眼有啥了不得的，曹蔓学习那么好，不可能抄作业，偷看**？作文老师还会当堂念出来呢，作业里有啥**。
也有同学觉得老师批评得对，学习好有啥了不起，学习好也不能看别人的东西，她不就是看了别人的作业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吗？原来学习好也是从同学们那儿学来的。
尚洁凑到同桌祁红耳边，“这个曹蔓，终于被老师批评了，她也有今天！”
“老师只是说了她两句而已，还是偏心，应该让她给每一位她看过作业的同学道歉。”
“就是，尤其是她抄了人家作业的那些同学。”
“估计她抄了也不会认的。”看来是得去问问老师，究竟对曹蔓有什么处罚，不会就说两句了事了吧？
第三十三章 息事宁人
祁红去老师那里问结果的时候，老师很和蔼地让她坐下来，然后语重心长地跟她聊天。
“祁红，我对你反映上来的事情挺重视的，所以很快就做了调查。曹蔓以前是有看过同学们交上来的作业，这她也承认了，她本来没意识到错误，我也跟她说过，没经过同学和老师的同意，就随便翻看其他同学的作业是不对的，她也意识到了错误，答应以后再也不看同学的作业，当然，如果同学们私下让她看，寻求她帮助的话，我们当老师的也不会阻止，毕竟她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帮助同学是应该的。”
“可是，汪老师，她抄作业啊。”
“这件事我也调查了，她也不算抄作业，只是看到自己的答案跟大家的不一样，她就赶快重新算了一遍，我看过那天的作业，她确实是有一步算错了，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她的作业。她自己又一步一步算了一遍，真不能算抄作业。”
“那她总得给大家道歉吧？不经同意就看别人的东西。”
“祁红同学，我觉得曹蔓同学认识错误的态度很好，她以前没认识到这样做是错的，还以为收上来作业顺便看一看，并告诉做错的同学，是在帮助大家，她也算是在执行学习委员的职责，我还真不能让她这样给大家道歉。”
汪老师看了一眼要发飙的祁红，“祁红同学，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词，叫不教而诛？”
祁红摇了摇头。
“不教而诛的意思就是没教过学生的事情，学生做错了，就去罚他。你说这样的惩罚对吗？”
祁红不明白老师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都没教过的东西做错了是很有可能的，不应该被惩罚吧？所以就又摇了摇头。
“是啊，以前我没交待过曹蔓收作业的时候不许翻看，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如果惩罚她，那就是不教而诛。现在她知道了，如果再犯，我就可以惩罚她了，你说呢？”
“呃~”祁红觉得自己说不过老师。
“祁红同学，我觉得你很棒，学习好，有礼貌，还知道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翻，肯定家教很好，有你在班里，能发现一些我看不到的问题，我很高兴我们班里有你。下学期你要不要考虑当班长或者纪律委员？你学习好，学习委员也是可以的。”
“纪律委员吧。”可以正大光明地监视曹蔓了，她就不信曹蔓不会再偷看别人的作业。
汪老师把这位小祖宗送出了办公室，偷偷擦了把汗，看样子是被自己安抚下去了，只要不回家跟她爸爸告自己黑状就行，她所求不多。
曹蔓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以前是没想那么多，知道不经过同意就看同学作业不对之后，就不再翻看了，当然那些递到自己眼前让看的除外。
初一初二就这么过去了。
初三是毕业班，班主任和各位任课老师都是学校里最有实力的，大家也铆着劲儿，各班之间隐隐有些竞争的意味，同学们不太清楚，只是知道突然间增加了很多的习题，每个任课老师都在想方设法让同学们多花一分钟时间在自己教的科目上。
班主任们也很卖力，学校改革了，老师的业绩跟学生成绩挂钩，如果能往重点中学输送一些好苗子，老师可是能评上优秀教师的职称，还有奖金，有口碑，好事可是一桩接一桩的，更别说这一届有好几个好苗子。
所以这首先一步就是竞争好苗子，竞争的结果就是全年级按成绩大排队，按照班级一个个分下去，校长也是没办法，班主任老师里也没有特别出挑的，要不然把好学生都塞进去，也办个实验班，现在这样，只能是一碗水端平，大家公平竞争吧，说不定有能力的班主任过几年就脱颖而出了，他也就能自豪地搞个实验班，让好学生能更上一层楼，自己也跟着更上一层楼，他自己可是很想调进康杰的。
曹蔓和袁媛这样学习成绩差不多的，想分进一个班更是不可能。
班主任们一个个也想尽办法，想让同学们的精力百分百放在学习上，这帮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孩子，躁动得不行，不好管啊。
大家都是十四五岁，荷尔蒙躁动的年龄，又是毕业班，老师的业绩还跟升学率挂钩、跟进入名校名额有关，毕业班老师们能不紧张吗？
老师们想杜绝的事情有好多，首当其冲的是早恋问题。为了防止早恋，老师们想尽了办法，紧张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毕业班区域。
男女生不许打闹，如果可以，老师想说的是不许聊天说话。
经常更换座位，让你们没机会熟悉起来！
遇到传纸条写情书的全年级通报批评，要脸面的都给收敛着！
异性非亲眷不许共骑一辆自行车、同撑一把伞、更不许拉手拥抱，杜绝一切拉手、搂搂抱抱的机会。
午饭男生女生不许同桌。女生泪奔：桌子一旦被跑得快的男生占领，你让我们到哪里吃饭啊？！
后来老师发现女生饭桌的问题，分化出专门的区域供女生就餐，女生再次泪奔：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的小动物，被圈养了。
到了初三下学期，更是遭遇了大学生闹事，弄得高中生、初中生也都跟着蠢蠢欲动，为了不让孩子们受影响，校长和老师们都铆足了劲儿，发动了家长们一起严密监督着孩子们。
就这么着，老师十八般武器全出，试图全力阻击那些早恋的小火苗和蠢蠢欲动的大人心，可还是阻止不了那些被多巴胺控制了的春天之心和不住荡漾的躁动大脑。青春无敌，年轻有活力，大人们反对的东西，就是我们要尝试的好东西。所以校内不行，我们校外来，明着不行暗着来，你有你的如来掌，我有我的金箍棒，总能在指缝里捅出一个洞，大掌下撑出一片天，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开发出一片处女地。感觉就像水坝刚开闸泻洪，那水流，奔腾而下，那气势，蓬勃汹涌，那闯劲，无可阻挡。
曹蔓就在这滚滚洪流中遭遇了一次算不上早恋的早恋。
第三十四章 同学赵宇
袁媛和曹蔓虽然学习好，是各自班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却都没有好学生的清高骄傲，对人都很和善，这在一帮青春小少年眼中，就是浑身散发着星芒的发光体，太吸引人了。
只是袁媛的个子太高，比很多同班的男孩子都要高半个头，不如曹蔓更小鸟依人一些，而且袁媛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当哥们更合适，曹蔓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柔地能让人心头滴水，还总笑眯眯地，一看就让人觉得亲近。
不知道有多少男生在上课的时候，做着白日梦，想象着搂着曹蔓的肩膀漫步在校园中，躺靠在林荫下，依偎在小桥边。
对于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做白日梦的多，为之付诸行动的，那是真的大胆才行，有勇有谋的更是凤毛麟角。
比如曹蔓座位后边的赵宇，学习成绩中等，平时还算老实，是那种很少让老师伤脑筋的学生。
最近课堂发呆的几率大了一点，经常被任课老师点名了还不知道咋回事，经常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班主任本身是教数学课的，发现了这种现象之后，赶紧跟各科老师们询问了一下，才发现这不是偶然现象啊，几乎每位任课老师都注意到了。
虽然中等学生不是老师们的重点培养对象，但像赵宇这样不调皮捣乱的学生一旦认真起来，那也是保证升学率的中坚力量，潜力股也一个都不能放过。
像赵宇这样的，最后毕业班反而迷糊起来的，以前也有过，这种学生一旦被纠正过来，学习会更卖力，班主任老师当然愿意一试。
班主任把赵宇叫到办公室，仔细问问情况，也没问出什么来，学校里没跟同学们闹矛盾，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他只好准备再多观察观察。
不过还是叮嘱赵宇多锻炼锻炼身体，早操课间操一定要出席，晚上别熬夜，早点睡觉，毕竟精神不济的话，傻坐着也学不进去啊，老师们这一点还是很有经验的。
班主任的另一个担忧是不敢把孩子们逼得太紧，万一逼出个抑郁症、造成中学生自杀之类的事件，别说是他，整个学校都承担不起。
还好的是赵宇这迷糊的状况渐渐好转了，让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大大地松了口气。
老师们刚松口气，发现赵宇有向另一个方向发展的动向，感觉赵宇从一个安静迷糊的状态进入了另一个爱动极亢奋状态。
这也不是没有前例，专业人士说这是青春期男性体内荷尔蒙不稳作祟，等荷尔蒙稳定了，人就会变正常了。老师们也没办法，这荷尔蒙作祟的事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时候的男生特别敏感叛逆，小不忍会毁人一生的。
