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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失望

    “如你所见,大家都因为这些书本暂时放下了纷争。那些之前还在外面打的热火朝天的,现在也乖乖坐在这里读书。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这就是我们这种名为灰袍法师的生物的某种特性?”

    沃那比用戏谑的口吻调侃着在场的同门们,而并无一个人反驳他。

    那些塞满了图书馆的灰袍像是被手中的书本夺走了魂魄般全身心投入其中,此外再顾不上任何事。这让现在还在闲聊的三人反倒成了异类。

    “这特性能发挥效力的时候可不多。老师再怎么藏,也藏不下第二个图书馆。对了,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有受多大影响?难道是来的太晚没抢到书?”

    【鉴于大环境如此,

    咒鸦说着看了眼书架,那上面确实已经没剩下几本书了。新出现的书自不必说,就连原本的图书馆藏本,也被灰袍们拿去做比对和参考。

    同时一些灰袍也认为,如果新书可能凭空出现,老书中很可能也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猜想,在一枚回归的书签被发现后得到了印证。

    “那倒不至于,我回来的时候这里还没这么热闹。事实上我还偷偷藏下了几本,而且我相信那些先开始研究的人里私藏的只会比我多。”沃那比的后半句话是小声说出来的。

    尽管起司很怀疑在所有人都如同着魔的现在,他就是大喊着自己私藏了书本也无人会做出什么反应。灰袍们对研究的专注让他们沉溺于眼前的知识,或者说沉溺于从那些并不算十分深奥的新知识中挖掘老师埋藏的秘密。

    起司和咒鸦都露出颇为微妙的表情,因为他们已经知晓,老师埋藏的真正秘密,并不局限于这个图书馆,所以在这里最多只能找到通往真正秘密的线索。

    当然这绝不是说这些同门们没有看清问题的本质,只是他们收集到的情报有限,又因为相互敌对无法交换核心秘密,再加上被训练出的研究本能,这才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可尽管如此,能看到这些眼高于顶而且确实才华不输自己的家伙们集体落入一个误区,还是很难不让人感到一种阴暗的愉悦。

    “好了,你们两个最好赶快找个地方开始研究。如果你们找不到书本的话,我可以提供一些,前提是我们要相互分享研究成果。”

    沃那比拍了拍手,私藏的书籍只有转化为成熟的研究报告才更有意义,所以他格外豪气。

    “不,不必了。我们现在开始也已经远远落后于其他人。既然如此,干脆等着结果出来,那时除了第一之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起司说的理由并不离谱,只要有一个人声称自己已经得到了书本中的秘密,那所有人的目标就会从研究转为获得他的发现。

    在此情况下,这名发现者只有两个选项,要么是顶着同门的攻击逃离图书馆,要么就干脆公开或部分公开自己的所得。

    不论最后他选择什么,对于其他人来说要做的都一样。既然这样,现在何必费力呢?

    沃那比有些诧异的停顿了两秒,然后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起司。有那么一瞬间,起司还以为他猜到了什么。但下一秒,沃那比却突然像是失去兴趣一般转身离开,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对起司的回答非常失望,因为作为一名灰袍法师,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该放弃亲自解开谜题的机会和尝试。起司的话令沃那比感到厌恶,在他看来,起司多半是在普通人中待得太久,变成了不那么纯粹的法师。

    被误解并不出乎起司的意料,这套说辞在他脑中酝酿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后果。沃那比是个值得争取也可以争取的盟友,但现在不是盲

    目扩充人手的时机,告知他真相,他不见得不会外传。不告诉他真相,又不会得到信任。

    与其如此不上不下的悬在空中,起司宁可以一种让沃那比对他们恶感较低的方式了结这段关系,这样他们所损失的,最多只是一个潜在的盟友,不会凭空多出一个间谍或仇敌。

    没有了沃那比的招呼,图书馆重新恢复死寂。起司和咒鸦默契的退出房间,用眼神向对方示意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虽然看似无人在意,可谁知道那些装作看书的同门中有几个在暗自观察?

    所以现在他们两个要做的,就是把投机者的形象扮演好,不要让人觉察出其中的问题。那么对于投机者来说,什么最重要呢?当然是机会本身,也就是书籍秘密被破译出来时的场景。

    起司和咒鸦在图书馆外像模像样的制作了很多与之相关的魔法道具和法阵,将它们通过隐蔽手段送入图书馆中,完成了最后一步布局。

    这些偷窥手段,在两人转头离开后的几分钟之内,就被不同的人出手破坏。但这就足够了,它足以让同门们将这两个人定义为试图走捷径的人。

    而现实是,他们的定义并没有错误。和从图书馆中搜寻线索的人相比,确认了同门情况,准备进一步调查灰塔中供能来源的起司和咒鸦就是走在一条更短的路上。

    只不过这条路是现在的灰袍们还没注意到的罢了。

    “好了,现在你想确认的事情我们已经确认了,接下来从哪里入手找能源?”

    咒鸦颇为小心的用法术加密了这段话询问起司。他倒不担心有人怀疑为什么要加密对话,毕竟两人的投机计划刚刚破产,有一些后续计划实属正常。

    起司思考了几分钟,温室里的能源脉络,出了温室就失去了方向,他也不能用把符文石扔进无实体的魔力线路中。供给灰塔能源的源头,明明与他们周围的一切密切相关,偏偏找起来却无从下手。

    “或许我们应该去咨询一下占卜师的意见。我刚好知道这里有一个十分灵验。而且那个人,就在我的房间。”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拉回

    起司说的人,自然是眠者。之前和长夏同行的时候,起司就发现了原本应该藏在自己房间的眠者不知为何将自己放进了梦的界域,陷入了无法与外界交流也不会受到外界影响的隔绝状态。

    那个时候的起司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先暂时离开。如今,掌握了魔力触须的起司已经具备了可以联通不同界域的能力,魔力触须既然能感受到不同界域的事物,自然也可以更进一步对它们造成影响。

    虽然后者所需要耗费的精力肯定不会小,但如果这能换来一位安全又强大的梦行者支持,那它就是值得的。讽刺的是,明明眠者是起司计划里的铁杆盟友,他现在却要花费不小的代价才能让她归队,不知道这算是补交了代价,还是飞来横祸。

    咒鸦是知道眠者的事情的,所以他很快明白了起司的意思。

    怎么说呢,梦行者确实在很多时候会扮演预言家的角色,不过他们所提供的预言普遍都不具有时效性,毕竟梦就是时空混乱交错的场域,在梦中得到的消息往往也是地点不明,时间未知。

    所以现在去解救眠者,后者其实并不能提供立即有效的情报,更多的还是起司觉得有义务,将这位表现过仅次于咒鸦善意的同门从那种不正常的状态里带出来。

    要回到起司自己的房间当然不会有什么阻碍,老实说灰袍之间可能都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都是零散无规律的,而且那些房间的房门在不正确的人面前有时甚至不会现身。

    某种程度上第一灰袍充分考虑过自己学徒的隐私问题,从来不会有任何一个灰袍担心自己的房间不够隐秘,除非是像眠者自己的房间那样,被起司无意中破坏了房门,失去了封闭性环境,让隐蔽魔法无法起效。

    因此大部分灰袍都会把自己的房间当作是最后的庇护所,在这里他们几乎是绝对安全的,在外有灰塔的整体作为庇护,在内又有房间的保护和自己设下的种种屏障,任谁都无法轻易突破,更无法从灰塔中抓走一个灰袍法师。

    两人站在起司的房间里,起司向咒鸦指出了眠者所在的位置,后者试了几次表示自己无法找到眠者的所在。诅咒的力量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突破界域限制的,真正狠辣的诅咒,哪怕逃到世界之外也会如影随形。

    但那种诅咒是有许多前提的,其中之一就是在诅咒发生之前必须和诅咒的对象面对面施法,像现在这样想要通过诅咒来找到某个位于其他界域的人,哪怕是咒鸦也无法做到。不过这也不能说诅咒之道有什么问题,因为之前的起司同样做不到。

    “你稍微站开一点,我来把她拉回来。”

    起司对自己的屋子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地方。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把类似的位置给了起司之塔顶层的那个阴暗房间,那里远不如这里安全,不如这里便利,但那是他更愿意称之为自己房间的地方。所以就算等等的施法会对这里造成什么损伤,起司也不会太心疼。

    可当魔力触须从脊椎骨中伸出,他还是露出了怪异的表情,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在这个熟悉的房间里,“看”到了许多陌生的东西。

    那是一些留存在不同界域里的事物,有的是符文,有的是图腾,还有一些不拿到物质层面就无法确定的事物。这些东西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给起司相同的感觉,一种对世界之外的禁忌力量异常排斥的感觉。

    显然,这些事物很早就存在于这个房间里,存在于起司所察觉不到的地方,它们默默的发挥着效力,压制着起司身体中逸散的禁忌之力,也压制着他在房间里研究的东西。这些事物是谁安置的毫无疑问,除了第一灰袍,无人有这个能力。

    原来老师为我做了这么多准备吗?起司不由得这么想到。作为禁忌的研究者,他才不会觉得这是老师蓄意要禁锢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那股力量一旦失控会带来何种后果,也没人比他更清楚布置这些防御设施的困难。

    但很快,起司就发现了更可怕的事实,那就是在这个房间的不同界域中不仅藏着压抑他力量的机关,还有着许多被封印在此的,疑似是生物的东西。那些生物光从轮廓来判断就可以肯定是邪神的造物,名为起司的邪神的造物。

    它们是起司所创造出来的,无意识或由魔法的副作用而生的怪物。在位格上这些怪物的层级和邪神的子嗣是一致的,只不过因为作为邪神本尊的起司远弱于邪神,所以它们才能被这么简单的应对。

    而今魔力触须一接触到这些怪物,它们竟然都化为了某种力量强硬的钻进了起司的身体里,就像是原本遗失的一部分回到了母体。

    哪怕起司想要拒绝,它们也不给他这个机会。于是两条新的触须从起司的背后伸了出来,它们更长,顶端还带着异形的凸起,就像是鱿鱼的两条主要触须,有着有别于其它触须的结构。

    不过也得益于它们,起司可以更轻松的进行搜索,那两条主要触须的前端非常利于抓取,利用它们他轻松的拉住了沉睡中的眠者。

    原本应该消耗极大能量的过程轻松的吓人,起司甚至没怎么用力,眠者的身体就已经回到了物理界域。

    但他没有就此罢手,要是事情变得那么简单,那么他还有其它想要做的事情,首先就是把那些压制物取出来。

    有了它们,今后他要再对付邪神及其子嗣时就会轻松很多,那可是出自第一灰袍之手的驱邪之物啊,不管是作为研究对象还是直接拿来使用都是极具价值的。

    “这个,该说是意外收获吗?”

