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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七章 尾声(五) 双狼

    是夜,一匹孤狼缓缓漫步在龙血溪的河畔。流淌的河水发出哗啦的响声反射着破碎的月光。狼的眼睛,在这光中好似两盏幽绿色的提灯,而它身上的毛皮则在微风下轻轻颤动,看得出来有经过好好的梳理,不似寻常的野狼身上的毛发总是邋遢且带着污渍。灰狼,站在凸出的石头上看着流动的溪水,非常的专注。在某一刻,它突然探出头颅,一把从水里将一条还没反应过来的鱼儿带离了水面,可滑溜的鱼鳞让狼牙没有第一时间刺入其下的脂肪中,眼看着这条鱼就要再次落回水里。

    这时,月光一黯,另一匹狼从河的对岸跃起,在空中准确的咬住了鱼身。然而还不等它落地,看见猎物被抢了的灰狼就一头撞到了后者的身上,两只狼在河岸上滚做一团。它们互相争夺着唯一的猎物,可却没有用上爪子或牙齿,只是单纯的在玩闹。这种玩闹随着鱼儿离开了水面太久死亡而结束。两头狼随口将死鱼分食,然后在月光下蹲了下来。它们身上的毛发在白光下渐渐变短,最好好像完全缩入了皮肤下面一样,而与之同时,原本长满利齿的长腭也变的平整,变成两片沾着鱼血的嘴唇。狼,就这么变成了人。

    捕鱼的是两匹狼,自然也就化为了两个人,男人和女人。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女人就扑了上来,用舌头舔着他嘴唇上的鱼血。良久,唇分。杰克双手按在蒙娜的肩头,阻止这位跃跃欲试的女伴进行其它捣蛋的行为,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别闹,我们该出发了。”

    蒙娜歪着脑袋看着杰克,转化成狼行者之后,女战士身上的伤痕早就在强悍的自愈能力下消失的荡然无从。甚至别说疤痕了,就是因为龙脊山苦寒之地风吹雪打留下的种种痕迹,也因此而消失无踪。现在的蒙娜看起来比之前至少年轻了三岁,再加上她充满力量的身体和眼睛里纯粹的光芒,即使已经朝夕相对了一段时间,杰克也是不得不撇过头去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神。

    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脑海里又想起了起司在诊断蒙娜时的结论,她在转化的时候受的伤太重,一般来说在那种重伤之下是根本无法完成转化的,可女巫以魔法所制造的荆棘心脏偏偏又促成了转化的完成。这就导致这具躯体中作为人的部分太过虚弱,而作为狼的野性占据了上风,要让蒙娜再次恢复理智,就得等她作为人的部分至少可以与狼性并驾齐驱。这就要求狼行者们不能离群索居,必须尽可能的接触人群,以此唤醒女战士的记忆。可即使如此,康复的时间仍然是一个未知数,起司当时给出的期限是三年,最慢三年,蒙娜就会回来。

    似乎是觉得杰克的反应是对自己的厌恶吧,蒙娜的鼻腔里发出委屈的声音,整个人扑到头狼的怀里似乎是在道歉。这个举动让杰克手足无措起来,他只能先将蒙娜推开,看着她的眼睛,“起司他们在等着呢,我们该动身了。”于是不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泪光。

    头狼算是彻底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决定换个说法,“这样,我们玩个游戏,我来跑,你来追。”说到游戏,女战士立刻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大概养孩子就是这种感觉吧,杰克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到。不过事情还是要做,尤其是这个追逐游戏可并不简单,可能是因为理智的缺失,又或者是因为作为人类时就存在的差距吧,蒙娜在运动能力上表现出的水平丝毫不逊色与杰克,甚至犹有过之。如果要拿出全力来赛跑,他们两个的胜负还真的不好说。

    所以在吸引了女伴的注意后,杰克认真的活动了一下关节,抬头确定了南北,朝着溪谷城的方向摆开架势,后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像是一团影子一样冲进了树丛里。见此,蒙娜只是兴奋的喊了两声,紧接着弯下腰,用同样的速度跟了上去。那些从鼠人的阴影里摆脱,好不容易敢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动物被这两名狼行者的游戏惊醒,它们恐惧的听着脚步声从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天亮了的时候,这两匹灰狼已经来到了溪谷城的城墙外,杰克重新变回人形,循着地上的标记挖开一片浮土,从里面拿出之前埋在这里的衣物,随手抖了两下将其中一套递给蒙娜。他在后者自然的伸开双臂等待的时候任命的叹了口气,顺从的帮女战士穿上人类的装束。阳光,驱散了夜晚的寒冷,也让盘绕在石砖上的藤蔓欣欣向荣。杰克抬头看了看爬满了植被的城墙,它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又矮了一些,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溪谷城就会彻底变成一片被绿色覆盖的遗迹。不过,想来这也无人会在意,毕竟如今鼠人们真正居住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地下,那是连狼行者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都不会轻易涉足的地下迷宫,葛洛瑞娅在建设它的时候还询问了灰袍的意见。反正那里不是任何习惯了头顶宽阔天空的生物会想要踏足的地方,杰克耸了耸肩膀,拉着蒙娜的手往城市里走去。

    至于去城里的哪里,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那座在一片破败建筑里屹立着的高塔,是所有鼠人和人类都知道的,属于灰袍法师的居所。前往铁堡的队伍约好了要在起司之塔下集合。“真是不可思议。”保持着人形的步伐走在如今的溪谷城里,饶是以狼行者的嗅觉也闻不到任何硫磺的气味了,很难想象这座城市不久之前还充斥着大量的恶魔。