爱动的赵宇上课的时候就时不时跟左邻右舍捣乱一下，尤其是坐在他前面的曹蔓。踢一下曹蔓的椅子腿，拽一拽曹蔓的头发辫，用书本捅一下曹蔓的后背，惹得曹蔓每次回头瞪他一眼，他就露着满嘴的大白牙，冲曹蔓一笑，“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这种情况倒是没维持多长时间，还没到曹蔓忍无可忍的时候，赵宇又转了性，一下子又安静下来爱学习了，经常拿个考试卷子，拍拍曹蔓的肩膀，“学习委员，这道题怎么做啊？能不能给讲一讲？”作为学习委员，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曹蔓也不好推脱，十有**会讲给他听，看着赵宇认真听她讲，不时能发表下意见表明他听懂了，曹蔓没感觉反感，反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这才正常嘛，比起他无聊的小动作，这才更像正常的同学关系。
过了一俩月，小考的时候，赵宇成绩有了提高，老师们一直吊着的心又下落了一些。
赵宇成绩好了，父母高兴，，更不会天天一副看他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眼地，现在每天都是一副我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努力了的样子。
赵宇也高兴，偶尔会带一些零食到学校，趁课间偷偷塞给曹蔓：“学习委员，多谢你最近的帮助啊，我感觉最近作业容易多了，排名也上去了，我爸妈可高兴了。这里边可有你的功劳哦，喏，我妈准备的点心，让我带给你尝尝。”
曹蔓家一向省吃俭用，很少有点心吃的。曹蔓拿着点心不舍得吃，但也不敢拿回家，怕爸爸妈妈误会，所以干脆在回家的路上跟袁媛分享。
“媛媛，你尝尝这个。”
“哪儿来的？”
“同学送的。”
“谁啊？”
“我们班的赵宇。”
“嗯？”袁媛斜眼看着曹蔓。
“你这眼神啥意思啊？”
“哦，没啥意思，就是不知道你的这位赵同学有没有啥意思。”
“你想多了吧？我就是给他答疑，你知道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帮助同学是应该的。他妈妈刚好做了点心，为了表示感谢，让他给我带了两块。”
哦，还是大人专门让带的？“好吧，算我多想，但愿老师们看见了不会多想。”
“他偷偷给我的，老师没看见。”
袁媛是做班长的，经常听班主任唠叨，“我们啊，最好呢，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考上重点高中，考上好大学。”
父母在家里也经常敲打，她不免把父母的说辞也搬出来：“尤其是你，我听我爸妈说，你爸爸一直都担负着整个曹家，你将来有好学历，能找到好工作，也可以减轻一下你爸爸妈妈的负担，你也不想他们到老了，还负担很重吧？我可又偷听到我爸妈讲你们家的事儿了。”
其实她爸妈当时讨论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说曹爸爸希望女儿能考个中专，可以早点儿工作，他们两口私下讨论，觉得曹蔓只有考大学离开河东甚至晋丰，她才能有好的生活，否则曹家的重担可能真的要落到她身上，很有可能还得不到娘家的感恩，将来她在婆家也讨不了好，所以交代女儿一定要照顾好曹蔓，别让她早恋影响学业。
第三十五章 莫名早恋
秦维璐没跟丈夫说的想法是，曹蔓将来一定要上外地的好大学，大学毕业留在大城市，到时候曹蔓离家有一定距离的话，进可攻，退可守，至少能维护自己的生活不受太大的冲击，她觉得这是自己作为孩子的干妈，在孩子亲生父母操心不到的地方，应该操心的事儿。
曹蔓自己不知道，她在其他班很有名气，都知道初三一班有个小姑娘，人漂亮，学习好，又和善，很多男孩子甚至课间打赌，赌输的要去跟曹蔓搭讪。
曹蔓对那些上来跟自己打招呼的同学一视同仁，也很礼貌地回一句。她不太认识这些人，虽然经常能看见这些人，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过对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没多想，自己的照片和排名经常出现在宣传栏里，看过的应该都有印象吧？一点儿也不奇怪大家都认识自己，人家冲着自己学习好上来打个招呼，更应该礼貌回应了。
这让袁媛很不安，万一这帮小子扰了曹蔓的清静，影响她学习怎么办？她劝曹蔓不要理那些男孩子，甩他们几个脸色，他们就会消停了。曹蔓不觉得是个事儿，不就是打个招呼吗，又没啥，觉得袁媛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嘴上说着好好好，其实也不以为意。
这让袁媛有点儿抓狂，听了妈妈的建议，经常在曹蔓跟前唠叨两句。
曹蔓最近也听多了袁媛这样的劝诫，知道是为自己好，拉着她的胳膊撒娇：“我知道，我不会把他们这些放在心上的。媛媛，你可要跟我一起考重点高中，一起考好大学哦。没有你，就没有人罩着我了。媛媛，有你真好。我才不需要什么男朋友呢。”
袁媛开心地刮了一下曹蔓的鼻子：“放心，我会一直罩着你的，你是我小妹妹，我不罩着你，谁罩着你？”
“什么小妹妹？我才比你小几天而已！”曹蔓嘟着嘴发表不满。她就知道媛媛会一直罩着她，一如小时候。
当年虽然父母一直告诫袁媛不许欺负曹家两个经常跟着爷爷奶奶过来的堂弟们，背地里，袁媛却把这俩治得没脾气，既不敢跟爷爷奶奶和父母告状，又不敢再跟曹蔓抢玩具，让曹蔓安全感爆棚，特别喜欢跟她在一起，这么十来年下来，对袁媛的依赖早已习惯成自然。
曹蔓这边没什么，赵宇那边不知道有没有意思，但有人看不下去了。
这天班主任王老师发现他的教案里被塞了个纸条，“王老师，赵宇和曹蔓早恋！”还怕老师认出笔迹，竟然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沾起来的。收到纸条的老师啼笑皆非，现在的孩子，跟着电视剧不学好，这种勒索信的手法都学会了。
不过不管纸条里说的是不是真的，老师都得重视，一个是镇班之宝，一个是希望之星，尤其是赵宇，最近老师们都在关注他的学习，还真没注意自习时段他干了什么。
赶紧的，王老师在自习时段左观察，右偷窥，也没看出个啥早恋苗头来，只是这赵宇请教曹蔓的次数也太多了些，不过赵宇这成绩的上升也很明显，曹蔓的成绩也没下降，这让王老师处理起来很为难。
有时候孩子们可能没啥想法，大人一搅和，没事也变成有事了。
还没等到王老师做出决定的时候，班里又出了一件事，一下子捅了原本安静的马蜂窝。
赵宇在回家的路上跟同班同学沈钢打架了。
沈钢人高马大，学习也不怎么好，还喜欢跟女孩子搭讪。被班主任老师安排坐在最后排，免得做中间给其他同学捣乱，搅乱一池春水。
赵宇也很不喜欢沈钢，觉得他天天没事找事欺负同学，没必要跟他交朋友，更没必要招惹他，一般看见他自己都绕着走。
这天在校门外看见沈钢，他还想着假装没看见绕过去的，可是沈钢直接追过来，拽着他胳膊，赵宇却也不是特别怕他：“你要干啥？这儿可离学校不远！”
“不远？你还能看见校门么？打你一顿我就走，谁能看得见？！你要是敢报告老师，我明天我就把你打得老子娘都认不出！不过，嘿嘿，这会儿也没人～”
“我又没招你惹你，为什么要打我？”他本来还想说“谁怕谁？你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好在还有一丝理智，惹了这家伙后患无穷，还是忍忍算了。
“你抢了我的女朋友，我不打你打谁？”
“我根本没有女朋友！”赵宇有点儿心虚：我喜欢曹蔓被他看出来了？他也喜欢曹蔓？曹蔓是他女朋友？不可能！
他不由胆气豪升，大声问道：“再说了，谁是你女朋友啊？为啥说我抢了她。”
“还不承认？我不止一次在图书馆看见你们头碰头坐在一起，王昕可是我看中的，是我女朋友，你敢不承认？”
“王昕？什么叫头碰头坐在一起？不要污蔑我。”他突然想起来只在图书馆有过交道，“我在图书馆复习，她要找我问问题，我答疑一下，这也没什么吧？”
“大庭广众之下就勾引她，还说没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一直看不顺眼，可你也不用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王昕我还看不上！”
沈钢歪头抱臂做出一副蔑视状，“我知道你想追我们班的曹大美女，人家学习好，人又漂亮，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配不配？”
又恶狠狠加了一句：“不过你既然想追别人，别霸着王昕，她是我的！”
“谁霸着王昕，你最好说话好听些！”
“你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头碰头坐在一起！”
这时刚好有同学从他俩身边走过，赵宇余光看到有一个女生竟然是曹蔓的那一刻，脑袋“嗡”的一下就短路了。想也不想就伸手要捂沈钢的嘴巴，怕他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可惜沈钢以为他要打自己，也就挥拳打过来，这样俩人就立马扭打成一团。
其他路过的同学赶紧把他俩拉开，得，刚走出校门，这一架又把俩人打回了老师办公室。
不知道最后他俩是怎么和老师说的，总之结果就是全班来了一次彻彻底底的重新排座位。曹蔓和赵宇被弄到了对角线的位置，同学们也偷偷地在传八卦：“这次排座位听说是因为赵宇和曹蔓早恋。好不容易有个处得来的同桌，唉，命苦啊。”
虽然老师没找曹蔓谈话，但是曹蔓还是很委屈，她只能无语向青天：“宝宝冤枉啊！比窦娥还冤！”
第三十六章 杰康中学
从此后，曹蔓再不敢轻易地跟男生打招呼了，太可怕了，还是离你们远点。
天天上学的时候跟男生保持距离，放学跟袁媛走一起。男同学们来问问题的时候，她也没了笑容，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变成了学校里著名的高冷女神。
她的成绩也一度下降，还好在袁媛的开解下，很快就调整了心态，全心全意扑到学习上，不仅成绩回归，还冲到了年级第一，甩了第二名的袁媛一大截，让袁媛好一阵子的追赶。