    恢复了原本状态的起司揉了揉略微发酸的肩膀。原本消耗巨大的法术在得到那些怪物的补充之后,副作用竟然只剩下肩膀酸痛,这简直不可思议。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查看眠者的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苏醒的梦行者

    “唔…”

    让眠者醒过来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事实上,起司只用了一个最简单的醒神咒,眠者就已经从昏迷中恢复了神智。

    看来她之前并没有陷入深度昏迷,这是好事,长久的深度昏睡对人脑的影响同样恶劣,许多从魔法带来的长眠中醒来的人都会经历相当一段时间的失忆期,甚至有人会永远无法找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这还是轻的,如果那些失忆者去修习需要高度用脑才能去做的学问,比如施法,那他们就会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脑已无法胜任。

    所以不要觉得玩弄记忆是很无所谓的事情,这个话题从前也说过,人当前的意识依托于从前的经历,就像现在身体的能量来自于上一餐吃下的食物。

    如果记忆被凭空挖走,那这个人不仅会出问题,而且会出非常大的问题,他的人格会因此发生改变,改变的程度则与丢失的记忆多少有关。

    一些长寿却短命的种族就是利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延续下来的。所谓长寿又短命,是指他们的肉体寿命极其悠长,是人类的许多倍。可他们的精神,或者说意识的承载范围却和常人无异。

    故而为了防止有限的意识被过多的经历和经验吞没,变成如巫妖或其它不死生物般偏执怪异的存在,这些生灵选择了遗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遗忘在效力上约等于重生,每次重生的性格都会大相径庭。

    话说远了,回到眠者的问题上。对于梦行者来说,深度沉睡是第一个需要面对,也会伴随他们终生的问题,如果沉迷梦境或无法把控自身,被梦境吞噬者比比皆是。好在灰袍中的梦行者并不在此列就是了。

    “你终于回来了。万法之城好玩吗?”眠者揉着眼睛,看起来对眼前的状况并不紧张。她身上穿着灰袍,袍子里是带着蕾丝花边的睡衣,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

    起司和咒鸦对视了一眼。眠者如果没有失忆的话,她怎么会不关心现在灰塔的状况,反而去问起司万法之城好不好玩?别说这只是客套,灰袍们不喜欢客套,尤其是在和同门的交流中几乎看不到任何社交辞令。

    抱着某种预感,起司向眠者询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又抛出了一些与眼下情况有关的情报。其结果,就是眠者的脸色开始发白,眼中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她知道起司没有骗她,可问题是…

    “问题是我并不记得自己睡了这么久。而且我是有办法确定自己离开现实的时间的,通过身体上的一些法术和指标。但现在,它们都和你说的时间对不上啊。”没有什么,比一直信赖的法术出错更令法师不安的了。

    起司思考了一下,得到了一个很可能的猜想,“这或许与你之前位于梦界域有关。你是自己进入那个界域的吗?”

    果不其然,起司的问题令眠者睁大了眼睛,“梦界域?你是说纯粹梦境?不,你听我说,有实质的肉体是无法进入那个领域的,就像数字不能实质化的出现在事物之外。”

    起司再次和咒鸦对视了一眼,一般来说,他们肯定会尊重眠者的说法,因为她是梦境的专家,不是他们。可是现在,起司不得不尝试着在对方的领域发表一些不同的意见,

    “如果你说的纯粹梦境和我说的梦界域是同一事物的话,我想你的了解可能有一定局限性。至少对于把你放进那里的人来说是这样的。为了加快我们交流的效率,请允许我将我看到的分享给你。”

    分享一段经历并不是非常困难的法术,在高层次的施法者之间更是如此,他们不需要过多准备就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不至于出现将分享的记忆当成是自己本来记忆的麻烦。

    于是起司就将他把眠者拉回现实的那段记忆展示给了她,那段记忆很短,但消化起来需要的时间很长。因为其中涉及到了起司在使用魔力触须时所独有的特殊感官,对于没有相同施法经验的人来说,要理解那些感受并不容易。

    好在梦行者们本就穿行于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里,对于超感官的接受能力非常高。所以在十几分钟之后,眠者就大概搞清楚了起司分享的几秒钟感受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可思议,你居然掌握了那种程度的法术。把自己化为宇宙山,太疯狂了。”

    眠者捂着头,不停的数落着起司的魔法有多么肆意妄为。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满是兴奋,因为哪怕只有短短几秒,魔力触须提供的感知也让她打开了新的世界,尤其是对梦界域,或者说纯粹梦境的认识都因此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样的进展,足以让眠者的功力突飞猛进,省去不知道多少年的积累。而这都是她在自己的道路上不会碰到的。

    “那种事怎么都好。我也才将这个法术创造出来不久,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先放在一边,你现在能回忆起都发生什么了吗?”起司有些疲惫的问道。不光是眠者,让他自己去回忆那个时候的经历,都是一个不小的折磨。

    “大概能搞清楚了。我之所以错误的计算了日期,确实就像你们所说,是因为被关进了其它界域。其实我的潜意识一直在尝试唤醒自己,可是因为身体没有位于物质世界,我最多只能让自己处于浅眠状态。也就是说,没有你的帮助,我可能会永远沉睡下去。”

    眠者在说出永远这两个字的时候,露出了明显的恐惧。没有人想要永远沉睡,因为那和死亡并没有多大差别。

    “也就是说,把你送进梦界域的人,知道我会有能力把你带回来。毕竟他要是想让你闭嘴的话,直接杀了你就好了。这对那个人来说绝不是难事。”

    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眠者送进其它界域的人,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她,因为前者远比后者有难度。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下一条线索

    再继续询问眠者是谁把她送进梦界域的也没有什么意义。有能力做到这种事的人,愿意让你发现,你自然会有印象,要是他存心不想暴露自己,那再怎么逼问眠者也只是徒劳。

    何况,眠者和其他同门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她的性格和研究方向让她不会主动的去结交朋友,除了像安莉娜那样有目的的找上她并成功获得她信任的人之外,眠者在灰袍中可以说是孤立无援的。

    当然,这样说眠者也不对,她确实没有现实里的朋友,但她在梦的世界中倒是有许多梦友,只不过那些人不一定意识的到眠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眠者也没法精准的定位到他们在现实中的位置和外貌特征。这没什么好笑的,梦行者生活在不同的世界,他们本就如此。

    “总之,现在塔里这么个情况。大部分人都在图书馆里看书,至于我俩则是想看看那个能量源头究竟是什么。”

    起司没有对眠者过多隐瞒。因为眠者错过了灰袍们拉帮结伙的那段时期,换句话来说,她现在的所属状态一定是干净的,所以反倒值得信任。

    这也意味着,那天在龙脊山下进入他梦中的确实不是眠者,那名梦行者的身份成了起司将要面对的另一道谜题。

    “好吧,好吧。看来我总是能在睡觉的时候错过重要事件。这样的话,我想现在除了和你们合作之外,我也没其他选择了对吧?”

    眠者抱着枕头用慵懒的语气说着。她的愤怒时懒散的,恐惧是懒散的,惊讶和其它情绪也一样。习惯了梦境中的光怪陆离,现实里就很难再有让她真正兴奋起来的东西。或者说,她身体里的情绪阈值已经在无意中被调的太高,更多时候是她自己觉得该要惊讶,而不是感到惊讶。

    “往好了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现在我们在同门间的风评不太好,但不论是我,他还是长夏,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有梦行者加强我们缺失的部分,对未来的行动予以指引的话,事情一定会发展的很顺利的。”

    起司心情好的时候话就会多,这种时候他说的不是那种思考下的自言自语,而是略微随意且常常带有溢美之词的套话。因为他在满心事务要处理时,绝不会有心思说出这种话。

    所以起司收获到的,是咒鸦和眠者两人的白眼。而后咒鸦开始接替起司,说起他们此行解救眠者的直接目的,

    “你现在还能帮我们做个关于能量源头的预言吗?我和这家伙暂时没有线索了。”

    “知道了,你们两个等一下,我睡个觉。”

    眠者说完,就这么直挺挺向后躺了下去,身体砸在柔软的床垫上。现在起司明白为什么她嫌自己原本的床太硬了,照这么个躺法,原来那张床和眠者的后脑,最后只会留下一个。

    “她大概会睡多久?”

    咒鸦看着胸口起伏已经渐渐平缓,一副睡着了样子的眠者,在感叹这位梦行者入睡能力之强的同时,忍不住向起司问道。塔内见识过眠者占卜的人并不多,对她的效率自然没有了解。

    “这个,其实我也不能肯定。虽然是用梦境,但是占卜的原理不会变。本质上仍然是寻求恍惚的启示,所以…”

    起司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眠者又直挺挺的坐了起来。她的动作之僵硬,宛如僵尸起身。

    “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墓室里。”

    眠者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世界上绝大部分被称为墓室的地方都建在地下,灰塔中也不例外。不过起司和咒鸦并没有立刻相信她,他们静静的站在原地,作为占卜结果,这太快了。

    “好吧,这不是我梦见的。是安莉娜直接告诉我的,她现在有这座塔很大比重的控制权,你们在干的事情她大概能猜到。另外,她还有句话让我捎给你。”

    眠者看着起司,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接近安莉娜。

    “你在找的那个东西并不是重点。但为了接近重点确实有必要去看一看。下去的时候记得喷一些防虫的东西。”

    “呃,就这些?”可能是眠者模仿的神态过于相像,起司已经能想象出那个如自己母亲一般的人前半段板着脸向自己训话,最后一句又忽然表情柔和下来嘱咐的样子。

    “没错,就这些。那就祝你们好运了,我是不会跟你们去那种地方的,等你们要离开或者有什么需要的时候,再来这里找我吧。”眠者说完,又躺了下去。

    不过这次她不是要睡觉,只是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哼着颇有异域风格的曲调,显然是在某个人的梦中听到的。

    某种意义上,眠者虽然身体没有活动,可通过进入不同地区人们的梦境,使得她的眼界非常开阔,甚至开阔的有些过头了。

    得到了预言,哦不,指示的起司和咒鸦颇为尴尬的离开了原本属于起司的房间。

    “严格来说,你刚才救了她一命,对吧?”咒鸦用颇为不解的语气说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应该是吧。”起司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那我怎么觉得,她一点都不感激你呢?”哪怕是灰袍之间,该感谢也是会感谢的。比如起司帮咒鸦取回胳膊的时候,还有他发现银匠身负重伤的时候。可刚刚的眠者,确实对救了自己的两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嗯…可能对她来说都差不多?”人可以做梦变成蝴蝶,蝴蝶也可以做梦变成人。梦行者的生死观一直是与常人不同的,也许在正常人看来非常重要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反倒不是很重要。

    “算了,我们去找驱虫用的东西吧。虽然我不觉得有虫子能在这里的地下长期存活,可既然是她的提示,没理由不遵从不是吗?”