    “咔哒咔哒”轻微的响动,非常轻微,但瞒不过杰克和蒙娜的耳朵。

    “谁?出来!”狼行者并不认为这里会有敌人,但是陌生的气味还是让他本能的做出了战斗的架势。

    “别紧张,别紧张…你吓到它了。”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一只雪白的蜘蛛从藤蔓中爬了出来,骑在它背上的网虫轻柔的抚摸着蜘蛛背上的绒毛,瞪了一眼杰克。

    一见到这有些熟悉的巨大昆虫,杰克皱起了眉头,“我还以为这东西跟着它的女巫主子一起死了呢。”

    女佣兵得意的笑了笑,“是啊,那一只是死了。不过我从它的肚子里找到了未孵化的蛛卵!怎么样,还可以吧。”

    人总是对蛇啊,老鼠啊,蜘蛛之类的东西有着本能的恐惧,这像是被刻在基因里的天性一样说不清楚。虽然在作战的时候战士可以凭借愤怒来抵消掉这种不适感,可是此时在这种状态下看到这么巨大的蜘蛛,饶是狼人也心里有些发毛。所以杰克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来接我们的?”

    网虫也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指着高塔的方向,“来吧,就等你们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尾声(六)另一队

    “嘿!”一声断喝,三把飞刀在空中急速掠过,稳稳的落在了三十步开外的人形木靶上。看其刺入的位置,恰好是咽喉,右眼以及下阴,这也是飞刀这种破坏力并不算太强的武器能够起到最有效杀伤的位置。投刀人没有满足于这小小的成就,伴着又一声轻喊,又是六把飞刀四散而出,分别击中了其它靶子的类似位置。

    当手里的飞刀全部倾泻而出之后,投手终于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他兴奋的摘下自己头上的布条,原来刚才的训练竟然是在他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进行的!“师傅!您看我…”他的话还没说完,迎面而来的飞刀已经擦着脸颊飞过,带走了些许的毛发。喀鲁斯斜靠在树干旁,丝毫看不出刚才他曾经向自己的弟子投掷武器的样子。

    “记住,不能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武器都用光,你至少要保证自己有自杀的能力。”魔裔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的赞许,他冷漠的说着,瞥了一眼沮丧起来的杰瑞,“还有,刚才我那一刀,你至少得接得住才算合格。精神涣散的刹那是杀手最容易丧命的时候。偷袭别人的人,永远得有被偷袭的觉悟。”

    “是,师傅。”年轻的鼠人不敢对自己的老师有半分的不敬。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就是喀鲁斯给的,甚至对方还愿意教他处事之道,训练他的身手。况且即便从未离开过熔铁,杰瑞也知道魔裔的手段远非寻常武者所能及,于情于理他都没有理由质疑师傅的决定。学徒恭敬的鞠了一躬之后就立刻跑到靶子旁边,开始回收自己扔出去的飞刀。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从人形木靶的背后伸了出来,抓住了杰瑞!发生了这种突然事件,小鼠人却显得相当镇定,他当机立断,手里的飞刀反握化为匕首,照着那只大手就刺了下去。结果那只手用力向前一拽,把杰瑞整个人拉到了木板上,这力量之大让鼠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里的飞刀掉在了地上。

    “我说你这个学徒本事还没学到,下手可是和你一样黑了。我就跟他逗一下,他就要砍了我的胳膊!这要是跟人起了冲突,还不直接抹了别人的脖子。”矮人从靶子后面走出来,弯腰把地上的飞刀捡起来递给杰瑞。脸上带着笑容,虽然话里似乎在责备学徒的鲁莽,可是表情上来说看不出生气的样子。而鼠人一看自己刚才居然险些伤到烈锤大公,立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刀,还是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不必自责之后才悻悻的站了起来,跟在矮人的身后。

    安德烈的话让喀鲁斯挑了挑眉毛,他不觉得自己的学徒有什么问题,“如果我是他,我会先攻击你的舌头。就我认识的矮人里,只有你的舌头比胳膊还强壮。而且,只有绝对的强者才有资格在战斗中留手,在自问天下无敌之前,每一次出剑都必须抱着将对手挫骨扬灰的决心。这才是战斗之道。”

    烈锤大公听完朋友的话,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没有一点认同的意思。“我还觉得你这几天变的温和了不少,结果一开口还是这幅德行,你这个样子跟以前有什么不同?”矮人的意思是说喀鲁斯在开始尝试着使用“气”这种力量后,暴露在外的戾气已经收敛了很多。确实,若是之前的魔裔,恐怕比起一支擦身而过的飞刀,他会更倾向于用血和疼痛来让学徒记住自己的失误。

    喀鲁斯从树干上离开,走向矮人和学徒,“我的温和与否,与我如何要求我的学徒是两回事。利剑被藏在厚鞘里的前提是,它锋利的足以让人害怕。我们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生存,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杀,才有机会考虑杀不杀别人。”他看着杰瑞的眼睛,那是一双对杀手来说太过于天真的眼睛,“不要担心杀人,你还没到有资格怜悯的时候。”

    安德烈撇了撇嘴,他只觉得自己这个朋友多年未见的变化还不及这几天,以前的喀鲁斯可说不出这么多的比喻和道理,却不知这都是因为气的作用让魔裔可以放下出生以来就背负的重担,仔细审视眼前的世界。不过烈锤大公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和杀手辩论如何训练杰瑞的,他想起自己的事情,于是开口道,“好吧,先不说这个了。咱们明天启程,去铁堡和巫师汇合。”