初三很快就过去了，袁媛和曹蔓中考发挥出色，如老师们期盼的那样，顺利考进了河东市著名的杰康中学。
杰康中学在华国成立以前就存在，是当地大乡绅投资建造的学堂，后来在新旧朝交替的时候，变成了公立学堂，并以当地著名的领导人命名，政府也因此投入了大量资金改善学校的建设，使之一度成为当地最有名的实施中等教育的教育基地。
后来在一场全国性的学生运动中，这所学堂遭受巨大冲击，甚至被迫搬离。
在1978年之后，在大环境逐步稳定的情况下，学校才开始恢复，搬回原校址，重新积累师资力量。
到了1990年，袁媛和曹蔓考入这所学校的时候，学校已经恢复了一定的元气。
由于面对整个河东市招生，生源来源范围广泛，为了方便学生，学校提供食宿，这样离家远的学生就可以吃住在学校，可以更加专心学习。
由于师资力量相对雄厚，学生也算是百里挑一，大家都以能进入杰康中学为荣。
杰康中学本身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大部分是就近入学的学生，不用在校食宿，基本上跟高中部的教学楼是在两个范围圈。
为了统一，高中部要求学生们一律住校。早上先上早操，然后早自习、早饭，上午四节课，午餐，下午四节课，晚饭后还有一堂晚自习。
好在住校不用通勤了，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午饭和午休时间。
当时小升初的时候，曹定国夫妇出于各自的考虑，没想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等初中毕业的时候，曹定国想的是让曹蔓考中专，尤其是市内的中专师范学校，这样两年就能毕业，毕业就可以回到单位的子弟学校当老师。
三份工资，别说一家三口的生活了，连老家一大家子的生活都可以改善很多，如果曹蔓按照晚婚晚育的政策23岁结婚的话，那么她可以为家里做八年的贡献，总比小袁小秦他们的计划强。
那两个人的计划是让袁媛上大学，上大学就得上高中，照女儿的成绩，考上杰康中学是没问题的，学杂费很少就不用提了，可食宿费就是一大笔。三年之后万一高考失利，去上个大专，还不如提前三年上个中专呢。
曹定国越想越觉得让女儿上中专这个主意好，可惜，邓天凤坚决不同意。这些年下来，她受秦维璐的影响，越来越觉得曹蔓上大学好。
本来她就是因为崇拜曹定国这个大学毕业生而选择跟他结婚，现在女儿学习在学校里数一数二，将来考个大学是妥妥的事儿，她为了丈夫的弟弟们结婚可以忍辱负重欠外债，为了自己的亲闺女，哪怕是要她卖肾，她都是愿意的。
在其他事情上都让着他的邓天凤，曹定国这次是无论无何也没能让她低头。她最后跟曹定国做了个约定，曹定国挣的钱去还债照顾曹家，邓天凤挣的钱支撑小家庭的日常开销和曹蔓的生活费，以及要为曹蔓攒将来的大学生活费。
至于曹蔓的嫁妆，七八年以后的事情，现在顾不上，还是等曹蔓自己大学毕业了，自己为自己挣嫁妆吧，谁让他们这做父母的，没那么大能力呢。
就这样，曹蔓跟袁媛一起进了杰康中学高中部。
学生宿舍分为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女生宿舍专门聘请了两个楼管阿姨，还有一位女老师晚上负责查岗。
平时是不让男生进女生宿舍楼的，只有在开学和放假的时候会让男生进去帮助女生抬行李什么的。
不过上了高中反而没有初中那样要求严格，老师们也没有过分强调同学们不许早恋，好像同学们都过了青春躁动期，对待恋爱这回事更加理智和平静，反而没有了初中那种挡也挡不住的势头。
高中部的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生，很多老师都很年轻，可能自己也有过青春躁动的时光，大学里有过恋爱的经历，对校园爱情不是那么的反对。
只不过老师们觉得上高中就谈恋爱还是有点儿为时过早，不是很鼓励学生谈恋爱，偶尔有那么一两对校园情侣，老师只会提醒一下双方不要影响学习，不要做出有违校规的事情。
对于他们在图书馆里一块儿自习，放学后牵牵手，周末回家时同骑一辆要自行车，只要不太过分，老师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知是不是15岁是一个坎儿，还是离开父母整天的唠叨不休，高中的孩子们懂事多了。
这样轻松舒适的环境让袁媛和曹蔓很满意。
另一边，曹怀斌对自己的学校越来越不满意。
曹怀斌只比曹蔓小了一岁多，今年上初三。
农村的教学条件不好，初中学校不是很多，所以他从初中就开始住校。
他的学校也不像杰康中学有那么好的条件，还有专门的学生宿舍，他的中学只有几间屋子是给女生安排的宿舍，男生一律住在教室里。
晚自习以后，男生们把桌椅拼一拼，有人睡桌子上，有人睡桌子下，有人睡空地上，把自己从家带来的草席和铺盖摊开，往上边一躺，就是一晚。
刚开始大家还你争我抢，要抢占最佳位置，后来养成习惯了，大家就老老实实还睡前一天的位置了。
吃的也简单，很简单的饭菜，很多同学抱怨还不如家里的猪食，饭是大锅做出来的，菜也是大锅炒出来的。
膀炸腰圆的厨房大师傅，拿个大铁锨当锅铲，站在大锅旁挥斥方遒，很是豪迈。
第三十七章 曹怀斌的烦恼
刚去上初中的时候，曹怀斌真是不喜欢，嫌弃学校条件太差，被他三叔笑话。
曹定邦小学毕业，没经验。曹定跃可是上了两年初中的。
据他回忆，他在那所学校上初中的时候，哪儿有菜，每顿都是照得见影子的稀饭和黑窝窝团，现在这条件，有菜吃，白面馒头，面条里还能看见肉星星，条件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一句话，大侄子，你就知足吧。
楚万荃却依然心疼儿子，每个周末儿子回家的时候，家里都要改善生活。
为了儿子，她开始在家里养殖肉兔子。
兔子繁殖能力特别强，容易饲养，只不过每天需要大量青草，需要到处去割草。丈夫除了一把力气，会干农活以外，别的也帮不上忙，这每天割草喂兔子的活儿也交给他就是了。
兔子养大，不仅可以卖钱，还可以每周给儿子们改善生活，一举两得。
家里有俩半大小子的，不想额外法子的，真能把家里吃穷。
经过两年的磨练，曹怀斌已经习惯了住校的清贫生活。
等进了毕业班，老师们要求严格了很多，他们要为中考冲刺，学校规定毕业班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
很多心疼孩子的妈妈们，就隔三差五自己到学校送换洗衣物，以及能吃上一两天的东西。
这些曹怀斌还能容忍，他不能容忍的是老师和同学们。
农村很多孩子初中毕业都不选择上高中，而是选择中专、技校，尤其是家庭比较困难的。中专学生就已经可以变成商品粮户口了，将来国家还负责分配工作，等于提前几年端上了金饭碗。
尤其是不用再负担三年高中的生活费用，不用担心能不能考上大学和四年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尤其是最近一直在盛传上大学马上要自费了，所以选择上高中的孩子，尤其是选择上县第一高中这样的好学校的孩子们，他们不仅需要家里承担上高中的生活费，还需要承担如果将来考不上大学的风险，能考上大学的，还需要承担上大学时大城市里更昂贵的生活费。
如此种种，让考上中专成为农村初三学生最理想的目标。
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梦想成真的，所以这毕业班里就有很多复习生，前一年没考上，那就再学习一年，大家都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考上的那一天。
曹怀斌的班上有四五十个学生，其中一二十个都是复习生。
这些复习生严重打击了曹怀斌的学习积极性。
不像城里的初中毕业班，好学生都选择好高中，农村里那些学习顶尖的十有九八是会选择去上中专的，第二梯队的选择去上高中。
亏得有袁媛和曹蔓这两位姐姐暑假里的传帮带，曹怀斌的学习成绩在班里是中等偏上，如果最后一年好好复习，考上中专还是有一丝丝希望的，至少老师们是这么期望的。
但是曹家对曹怀斌期望颇高，想让他成为曹家第二个大学生，成为有能力承继曹家家族义务的下一代，希望他这个中等偏上的成绩能再进一步，可以进入县里前两个好一点儿的高中。
刚进入毕业班的曹怀斌觉得自己应该是在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之间。
一开学，大家就来了一次摸底考试，看着摸底考试排名，曹怀斌的心里哇凉哇凉，他竟然排在后边，不知道还算不算第二梯队里的人了。
如果上高中，貌似只有偏远地方的那些高中，而不是离城边比较近的第一高中。
到一个农村二三等的高中去，师资力量和学习环境都不好，能考个三等大学就不错了，还不如像班里那些复习生一样，多复习两年去考个中专。
他回家跟父母商量，曹定邦没啥想法，觉得考个中专也不错，说不定将来能分配到附近的小学当个老师，农忙的时候，还能帮助家里。
楚万荃气个仰倒，她知道丈夫没出息，可到了儿子这里，也没有望子成龙的想法，她楚万荃就活一口气，就要让儿子上大学，将来到大城市去工作。
在家里，楚万荃的话更管用，所以不管喜不喜欢，曹怀斌都得冲着考个好高中的目标冲刺，他这成绩，中专他是不想的，好高中也不敢想。
可能是觉得没了希望，他就有点儿厌学情绪。等到第一个学期结束，曹怀斌的排名已经妥妥地进入了第三梯队了。
这次不用曹老爷子自己提起来，楚万荃就早早地跟他商量，让他们老两口带着俩孩子到曹定国那里过寒假，让曹蔓指导一下俩儿子的学习，顺便问问大哥能不能把孩子们转到城里的学校去上学:你看，蔓蔓就是城里的学校上学的，学得多好！咱农村的学校太差劲！
曹老爷子也觉得城里的条件好，他也去看过曹蔓他们的小学和初中，跟农村学校里的破桌椅烂板凳没法比，老师据说都至少是大专毕业，不像农村，好多民办教师，像自己一样，普通话都说不好，还能教好学生语文？
这不仅让曹老爷子想起几年前的一件旧事。