    安莉娜的身份在灰塔不是秘密,对于这位半路出家的真祖吸血鬼,或许有的灰袍会感到抵触,可却绝对没有人敢质疑这位一路从临近神话时代的古老岁月存活下来的人给出的建议。

    既然她说了,那就不是最好准备一些,而是要大量准备,以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状况。

第二百四十六章 灰塔的墓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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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室,是墓穴的一部分,是埋葬死者的地方。在一些地区的文化观念中有着不同的死亡观,它们会让人对死亡,死者和死后世界产生不同的遐想。

    比如一些族群会认为人死后意识会脱离肉体,转化为其他动物,因此在埋葬尸体时不能完全将其封闭,而是要预留出供意识出去的通道。又比如一些地区认为人的意识会受限于死亡的躯体,所以在躯体死亡后必须将其以某种形式破坏,解放其中受困的意识。

    顺便一提,后者的观念在一些食人部落中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版本,也就是解放意识的办法,便是经由同族分食死去的躯体,让逝者化为生者的能量,由此放心离世。某种程度上,女巫内部仍保留着这种传统,维持着这种原始的伦理观念。

    而在这些认为意识与身体会在死亡后分离的观念之外,另有一些族群认为逝者会和他腐朽的身躯同在。所以他们会在陵墓中看守自己的陪葬品,杀死想要盗墓的入侵者。

    甚至有些地方会有先将死者的所有财产陪葬,再在三天后让想要继承财产的亲人进入墓室过夜。如果亡者没有反对,就可以拿走陪葬品的习俗。

    当然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就又不好说了。如果没有独立躯体存在的意识,那获得死者认可的继承也不过是一处戏码。

    以上这些,都是铺垫。意在说明多种形式的墓葬及其背后的意义。灰塔的墓葬形式,与上述都不相同,这或许是来自于第一灰袍原本生活地区的习俗,在他生活的地方,生者居于地上,死者居于地下,二者共同享有这个世界。说起来很难理解对吗?

    简单来说,这种墓葬形式,就是以家族为单位,在自己的房屋下方开凿供家族成员安息的墓室,每当家族中出现死者,就将他们送入地下。

    严格的说,这就是生者与死者共处一室,祖先与后辈共存的观念的实体化展现。只不过灰塔中生活的人们相互之间并不存在血缘关系,除了极少数学徒之外,他们的生理关联稀薄的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有起司这样人种都不同的学徒。

    那么墓穴中埋葬的是谁呢?

    答桉很简单,是灰袍。或者说,是那些没成为灰袍就死去了的学徒们。

    灰袍法师的育成率低可完全不是个笑话,虽然如今还活着的灰袍仍然可以塞满图书馆,但曾经被第一灰袍聚集在这里的,有潜力的学徒们,数量可是多上太多了。起司作为最年轻的灰袍,在他开始受训的时候,同龄的同伴其实已经不多了。

    哪怕如此,他也依然记得,在七岁正式拥有自己的房间之前,他和其他学徒们是居住在类似集体宿舍的房间里的。

    每一天,每一次考核,每一次试验训练之后,那个房间就会空旷一些。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老师并没有无情的遗弃那些失败的学徒们,他们至少都会有一个最后的归宿,在灰塔地下的墓室里。

    “已经有很多年没下来过了。”

    随手按动机关,打开通往地下墓室的石门,起司看着楼梯两侧逐次亮起的魔法灯,低声感叹道。从前每次有学徒死亡的时候,幸存者都会和老师一起下去安葬逝者。

    “是啊,在我那期的人死的只剩下四个之后。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里。老实说,哪怕过了这么多年,我看到这条走廊还是会不舒服。”咒鸦微微皱着眉头,低声说。

    据起司所知,咒鸦所在的那一批学徒是淘汰率最高的。理由和咒鸦本人也有些关系,若不是他通过诅咒自己换来施法天赋的极端手段入门,老师也不会放宽学徒的要求。

    当时的克拉克可能是从咒鸦身上看到了某些能够超越天赋的东西,并认为它并不唯一。那种东西确实不唯一,只不过也实在不多。

    灰塔的训练不是以排名来进行的,通过与不通过,和其他人的成绩无关,学徒们只需要为自己负责即可。故而整体资质偏下的那批学徒,死伤最惨重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我也一样。”起司拄着花椒木法杖,慢步走下了台阶。

    死者应该得到安宁,这不仅是他从安莉娜这个永远无法安息的血族身上学到的,也是从下面这些没成为同门的同门们身上学到的。

    第一灰袍绝对不是什么合格的老师,他掳掠孩童,逼迫他们参加具有死亡风险的训练,而且对他们的死活漠不关心。他所给予那些被淘汰者的,只有最后的尊重,对死亡的敬畏。他教给了起司,人活着的时候怎么都好,可一旦牵扯到生死的大难题,绝不可儿戏。

    通往墓室的走廊冰冷且干燥,空气中连一点气味都没有。没有用来遮掩臭味的香气,也没有腐败的气息,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就好像这条路的尽头通向虚无一般,在虚无里,连消失都不被允许存在。

    但墓穴到底不是虚无,它是真实存在的空间,甚至可以说是整座塔里涉及魔法最少的空间。更少的魔法意味着更少的魔力,更不容易引发小规模的魔力潮汐惊扰死者。

    起司和咒鸦轻车熟路的来到地下,他们对自己依旧如此熟悉这条走廊感到了莫名的复杂情绪。童年时的遭遇深深埋入了二人的记忆,不管他们有没有去回想,身体都在一次次经历周围人的死亡后忠诚的记录下了情绪。

    “呼,这里这么死气沉沉,怎么会有虫子?”

    起司再次质疑了一下安莉娜的嘱托,点亮了腰间的黎明之息。清晨的阳光在墓室中亮起,让周围原本阴森的事物变的神圣。

    “谁知道。至少这里有吃的,虽然我很怀疑什么虫子会喜欢啃干尸就是了。”

    咒术师站在起司身边,虽然说着这样的话,眼神和表情却都相当严肃。

    那些干尸并不比他们差,活着的灰袍们都认同这一点,他们在上面,而它们在下面,很多时候只是运气使然或一些微不足道的差异导致的。

    “我先带路吧,我是最后一批进来过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安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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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司确实是理论上最后一批进入墓室的人,因为最后一名死于训练的学徒就是他的同期。在那之后,墓室理论上不需要再埋葬任何一个人,所以也就再没有开启的理由。

    你问为什么像炼金师这样死于外界的灰袍不会被带回这里安葬?答桉很简单,在第一灰袍的观念里,学徒只有在还是学徒的时候才是灰塔的一员。当他们完成了自己的成年试炼,也就意味着离开巢穴,独自生活。

    在那之后,灰塔的大门依旧会为他们开启,可在身份上,成年的灰袍法师和第一灰袍是平等的。至少在克拉克眼里是平等的。这意味着他们不再属于灰塔,而是灰塔的共同拥有者之一,所以灰袍法师在死后是不会进入学徒的陵墓的,他们必须自己修建墓穴。

    寒冷,空旷。

    灰塔地下的墓穴就和它所包含的其它房间一样受到魔法的影响,改变了内部大小。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会对那二十个人叠罗汉也够不到的屋顶,和狭窄的不够三个人并排走过的甬道印象深刻。

    这种建筑完全不遵守所有空间规划原则,它的产生只可能是源于某种实用之外的设计理念,比如信仰或崇拜。起司和咒鸦现在都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但他们仍然未曾在灰塔之外见过类似的建筑风格。

    某种程度上,灰塔本身也是这一风格的体现,极高的旋转楼梯,配备着一扇扇低矮的房门,如果没有魔法,那它同样是完全不成比例的建筑。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塔楼,大部分都只是为用来作为瞭望塔使用,没有人真的会居住在那种细长的建筑里。

    起司抬起提灯,这里从未有过的明亮阳光刺穿了屋顶的黑暗,显露出许许多多的影子。那些影子藏在石柱和石砖的纹路里,如果不是这么强烈的光源估计很难发现。

    “看来,这就是她说的虫子。”起司很惊讶那些黑色的东西没有对阳光做出反应。纯正的阳光可以让许多生活在黑暗中的事物本能的退避,哪怕它们具有魔法的力量。

    眼前的情况只能说明,那些东西本身就有在阳光下行动的能力,或者就是它们睡得很沉,被光照到了也没有苏醒。两者都有可能,这里可是灰塔的墓穴,谁知道他们的老师当时往这里放了什么,里面就算埋着几条巨龙的骨架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说来,是不是从来没人在老师不在的时候下来过这里?”咒鸦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每次葬礼都是第一灰袍亲自率队举行的,换言之,当时还是学徒的他们很可能对这个墓室并不了解。

    因为他们无法判断带队的第一灰袍是否使用了其它法术,掩饰了某些东西,或让某些魔法生效和失效。这意味着,如果这间墓室中存在着什么危险,那两人现在和第一次进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这样。看来事情会变的有些麻烦。”起司听懂了同门的担忧,他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石墙外暂时还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头顶的阴影也尚未开始活动,他们现在姑且是安全的。

    “往好了想,也许是我们杞人忧天了。老师没必要在这里设置什么陷阱机关,那样做毫无意义。”

    如果这里真的单纯是个墓室的话,咒鸦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既然安莉娜已经指出灰塔的能量源头与这里有关,这话就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安慰。

    谁能想得到呢?在如今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塔楼里,一切都忽然变的如此陌生。灰袍法师如果没有死在外面反倒死在灰塔的墓室里,恐怕会被这里的亡魂们耻笑吧。

    “到了。”起司歪了歪脑袋,在他面前,提灯的光亮向外扩散,狭窄的走廊略微宽敞了一些,真的只是略微而已,三人并排的道路变成了五人宽,而这就是墓室的主体了。

    地下墓室一般不会建的很大,因为没必要也没能力。哪怕灰塔的墓室有着过高的穹顶,它的功能部分还是相当保守的。在两侧的墙壁上,是一个个长方形的空间,那就是摆放死者尸骨的位置。

    当然,死于魔法的人还能有完整的尸骨是不容易的,所以许多空间里其实放的是管子或干脆只有衣物和其它象征性的私人物品。这些学徒无疑是可悲的,除了身体之外,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都还没有展露出个性便已经失去了生命。

    起司看着那一个个隔间中的遗体,露出了暗然的表情。他和咒鸦曾经都可能躺在这里,躺在这里的人本也有机会站在他们的位置。时间在这里是仁慈的,寒冷的环境让遗体不至于腐败,哪怕过去多年也有不少还带有干瘪的皮肉。

    “我记得他,我跟他一起进行过训练。后来听说他被恶魔之火烧成了灰。”咒鸦走过一个墓穴前,看了眼里面说道。那墓穴里并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陶罐和一根树枝做成的手杖。

    “那确实是段难熬的岁月。恶魔召唤在哪一期里都是事故的高发阶段。那些怪物既狡猾又凶勐,有些人只是慌了神就丢了命。”

    起司也看到了他认识的尸体,他甚至还能记起对方的笑声,只是面目已经模湖了。

    “啊,现在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了。有他们在这里,我们很安全不是吗?”