    喀鲁斯点了点头,他至今都没有离开苍狮的主要原因也是在此,其实训练学徒,对于杀手来说并不需要非得停留在熔铁。甚至由于杰瑞的外貌问题,在人群周围总会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可是考虑到在溪谷城所见到的事情,魔裔不得不为安德烈的安危着想,巫师,尤其是灰袍巫师,凡事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都会和危险与麻烦并列。这次铁堡之行亦是如此,如今西格特已经先一步逝去,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位朋友再因为这场瘟疫出什么意外。

    “知道了,我们会跟在队伍的后面,不必担心。”魔裔和鼠人自然没法堂而皇之的走在大部队里,所以喀鲁斯的想法是和杰瑞吊在熔铁队伍的后方,这样一方面可以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他们也可以成为队伍额外的眼睛,帮忙监视那些斥候没有注意到的危险。

    “那好吧,我让希瑟给你们留两匹马和干粮,你们自行安排。”矮人点点头,这方面他还是很信任喀鲁斯的。说完,烈锤大公就转身准备离开,如今烈锤领百废待兴,又有游牧民在西北伺机而来,他可远没到能松一口气的时候。

    就在矮人要走的时候,魔裔开口问了一个问题,“你确定要把你的那件作品送给巫师?你甚至没见过那个起司,如此草率的对待你的最后一件作品,这样好吗?”

    安德烈大笑了几声,头也没回的答道,“不是我要选他,是我的作品选了他。这种感应不是矮人不会懂的。”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尾声(七)熟悉的使者

    铁堡,这座坐落于烈锤领的城市比邻黑山领和萨隆领。起司他们曾经在离开浊流镇之后来到这里寻求对瘟疫的更一步真相。在这里他们遇到了来自黑血家族的吸血鬼,山德。在最初的误会之后,几人很快发现这名血族在瘟疫面前其实与他们站在相同的立场上,于是在山德的引荐下他们很快接触到了这座城市的管理者,沃尔。

    而有趣的是,沃尔本身亦是名施法者,他所学的流派则是非常少见的以纯粹防御为目的的守护战巫。也正是因此,铁堡这座城市才会在城中瘟疫之种爆发的情况下得以保全。只不过代价就是整座城市都被魔法拉入了一种停滞的状态中,此时的铁堡就好像一颗巨大的玻璃景观球,球体里面的东西被完全的封锁,依然停留在魔法生效的那个时刻。

    现在安德烈和起司相约于此,为的就是将景观球的玻璃外壳砸碎,并且保护其中的人们不再产生更多的伤亡,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在第一时间控制住城市里还在发疯的鼠人,不然这魔法的功用也就只是将早该发生的悲剧稍微延后了一些而已。所以作为目前世界上对鼠人最有研究的施法者,起司的出席是非常必要的。再加上烈锤大公本就不是受到盲目仇视鼠人的人,他手下的领民也对他们的大公有着绝对的信任,在这样的基础上,溪谷和烈锤的合作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已经能看到铁堡了。”爱尔莎撩开了马车的布幔,对里面的人说道,她的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你…还好吗?”

    会让红狐如此担心的人,自然就是起司。事实上自从从灰塔回来后,法师的状态就十分糟糕。任谁都看的出来他正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而谁也都明白,会让这名法师如此困扰的东西他们都帮不上忙。众人能做的,也就只有在物资匮乏的溪谷东拼西凑弄出了一架马车供起司乘坐。但就算如此,这几天的路程中除了爱尔莎会将食物送到起司那里之外,他就没怎么离开过马车。

    “他怎么样了?”见到红狐从马车里出来,洛萨策马走过来问道。起司的状态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要不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鼠人们甚至都会跟着一同前往铁堡。

    爱尔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但已经将意思传达给了同伴。洛萨见此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远处隐约可见的铁堡城墙,又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马车车棚,“这样不是办法啊。他到底怎么了?就是和那个恶魔领主面对面的时候我都没见他这么沮丧过。”

    “巫师的事情,我们怎么会清楚呢?”网虫翻了个白眼,她不是很希望和自己的宠物分开,但巨型蜘蛛显然会和鼠人一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女佣兵恐怕是所有人中最希望铁堡的事情快些结束的,不过她也很清楚不能让这种急躁的心情影响自己的行动,危险就像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往往会在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而至。

    洛萨看了网虫一眼,他能看得出来后者的满不在乎,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因此责备她。说到底,在他还没有恢复黑山伯爵的身份之前,网虫是根本无法拿到当初说好的报酬的。这种时候他就无比的希望杰克能在这里和他商量商量,然而自从蒙娜也转化成狼行者之后,他们就常常会保持着狼形黏在一起。这一路上两名狼行者作为小队的斥候更是除了晚饭的时候会归队之外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想到这,伯爵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恰好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树梢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你们遇到麻烦了?”独眼的年轻精灵站在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支小队,满意于自己可以悄然靠近到这个距离而无人发现。却忽略了自己背后树丛里的那一双幽绿色的眼睛。还不等洛萨开口回话,精灵就被从后方扑上来的灰狼一下子按到了地面上。

    “疼…”巴克姆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背上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住,当他转头的时候,看到的是两排锋利的狼牙。

    “蒙娜!”半人半狼的杰克在精灵丧命之前吼道。其实他倒是多虑了,蒙娜虽然把巴克姆按到了地上,但她现在并没有要吃了他的打算,这个精灵身上有股她熟悉的味道。虽然那只是很浅的印象,可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听到头狼的声音,女战士回头看了看,不情不愿的将爪子从巴克姆的背后挪开,任凭后者狼狈的爬出去好几步远才堪堪站起来。

    “你看,现在我们都遇到麻烦了。”洛萨笑着下马拍了拍巴克姆的肩膀,他这一下差点把小腿发软的精灵再次拍倒在地上。虽然这么说不够道德,但看到别人倒霉总能让人开心起来。“说起来,里昂呢?你们没一起来吗?”