有一次小学校长实在是找不到代课老师，就自己亲自上阵，去给一年级学生上语文课，学到彩虹的虹一字，校长领着孩子们念拼音，“合---嗡---绛（h-ong jiang）”，因为在方言里，平时不是说彩虹，说是jiang，至于是哪个jiang字，曹老爷子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俩孙子把这件事当成笑话笑了好多天。
平时孩子们看见凶巴巴的校长可是像老鼠见了猫，好不容易逮着个笑话校长的机会，不笑上一个月，孩子们都觉得对不起这样的机会。
孩子们乐哈哈，没上过学的家长们对校长同情心泛滥，校长又不是语文老师，这样的错误太容易犯了，不是么？有长远眼光的家长们天天忧愁，孩子让这样的老师教，能有出息吗？
楚万荃就把念头打到了大伯子哥身上，这不是全家都期望曹怀斌能有出息嘛，大伯子哥是最有能力的，他最应该出力。
她这想法跟曹老爷子不谋而合，最好能让曹怀斌到城里的学校去上学，要不然呆在现在那破学校，万一把怀斌给耽误了，一家再找地儿哭去也晚了。
怀揣着重任的曹老爷子跟曹老太预先交待了一下，这次俩人进城，一定要把曹怀斌送到大儿子那儿上学去。
第三十八章 还是住不下
曹老爷子带着俩孙子到到儿子家的时候，曹蔓还没从学校回来。
等两天后学校放寒假了，曹蔓和袁媛才一起坐了公交回家。
曹蔓回到家，发现家里已经又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自从他们搬到这个单元楼后，父母早就打算好了，在她的屋里放了张大床，就是预备爷爷奶奶来的时候住的。
现在怀斌已经上了初三，怀杰上学晚了半年，再有半年也要上初中，俩人不缺营养，所以个子挺高了，已经没法跟爷爷奶奶挤在一起睡了。
哥俩晚上睡在客厅里，一个人睡沙发，另一个睡临时撑起来的行军床。
他们家的餐桌也是四边可以折叠下去的，平时夫妻俩人，就用不用撑开的四方桌，人多的时候，四边撑开，变成一张大圆桌。
哥俩晚上睡觉得时候，大圆桌就变成了小方桌，被推到一边挨着电视柜放着。他们家的餐桌椅也只有两把是不能折叠的。
为了节省空间，邓天凤花了很多心思。家里来人，把自家闺女挤得没地方住，她也是无能为力，每次家里来人，她都很不好意思地跟秦维璐打招呼，问能不能让曹蔓跟袁媛住一起凑合一段时间。
秦维璐当然高兴让曹蔓住到她家，不过她还是对曹家甚至邓天凤有点儿不满，虽然当着曹氏夫妇俩的面没说什么，私下里却不免和丈夫抱怨。
“你说，这小曹也是的，爷爷奶奶一年两季地带着侄子上门。爷爷奶奶来也就算了，带着侄子到大伯家常住，算什么事儿呀？”
“哎，他们家的事儿，咱也不好说啥。”
“我知道，这亏得有咱们，要不然他们准备让蔓蔓睡哪儿？”
“这不是有咱们么~没了咱们，他们肯定能想出别的招儿，大不了就是花钱住几天招待所，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住招待所？我看小曹也舍不得，估计最多也就是在他们自己屋里再添个折叠床。”
“以前的人家，听说还有公公婆婆和儿子儿媳妇住一间屋子的呢。”
“你这说的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我知道是老黄历，不过你想，老爷子老太太不是老人嘛，穷日子过来的，对蔓蔓跟父母住一个屋肯定没想法。”
“这都多大了？十五六的大姑娘，已经发育了，也该有自己的房间了。这年龄要是放在古代，已经可以说亲嫁人了。”
“哎，他们家这条件……”
“量入为出，我看小曹是太顾家了，顾大家舍了小家。好在听小邓说，她现在挣的钱都要给蔓蔓用，还不算太过分。”
袁致中听了这话，一点儿也不想提醒自己老婆，邓天凤的钱还管家用呢，这不成女的养家了么？“有这么多穷亲戚要帮衬，苦了他俩了。”
“哎！”摊上这么个家庭，还能怎么着？“不该苦了蔓蔓这孩子。”
这时候的曹家，大家正在聊天，聊曹怀斌上学不顺心这事儿。
曹怀斌抱怨，“俺们那学校，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曹定国一家三口这两年已经听了不少次这样的抱怨，能有什么办法？他说自己听着呗。
“这学没法上了，没啥希望。”
这话曹定国不爱听。“这话怎么说？条件再不好，你再坚持半年就毕业了，两年半都下来了，半年就不行了？”
再说了，天天抱怨学校不好，怀杰可听着呢，这还没去上学呢，就不喜欢学校了，还能学好么？想到这里，曹定国就想跟侄子们多说几句。
“你们那学校，可是乡里唯一一所初中，咱们乡条件还算不错的。”
“什么呀，吃的不好，住的也差。”
“我可听说每周你妈都会想办法给你改善生活的。你也没少长个子。学校好不好，也不是那么重要。你看看，有多少农村孩子考上了大学？古代人还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成为名人大家呢，人家的条件更不如你。”
老爷子听不惯了，“定国啊，我知道你有文化，说起话来，一套套的，俺们都说不过你。不过，你也不能跟古时候比，是吧？单单跟蔓蔓的学校比，怀斌的学校就差远了。”
“这也没法比。要比，你也得跟其他农村的中学比不是？”
“是，农村的学校肯定没法跟城里的学校比。我们的意思是，你看，能不能给怀斌转学到你这儿来上？”
“我这儿？”曹定国有点儿懵，现在的孩子都是在户口所在地上学，他哪儿有那么大能量把侄子弄过来。
“这……”
曹老太赶紧补一句，“你别推三阻四的，怀斌他可是咱们曹家长孙。”
“爹，妈，不是的。这孩子们上学，都是在户口所在地上学。我……”
一看儿子想拒绝，曹老爷子发话了，“你先试试吧，实在不行再说。”
只要父母不是逼着自己一口答应下来，曹定国也很高兴有个缓冲，“我去打听打听。”再加一句，“不一定能成。”
“行了，你先去打听打听。我跟你妈也多出去溜达溜达，有时候单位里的老人比你们年轻人知道的多。”老爷子长了个心眼，怕儿子糊弄他。
“呃，那也好！”
看这个重要的任务布置下去了，曹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接着布置第二项任务。
“蔓蔓，你跟怀斌好好聊聊，跟他讲讲你的学习经验，考试经验啥的，让他也考个好学校。”
曹蔓抬头看了大家一眼，“没问题，怀斌，你有什么困惑，先说说看。”这是从她的老师们那里学来的，上来不直接说教，先让学生们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前两年感觉还行，今年感觉特别差。”
“怎么突然就差了？”
“我们班有三分之一都是复习生，你不知道，他们啥都懂，每次考试都是他们排名靠前，我们这些应届生都被挤到后边去了。”说起这个，曹怀斌就觉得郁闷无比。
“这都半年过去了，不会说应届生还没赶上来吧？”
“哪儿那么容易赶？中考跟他们竞争，我看我是没戏了，县一中我是考不上了。”
“二中，三中也不错吧？”
“差远了，离县城那么远，听说老师都不咋地。”
第三十九章 不足为惧
曹蔓听说曹怀斌排名不高，觉得一下子明白了爷爷他们的想法，肯定是把这个责任推到了学校不好和复习生头上，想让曹怀斌到城里来上学。
到城里来上学也不是不好，但是按照以往的经验，曹怀斌的一切费用就要落在爸爸妈妈的头上了。
她不反对爸爸妈妈赡养爷爷奶奶，可是养曹怀斌？那还要曹怀斌的父母做什么？等将来吃现成饭？
曹蔓在袁媛家住的时候，听了不少秦姨的教诲，女孩子要独立，要坚强，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要像曹蔓妈妈那样，即使学历不高，也要想办法养活自己，抚养自己的女儿。
她一个女孩子都知道要自强自立，曹怀斌一家好似赖上了他们。这一刻，她觉得三叔一家有志气多了。
她的堂妹没让爷爷奶奶带，三叔三婶从来没问爸爸妈妈要过钱，俩人为了挣钱，自己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去打工。
偶尔回来一趟，还不忘给她这个侄女买礼物。
人啊，真的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现在二叔二婶想攀上自家，连学校不好的借口都出来了，学校不好？
她觉得把自己扔到哪个学校都行，管得住自己，闷头好好学习，她就不信学不好。
可这话她可不敢跟爷爷奶奶说，怕挨训，他们肯定会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的学校好，不知道学校不好的苦处。
还有竞争不过复习生？他们有什么好怕的，这一点她还是可以说说的。
想到此，曹蔓说到：“我觉得你们是太害怕复习生了。他们没那么可怕的。”
曹怀斌反驳道：“怎么不可怕了？有些都复习好几年了。”
曹蔓初三的时候，班里也有几个复习生，想考进个好高中的，这个她还算有经验。
“复习好几年的更不可怕了。你想想啊，他们复习的年份越多，说明他们中考越不咋地。
平时再牛气，考试考不好，也不行啊。
而且复习年份多的人，包袱重，越到重要的考试，越考不好。平时成绩再好也没用。
你别在乎他们的平时成绩，自己该怎么学，就怎么学，肯定会比他们考得好。”
曹老太插话道：“这话在理。你三叔有个同学，据说考了五六年才考上个中专，听说平时成绩可好了，都能当她们班的老师了。考到最后那几年，大家都以为她是老师呢。”
想想也是，如果顺利的话，第一年就能考上，五六年，中专毕业都已经当两三年老师了。
曹怀斌摸了摸头，“呃，这我倒没想过。”
“就跟你们男孩子打架似的，还没打呢，你就怕了，那架还能怎么打？”
堂姐这比喻，也是让人醉了。“呵~呵~”
“跟打架比，太低级了。那就说打仗，气势没了，没法打。一方要是气势足的话，咱红军还小米加步枪，赢了飞机大炮呢。”
曹老爷子这话听懂了，“嗯，蔓蔓难得说到点子上。”
曹蔓被爷爷这句表扬，激的，不知道咋回应。她挺讨厌爷爷奶奶经常看不上她的样子。想着万一曹怀斌真的转学到这边来，肯定考不上杰康中学，那是不是意味着要常住自己家了？自己的屋子就要让出来了？想想都舍不得，墙上贴了不少她心爱的贴纸。
“除了复习生，还有别的吗？”
“就是条件差，还有老师也不行，我们的英文老师是个民办老师，水平不怎么样。”
“你课本带了吧？我跟媛媛假期可以给你补补。”