    咒鸦笑了笑,看到过去同伴的尸体并未让他恐惧,反而有种被熟人包围的安心。如果世界上真有灵魂,这些同伴的灵魂在这里必然会庇佑他们。

    “说的没错。”起司点点头,不再流连在尸骨之间,举起提灯大步朝着深处走去。

    在他们熟悉的地方并没有找到能量源相关的线索,所以目标很可能在更深处,在那些比他们更早接受训练的同门安息的地方。

    “这么说起来,其实我还挺好奇的,你猜第一个躺在这里的家伙,是个什么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墓室的尽头

    某种意义上,起司是知道咒鸦问题的答案的。经由几次三番对记忆碎片的回溯,他已经大概能够确定自己那些遥远的记忆是怎么一回事了。

    它们属于一个鲁莽的,缺乏谨慎的施法者,那个人被保护的太好,居然比起谨慎的研究优先考虑要尽快做出成绩,这种施法者不该有的急躁最终害死了他。那个人就是起司,也不是起司,准确的说,起司的身体是那名法师的碎片混着世界之外的力量,加上第一灰袍的救治诞生的。

    非要形容他和那个法师的关系的话,原料和产品或许是更为精准的描述。他们不是一个人,也不存在什么传承关系,那个法师在被卷入世界之外的乱流时就已经彻底死了,连身体也四散飘逸,被禁忌所吞没。

    而有趣的是,那名法师正是第一灰袍的第一个弟子,如同尤尼之于起司。并且,在那个人的记忆中,当时的灰塔并没有其它学徒。

    也就是说,在灰塔最初的时期,这里只有一个老师和一个学生。所以他完美的符合了第一个入住这里的标准,没有人有能力和他抢夺那个墓穴的位置。只不过那个人也没有什么好放进墓穴安葬的,他的遗体现在正在起司身上,非要说的话,应该被塞进那个窟窿里的遗物就是起司本人。

    不过既然起司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那墓穴里多半只是放了些随身物品之类的象征一下。甚至起司都很怀疑在那名法师死的时候,灰塔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和咒鸦继续朝前走着,穿过了大概三个布局完全一致,只有摆放的尸体不同的墓室,来到了整个地下空间的尽头。

    没错,这就到头了。被淘汰的学徒说起来很多,但变成尸体后也就只占满了四个墓室。这四个墓室里,看起来都没有多余的东西。

    “这里看起来没什么能作为能量源的东西。就算老师要用他们的灵魂还是其它什么作为动力,这么多年也早就耗尽了。”

    咒鸦看着最古老的墓室,其实里面躺着的人和外面三个房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第一灰袍对学徒的培养计划并不是通过一代一代人摸索出来的,他是在完全计划好后才开始收集学徒进行培养。

    整个培养过程虽然分成了许多期,不过前后的时间也不会相差五年以上,所以灰袍们的年纪其实都差不太多。

    “在墓穴里并不意味着就属于墓穴。这里很可能藏着密室或者暗道之类的,就像那间温室。没有多少人进入过后两个墓室,暗门藏在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起司举起提灯,光线照亮了周围,他看到了墓穴的尽头,那是一座雕刻在墙壁里的巨大树形石碑,石碑上满是如树皮纹路般的图案。

    靠近看的话就会发现吗,那些图案的本质,是类似经文的东西,它们用人类文字的某一个支流所写就,内容是祝愿亡灵安息的悼词。

    “确实很可疑。”咒鸦也注意到了那个石碑。没办法,在整个地下墓穴里,只有这面墙上有类似的东西,和其他地方冰冷单调的转块相比,任何人都会觉得调查应当从此展开。

    咒鸦在起司的照明下接近那块石碑,考虑到它可能存在的危险性,两个灰袍默契的选择了一前一后的阵型,由手握黎明之息的起司负责应急和辅助,咒鸦则是实际动手探查的那个。

    咒鸦虽然嘴上对这里并无多少敬畏,可行动上却一如既往的谨慎,他的眼中闪烁着魔力灵光,将手上的一枚戒指对向石板。那枚戒指上的浑浊石球没有因此变色,这说明石板上并不存在它可以探查到的魔法。

    仍然有所顾虑的咒鸦又取出一滴撞在玻璃里的液体,那液体来自于某种妖精的血,按照其性质,只要液体接近沉睡的魔法阵,就会发生一些异响。依靠着这种特点,血液原本的主人经常活跃于魔法遗迹之间,将冒险者引入危险的陷阱。

    “如果不是这些东西都出了问题,也许就是我们搞错了方向。”咒鸦低声嘟囔着,将手头可以侦测魔法的道具都用了个遍,最后不得不承认,石碑上并没有什么法阵。

    他再次打量起石碑,在那些文字之间找到了几个与众不同的文字,它们属于不同的语言,只是被艺术巧妙加工后藏在了原本的祷文之间。咒鸦将这些文字指给起司看,后者默默拿出了炼金骰子。从高到低,那些文字组成的单词是一种颜色的名称,它广泛被用于陶器的染色。

    “如果我猜得没错,它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这些文字染色。”起司说着,将提灯放到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

    这块石头平平无奇,它是专门用来给炼金骰子做原料的。出于尊敬,起司不希望破坏墓穴中的砖石,再说谁知道那会带来什么后果?

    所以他像研磨胡椒一样用骰子研磨着石头,将转化出来的粘稠染料滴落到咒鸦伸出的匕首上。后者在颜料的量差不多了之后示意停止,接着小心的用手指蘸着颜料,将那些文字涂满。

    这种工作对于咒鸦来说小菜一碟,魔法阵和其它类似的符文在制作时都需要精密的工序,符文里的材料必须正正好好,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很快,石碑上的文字都被涂抹完毕,紧接着,那座石碑后面便开始传来风声。

    “它上面明明没有魔法。”咒鸦颇受打击的向后退开,他用了那么多侦测手段,都没有看到石碑上的机关,结果居然用这么简单的方式便将其触发。毫无疑问,这对灰袍法师来说是个打击。

    “可能不是魔法。颜料往往是非常死板的,为了那个颜色,其中的配方一点不能变动。如果这个石板刚好是对颜料的某些成分有反应,那它就不算是魔法,而是机关。”

    起司说着连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机关在这个时代的精度即便再精巧,也绝对做不到可以达到分辨流体成分的精度。

    但这里可是灰塔,谁能说第一灰袍不能掏出些令门徒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那还不如魔法。至少我能接受只在魔法一途上逊色于老师。”咒术师擦掉手指和匕首上的颜料,看着缓缓向外凸出,然后向左平移的石碑。

    “魔法本来就只是一条途径,走到头向回看,千万条道路都会相聚。我们的手艺不输木匠和石匠,计算测量也堪比建筑师,难道这都是魔法吗?”起司安慰了一句同门。

    然后拿起提灯,想要照亮石碑后面的空间。

第二百四十九章 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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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灯光照亮那片黑暗之前,起司就已经有所预感。不,人的反应是没法比光快的,所以起司是在举起提灯的过程中就已经有了预感,再加上光照亮那片黑暗的时间比应该的用时长了一些。

    二者结合,才能让他意识到那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已经晚了,黑暗中伸出的粘稠触须已经以令人不悦的轨迹摇晃着伸了出来,其中最长的那根已经搭上了起司举着黎明之息的手背。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咒鸦也只是刚做出要反应的样子,如果易地而处,咒术师绝对没法及时做出反应,只能依靠身上的护身魔法加以抵抗。但那些法术都不会有效,因为触须上散发出的恶臭表明它属于一个源头,名为邪神的源头。谁能想到,灰塔地下的墓室里,藏着一个邪神呢?

    可尽管咒鸦无法反应,无法及时反抗,起司却可以。因为他已经将对抗这些外来者的行为当成了一种本能。几乎是在触须尝试盘绕在他手上的同时,起司眼中的光芒已经从魔力之光转为了某种更深邃,更幽暗,更无法表述的东西。

    回想起来,起司已经很少如此激烈的使用禁忌的力量了,自从他掌握了用魔力对抗邪神之后,他就越发自觉的控制对禁忌的调用,防止自己的行为带来和那些要驱逐之物相同的结果。

    只是这次饶是对邪神的专家也实在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不得不循着本能用最紧急的方法处理问题。当那双无法描述的眼睛看向试图缠绕自己的触须时,它们的表面瞬间开始冒出了泡泡,固体变的像液体一样开始沸腾,在几秒内迅速崩解,破碎。

    “不要看我的眼睛。”起司向同伴发出了警告。来自禁忌的污染可以通过几乎所有感知手段进行,看到会被污染,听到闻到也一样。

    现在起司双眼会带来的影响,可能比那几条触须还要致命,所以绝不能伤到自己人。

    “你能搞定吗?”咒鸦是知道使用本职能力的起司有多么可怕的,他主动退到起司身后。

    专业的事情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不过有时候,专业的人也会遇到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尤其是在突发状况里。

    “小事一桩。”从前的起司不会对任何与邪神有关的事情做出这样的评论,因为它们都太危险。现在的他能够做出如此笃定的判断,来自于自身实力和研究的进一步提升。

    结合已有的能力,现在的他已经能对邪神力量的大致浓度有一个判断。石碑后面钻出来的东西虽然可以在外面造成不小的麻烦,但它倒霉的遇到了起司。灰袍法师反手一把握住想要收回的触须,身上的袍子慢慢开始抖动,像是从触须上盗取了生命一般。

    严格来说,这东西应该不能算是子嗣,它是个邪神。一个很弱,很弱的邪神。这很可能是因为她自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便被关在这里,那石碑就是她的棺材板,本以为可以肆意吞噬,结果却直到现在都滴水未进。

    这还不算倒霉,她开棺后第一个遇到的人还是起司,这世上没有什么命运对邪神来说更加残酷了,更加可悲的是,这个命运不会就此停止,因为起司绝不会就此罢手。

    他死死拽着那根触须,就像握着对方脖子上的绞索,灰袍法师脸上的表情冷峻的就像是个刽子手。他确实是刽子手,所有闯入这个世界的东西如果没有战胜他的力量,都会遭遇杀戮的刀锋。同源的力量从二者接触的地方相互碰撞,却没有如水滴般相融,而是相互抵消蒸发。