    精灵不满的将伯爵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摘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最近都和老家伙在一起,说是什么接近自然,我看他身上也快长出蘑菇来了。”在溪谷城一役后,血狮出于内疚暂时没有返回王国,而是和巴克姆沿途游荡了几个村庄之后一同去了精灵居住的森林。据他自己说这是因为他想不明白奉行骑士精神的苍狮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需要找一个地方静静。

    “好吧,”洛萨试着想象了一下里昂身上长着蘑菇的样子,发现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血狮后点点头,“是起司叫你来的?”就洛萨所知,这次铁堡之行可没人特意去联系精灵,他能想象巴克姆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法师和精灵们进行了联系。

    “不,我和精灵一直没什么来往。他会在这里的原因,是来作为使者。”起司的声音代替了巴克姆回答黑山伯爵的问题。法师这几天里第一次主动离开马车,虽然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使者?”洛萨重复了这个名词,可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向心高气傲的精灵在起司面前恭顺的单膝下跪,这样的情景让小队里的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巴克姆就是这么做了,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谦逊,“像您传达来自亚特伍德.绿杖的问候,尊敬的鼠人守护者阁下。”

第五百七十章 尾声(八) 增长

    巴克姆的到来并不只是为了传达绿杖的问候。他在此时孤身前来更多的是担当象征意义上的认同,这种认同不是来自精灵长者个人,甚至不是来自精灵们的族群,它来自某些更加隐秘,更加广大的群体,即马库斯曾经进入过的梦境世界中的存在们。这些来自世界各地与自然达成了某种联系的个体亦是自然意志的传令官,他们会把大自然无法表达的信息用自己的方式传达出来,比如派出自己的学徒参加一次看似并不重要的行动。

    起司久违的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他没有让巴克姆起身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这一礼不是一个精灵向一名灰袍施的,而是代表了鼠人这个种族真正被自然界认可,承认它们是这个世界上一个合理存在的物种。从这方面来说,直到巴克姆这一跪,起司做出的努力才终于得到了回报。自此之后,人类和鼠人间的冲突就仅仅只是种族间的摩擦,不会牵涉到更大层面上的问题。这对于鼠人和它们的守护者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好消息过后人们还是得面对面前的问题。

    “离预定的集合地还有多远?”起司对身边的同伴问道。他的目光在说话时仍然盯着远处的城墙,照理来说,足以封存整座城市的魔法必然会释放出巨大的魔法气息,可是站在这里,用肉眼都可以看到铁堡的距离内,法师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魔法波动。如果不是确定封城是真实存在的事情,恐怕灰袍都不会察觉到这座城市的异常。

    杰克保持着半狼半人的状态,他已经能够在这种形态下流利的吐字发音,“还有大概半天的路程。如果对方不迟到的话,我们会在日落时碰头。”狼行者本来就拥有侦查上的天然优势,再加上杰克在王都对战巫妖时觉醒了狼巫的能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与游荡在荒野中的狼类精魂沟通,这就让他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对野外地形的掌控。

    “好,那你们先过去。我需要提前在铁堡附近做一些准备工作。不会花太多时间的。”起司点了点头,说完就径直朝着铁堡的方向走去。爱尔莎想要跟上去,却被洛萨拉住了,“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们让杰克跟上去,不会出事的。”

    红狐不安的看着起司的背影消失在树丛里,她突然发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自己其实还是完全不了解起司,灰袍甚至不愿意透露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如此痛苦。蒙娜化身的灰狼用鼻子拱了拱爱尔莎的手,虽然在记忆上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但她还是会和曾经最好的朋友额外亲近。得到了好友的安慰,红狐的心情总算没有再糟糕下去,她轻轻抚摸着蒙娜后颈上的毛发,吸了口气。

    杰克看看同伴们,对爱尔莎说道,“蒙娜就先交给你照顾了,我去跟着我们的守护者大人,他要是出了事,葛洛瑞娅恐怕会活撕了我们。”头狼眨了眨眼,转身顺着法师的足迹也隐去了踪迹。

    巴克姆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我怎么觉得气氛反倒比之前更差了呢?”