“我英文不太好，总学不会。”
“争取把每篇课文都背一背，哪怕是背不下来，也得读个十来遍。”
“十来遍？！”
“想学好，不就得这么做？你以为我学习好，是老师教得好？”
他可真就是这么想得。
“我也没比其他同学聪明多好，我跟媛媛每天都是不仅做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自己给自己找作业，看哪儿没学会，就多花点儿时间给弄明白了。”
“就剩半年了，我也没那么多时间。”
“那就补一点儿是一点儿。今年不行，暑假好好补补，再复习一年，考个县一高应该没问题。”
“你说的也太简单了。”
“学习不就是这样？你要是觉得跟学校和老师有很大关系，我也没话说，不过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应该也适合我们上学。”
邓天凤支持女儿，“对，对，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是老话，也在理。”
“就拿我来说吧，我初中本来可以去杰康的，大家都说那是个好学校，可是我爸妈为了省钱，没让我去。我现在进了杰康，学习成绩一点儿不比那些初中就在杰康上的。”
邓天凤拿出蔓蔓的成绩单，“嗯，蔓蔓就是学习比较自觉，从来不用我催。我觉得这一点儿，你们哥俩都应该跟她学学。”挑什么学校？学校再好，学生自己不努力，也屁用都没有。
曹怀斌把堂姐的成绩单拿过去看了看，哇，全是九十多分！“姐，你就是能干！这成绩，将来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曹怀斌一脸羡慕。“寒假我就住在这儿，你好好教教我。”
这就赖在这里了？
曹蔓不死心，“没问题。怀斌，我刚才也说了，还得你自己努力。我想问问，万一今年这半年时间不够的话，你要不要再复习一年？”
“能到你们这儿复习吗？这样周末，姐姐还可以回来帮我补习一下。”
还真是要赖在这里！
“我在子弟初中上学的时候，还没听说谁不是职工子弟的，我爸虽然会全力以赴给你办这件事儿，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办下来，毕竟我没看见过有先例。”
曹老爷子突然发声，“天凤，听说你表姐夫是个当官的，说不定他有办法。”
邓天凤吓了一跳，这种事她可不敢往姐夫那儿揽。
“我姐夫他们早搬到并州去了。”
“他还有认识的人吧？咱们也去求求。”
“我姐夫也就是一个小官，哪儿认识什么说得上话的人。再说了，他们都搬走好几年了。”
曹老太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我看你是不想帮怀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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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多方打听
曹定国觉得邓天凤的表姐夫妇俩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这件事情说不定需要一个大人情，他虽然可以借口向同事借钱，却不愿随便开口让人帮忙。
借钱多少，自己可以掌握，还知道自己能还。让人帮忙，小事儿还可以，像这种自己都心里没底的大事儿，他不愿随便张口，谁知道这忙会有多大，万一人情债太重，他还不起怎么办？
而且他总觉得让侄子到城里来读书这事儿，是违反有关政策的，托了别人走后门，会被别人戳脊梁骨。
他曹定国做事一向顶天立地，这种事儿他是万万不愿做的，哪怕是爹妈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行。
所以他一听到妈妈对邓天凤的抱怨，赶紧说道：
“妈，这事儿先让我打听打听，别说蔓蔓没见过先例，我也没听说过。现在大家都别说这事儿了，让我先去打听打听再说。”
曹定国打听的结果就是，这事儿很难，也不是没有可能，比如厂长的外甥曾经在子弟学校里上过小学。
自己跟厂长怎能比？而且当时厂长外甥是父亲出车祸，母亲要照顾病人，厂长要帮助妹妹，就把妹妹无心照料的外甥接到身边来，顺便在厂里的子弟学校读了一年，等厂长的妹夫好了之后，人家就又回去了。
这让谁都说不出不满来。
自己的侄子万一进了初三班，首要的问题是，他填报志愿怎么填？中专是面向全省招生的，高中可不是。侄子难道要和其他同学一样填河东市的高中？可他没有河东市的户口，将来考上了高中，自己是不是还得跑关系？万一上不了市内的高中，是不是还耽误了去县里的高中的机会？会不会鸡飞蛋打、两头不落？
想想这些，曹定国就头疼，觉得还是回到当地的初中接着读比较稳妥。
邓天凤也不想让曹怀斌长期住在自己家里，偷偷地给表姐打了个长途电话。
“姐，我是天凤。”
“天凤啊，有一阵子没给我们打电话了啊。”
“你和姐夫都好吧？”
“好！天天放寒假回来了。天天，快过来给凤儿姨打个招呼。”
“凤儿姨，你好！”
“天天，好！你在大学里还吃的惯住的惯吧？”
“嗯。挺好的，蔓蔓表妹怎么样？”
“蔓蔓也跟你一样，在杰康中学上高中呢。”
“哦，太好了。我很喜欢杰康，很不错的学校。蔓蔓学习那么好，将来考个名牌大学肯定没问题。”
邓天凤听得心花怒放，“但愿吧。要不是蔓蔓爷爷奶奶在我们这边，没地方住，真希望你能过来住几天，好好教教蔓蔓。”
“哦，爷爷奶奶又来过春节了？”
“可不是，怀斌和怀杰也一起过来了。蔓蔓没办法，又去跟媛媛挤一起去了。”
“哎~”天天也听妈妈说了不少小表姨家的事儿，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爷爷奶奶和怀斌、怀杰还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邓天凤顿了一下，“爷爷这次来，还想让我们把怀斌转学到身边来，我觉得这事儿挺麻烦，还想跟你妈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
“哦，那你等一下。妈，凤儿姨有事儿跟你说。”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细琐的声音，估计是天天把电话给了表姐。
“天凤，怀斌想转学到城里？”
“是啊，我觉得挺麻烦，你说，人家那么多孩子都在农村上学。”
表姐一听，就知道自家表妹不愿意，“这事儿你跟定国好好说说，这可不是一次转学这么简单。”
“啊？”
“你听我说。且不说能不能把他转过来，转过来之后也麻烦，他今年几年级了？”
“初三。”
“初三更麻烦。马上要中考了，他怎么报志愿？他接着在河东上高中？你们有没有能力给他找所高中，有没有能力把他送进去？他成绩怎么样？”
“好像不怎么样，所以他们才想着让他到城里来读书，说这边的学校好歹比乡下的好。”
“他要考中专吗？”
“定国想让他上高中，考大学。”
“人家亲生父母是啥想法？”
“二弟听二弟妹的，二弟妹当然想让他上好高中，考大学。”
“那你们有没有能力给他送进好高中？我看他成绩不怎么好的话，自己考进好高中的希望也不大。”
“城里的高中收农村的孩子吗？”
“一般是不收的，但如果是蔓蔓那样，学习特别好的，哪个学校不愿意要？学习不好又想进好高中的，到时候有可能拉低人家的升学率，谁愿意要啊，除非有过硬的关系。”
“过硬的关系……”
“也就那些市领导和学校领导的子女或者亲戚吧，我们是没哪个面子。”
“哦。”
“我可跟你说啊，你得好好跟定国掰扯掰扯，这事儿可千万不要轻易答应了，说不定就是吃力不讨好。”
“知道了。”
“你抽空带蔓蔓过来一趟吧，我也好几年没见那丫头了。”
“姐，我可能走不开。”家里这么多人，每天要做三顿饭。
“蔓蔓也大了，你要是放心的话，让她一个人坐火车来也行啊。”
“蔓蔓从来没出过门，我也不知道她敢不敢。我跟定国商量一下吧。”
“也好。”
“姐，那我不打扰你了。问我姐夫好。”
“好。”
“那我挂了。”
“好。”
放下电话，表姐就跟表姐夫通了气儿。
“曹定国那人太揽事儿了，老家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怎么了？”
“想把怀斌弄到城里去上学，我看天凤的意思是想走走我们的后门，她还没说出口就被我拒绝了。”
“这事儿是麻烦。”
“可不是咋地？”
曹老爷子和曹老太也去小公园里去打听。众说纷纭。
有说肯定不行的；有说应该也可以吧，走走后门，送点儿钱，送点儿礼物，现在越来越时兴送礼办事儿了。
然后大家会越聊越偏，讨论起来自己听说过的送礼办成了事的实例。
再然后大家开始讨论起自己有什么难办的事儿，大家就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究竟给什么人送礼，送什么样的礼品应该管用来。
第四十一章 接受现实
曹老爷子也想让大家给他出出主意，让孙子到城里来上学，该给谁送礼，送什么礼，可大家都看不起他，这是吃定大儿子了啊，大家纷纷打哈哈。
“有没有农村亲戚来咱们这儿的学校上学的先例？”
有人表示，“没听说过，咱们这子弟学校，又不是什么好学校，谁会想着走后门进这样的学校啊。”
还有表示，“要打听也得去那些好学校里去打听，那地儿才值得走后门呢。”
更有人表示，“咱子弟学校，就是想走后门，估计找校长也不管用，还是得找厂长吧。不过他厂长老人家什么没见到过，估计你们家也拿不出让人家动心的。”
有人反对，“县官不如现管，小孩子上学，屁大点事，厂长出马，岂不是大炮打蚊子?你找厂长，说不定他还觉得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呢。”
更有人表示，“这事儿哪怕是找校长，也不太好操作。你们想啊，这事儿没有先例，你让校长开这个口子，这得开多大，开多久。第一个口子，可不好开哦。”
“就是，就是，你送礼轻了，校长会觉得不值得，肯定得推掉。”
“那咱们这样的人家送多少礼算合适?”