    这不难理解,邪神们来自世界之外,换言之,她们也具有着各自的起源,对于彼此来说同样是需要保持距离的存在。

    根据起司的研究,许多邪神的产生都与世界的毁灭有关,大部分邪神都是在吞噬了自己诞生的世界后才飘荡在虚空的夹缝中,带着某种目的或单纯的恶意靠近其它世界。

    在虚无之中相遇的邪神本身也会爆发冲突,故而拥有只属于自己禁忌力量的起司,在处理弱小一些的邪神时,完全可以用这种方式将其碾碎。

    阳光无法照亮的黑暗中,只剩下凄厉恐怖的惨叫,它回荡在墓室中,经过空旷屋顶的回响变的更加骇人。那是一名邪神濒死的哀嚎,是她被驱离这个世界时不甘的哭泣。咒鸦抬起头,看到无数灰色的圆点正在下降,它们正是之前趴在屋顶上的沉睡的虫群。

    现在离近了之后才看清它们的造型是一只一只的瓢虫,有着石头般颜色的瓢虫。它们不顾一起的冲向那个邪神,带起的狂风令咒鸦不得不抬起胳膊挡住面门。

    “结束了。”起司收回手掌,他手中的触须被瓢虫们包裹,渐渐被它们吞噬直到消失。

    这些瓢虫并不是真实的生灵,它们是某种魔法造物,所拥有的唯一作用,就是吃掉邪神的残渣。只是残渣而已,它们并不具有真正能和邪神正面对抗的能力,哪怕是如此虚弱的邪神。

    对于这个封存在石板后面的邪神,起司其实是有头绪的。那个东西大概和他是一样的,都是曾经的那个学徒身上分裂出来的东西。起司更多的继承了人的部分,而她则是另外的那些。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他刚刚杀死了自己。或许,这才是那名学徒真正的墓穴吧,确实没有什么比她更能证明这个人存在过了。不过也不必担心对方的存在因起司而消失,刚刚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克拉克和安莉娜早就安排好的,直到这时,这场漫长的葬礼才真正结束。

    “所以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动力源啊。”咒鸦看着空空如也的石棺内部,上面确有很多魔法阵,但都和能源没什么关系。

    “不,刚才那个就是动力源。这才是老师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彻底解决那些存在的方法。”

第二百五十章 继续探索

    事情其实和起司所说的有一些出入。这是视角引发的问题,好在起司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重新向咒鸦进行了解释。按照他的说法,位于地下墓穴最深处的邪神,确实被当成了灰塔的能量来源之一。

    但是这种转换本身并不是主动的去将邪神当成电池那样使用祂,而是被动的分解邪神对周遭事物的影响。这就好比在金属表面包裹一层吸水材料,这样当水落到金属上时,它首先被吸水材料吸收,因而不容易对金属造成腐蚀。

    石棺就是那个金属,邪神就是落下的水滴,不管再高深的魔法造物都不可能长久的困住一名真正的邪神,因为腐蚀和污染是祂们的第一特质。但石棺中的魔法却能将邪神散发的污染进行无害化的转换,从而中和囚徒对囚笼的破坏。

    在此之上,第一灰袍还制作了那些石头瓢虫,作为第二道保险,它们的作用和石棺内部的法术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具有更强的短期处理能力。可以想见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在石棺内部的处理系统损坏时作为应急预感采用。

    这也是为何安莉娜提醒起司要小心虫子的原因,邪神会散发的污染,在起司身上也有,而且随着起司对禁忌之力的依赖,他对于周围事物的影响也会加剧。所以如果现在的起司没有能力认识到这一点,并对自己加以抑制的话,那些瓢虫就会把目标定为起司。

    不过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正如之前所说,它们能处理的仅仅是禁忌之力逸散的部分,对于禁忌本身是无法造成影响的。

    “我来总结一下,所以老师把这个东西关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用祂身上逸散的污染作为某种能源?”

    咒鸦对起司所说的大部分理论都无法第一时间接受,毕竟其中充斥着太多无法说明原理,只能通过现象来描述的东西。

    可起司的研究领域就是这样,要是那些存在都变的合理,祂们就不会是亵渎的化身了。不合理,或者说无法描述和归纳,同样是邪神的第一特质。你看,就连想要将特质进行高低排序,在这个领域也是做不到的。

    “准确的说,是用这种方式将祂进行收纳。那些能量不过是附带产物,而且它们的量也不会太大。所以我认为这里应该还有些别的什么,什么真正在为塔里供能的东西。”

    起司从刚刚的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的判断没有避重就轻的意思,根据他对石棺内魔法的判断,其中产生的能源能把这里的魔法灯都点亮就不错了,根本不会有多余的东西可以供给其它。

    事情不会那么美好,石棺中的东西更像是展示一种思路,而不是成熟的解决方案。

    “那好吧。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继续找找别的,或许你可以在这里继续研究?”

    咒鸦并不是在调侃起司,同为灰袍,他能理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个和专业研究有关,而且非常重要的材料时,法师会有的心境。

    如果起司现在立刻放下手头的一切,不管不顾的投入这件事,他也不会抱怨什么。说到底,在这次寻宝中,是他在仰赖着起司的能力获得了先人一步的线索,如果接下来的路要他自己走下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没这个必要。大体思路我已经记住了,这里的法术是为了囚禁那东西专门制作的,并没有多少的泛用性。何况我也觉得…”

    起司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但咒鸦已经从表情上看出了他的想法。正如之前安莉娜曾经多次试图将起司从灰塔面临的问题上调开一样,这次恰好放在墓穴中的邪神,很可能也是吸血鬼真祖希望通过研究来让他过于超前的发现变得慢一些。

    这也不能算是一种阻挠,正如他们已经遇到的大小问题一样,第一个发现就意味着要亲自面对所有的未知,未知会带来风险,安莉娜只是不希望起司成为那个要承担最大风险的人。只不过比起直接要求他慢下来,女法师还是采取了这种更含蓄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那我们最好快点。我已经开始觉得这个地方不太舒服了。”

    咒鸦看着那些堆在一起的石头瓢虫,转过头审视着这里的其它部分,试图从中找到与树形石碑相近的东西。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如果第一灰袍真的想要藏东西,他绝对可以藏得天衣无缝,让后来者想破头也找不到解开问题的得线索。

    或者说,试图用肉眼来搜索魔法隐藏起来的东西,本身就是件注定低效率得事情,哪怕那双眼睛里充斥着魔力。

    “这样找下去太麻烦了,直接用开门法术搜索吧。”

    起司说着用法杖对着地面敲了三下,这是最常见得开门法术,用于侦测隐藏得暗门和魔法门,有趣的是,它对正常意义上的门倒是不会生效。所以经常会出现法师对着地面敲击三下后,身后突然打开一扇暗门,身前的正门却纹丝不动的情况。

    结果可想而知,起司连续敲了九下法杖,得到的只有略微发麻的手。看来他们想找的东西没这么容易现身,或是它根本没有被藏在门里。

    “如果门找不到,那就试试显形。”

    咒鸦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它们的材料是某种名为幻舞的蝴蝶翅膀上的磷粉,这些蝴蝶飞舞时会在空中留下彩虹般的光彩,所以得名幻舞。

    而真相则是它们的磷粉具有特殊的结构,可以在空中反射出各种颜色的光。法师和女巫们都懂得利用这种并不算太罕见的蝴蝶来制作物品,甚至还会人工繁殖这种蝴蝶。

    它们最常见的产品,就是咒鸦所用的显影粉,经过合适的施法,就能照出附近的隐藏之物。

    粉尘缓缓落下,沐浴其中的两个法师观察着四周,有黎明之息的光芒,这个法术的效果不会比在外界逊色。

    这两人使用的法术都很基础,这并不是说他们不会高深的法术,只是基础法术往往具有更好的泛用性,何况此时施法的人还是灰袍法师,在他们的能力作用下,即便是这样的法术,也足以破解世界上大部分障眼法。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正的能量

    两个法师几乎同时发现了墓室中的变化,那变化不在墙壁上,不在穹顶上,而是在用来存放遗物和尸骨的墓穴中。在最深处的墓穴里,有一个在磷粉的闪烁下变的格外深邃,表现出明显和其它墓穴深度上的差异。

    在那一格中虽然摆放着一具尸骨,可它的样子现在看起来也颇为令人生疑。起司和咒鸦对视了一眼,这次由起司来打头阵,他伸出手指,非常谨慎的,仿佛害怕被那尸体咬伤一般的,轻轻摸了它一下。

    “木头的。”

    一下,就足以拆穿这微妙的谎言。或许一般人在这种寒冷压抑的环境中会怀疑自己的触觉和判断,但起司不会,他反手抓住那具干尸的手臂,接着凑近身子微微向旁边一拉。

    果然,它所表现出的结构特性与生物遗骸并不相同,那些看似脆弱的骨骼没有丝毫受到伤害的样子,整体性的被拉着平移了几分。

    这样的反应更加说明,摆在那里的压根就不是尸体,只是一具做的非常逼真的,在光照下都可以惟妙惟肖的木雕。

    “雕这东西的人,一定是个怪人。”

    咒鸦帮忙将木雕搬到地面上来,一人大小的实心木头本身就不会很轻,考虑到雕刻带来的重心问题,它确实需要两人合力才能较为轻松的移动。至于雕刻这座木雕的人是否是怪人,这个问题其实也被人们在很多时期讨论过。

    自古以来,美都是艺术所追求的,画家也好,雕塑家也好,都是以美作为作品的第一目标。可伴随他们而来的,是任何历史时期总会产生的,对于畸形的,怪诞的,乃至疯狂丑陋的事物的创造和追求,这恐怕不能用简单的心理扭曲来概括。

    只能说在智慧生物的潜意识里,有某种和向往秩序紧密相关的,对腐败和混乱自觉或非自觉的热爱。不过后者往往只会存在极少一部分人身上就是了。

    “做工好的吓人,做它的人肯定下了很多心力。可能是老师的某个朋友。”

    因为罗兰的存在,起司知道在第一灰袍的年轻时期他也同样在世界上有着一群不错的朋友,至少他们当了一段时间的朋友。

    能和起司心目中世界第一的法师做朋友的人,显然都不会是泛泛之辈,能做出这样程度怪诞作品的雕刻师位列其中倒是不算奇怪。不过木雕终归只是木雕,它再以假乱真,也无法作为能源,真正的秘密,在那个墓穴里。

    “我无法想象老师之前是怎么爬进去的。你能想象吗?老师像我们现在一样在这个破洞里爬来爬去?”