    黑山伯爵耸了耸肩,“更差的不是气氛,只是之前有共同的目标可以努力时,我们会下意识的忽略一些问题。现在,潮水褪去,沙滩上就变的凌乱不堪。”说完他翻身上马,继续引导着队伍朝约定的地点前进。留下年轻的精灵还在原地摸不着头脑,结果在灰狼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三步两步窜到了马车上,之前从树梢上被扑下来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先不提小队如何与烈锤大公的队伍会面,单说起司在离开了同伴之后低着头漫无目的的深一脚浅一脚朝远处的城市走着,偷偷跟在他身后的杰克暗自想着以法师这样的速度恐怕明天天亮也到不了铁堡的城墙下。而就是这短短的瞬间,起司的身影在狼行者眼前走到了一棵大树后面,好几秒过去也没有出来。杰克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不顾上隐藏行踪,立刻跑了过去,却只看到树皮上刚刚刻下的一行小字。

    “不必担心我,我傍晚会回来。”

    狼行者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看四周,在确定确实找不到任何起司的踪迹后沮丧的叹了口气。等杰克离开了这棵树大概十分钟,起司的身影却再次从树后出现。法师随手一挥,树皮上的小字立刻消失,根本看不出它们曾经存在过。灰袍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在几天之前,他还做不到这些,可最近他身体里的魔力好似进入了繁殖期的昆虫一样大量的增加,让起司得以使用很多之前不习惯使用的技巧。

    现在想想,这现象大概是在击败厄度之后发生的,只不过当时自己忙于处理鼠人的事务,没有顾得上这个异常。现在的法师不仅在施法能力上进步斐然,就连思考也比之前更加清晰,他甚至可以好几天不合眼的做研究也不会感到疲惫。但这改变却让起司感到深深的惶恐,尽他所学,他也不能解释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安莉娜会知道,可他在上次回灰塔后短时间内不想再听到任何与其有关的信息。

    起司握了握拳头,他对上次的会面记得不是很清楚,唯一记住的,是老师确切的死讯。法师当然明白这是因为安莉娜对自己用了某种法术有意模糊掉他部分的记忆,但他之前从未对这种事情感到反感,从前的起司认为如果学姐和老师要抹去自己的记忆,那一定是因为自己接触到了不该碰的东西。但如今,克拉克的死讯像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从这之后,灰塔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主人没有了,他必须自己照顾自己。不,照顾自己还没完,他还有整个鼠人族群要肩负。

    “这就是责任和独立的重量吗?真是令人难以释怀啊。”灰袍扬天长叹一声,他面前的植物像是见到了君主的臣民一样自动朝两边推开,露出一条平坦的道路供其前行。

第五百七十一章 尾声(九)傍晚

    傍晚,营火的光芒照在树叶的下侧,长长的人影和帐篷的阴影重叠在一起,显得有几分诡异。不过这小小的诡异在矮人的大嗓门下很快就消失了,来自熔铁和溪谷两座城市或依附于它们的人们围坐在火堆旁,愉快的分享着食物和趣闻。烤架上剥皮去骨的鹿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油脂化成油滴落入火中惹得红色的舌头争相伸上来舔舐这新鲜的野味。当然,老练的烤肉者不会允许它们焦化食物的表皮,随着模糊的哼唱,爱尔莎总能准确的把握住火候的分寸。

    浓郁的香气让谈笑着的人们不自觉的停下话语,看着火堆上的食物咽口水。蒙娜坐在红狐的身边,第三次想要伸手去抓吃的,也是第三次被阻止。其实以狼行者的身体素质,如果她想要强行抢夺,爱尔莎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或许是火焰唤起了人类的那一面吧,女战士到现在为止还能较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听说狼行者更偏好食用生肉,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矮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挑挑眉毛,对坐在另一条原木上的杰克问道。可能是出于矮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吧,安德烈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话中自然带上的贬低意味。不过亚历山大氏族的头狼倒也不会斤斤计较。

    杰克歪了歪脑袋,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他得承认在苍狮的境内没有什么佳酿能胜过出产自烈锤的烈酒,这可能也是他不在意安德烈话语的原因之一,“一般来说我们当然可以食用生肉。不过那更多的是为了方便以及满足野兽形态下的本能需求。蒙娜现在的状态比较特殊,她不需要变的再狂野了,而食用熟食是我们摸索出的,确切的让她恢复人性的办法中的一个。”

    烈锤大公点头说道,“我能理解,我年轻那会儿一扎进矿洞里就是好几个月,吃的都是干巴巴的面饼,喝的都是地下河里的冰水,有的时候我真害怕自己也会变得像矿石一样坚硬!好在从矿洞出来的时候总会有一顿大餐等着勤劳的矮人,那是我觉得最棒的部分!”说着,他甚至站了起来,高举起酒杯,“敬美食与美酒!”

    希瑟在一旁揉着自己的额头,熟悉矮人的女骑士知道这是安德烈喝到了兴致上的标志。如果说有什么比脾气暴躁的矮人领主更让她觉得棘手,那无疑就是喝醉了的脾气暴躁的矮人领主。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没有打算阻止矮人继续喝下去的意思,希瑟很清楚大公的酒量,即使喝下和自己的体积相同的烈酒,安德烈还是能一斧子砍中三十步外的苹果。再者来说,女骑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矮人这么开心了,在烈锤,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务需要他处理,这些事务包括且不限于熔铁城的各种重建事项。

    而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来自王国的政治问题。起司确实凭借着一己之力让苍狮的联军不得不放弃了攻陷溪谷,剿杀鼠人的打算,可这就让马库斯和安德雷亚计划好的剧本发生了变化。克罗格公爵没能成为消灭鼠人的英雄,虽然面对点燃了整片天空的巨龙这不能怪他,但这确实让安德雷亚没能如想象的那般顺利登上王座。

    想起现在王国的格局,希瑟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她喝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烈酒,长期的军旅生活让她的酒量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大得多。看着半空的酒杯,女骑士的目光逐渐失去焦距,那小半杯酒液在她的凝视下慢慢的开始转动,像被月亮引导的潮汐一样轻刷着杯壁。

    “希瑟!”安德烈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抬头有些茫然的等待着领主的下一句话。矮人脱下了他的熊皮披风,短袖的链甲遮不住两条壮硕异常的手臂,“黑山家的小子要和我比比腕力,你来当裁判!”