“几百块钱肯定是拿不出手的。”大家都觉得这数目太大，不过也没人出声纠正。
“上千块也太多了吧?”他老爷子有点气馁，不就是半年嘛。他还没有想到过后续的一系列问题。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曹老爷子很灰心，希望儿子儿媳妇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邓天凤把表姐的意见转达给曹定国，曹定国感激妻子主动到表姐那里去问，表姐的话也印证了他自己的担心，越发坚定了不给曹怀斌办转学的心。
曹定国也不废话，开诚布公地跟曹老爷子说起了从各方收集过来的信息，然后说起来后续的一系列问题，加上曹老爷子自己收集的信息也不让人乐观。
曹老爷子觉得这件事还不如不试呢，太没希望了，一旦求人，就得送礼，浪费那个钱还不如一开始就节省下来呢。
他虽然不太喜欢曹蔓这个孙女，但是觉得曹蔓有一句话是对的，就是说他也觉得人只要勤干、努力，在哪儿都行。
曹老爷子自己有三个儿子，也只有大儿子自己比较努力，上了大学，现在有了好工作。
二儿子一点儿都不努力，小学都没毕业，现在只能在家务农。
三儿子，虽然小时候调皮捣蛋，但至少混到了初中毕业，现在到外地去打工，听说混的也不错。
可见不是看你在哪儿，而是看你努力不努力。虽然城市的条件好一些，但是城里的小混混也多的是。
能让儿子省掉这一笔走后门的费用，说不定就攒出来曹怀斌上高中的费用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想到这里，曹老爷子再也不催促儿子去找人办理转学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天天催曹蔓，让她带着曹怀斌一块儿复习功课，希望曹蔓把自己的学习经验都能传授给曹怀斌。让曹怀斌也考上一个不错的学校。
曹老爷子要求不高。自己养了三个儿子，才有一个孩子大学毕业，而且当时还是十里八乡唯一的大学毕业生，可见上大学有多困难。
他觉得孙子只要能上个中专就行了，不一定非要上大学，关键是他对这个孙子的学习成绩没有信心，那还不如早点儿挣钱养家，早点儿上中专，还能为家里省下不少学费。
曹怀斌自己本来是没太高的追求的，觉得中专也不错呀，很快就能工作挣钱了，当然能上高中，考大学，跟大伯一样，到城里去工作也很不错。
后来听三叔探亲时说，他们单位大学毕业的技术员比一般的打工仔工资高不少，每年挣不少钱。
这让曹怀斌改变了想法，特别想去一个好一点儿的高中，将来能上大学。上中专无非是毕业了之后回当地当个老师，还是小学的，想想都是没啥前途的。他对以前的自己颇为鄙视。
所以为了自己更远大的理想，曹怀斌特别想转学到城里来，可惜他从爷爷和大伯的态度上看出了敷衍搪塞。
大伯不是挺希望他将来能考个好大学吗？为什么不愿意帮助自己呢？他真是想不明白。
曹怀斌在跟袁媛和曹蔓一块儿复习功课的时候，总是免不了会聊几句。
这天大家说起转学的事儿，曹蔓没有从爸爸妈妈那儿听到些什么，所以无话可说。
袁媛就不同了，在餐桌上就听爸爸妈妈畅所欲言讨论过，给她做过分析，她也明白了这事如何难做。
所以听到曹怀斌语气里的埋怨之意时，她免不了为曹蔓和她的父母抱打不平。她快言快语，一二三，把各种理由、各种分析清楚明了地陈述出来，把曹怀斌说得瞠目结舌。
本来曹怀斌还想着，等回家了把妈妈再搬出来当救兵，再使劲一把，催催大伯，可是现在被袁媛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是无望，哎，要不然放弃算了。
看着曹怀斌被自己一番话打击地无精打采的样子，袁媛又很不好意思起来。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太绝了？
这个曹怀斌除了刚开始那一年对曹蔓有点儿不好之外，后来还是挺好的，挺尊重和维护曹蔓的。
袁媛继承了父母的特点，为人比较仗义。听说曹怀斌还是想去考大学，为了将来有个更好的前途，又怕自己学习不好，将来考不上大学反而两头都耽误了。
她就安慰他道，“我觉得我们班主任毕业班挺有经验的，知道的事情挺多，我可以回学校去给你打听一下，像你这种情况的，做什么样的两手准备比较好。”
曹蔓很好奇的看着袁媛，“什么叫两手准备啊?”
“两手准备就是你准备两样东西抓在手里。你右手抓着最想要的那个，如果抓不住的话，你左手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抓住。”
“你这都是哪儿来这一套一套的?”
“我不是我们班的班长嘛，要辅助老师组织活动什么的。我们老师最喜欢说的就是做什么事都一定要做好两手准备。”
第四十二章 班干部
曹蔓对如何做到两手准备比较好奇，问道：“比如?”
袁媛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比如我们班上一次去秋游，想到郊外山上去野餐，但是如果那一天要是下雨的话，我们就不能坚持原计划，依旧带大家去淋雨，所以得准备另一个室内的活动，当做备用方案。”
“哎呀，你说得那么神秘，不就是准备个预备方案。”
“对呀，对呀，就是这样啊。”
“那你说说，像怀斌这样的，可以做什么样的两手准备。”
“我也不知道啊。那现在怀斌想考大学，肯定得上高中，上了高中之后，万一考不上大学能干什么？直接工作？回去考中专？肯定不能在家务农吧？！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我才说要去问问我们班主任，他肯定知道的更多。”
“嗯，这算不算是未雨绸缪?”
“那当然了，我们班主任说，预先知道了最好和最差的结果，做起事来，心里就不会慌了。”
“你说得我也想去当班长试试了，好像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蔓蔓，我觉得你不喜欢管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继续当学习委员比较好。”说完，她又改了主意，“嗯，我只是想提醒你而已，你想试试也可以呀，当班长还是挺好玩的，说不定你会喜欢上。万一不喜欢，大不了干个半年，下班学期让老师再改选就是了。”
“那我想想吧。”
曹怀斌看着两人越聊越远，有点儿着急，“媛媛姐，你可千万别忘了，开学了之后问问你们班主任啊。”
“放心吧，忘不了。蔓蔓，你也跟你们班主任打听打听，他年岁大一些，可能经验更丰富。”
“没问题。我们也聊了半天了，接着复习吧。”
虽然曹蔓受到了表姨家的邀请，她也很想去，但是由于曹怀斌还在这里让她帮忙补习功课，最终也没有成行。
短短的寒假很快就过去了。
听到不能转学消息的楚万荃非常失望，就因为没有城市户口，孩子就不能上城里的学校，真是让人灰心。
她不由想起当年她去城里看孩子和公婆时，婆婆跟她商量的事情。
那时候怀斌还没上学，怀杰才两三岁吧。
当时婆婆问她，邓天凤可能不能再生育了，问她能不能把俩孩子中的一个过继到大哥名下。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凭什么白白寄在大伯哥名下？
那会儿啥都不用做，大伯哥就很照顾这小哥俩，根本没必要多做一步，孩子长大了还有可能埋怨自己，觉得她这个当亲妈的把她往外推。
万一孩子跟她有了隔阂，怨怼她，长大也不孝顺她，这儿子岂不是白养了？
所以她坚决不同意。还跟公公婆婆保证，不用什么过继手续，将来一定会让俩儿子给大哥两口子养老送终。
笑话，不说这话，婆婆万一打上三弟妹的主意，让老三夫妇给曹定国夫妇生个儿子，曹定国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照顾怀斌怀杰了。
曹定国知道了父母的动作后，一句话打消了父母的念头：“别瞎琢磨了，现在计划生育都不让自己生二胎，更别说过继一个二胎了，蔓蔓又好好的，你们这想法不可能的。”
老两口再也不提这件事，让楚万荃放了一半儿心，觉得自己的话可能打动了他们，着实花功夫好好孝敬了老两口一阵子。
老两口的心也慢慢放下了，这个二儿媳妇虽然强势，嘴巴厉害，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她既然那样说，又对他们俩这么好，可见是个讲理感恩的，大儿子一直对他们不错，想要啥没给？估计将来真的会让俩儿子给大伯养老送终。
这事儿到了此时，真的是落水无痕了。
没想到啊，这过了七八年了，问题又回来了。
当初如果把怀斌或者怀杰过继过去，那他们跟着大哥，肯定是城市户口了，何愁上不了城里的大学？
考中专也根本不会考虑，城里人都看不上那个。
哎，后悔也晚了。
现在计划生育那么严格，人家女儿也好好的，大嫂才四十出头，这些年身体总养好了吧？人家缺儿子也会自己生，才不会过继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
楚万荃为此着实郁闷了一阵子。
曹怀斌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行就不行呗。他已经接受了现实。
而且经过曹蔓的开导，曹怀斌对复习生的畏惧之心去了不少，而且通过两周的补习，对以前学得不明白的地方也多了很多的理解，所以在又一次的摸底考试中，表现不错，班级名次提高了几十名，让各任课老师和各毕业班的班主任们刮目相看。
这小子现在是开窍了呀。
唯一的遗憾就是离中考没有几个月了，如果能给他整整一年的时间的话，老师们相信他的表现会更出色。
大家都有一种时不待我的感觉，曹怀斌的班主任甚至在想着，如果曹怀斌中考失利的话，他会建议曹怀斌再复习一年，争取考入中专或者是最好的高中。
曹蔓虽然说过自己对班长这个职位感兴趣，想试试。可是等她回到学校，看了自家班长干的那些活，她彻底息了心思。