    这确实是件值得疑惑的事情,因为墓穴的大小显然只够一个成年男性这样通过,考虑到这里没有其他通道,想要深入这条隧道的人肯定只能这么过去。

    所以两个灰袍法师只能灰溜溜的钻进石头管道里,像被关进瓶子里的老鼠。如果不是事先检查好了洞口没有机关和魔法,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敢如此鲁莽的闯入这种可疑洞穴的。

    幽暗狭窄的环境总是令人感到痛苦,哪怕在黎明之息的光照下,事情也没变的多轻松。这条通道开凿的相当潦草,从开凿痕迹来看虽然是从外向内,可更像是一个坏脾气的矿工随意用凿子打出来的,充满了发泄似的不规整凸起。

    如果照明不好的话,在爬行的过程中就足以让人磨得手掌鲜血淋漓。哪怕在光照之下,头顶时不时垂下的犹如石笋一样的东西也令人感到不安,好像这里根本就不是一条真正可供通行的道路一样。

    “小心点,前面有个斜坡。”起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然后他腰间的光亮就飞速向下离开了狭窄的通道。咒鸦本能的想要抬头表示对同伴自顾自行为的无奈,却不小心撞到了头。

    “什么都别说。”几秒之后。从斜坡上滑下来的咒鸦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欲言又止的起司说道。

    后者摊了摊手,转头举起提灯。此时两人的位置应当是位于某个坐落在冻土之下岩层中的空间,寒冷的空气在上方飘荡,脚下的岩石却带着几分温度。除此之外,这里非常空旷,什么都没有。

    “所以,老师用的能源来自地下?岩浆还是高温地下水?”

    咒鸦将手掌按在脚下的石头上,感受着其上隐隐透出的温度。常人没有办法和能力利用地底的热量,事实上他们大都还没有意识到地底存在着永不停息的热流,就算靠近火山生活的人,也对于熔岩缺乏客观的认识,往往将其视作大地或大地之神的愤怒和神明的血液。

    这不怪他们,哪怕是法师,在自身认知有限的情况下,也无法对地层中这些滚烫的流体做出解释。

    “不,这里是荒原,没有火山和温泉,这里的地下和地上一样死寂一片。我们感受到的温度不来自物理意义上的热,它是,这片土地的生命力。”

    起司跪在地上,眼睛微微闭合。关于土地和生命的知识,他是从草原上学到的,众灵们告诉了他这些,让他知道土地本身自有其生命,这股无形无影的能量会孕育出不同的生态和环境。而失去它就意味着一个地方彻底沦为死地。

    这听起来很可怕,可其实恰恰相反,生命的诞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才是怪异的,尽管从生命自身的角度看去,一切都似乎在诞生着生命,烂泥里有虫子,水里有鱼。

    但这是有问题的,因为生命会发现生命,这是生物为了进食和存活所演化出的本能。站在更高远的视角来看,生命非常偶然。

    “这片土地曾经洋溢着力量,人类,植物和动物都可以在这里生活。某种变故将它蕴含的东西尽数破坏,将其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但不论那是什么,它做的都不够彻底。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正在复苏。”

    咒鸦很快明白起司说的是哪一种流派的理论,也就跟上了他的思路,“所以老师是在抽血?将这块尚未死去土地里的能量取走一些?”

    “对,也不对。我恐怕灰塔的存在确实会消耗这里的生机,但灰塔本身也会带来什么。你有尝试过电击刚死去的尸体吗?那有几率让它们复苏。我认为灰塔也在发挥着类似的效果,给这片土地起搏。”

第二百五十二章 第一则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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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图唤醒一片死地是非常愚蠢的。德鲁尹们可能对此有不同的想法,那是因为他们默认每一片土地都拥有生命,在德鲁尹的内部甚至会为每个地区的土地意识取一个名字,便于德鲁尹们和它交流。

    所以当德鲁尹发现了一块死地,他很可能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或尽快了结手头所有任务,专心的尝试将其唤醒或在其中培养生命。

    这个过程通常非常漫长,所需要的时间以十年为单位计算都嫌不够,这还是保护和培养虚弱的土地意识,如果是真的从无到有,那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就会超出个体德鲁尹的能力范畴。这也是为何德鲁尹教团总是出现在蛮荒之地,他们在集合群体的力量治愈着土地,对此毫无怨言,至死不渝。

    且不论德鲁尹们的这种行为是否有效和可行,在和土地沟通这方面,他们是行家中的行家。

    和生命学派的法师所研究生命本身这个课题不同,德鲁尹们对于生命的了结是渐进式的,他们首先处理和学习眼前的事情,细心观察每一种动植物,了结它们如何构成一个生态,而后才会去思考这些背后的深奥问题。

    所以这就让德鲁尹在培养和保护方面有着法师即便知道方法也无法达到的成就,这不是什么天赋不同,纯粹是努力的方向有异。

    而即便是这样的德鲁尹,即便是对修复土地之灵有些入魔的他们,在北地活动时也不会越过龙嵴山。对于这件事,起司和苍狮境内的两个德鲁尹有过交谈,一个是森林中精灵族的长老亚特伍德,另一个则是前王国骑士长,现王国境内,甚至北地唯一的人类德鲁尹,血狮里昂。

    老精灵在说到这件事时只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隐晦的表示那不是现在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

    作为人类的里昂说的就直接多了,哪怕把世界上所有德鲁尹都找来,从现在开始没日没夜的进行修复,同时有人提供所有的物资供给,想要将荒原去除一寸,所需的时间恐怕都要十年。就算如此,只要他们稍一松懈,刚刚开拓出来的生机便又会消失。

    换言之,这里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了人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之外,除非德鲁尹们现在开始扩大传教,如万法之城般成建制的培养学徒,再建造规模百倍于万法之城的学术中心,如此他们方有可能治愈这片不眠冻土。

    毫无疑问,这是不可能的,德鲁尹的性格决定了他们只会采取师徒相继的教学模式,因为规则化,理性化本身就和亲近自然的基础教义相违背。所以这世上不存在任何团体有能力完成这个不可能的伟业。直到刚才。

    灰塔并不是在唤醒这片土地,仅靠一座法师塔,同样没法做到德鲁尹们做不到的事情。但法师塔不是人,它是个建筑,无感情,无目的,无欲望的建筑,人不能千年百年做着相同的事,它却可以千年百年的立在原地。

    那么,不管这座高塔所发挥的作用有多么微弱,只要它能够产生有效的结果,在时间的伟力中便会积累出可观的效能。眼前温热的地面,就是灰塔效能的体现,在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震颤中,终究诞生了足以被观测到的变化。

    虽然这片土地位于冰原之下不知道多深的地底,虽然它的温度可能只有这么一小片的影响范围。但这改变是无法否认和抹除的,它无比真实。

    “有点类似共生关系,老师用灰塔激活这里的生机,土地的生机又反过来给灰塔功能。这样一来,那个温室就解释的通了,没有什么能量会比这种力量更适合培育植物。”

    咒鸦搞清楚起司的意思后,再次感叹于第一灰袍的异想天开,他无法想象当时自己的老师是以何种心态建造出这如同白日梦一样的建筑,以何等的决心深入地底来组建法师塔与土地的联系。

    万法之城?对,那是很宏伟,可它的原理并不复杂。但灰塔?那就是另一个维度的东西了。

    “说得对。这里的生机只会越来越强大,灰塔所需要的能量则不会改变。也许,唤醒灰塔的并不是那本书,而是这片土地。”起司思索着,思索着眼前的发现所能带来的答桉。

    “书?什么书?”

    咒鸦理所当然的感到了疑惑,因为起司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这件很可能会让灰塔天翻地覆的事,但现在,他需要一些试验来验证自己的猜想,所以他将那本书拿了出来。

    “这一本。我从万法之城找到的,从成书时期来看,应当是老师生涯末期的作品,尽管,它上面的内容无比基础。”起司在咒鸦面前展示了那本魔法及其基本原理,然后径直将它打开。

    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来是,虽然这本书被起司怀疑是引发灰塔一系列变化的罪魁祸首,可这里严格来说已经不是灰塔了,就算发生问题,影响也会小很多。

    二来则是,他已经到了需要通过这种激进的方式来验证自己猜想的时候了。土地的生机和这本遗作,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引发问题的根源,必须要通过直面的方式来得到答桉。果不其然,随着书本被打开,在这无风的地下空洞中,书页竟然自己开始翻动。

    “老师的遗作?原来在你手里。不,应该说果然在你手里。”咒鸦露出一个早有预感的表情,毕竟起司的靠山是安莉娜,如果说灰塔中有谁最可能得到这本遗作,毫无疑问就是他们两个。

    “它并没有你想象的力量,只不过是一本基础理论总集。至少现在还是如此。”起司的目光放在飞舞的书页上,那些熟悉的文字从他的眼前闪过,然后在恍忽中组合成了另一个样子。

    那是一段讯息,一段被藏在书本中的,来自第一灰袍的讯息。讯息的内容并不长,不过就和其它预言一样晦涩。

    当灰塔开始呜咽,大雪将再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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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书中所见

    灰塔是座建筑,它不会呜咽。北地的雪在龙嵴山以南的人们看来也总是很大。所以按照常理,这两段预言都不容易成立。但它们会成立的,光靠想象,起司就能轻易列举出符合描述的十多种情况,它们每个都有一定概率发生。

    阻止预言的发生往往被认为是不智的行为,因为预言法术本身是直接和世界的某种深层进行交互得到结果的,生活在物质层面的人很难真正改变它。这就像是玻璃杯中放着一枚苹果,玻璃杯外面的蚂蚁虽然看得到它,却怎么爬都爬不到苹果上。

    除非,这只蚂蚁侥幸的找到了玻璃杯上的缺口,或理解了玻璃杯和苹果的关系,才有可能真正触碰其中的核心。那核心,往往和结果有着令人啼笑皆非的差距。

    “这东西会让他们打破头的。”咒鸦从起司手中接过那本书,他很清楚老师遗作的分量,知道它的存在一旦公布将会引发的影响。

    从理智来说,他得承认起司隐瞒这本书的存在是非常明智的,而且最可贵的是,他愿意将这本重要的书籍和自己分享。老实说这挺令人感动的,换做咒鸦自己,他不确定是否会这么爽快的将这重要之物递给起司。哪怕是在自己已经看过几百遍之后,那种占有欲也丝毫不会减少。

    “我只希望,它确实有让人疯狂的价值。至少在我手里它从未展示出什么不凡之处。”直到刚才。起司没有立刻谈及那句预言,因为他想要看看这本书在不同灰袍手中是否会有不同的变化。