    女骑士这才发现一个原本用来装酒的木桶已经被摆放到了一旁,同样脱下了外套的洛萨活动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于是她只得起身,走向酒桶,这是件挺不开心的事情,因为她原本坐着的位置离篝火最近,也就是说她本可以在鹿腿烤好了的时候更早的拿到食物。“这种事情您就不能让喀鲁斯大人来做吗?”

    “那怎么行!那家伙从来都不认真当裁判!”矮人瞪着眼睛,鼻子下的胡子因为激动而轻微颤抖。坐在角落里的魔裔听到同伴的评价微微一笑,转头对自己的学徒说道,“无谓的炫耀力量既得不到实惠,还会把自己的信息暴露给敌人,你要记住这一点。”

    “放屁!我上次在乌德山的山洞里跟那个山怪比力气,赢了之后还不是让它乖乖的给我们让路了!”安德烈不满的大吼道。

    杀手用细长的手指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首先,不论你做不做那件事,它都会给我们让路。其次,需要我提醒你那个洞窟本来是被它当成厕所的吗?那里面的味道我现在都忘不掉。”

    “嘿!”正在烤肉的爱尔莎听到这话对着喀鲁斯抗议道,不过等她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斥责的对象是一名危险的魔裔。好在此时的喀鲁斯也没有以前那么狠辣,通过对气的修行,他的脾气已经平和了很多。

    抛开对此幸灾乐祸的矮人不谈,整个营地里的氛围还是融洽且和谐的。直到一个人的到来。起司好似寒冬的使者,冻结了所有的欢乐。他的脸色苍白,长袍上有着明显的血迹和污渍。那感觉好像刚刚死里逃生一样。

    狼行者率先发现了法师,不过心直口快的矮人则第一个问出了问题,“你就是另外一个灰袍巫师?你看起来好像刚被人暴打了一顿。”

    其他人则直接关切的朝起司走了过去,爱尔莎更是直接放下了烤到一半的鹿腿,去查看后者的伤势。只有两名狼行者耸动着鼻子,瞳孔浮现出淡淡的绿色,这是他们狼化的预兆。

    “小心,我们被包围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尾声(十) 袭击者

    话音还未落下,一支利箭就已经从黑暗的树林里飞了过来,目标是将注意力全放在起司身上的爱尔莎。可这支箭还没有痛饮鲜血,就被一只大手抓住,箭头停在红狐咽喉前寸余就再也前进不得。

    “所有人,找掩护!”手里握着箭矢的矮人领主操着大嗓门喊道,同时一把拉过起司,将他扔到爱尔莎身边交由后者照顾。至于安德烈自己则是伸手抓起熊皮斗篷挡在身前。经过鞣制的熊皮足以起到阻挡箭矢的作用。

    “什么人会在这里袭击我们?难不成是王国派出来刺杀起司的刺客?”躲到木桶后面的洛萨问道。以如今苍狮的形势,很难想象有谁敢如此贸然的对这些人发动攻击,至于普通的土匪暴徒?他们不是在鼠人瘟疫中被饥饿的鼠人撕成了碎片,就是早早的投降寻求庇护。毕竟自行搭建的木质栅栏可拦不住鼠人的大潮。

    对于黑山伯爵的问题,矮人冷笑了一声,他掂了掂手里的箭矢,将其倒握当成匕首使用,用轻蔑的口气说道,“不用担心,只是帮春天就会出来找麻烦的野狗。”

    在场的大部分人很快就明白了大公的意思。会在春天出现像野狗一样袭击路过的行人的东西,正是王国西北方草原的游牧部落。算算日子,现在也确实到了每年例行的劫掠时节,而铁堡作为必须要筑城的要地,历来是游牧民光顾的对象,此时出现敌人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野狗可伤不到法师。”伯爵瞥了眼捂着伤口和爱尔莎躲在一起的起司,他很好奇,以今时今日鼠人守护者的实力,寻常的刺客根本没法对他造成伤害。更别说让他流血了。这不是一群游牧民能做到的事情。

    而可能是矮人和洛萨间的对话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吧,一阵弓弦的声音响起,安德烈的熊皮斗篷和伯爵身边的木桶上平白的多出了好几根箭矢。只不过游牧民的箭为了满足骑射的需要,比之王国中常用的箭身要短上不少,再加上他们用的弓也更轻便,没法提供足够的动能,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让箭矢的穿透力下降了很多,至少在目前的距离内是这样。

    “不管他是怎么受伤的,我们都得先处理掉这些家伙。”网虫冷静的提出了最实际的提议。作为佣兵,即使对手再弱小也必须保持警惕,任何一次麻痹大意都有可能成为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她见过太多因为轻敌而倒下的人了。

    “很有道理。”洛萨点点头,可想要与敌人作战,至少要有武器。伯爵略微探出脑袋,看了看放在不远处原木上的战斧,他没法伸手把它拿过来。好在洛萨很快想到,和其他队友的掩体不同,他身前的木桶,是可以被搬动的。伯爵小心的推倒木桶,整个人半趴在地上,让滚动的掩体来为自己的前进开辟安全通道。

    理所当然的,会动的目标受到的攻击最多,更多的箭矢射在木桶上,将里面原本存放的液体放出,浓郁的酒香顺着地上的水迹散发开来。“山羊的胡子啊,那可是我最后几桶好酒!这种浪费简直是犯罪!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矮人的叫骂声在紧张的氛围中格外刺耳。已经摸到了武器的希瑟无奈的将一把短剑扔给自己的领主,矮人惯用的战锤对于她来说太重了。