班长会帮助老师拿东西，分东西。当然会有其他班干部帮忙，比如跟生活有关的，就有生活委员，分发课本，就有她这个学习委员和各个课代表。
还要协助宣传委员办更新班级的宣传栏。
班长更要帮老师在教室里发布任务、传达事情等。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大声说话？还是算了吧。
曹蔓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场合，肯定还没开口就脸红了，还大声？她声音很轻柔，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大声说话的。
虽然袁媛说她声音很甜美，很好听，她自己却是不信的，觉得是闺蜜为了安慰她。
班长还有一件事情她也不感兴趣。班长需要召集班干部定期开会，跟大家讨论班级事物，要组织什么活动啊，需要做什么准备，需要让同学们做什么事情，如何说服同学并得到支持，时间安排，人员安排，等等，太多的事情了。
曹蔓不喜欢管别人，她觉得管着自己就行了，她将来想当科学家，不想当官。
她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不想浪费在别人身上，不想浪费在杂事上。
第四十三章 中考与未来
快要中考了，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在紧张备考时，还多了一件事，填报志愿。
几乎过半的复习生都选择了几所中专学校，这也是他们选择复习的主要原因，也有一部分复习生是为了考进一个更好一点儿的高中。
应届毕业生犹豫不定的有很多。
对于应届毕业生的犹豫，班主任见多了，也不以为意，反而是早早就提醒大家，早点儿跟父母商量，当然老师也会给出指导意见。
如果需要的话，学生们可以把父母叫过来，跟班主任一起讨论，班主任根据自己的经验，给父母扫盲，让父母根据自家的状况，让孩子做出最附和家庭状况的选择。
曹怀斌没想回家跟父母商量，他想上个好高中，最好是县一高。
根据曹怀斌的成绩，班主任老师觉得他考河东市师范学校还是有希望的，挺希望他能试试。毕竟学校多一名考进中专的名额，能为学校的名声添砖加瓦，跟其他初中比起来，能吸引更多复习生。
应届毕业生的学习成绩比复习生的差不少，毕竟成绩差太多的考学太无望，都不来复习。
曹怀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老师的提议，他就要考县一中。
等家里知道的时候，志愿表早交上去了。
楚万荃倒是没说什么，不是早就商量过嘛，虽然没能到城里去读，考不上最多再复习一年，老师不也说了，给儿子一年的时间，他的成绩会很好的，肯定能考上县里的好学校。
哎，还是学校不好，把儿子给耽误了。
曹老爷子有些小失望，咋就不报个中专试试呢？
算了，说啥也晚了。
大不了再考一年，复习一年也多花不了多少钱，孩子的主食券是自家地里产出的，金钱上只需换一些买菜券，一学年也就几百块，应该都不需要大儿子贴补。
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这才一两件，不算多，嗯，也不算大。
出乎大家的意料，曹怀斌中考发挥超常，竟然真的考上了县一高。
这一天，曹怀斌收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让大家都吃惊不小。
吃完晚饭，四周的邻居都到曹家来说两句祝福，顺便坐在院子里侃会儿大山。
曹老爷子不无骄傲，就听他对着四邻感慨道：“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种？俺们老曹家，祖宗可是当过皇帝的，那也是出过几步就能做出一首诗的大才子的人家，我们家定国，啊，那是大学毕业生。怀斌，肯定是我们曹家第二个大学生。”
有不开眼的问道：“你们曹家真是书香门第，怀斌上边，定国哥家那个丫头是不是已经上高中了？将来肯定也是个大学生。”
“那个不算，女娃子将来嫁了人，是别人家的，怀斌才是继承曹家家业的，那是曹家长孙。”
“我可听说，定国家那丫头学习好着呢。”
一直在旁边听着不说话的曹怀斌说道：“嗯，蔓蔓姐学习可好了，要不是她帮我补习，我也考不了这么好。”
曹老爷子微微点头，“嗯，这丫头还行吧。现在长大了，还知道照顾弟弟，假期里还知道带着弟弟们一块做作业。”
“哦，原来还有个好家教啊。怪不得呢。”
曹老太对这话不满，加了一句：“怀斌能考上，那是他自己肯学！”
有人附和：“这倒是，常言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们家那个，我拿鞭子抽他，他都不去上学，这一辈子他就只能在地里刨食儿了。”
有人好奇：“怀斌考上高中了，大伯，二哥，你们也不摆几桌请请客？”
曹定邦只在一旁嘿嘿地笑。
曹老爷子答到:“请啥客呀，得省点儿钱给他攒学费生活费，城边上东西贵着呢。”
“有定国呢，还用得着您老人家从牙缝里节省？”
“定国家不也有个孩子住校嘛，城里更贵。定国那儿虽说挣的钱比我们多，可他也是蛇大窟窿粗，啥都得用钱买，开销也不小。”
“这说起来改革开放了，钱没见多挣多少，这物价，可是噌噌噌地往上涨啊。”
“就是，我琢磨着，地里得种点儿别的能挣钱的，要不然，粮食是够吃了，可也不能只肯馒头不吃肉啊。”
“是啊，是啊。”
“这光景，老弟你经常在外事场跑，知道种啥值钱不？”
随着这话，大家都看向旁边一个木匠。
“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也就农闲的时候，走村串户给人家做做木工活，算啥外事场，还不跟咱一样。”
“有门手艺真不错，你这一年下来也能挣不少吧？你家就一个闺女，没法帮你。要不然让我们老二跟着你，给你打个下手，你也教教他？”
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木匠可知道这家老二是啥脾性，好吃懒做还想发大财，想让这样的人跟着他？
“你知道什么呀！辛苦一天，也就能给自己挣一天三顿饭。”
“切，你这么说我们得信啊。”
“可不是咋地。我就问你，你要是请我给打家具的话，是愿意掏工钱还是愿意供我一天三顿饭？”
“咱乡里乡亲的，不就是顺手的事儿？也提工钱……”
“我天天就在附近村里晃悠，谁不认识我，都是乡里乡亲的……”
“你咋不往远处跑跑？”有个小年轻不明白，问道。
“你婶子身体不好，小红又那么小，我走得远了，晚上就回不来了，不放心呐。”
“有咱们这些邻居帮你看着，有啥不放心的。”
“我怕她晚上犯个病，小红太小，晚上睡得死，顾不住。”木匠的老婆有哮喘病，有时候突然发作起来，很吓人的。
“哎，也是。”
这么沉重的话题，让大家都有些蔫蔫的。
生病没钱不行啊，估计木匠挣的钱都用来给老婆看病了。
要不然有门手艺，他们家还啥像样的家具都没几样。这小木匠当年也是跟着自家亲戚加师傅走南闯北的，后来到了这儿，生病了，他媳妇家收留了他，还帮他请医治病。
媳妇家只有一个爹，他媳妇也是老爷子捡来养大，准备养老送终的，谁知这孩子有哮喘病，老爷子养得有了感情，舍不得再把孩子扔了，就一直这么养着。
小木匠是几百里外大山里的，家里没什么土地，山里的野果子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跟着亲戚出来做木工，也是辛苦一天挣三顿饭。
第四十四章 挣钱的门路
当老爷子问他要不要留下来给自己当上门女婿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有那么多土地，有老婆，这么好的事儿，他不花钱就能有，哪儿找去。
结婚没两年，老爷子就走了。剩下小夫妻俩生活在一起。本来没敢生孩子的，怕老婆受不了九个月的折腾，准备年龄大了的时候，也捡个孩子养养。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婆怀孕了，幸运的是，她顺利生下了女儿。
这小木匠人品真不错，没嫌弃老婆身体不好，所以村里人对他也挺好的。
小木匠看大家的兴致一下子低了下去，很不好意思。
他问曹老爷子：“曹大伯，你家定国在城里，说不定知道的多，他可有什么门路带大家多挣点钱？”
曹老爷子倒是听自家儿子说过，说现在去买菜，好多不当季的蔬菜提前上市，卖的挺贵，据说都是塑料大棚种出来的。
他们一家商量过，要不要自家也开始弄个塑料大棚。二儿媳妇最近一直在打听消息，还没弄明白。
这个时候他可不想跟大家分享这个信息，万一大家一窝蜂都上塑料大棚了，相当于给自家找了很多竞争对手，多影响销路。
“哎，你们也不想想，他天天在工厂里上班，哪儿知道农村的事儿。也是个没啥本事的。”
“我可听说定国哥快升高级工程师了。”
“嗨，那不算啥，他们那个，就是按部就班，到年限就给升一级。”
“那也比咱强，咱土里刨食，刨一辈子也不会升级，每年能挣多少钱?也不会多一毛两毛的。”
“挣的钱咋不会长？今年的麦子一斤可是多卖了好几分钱呢，那一袋子就是小几十。”
“那你还没算算化肥农药钱，那些也涨了不少。”
“对，别说地里用的东西，连我们吃的，菜啊，肉啊的，一涨一块多，比我们卖粮食的钱涨得更多。”
“还是让孩子们好好上学，考个商品粮才行啊。”
“就是，就是。”
“要是我们家小子将来不好好上学，看我不抽死他。”
“你们家小子学习多好啊，你还担心。我们家那臭小子才欠抽呢。”
一个小年轻插话道：“我就后悔当年没好好上学，你说我那会儿说不上学了，我爹妈咋不把我打回学校去呢。”
“那会儿是谁被爹妈追得满村子跑？逮不着你，还怎么打？”
“那倒是。他们可以趁着我瞌睡的时候打啊。”
一个声音从院外传来，“谁要打谁？”
“爹！”
刚进门的是这个小青年的爹。
这一家姓余，他们家哥仨，当年家里困难，他爹在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感慨，“都说富贵有余，咱也不想贵了，每年能有个一万铜钱就万事足了。”