    就像有的加密文书只有在加热,湿润或经由醋烘烤的情况下才会显形一样,能让这本书展现出不同内容的条件或许是时间,或许是地点,或许是持有者。起司从不认为自己是灰袍中特殊的那个,理性也不允许他做出这么非理智的判断。

    “看起来确实…”咒鸦快速翻看着手里的纸张,以灰袍们的阅读速度,理解书本上原本记载的浅显知识都不止是一目十行那么简单,非要说的话,就是咒鸦根本不必停止翻页便可以正常

    但他的话才说到一半,某种东西就逼迫他停止了翻看,仔细的思考起来,甚至连说到一半的话都咽了回去。

    起司挑了挑眉毛,忍住了凑过去看看的冲动,很多魔法书是不支持同时阅读的,因为每个读者看到的内容可能都会有所差异。

    “确实是真货。”咒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勐地合上了书本,将它交回给起司。

    他显然是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一点想要说出来的想法都没有。那意味着,咒术师从书中所见到的,很可能是只和他本人或诅咒这一领域有关的内容,所以他知道即便讲出来也对起司和眼前的局势没有帮助。

    起司拿回书本,再次将它打开,什么都没有发生。神秘的预言往往只会出现一次,错过便不会再来。

    “那就把它带去塔里看看情况吧。既然现在已经知晓了灰塔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庞大,就该去揭开老师留下的最后一个考验了。”

    起司说完,从身下抓了一把砂土,放进了小袋子里。通过携带沙土的方式,游子得以与故乡联系,同样的,很多需要土地作为施法条件的法术和施法者,也会随身携带泥土来辅助魔法的完成。

    至于起司,他倒不是指望着这一小把砂土能带来什么神奇的效果,只是单纯的觉得,之后或许会派上用场。

    两人按照原路返回墓穴,整个过程没有什么阻碍。想想也对,如此隐秘的出入口本身已经胜过了所有陷阱,再加上通道的内部并没有什么值得保护的东西,如果不是起司这样有过和土地之灵交流经验的法师,甚至一时半会都无法理解那个空间存在的意义。

    按照起司的推测,这里应该只是第一灰袍最早观测灰塔和土地关系的一个观测站,在确认他的设计有效后就被放在了这里,再也没有使用过。

    “我猜你要回去找眠者?刚好我有些东西要回自己的房间确认,我们先分头行动。”

    起司没有提到得到预言的事情,但咒鸦似乎很确信他现在需要一名占卜师的帮助。这很可能和咒鸦自己在书中得到的东西有关,不过那多半不是另一条预言,否则他就不会提出分头行动。

    对此起司并无异议,此时的灰塔还算安全,两人只要不接近图书馆,遇到麻烦的机会都不大。于是在简单商议了汇合时间和地点后,他们就各自登上了台阶。

    起司迈过十二层台阶,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门完好的立在原地,让人莫名的安心。虽然直到并无必要,起司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在木门自己向内打开后走了进去。

    眠者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她似乎总是如此。仔细想想她还真的相当大胆,居然没有因为被关进梦界域就感到恐慌或想要换一个藏身处。甚至在看到起司进门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跟他打了个招呼。

    “如果你愿意的话,帮我从那边的柜子里拿两块面包出来,再加几片腌橄榄和火腿。如果你愿意帮我顺便煮一点热饮就更好了。”

    眠者指了指起司手边不知何时放进来的食品柜,毫不客气的指使起来。

    “在床上吃饭本身就已经足够堕落,何况你还是在别人的床上。”起司虽然嘴上抱怨着,还是按照眠者的指示给她拿出了面包和配菜,接着从一罐看起来黑乎乎的粉末中挖出一勺扔进一旁的锅子里。

    那东西和万法之城中法师们流行的提神饮料有着相近的气味,不过还添加了其它香料,可以预见到其口感和味道都会好上一些。

    “有什么关系?这里就是我的实验室,图书馆,研究室和卧室,除了厕所,它可以承担所有职能。而我已经成功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了完美代谢,不需要再花多余的精力考虑排泄问题。”

第二百五十四章 预言与解读

    唯一令起司感到欣慰的是,眠者在床上用餐并没有直接把食物放在床单或被子上,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可以横放在床上的木板,架上后就成了实用的木桌。

    尽管类似的东西在贵族们的家中也是存在的,可起司仍然认为理性主义主导下的法师不该使用这些徒增享受的事物,自然的露出了带着几分嫌弃的无奈表情。不过眠者对此丝毫不在意,她明明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却对起司的各种反应都能妥当应对。

    只能说对于这位怕生的灰袍来说,起司已经跟她太熟了,熟络到不再会那么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对此,起司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要欣慰还是悲伤,散漫的眠者是缺乏效率的,而效率低下这件事依然会让习惯了理性判断的法师感到膈应。

    “所以你回来是要干什么?我们要动身了吗?”眠者一边有条不紊的吃着食物,一边用一种仿佛在问八卦一般的口吻询问起司。

    她似乎非常放松,可能这就是她用来化解之前不明事故之后的应激反应。许多人都会如此,不只是酒,在极度的恐惧或兴奋之后,他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总会给自己找一些平时不怎么做的事来做,比如暴饮暴食,花钱消费,或其它什么。也许这种放弃礼仪和羞耻,就是眠者的选择。

    “有一条预言需要你来解读,应该是老师留下的。我记得你之前接受过这项训练对吗?”做出预言,往往并不困难。一个小孩为某件事而抛出自己的鞋,同样可以说是进行了预言。

    且不论预言的准确度和方法是否合理,预言的产生有多种方式。因此历来比做出预言更加困难的,是解读预言或征兆。就像草原上的萨满,他们可能终身不会向众灵询问什么,只会专注于解读自然带来的重重讯号,光是这一点,便足够他们获得所有人的尊重。

    所以比起那些只会不断给出晦涩预言的人,可以部分乃至全部将预言精准解读的人在法师之间会更为珍贵。当然两者之间的关系还是相辅相成的,因为要是没人能做出正确的预言,那解读者也无法带来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甚至好的预言解读者,本身就是在解析了大量精准预言后磨练出来的。这也是为何许多预言家本身也会担任自己的解读师,将预言和预兆转化为可以供人理解的信息。

    只不过在此之上又有很多微妙的变化,语言是一种魔术,许多人精于利用它来施展把戏,通过话术来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并将其归结于预言的特性。

    最糟糕的是,预言解读中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故而会导致再也没人能分清真正的解读者,和胡言乱语之流。

    所幸,起司能确定眠者是位值得信赖的预言者和解读者,梦的世界里本身就存在许多怪诞信息,解读它们和解读预言都是眠者作为强大梦行者的基本功。

    何况在作为学徒期间,眠者应该没少被老师用预言考验过,若要从世界上找一个人来解读第一灰袍的预言,那哪怕是再有名的解读者都不如对他有所了解的灰袍法师。这也是为何起司直奔眠者而来的原因,在所有灰袍中,一定还有其他的解读者,可他们都不如眠者值得信任。

    “咳…你下次有这种事最好直接告诉我,至少不要在我嘴里有东西的时候说好吗?”被噎了一口,不得不捶着胸口的眠者眼角流着眼泪,显然来自老师的预言令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我会尽量记住的。所以你到底能不能解读它?”可能是报复了过于散漫的眠者而感到几分愉快,这次轮到起司抱着双手靠在墙壁上,用悠哉游哉的语气来询问对方了。

    他很清楚眠者明白解读这条预言意味着什么,不论对方接受或拒绝他都不会感到惊讶。其实起司自己也是有解析预言能力的,只不过比不了专业的施法者。他已经想好了,若是眠者拒绝,那就由他自己先进行一些尝试。

    “你这是在问我?你这是在要挟我!你告诉了我手里有老师的预言,如果我不接下来,你会给我看它的内容吗?如果我不知道它的内容,你觉得我还睡得着吗?”

    眠者沮丧的放下手里的面包,发泄似的喝了口饮料,被其中的热量烫的立刻伸出舌头。她对于第一灰袍的预言,真的有很大反应。

    想来是在学徒时期,老师的预言曾经让眠者留下过非常深刻的印象吧。这也难怪,每个人总会对那个时期有一些记忆点。

    “你最好睡得着。因为你解读预言的场景是在梦里对吧?”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起司感觉收紧的胸口略微放松了一些。

    老实说他真的挺害怕眠者会拒绝自己,那样的话他就不得不去面对那令人作呕的命运之流,尤其是那个名叫掮客的命运之神,祂的存在让起司对预言本能的想要敬而远之。

    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家伙似乎并不喜欢干涉人们的预言,比起担心未来被凡人窥探,祂似乎更倾向于主动去制造更复杂的命运。这种性格应该会让各地的预言者感到困扰吧,尤其是他们被卷入掮客的行动时,那时想要窥视命运,就真的是在和命运本身作斗争了。

    “知道了。总之你先等我吃完…啊,被这么一搞,根本没法品尝味道了。”梦行者发出绝望的喊叫,然后大口大口吞咽着面前的食物。她需要营养,身体和头脑都无法在梦中得到实质性的补充。

    在将那些食物全部吃下后,眠者朝着起司身侧的一个小小的柜子一挥手,柜门随之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酒瓶。

    起司识趣的将其中的一瓶取出,虽然他对酒没什么研究,可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某种红酒。酒精,一直是通神和预言的伙伴,迷醉之间的意识往往被认为更容易看到真相,

    “你需要喝酒才能开始解读?老师的预言这么麻烦吗?”