    “东边三个,南边两个,西边还有三个,但是我感觉西边的那群里有个人不大对劲。”杰克的眼睛里泛着幽灵一样的绿光,他已经从游牧民身上的味道找到了他们的踪迹。只不过西边的那群人中有一个人身上的味道让狼行者觉得陌生,那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味道。

    “是蒙皮者,也有人叫他们兽皮行者或者其它什么叫法,就是他打伤了我。魔法对他无效,普通的铁器亦然,只有你和蒙娜才能正面对抗他。”起司背靠着原木,血液从他的手掌底下缓缓流出,任凭爱尔莎如何处理伤口也没法停住。法师大口的吸着气,以此保证自己的呼吸道不被血液堵塞,“没用的,蒙皮者造成的伤只有他死了才能愈合。只要他活着,我的伤口就会一直流血。”

    “这听上去可不好玩。等我把他干掉,你最好解释一下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杰克说着嘴里的牙齿开始慢慢变长。

    “小心,他已经不是人了。”起司提醒道,不希望狼行者因为大意而造成意外。蒙皮者是有能力切实的杀死狼人的,因为他们二者的身体素质相差不多,甚至前者还稍占上风。

    亚历山大的头狼从掩体后起身,两只箭矢一前一后准确的刺中了他的躯干,但这凡铁打造的武器根本无法伤害狼行者的皮肤。杰克用长出了爪子的手将被毛发挂在胸前的箭矢取下单手折成两段,转头看着法师,露出狰狞的笑容,“真巧,我也不是。”说完,狼人的身影一下子冲入了夜色里,蒙娜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西面的草丛中很快传来游牧民语言的惊呼和叫骂。

    “他刚才说东面有三个。”黑山伯爵可不是甘于落后的人,他朝矮人做了个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冲向了东面的草丛。网虫抽出短剑,歪了歪脑袋,她不是很喜欢在黑暗中作战,不过她更不希望洛萨有什么意外。

    安德烈见状赶紧冲向南面的草丛,却正好撞上正往会走的喀鲁斯。魔裔手中的长剑和匕首上滴落着点点的血珠,毫无疑问属于原本应该是矮人目标的敌人。他低头看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矮人,耸了耸肩,“在你说找掩体的时候我就过去了,是你自己动作慢。”

    烈锤大公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从西面飞了过来,撞断了营地旁的一棵成人腰部粗细的树木。要是寻常人,这一下肯定是死透了,而即使是狼行者,杰克的感觉也不好受。他挣扎着起身,保持着半人半狼的形态,“几位,我想我们可能需要点帮助。”

第五百七十三章 尾声(十一)蒙皮之人

    “你看到了吗!那东西把杰克像破布娃娃一样甩出来!那到底是什么?蒙皮者到底是什么!”爱尔莎脸上的惊讶之色已经溢于言表,这也容不得她不惊讶。要知道即使是面对体积比自身大上一倍的恶魔,狼行者的力量也不会落于下风,更别说被打的远飞出去了,截止到现在,红狐能想象到拥有这般力量的存在,也只有曾经袭击过她们的恶魔领主厄度。但那可是堂堂的深渊领主啊!

    起司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持续的失血让这位灰袍的视线变的有些缥缈,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就连集中精力都做不到,就更不必说施法了。真是太大意了,法师这么想到。不过他同时也明白,如果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那他至少应该先把知道的事情告诉同伴。所以他用泛白的嘴唇开口说道,“蒙皮者,他们是误入歧途的求道人。根据我知道最早的传说,他们的出现是因为萨满教的错误仪式。”

    萨满教,这并不是指某一个确定的宗教,而是泛指大部分远离文明的部落所信奉的原始信仰。这些信仰往往没有明确祭拜的神明,只是由自称得到了神恩的祭司来宣告来自上天的旨意。这让萨满教的教义和祭祀往往野蛮而血腥,活祭甚至更可怕的献祭仪式都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也不能因此就说萨满教是全然的哄骗,在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中,总会有不为人所轻易认知的东西会出于各种理由接受这野蛮的祭礼。蒙皮者们就是这种转化仪式的产物。

    “最早的蒙皮者并不邪恶,他们是为了部族猎杀野兽的勇士。萨满们将被猎杀的动物毛皮处理后披在勇士们的身上,祝福他们拥有动物的身体素质。但可能是受到了魔鬼的腐化,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力量,曾经纯粹的兽皮武士开始渴望更加与野兽融合。他们会生吃自己的猎物,包括内脏和肌肉,他们饮尽鲜血,把骨头烧成灰涂在自己的皮肤上。最后,他们会把剥下来的皮直接裹在身上。相传这样猎物的灵魂就会被猎人吸收,彻底成为他的一部分。于是蒙皮者就诞生了。”

    起司说到这露出了明显的厌恶表情,在他看来蒙皮者的存在可以称得上是亵渎了,因为他们和巫妖一样触及到了最令人不悦的禁忌,死亡和灵魂。而且和巫妖之伤害自己的灵魂不同,蒙皮者是彻底的吞噬了另一个与自己等同的生灵的灵魂,这种行径已经与恶魔无异甚至更糟。“当他们披上那副皮囊,就成了被杀死的野兽,可和变形术所不同的是,已经死了的东西没法再死第二次。也就是说…”

    “没人可以伤害蒙皮者?”爱尔莎明白起司的意思,被蒙皮者杀死的猎物反倒变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魔法会在他们身上失效。就像没有人能伤害一块石头,因为它不是生物,不存在生死的问题又何来受伤?