就这样，给第一个孩子起名余一万。后来就有了，余两万，余三万。
看到他进来，大家都开始打趣。
“三万叔，你们家大柱刚刚还在埋怨你呢。”
“臭小子，自己没本事，有啥好埋怨的？”
“他埋怨你跟三万婶儿当年没把他打回学校去。”
“他真的埋怨这个？”余三万不相信。
“真的，他刚才自己说的。”
“是啊，是啊。”
“那一年，我可跟你婶儿俩人追了他整个庄子，就怕他后悔。小子，当时你自己咋说的？”
“我那会儿不是不懂事嘛。”
“你可是说，打死我也不回去。这会儿后悔也晚了。这都在家懒散三年了。”
“也不晚吧？我可听说有个女的，复习了八年呢。”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过。大柱你也回学校复习去。”
“那些东西我都还给老师了，啥都忘了，复习啥？”
“大柱，大不了从初一开始，重新上三年初中。”
“那不行，我去上初一？人家学校也不收我的，这么大了。”
小木匠说道：“那也比那个复习八年的年轻。听说城里还有成人大学呢，叫什么夜大。白天上班，晚上上学，学几年就变成大学生了。”
“啊？”大家都震惊了。
“咱农村人能上吗？”
“那我不知道，不过我想至少得高中毕业才行，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肯定没法去上夜大。”
“切，咱们这帮孩子，初中都读不下来，还高中毕业？我看着夜大是更没戏。”
“大柱，你想不想回学校？家里的地有我跟你妈折腾就够了。”
“爹，我就是跟大家开开玩笑。想想还得学英语，那玩意儿学了也没用，回家还得挨打，想想都头大，更别说学了，我回去从头再来也考不上。”
当年余大柱上初中的时候，刚开始学习英语，总也记不住那些词的发音，就在每个词后头写上汉字。
回家做作业的时候被爷爷听见了，这小子一直在嘟嘟哝哝，问他话，他就不住地嚷嚷爷死，爷死，把爷爷给气得，拿起院子里的笤梳疙瘩追着他打。
“没出息！你可别后悔啊！要不然我再打你一顿？免得过几年你又埋怨我们没打你一顿。”
余大柱一蹦三尺高，一边往外跑，一边嚷嚷，“不后悔，肯定不后悔！”
大家哄堂大笑。
“臭小子！”余三万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大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都纷纷离去。
过了没多久，楚万荃把大棚蔬菜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需要买的东西还挺多，搭棚子用的架子，棚子里让瓜果攀爬的架子，这些药一笔钱，最费钱的是大棚上用的塑料布，不仅要结实、保温，还要透光性好。
白天靠太阳光照射，攒了温度，晚上依旧能保持温暖，这样瓜果蔬菜才能提前发芽生长。
大棚菜的缺点是需要人更加精心照料，好处是不怕旱涝，缺水可以人工灌溉，大棚可以遮雨遮阳，能让收成更加有保障一些。确实挺让人动心。
可是成本也高，大棚前几年可能挣不出成本钱，得多做几年才行。几年之后，棚子旧了，塑料破了，都得花钱修补。
这让一家人都点儿犹豫。
曹定邦说道：“到时候，晚上我就住大棚里，免得有人去搞破坏。”
很多人在夏天瓜果成熟的季节，搭个小棚子，住在瓜地的旁边，免得有人晚上来偷瓜。所以曹定邦说他住在大棚里，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楚万荃一看丈夫想做这事儿，她还在犹豫，不想让手里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打水漂，“可是，搭着大棚要不少钱呢。”
曹老爷子一听，对曹定邦说道：“你这几天去你大哥那儿一趟，问他要点儿。”他转头看着楚万荃。“要多少？”
楚万荃一听，心里一喜，这可不是她提出来的。她在心里算了一下，有一块地挺适合造大棚的。
“搭到东边那块地，至少要三四千。”
“这么多？先弄个小的试试，先跟你大哥要两千吧。”
第四十五章 高中生活
高一的时候袁媛和曹蔓并不在一个班，她们好像也已经习惯了。
还好的是她们的宿舍挨在一起。这些宿舍跟几年前她们住的筒子楼里的家差不多，也像她们的教室一样大，估计是从教室改造过来的。里面放了四排的高低床，一个房间差不多能容下一个班级的女生。
曹蔓的高一五班和袁媛的高一六班的宿舍门挨门，她们的教室也是门挨门。俩人能经常见面。
这所杰康中学历史悠久，虽然由于历史原因曾经沉寂了几年，但是随着高考制度的恢复，随着学校优秀教师的回笼，这里的成绩也越来越好，让全地区的学生都趋之若鹜。
来这里上学的孩子，已经不仅仅是来自附近的居民，也不仅仅是局限于河东市的居民，而是整个河东地区的优秀学生。
据说学校正准备申请省重点中学称号，一旦成为省重点中学，那就意味着生源来自于全省了，可以预见学校的前景有多么的光明。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个单位有了名，吸引来更多的人才，有了人才，能出更多更大的成绩，然后更出名，如此螺旋式上升。
为了这种上升趋势，为了能够得到省重点称号，学校领导在申请经费和土地扩建校园的同时，也特别注重生源和师资力量、教学质量。领导们相信，只有人才建设和校区建设两手一把抓，才能构造坚固的螺旋梯的两大支柱。
所以在附近个初中的初三毕业班中，他们只挑那些报考了杰康中学的尖子生，让学校的起点尽量高。
在申请教职工岗位的人中，只挑选那些能力和人品过硬的，一来可以教授学生知识，二来可以熏陶孩子们的品性，毕竟孩子们是一周有六天都是跟他们在一起的，又是处于青春期这种关键时期，学校得为孩子们的将来负责，真的想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人才。
学校在挑选班主任的时候也非常严格，从老师对学生的关爱程度、老师对教学的热忱、老师对一件工作的持久性、老师做思想工作的能力、老师受学生们的爱戴程度，等等，各方面考察，一旦这些班主任得了班主任的职位，如无意外，将会是一个班这三年期间的班主任。
不过有一种情况，孩子们会换班，会换班主任，这也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习以为常的。
那就是到了高二，孩子们会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对将来的规划，进行分科，文科或者理工科。文科班会深入学习历史地理等，理工科班的同学会深入学习化学物理和生物等科目。
等高中毕业进行高考的时候，这两类学生会进行不同科目的考试。
曹蔓和袁媛虽然在初中的学习是拔尖的，可是到了高中，这里的学生都太强了，她们的入学成绩也就中等偏上而已。不过经过一年的学习和适应高中的生活，俩人的成绩都有很大的提高。曹蔓喜欢上历史课，喜欢历史老师讲故事一般的讲课，可她不喜欢背诵那些历史事件的日期、人物名称等，她觉得学历史不就是以史为鉴么，干嘛非要死记硬背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袁媛不喜欢地理。哪儿都没去过，还要记住地理位置、省会、人口、面积、物产资源，这些知识当高官的都不一定记得住。
俩人各有不喜欢的文科科目，所以在高二分班的时候，俩人根本不用商量，都选了理工科，还是那些公式推导有意思。
高二五班是理工科班，所以曹蔓不用换班主任。
袁媛不行，她的班主任是位历史老师，她的高二六班成了文科班，所以她需要从六班里挪出来，分到其他理工科班级去。
袁媛倒是希望能进隔壁的五班，可惜她的成绩不错，成了几位理工科班的班主任争抢的对象，最后进了高二二班，离曹蔓的五班远了一些，一个在教学楼的左边，一个在教学楼的右边，也就在从中间的楼梯走上走下的时候能碰上了。
高中的班干部刚开始是老师指定的，高一第一学期期中考试之后，老师就说大家都已经相互熟悉了，班干部大家可以自荐和相互推荐，进行重新选举了，当然目前的班干部是可以自荐的，而且更容易得到同学们的推荐而留任。
曹蔓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不错，而且班主任看她的档案，做过好多年的学习委员，这个学习委员就被分配到了她头上。
袁媛不一样，她没有一上来就当上班长，而是被指为宣传委员，原因么，班主任觉得她语文成绩不错，字写得也不错，个子还高，喜欢写写画画，可以承担更新班级宣传栏的责任。
当了宣传委员之后，她参与了好多班级事物，比班长还积极，班主任也很喜欢这个做事和学习都很认真积极的学生。
到了重新选举的时候，她自荐当班长，大家都喜欢这个爽朗的高个子女生，她所做的工作大家也有目共睹，所以在她进行了五分钟竞选演讲之后，以高票当选了六班的班长。
班长选了理工科，让很多同学念念不舍，大部分学文的学生好像天生就更外向一些、说话一些，所以哪怕是袁媛搬到了楼梯的另一边，还有人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去找她。
很多时候六班的老同学在楼道里远远地看见她也会大叫一声，“媛媛！”引来回头的目光无数。
很快，袁媛就成了整个年级的名人，在学生会里也有了一席之地。
花在这种事物上的时间相对多起来之后，她就没能像曹蔓的学习成绩那样火箭上升。曹蔓的成绩现在在全年级大排名里已经很靠前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遥遥领先。
这让袁媛很有压迫感。她不想在学习方面跟曹蔓差太多。
因为曹蔓总在她跟前说，“媛媛，将来我们俩考同一所大学。”她不想拖了曹蔓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