    “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试一试?”眠者翻了个白眼,打开酒瓶直接对着嘴里猛灌了两口,红色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很快为她的双颊染上了红晕。

    “告诉我预言的内容。”

第二百五十五章 再来

    在起司告知了预言的内容后,眠者就再次直直的躺了下去。看起来这和她上次做出预言没什么区别,实际上两者截然不同。预言时,预言者只需要透过神秘的途径来获得启示即可,根据他们对这次预言的投入,所得到的预言也会有所不同。但解读预言则不然,真正要解读预言,就需要投入原本的预言。预言的内容会成为最佳的钥匙,引导破解者进入预言诞生的那个瞬间,再通过解读来将当时预言家本人得到的不可言说的信息规整化,从而达到破解的效果。这意味着能够精准读出预言的人,往往在某些领域要比得出预言的人更优秀才行,只有那样,他们才能顺利解读出对方无法或不想说明的内容。

    这需要时间和精力,以及勇于挑战的决心。就像起司在图书馆大门前对老师的魔法正面突破一样,眠者此时所要做的,同样是对老师释放的同类型魔法的超越。这是他们各自的考题,所以他们都不会拒绝。起司将眠者吃剩的食物拿到一旁,又从食品柜里搬了些,开始趁着这段时间进食。他预感到眠者不会很快醒来,因为她的反应非常谨慎。是的,谨慎。对于梦行者来说,在占卜和解读占卜前喝酒,绝对是非常重视的表现。酒精能让人快速入睡,并且往往伴随着记忆缺失,故而醉酒之后的梦境经常被形容为翻涌着暴风雨的海面,不是最老练的水手只有船毁人亡的下场。而即便是坚固的船只加上经验丰富的船长,想要穿过暴风雨也需要时间。

    反过来看,危机与机遇往往并存,最珍贵的宝藏总是藏在风雨之后,甚至有的必须借助风雨的力量,才能将船只送到本来无法抵达的岛屿。眠者的冒险就发生在其中,可惜的是起司无法给她任何帮助。

    等待,总是令人乏味的。哪怕是最焦急的等待,在足够漫长的时间稀释下也会变的冗长。起司已经将食物吃好收好,甚至倒出来的一小杯红酒也已经喝完。常年生活在北地的人,不可能不喝酒,这种蕴含着热量的饮料对于寒冷环境的居民来说是必需品。当然,葡萄酒的力道远不如苍狮北方流行的蜜酒,甚至无法和鼠人们酿造的蘑菇酒相比。它只能带来一点点热量,一点点刚好可以让疲惫的人睡去的热量。于是起司睡着了。

    睡眠是上天赐给人类的礼物,曾经有人这么说过。人们常常描述矮人和精灵可以长时间的不眠不休,因为二者的生理时间在日月的交替之上。但人类不行,一天不休息,人就会萎靡,两天三天不睡觉,人就会疯掉。虽然灰袍法师们在这方面都如超人一般,可以做到暂时抛弃睡眠,但那也只是一种将疲劳延后的手段,之后必须要长时间休眠来弥补身体上的损失。听起来需要睡觉是个坏事?可也正是因为睡眠,人才能在短时间内重置自己的身体状态,不仅身体上的疲劳能够消失,就连心情上的低沉和高昂也会随着睡眠趋于冷静。所以在很多时候,睡一觉确实能解决人身上的问题,睡眠对人类的意义绝不仅仅是高效休息那么简单。

    只不过,起司睡的总是不那么踏实。和眠者拥抱梦境的态度相反,起司一直试图远离这个他搞不清楚也不想花精力去搞清楚的领域。他想了很多方法来封闭自己的梦境,然而在真正强大的梦行者看来,这些或许都是徒劳的。

    “醒醒,预言解读完了。”眠者拍了拍起司的脸颊,将他从短暂的休眠中唤醒。起司抬起头看着兴奋的同门,立刻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好像他同时在用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看世界一般。

    “是吗?结果如何?”起司揉了揉脑袋,试图将那种感觉从意识里推出去。结果并不理想,他只感受到越发强烈的眩晕和烦躁,像是有个无形的声音在朝他嘶吼。

    “你把预言再说一般,我配合你进行解读。”眠者说着坐会床上,像个准备展示自己玩具的孩子般兴奋,成功解读出老师的预言一定令她感到了极大的满足,那种溢于言表的快乐甚至感染到了起司。

    “预言的内容是…你到底是谁?”起司依然坐在那里,但语气和神态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眠者对预言复述的要求彻底令他警觉起来,随即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现实之中,而是在做梦。眼前的眠者,就是当初在龙脊山梦中的那个他竟不知不觉间又落入了对方的手里,而且还是在灰塔中,在同为灰袍的梦行者大师眠者身边。

    “嘿嘿嘿。”假眠者开始发出笑声,她的嘴明明没有动,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起司的耳朵里。这种笑声基本打消了对方是翠王的可能性,掮客的形象在起司的脑中逐渐清晰,清晰的令他作呕。

    “你不是掮客。”厌恶感令起司想起,那恶劣的命运之神有多么中意于祂那恶趣味的造型。如果眼前的家伙真的是祂,此时肯定已经迫不及待的显露出那令人恶寒的样子了。那坐在黄金浇筑的骨头王座上的臃肿模样。

    “为什么你不说掮客不是我呢?你怎么认为我需要伪装成祂,而非祂要伪装成我?”这看似毫无意义的反问只意味着一件事,眼前的假眠者知晓掮客为何人,并自认为比祂高级。这就很有趣了,因为邪神普遍不会在意这个。

    “因为祂不知道你是谁。”起司试图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这招对自以为是的存在总是很有用。

    “是祂不知道我是谁,还是你不知道我是谁?嗯?嗯?”那眠者歪着脑袋,嘴巴咧开的老大,超出了人类生理的极限,可诡异的是,本该露出牙龈的地方仍然是牙齿,本来露出血肉的地方仍然是牙齿,仿佛她整张脸

    老实说,这家伙是谁都无所谓了,纵然是灰袍法师,现在也非常想要上去给它一拳,打的它满地找牙。

第二百五十六章 打断

    “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想要潜入我的梦境恐怕也不容易。与其等我被外力突然唤醒,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直接说重点怎么样?”

    到了今天这一步,起司的这种直奔主题的说话方式已经不再是性格使然那么简单,它本身已经形成了一套话术。

    通过冰冷的,高效的法师形象,来迫使想要故弄玄虚或者遮遮掩掩的对象跳过中间许多个会浪费精力的步骤,直接卸下伪装。

    在大部分时候,它都很好用,不是因为这种类似诈唬的方式有多么精妙,而是起司本身确实就有看穿简单伪装的能力,大部分在他面前的人都会被那双即便不闪烁魔力灵光也异常深邃的眼睛看的没有自信。但怎么说呢,这世上没有百试百灵的方法,不是吗?

    “重点?为什么要有重点?你觉得我们应该有重点吗?”虚假的眠者长着占满半张脸的大嘴,里面整齐洁白的牙齿莫名使人觉得滑稽。

    起司的世界里可没有卡通这种美术风格,这般景象只会让人觉得怪诞和不适。可伪装者似乎并不满足于此,她的脖子开始伸长,像面条一样不经有骨头支撑的伸长,连同着手脚一起。那身灰袍被撑开,灰袍是蝴蝶,而是伪装成蝴蝶的眼睛!

    “你是个什么东西。”起司的眼中开始散发幽暗的光彩,在梦中他确实没法顺利调动魔力,但有些力量却能超过梦与真实的界限。

    这是起司最近第二次不得不使用禁忌之力了,这让他开始担心是否会起一个坏头。但这也没办法,不论是在墓穴里还是现在,他使用禁忌之力的理由都是除了这股力量,他没有其他选择可以快速解决遇到的问题。那个被关在石头里的邪神是如此,眼前越来越嚣张的怪物也是如此。

    “哎呀呀!你这么没有耐心吗?难道我们就不能文明一点吗?”那已经丧失了眠者外貌的东西用长长的手脚绕过起司,弯曲怪异的脖子如蛇般盘绕在一起,将那古怪的脸半强制的摆到起司面前。

    它看起来并不害怕禁忌之力。可这没有道理不是吗?

    从前只要不是邪神,见到这股力量都会感到些许畏惧。但起司已经用禁忌确认过,这东西分明不是邪神,那它又为什么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做出种种类似挑衅的举动呢?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它是个疯子。

    疯子不会害怕,不会考虑得失,所以也就不担心危险。可疯子是没法钻进灰袍法师的梦的,除非这个疯子具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或知识。问题是,若没有理智,谈何力量与知识?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吓到了吗?我被你吓到了吗?”现在那怪物的眼睛也开始变大了,似乎原本的那双已经无法承载它的惊讶和疑惑。只不过随着眼睛的放大,人眼的结构也在随之崩溃,变成某种其它东西。

    “我只是对无意义的语言交流感到疲劳。”起司说着,朝前打了个响指。梦中的法术总是可以很夸张,一股散发着寒气的火焰从天空落下,如雪花般飘落到怪物的身上。这是一次试探,那些火焰只是看上去吓人,实则并不致命。

    “会吗?我觉得我们说话很开心啊。”怪物对身上的火焰浑然未觉,扭动着身体,收紧包围圈。起司瞥了眼离他越来越近的胳膊,冷哼了一声。

    那响声从怪物身后传来,一个一摸一样的起司已经站在了它的背后。

    “如果你只是想消磨时间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奉陪。”站在怪物身后的起司轻声说道。原本的灰袍向下坍缩,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影子,进而缩小不见了。

    怪物直接拧过脖子,用那已不成比例的脸看着他。

    “消磨时间?是啊,就是消磨时间。消磨你的时间,消磨我的时间,消磨这个世界的时间!看吧,这个世界失去时间之后的样子!”

    周围的景物随着怪物的高叫而逐渐清晰,原本因梦模糊不清的场景渐渐有了细节。大片的土地,山丘,它们让人感到熟悉又陌生。

    直到起司看到了一座山脉,一座倒塌的山脉,龙脊山。那巍峨的高山,不知被何种力量破坏,化为了一地碎石,虽然依然庞大的令人窒息,可已经不复原本的样子。

    “你在开玩笑吗?”起司用略感无聊的声音说。龙脊山会倒塌,那倒不是完全不可能。激烈的地质运动有着超人想象的伟力,就像它锻造出了这座高山一样,大地当然也可以将其毁灭。

    但那必然伴随着强烈的预兆,比如频繁的地震或其它什么可怕的灾祸。那也要再过很长时间才能真正动摇这座高山的根基。

    所以起司丝毫不认为眼前的场景有发生的可能,这是骗术,就像上次的琥珀屋一样。

    “玩笑?确实是玩笑,咯咯,龙脊山会倒下,多么大的玩笑啊哈哈哈!”怪物说着开始大笑起来,那些大的吓人的牙齿张开,露出里面颤抖的小舌头。

    “说真的,你到底是什么?”起司渐渐有些失去耐心了,他讨厌和这令人不适的东西做猜谜游戏。而且他也差不多破解了这个梦境,现在随时可以离开。

    起司不喜欢被动,尤其是这种毫无希望的被动。

    “我是什么?我是,呵呵,我是…”那怪物或许正准备说出答案,或许只是准备重复无聊的反问,就在此时,某种事物将起司强制从梦境中唤醒。

    他一醒来,就听见尖锐的嚎叫,眠者的嚎叫。

    “啊啊啊!”眠者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叫着,可她的眼睛却没有睁开,这意味着,她还没醒来。

    因为骤然苏醒而导致有些头疼的起司顾不上自己,他立即起身,用被子将眠者的四肢固定在床上,防止她因为胡乱的晃动身体导致受伤。

    可她还是在叫,哪怕嗓子沙哑了也还在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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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一个冒险故事吧,一个在血与酒,剑与魔法,龙与恶魔存在的世界里一个法师的故事。书友群:193123031欢迎前来催稿灰塔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灰塔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