    “咳咳,”起司咳出一口血,摇了摇头,“并不全然如此。凡是这种亵渎自然的东西,都会害怕日光,据说即使披着外皮,阳光还是可以将蒙皮者焚烧成灰烬。就像吸血鬼一样对吗?不过血族可没有他们那么恶劣,吸血鬼最多是把人类当成食物,但蒙皮者,他们可不仅仅只会猎杀野兽。在他们活动的地区,经常会有传闻关于一个人独自出门,回家后性情大变的故事,而那些故事的结局,往往是一家人全部死于非命或是行踪不明。其实这两个结局都一样,蒙皮者的皮囊是会损坏的,他们总是在寻找更好的。”

    “你是说…蒙皮者杀了他们?可为什么?变成人能有什么好处?”红狐的背后发凉,但这没有让她丧失判断的能力。

    法师冷笑了一声,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液,“这就是他们的代价。变成蒙皮者,他们自己的皮肤就会溃烂腐化,每一天,每一秒,他们都要经受万虫噬骨的痛苦,只有新鲜的皮囊才能缓解这种疼痛。这样你就能明白,他们对这个世界毫无益处,是彻头彻尾的毒瘤!咳咳!”

    “是毒瘤,但却是顽固的毒瘤。”喀鲁斯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起司身边,他**的上半身上有着几道明显却不严重的伤痕。魔裔皱着眉头,显然对战斗感到疑惑,“如果只有日光才能杀死他,我们又怎么能和他对抗呢?”

    魔裔是所有人中最先意识到这点的,作为杀手,他更习惯对着对手的弱点一击致命,而不是缓慢的消耗敌人的体力再伺机而动。这也是为什么他趁着狼行者和矮人将蒙皮者缠住的时候回身找起司寻求建议的原因。这样打下去对双方的消耗是对等的。

    “缝隙,那些家伙身上披着的皮必有一处缝隙,找到它,撕开它,就能把他从皮囊里挖出来!没了皮囊,蒙皮者并非不可战胜!”法师说着又开始咳嗽,爱尔莎赶忙按着他的胸口试图帮助起司呼吸。而喀鲁斯的身影则再次冲入了黑暗之中。

    红狐担忧的看着树丛,“他们能打赢对吗?他们必须打赢,我们已经熬过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能不明不白的倒在这里。”

    “给他们,多一点信任吧。那些家伙连地穴之母和恶魔领主都敢砍,区区蒙皮者,最多只是热身罢了。真正让我觉得不安的,是为什么蒙皮者会出现在这里。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游牧民中应该本来没有这样的存在才对,难道是最近才游荡到这一带的吗?咳咳”起司的脸色更加苍白,眼前开始出现颜色鲜艳的光斑,这是大脑缺氧的征兆。

    “该死,起司!醒醒!”爱尔莎注意到了法师的沉默,她用力呼唤着后者却始终得不到回应。来自龙脊山的姑娘可不是只会在爱人身边祈祷的公主,怒气在红狐的胸中翻涌,她确认了一下周围已经没有其它敌人后将起司的身体摆正,从腰后以及靴子里抽出惯用的短刀。“以龙脊山之名,没人能在我面前带走你,没人!”

第五百七十四章 尾声(十二)矮人的把握

    营火,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穿过树丛的阴影。在这个近乎于全然黑暗的世界里,爱尔莎所能做的,就是利用她的其他感官以及对周围环境的猜测来行动。但即使如此,她和很轻易的发现了正在与众人交战的东西。从隐约的阴影上来看,蒙皮者应该是将自己变成了熊,可没有任何一种熊会如此巨大而强壮,化身为狼形的杰克在对手的庞然体型前仅仅只有三分之一大小,光是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可怖血色光芒的眼睛,就已经顶的上寻常人的头颅那么大!

    红狐咽了咽唾沫,她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巨大的生物,作为红龙的米戈在体型上远胜于眼前的怪物,更别说恶魔领主那巨人般的身姿。可即便已经目睹过厄度那充斥着原始暴力的躯体,她还是对蒙皮者感到畏惧。因为从未有过什么生物,能像这般光是站在远处的黑暗中就让人觉得不适,这种感觉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生命的重视,是一种自然生灵对亵渎自然者纯粹的厌恶。

    “就像看到了比蜘蛛和毒蛇混合在一起还要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站在不远处的洛萨在见到艾尔莎的状态后开口说道。虽然手持愚者的正义这柄猎巫刀,但黑山伯爵自知不论是体力还是技巧,自己都没有资格上前与蒙皮者作战。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时机,让狼人和矮人消耗对手的体力后,试着发动一次有效的突袭。

    “嘿,说话注意点。”网虫在黑暗中发出抗议,她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附近的树冠,从高处监视着战场。女佣兵的手里握着一把短弓,这是她从某个倒霉的游牧民手里抢来的,只不过她很怀疑箭矢能对蒙皮者造成的伤害。而冒然攻击也有可能会吸引不必要的关注。

    和佣兵的犹豫不同,在另一棵树上蹲伏的杰瑞全神灌注的盯着自己的敌人。他的心里满是魔裔的教诲,手心里握着安德烈为他打造的匕首,杀手从不担心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因为他们总能把刀刃送进敌人铠甲的缝隙里。现在,就是寻觅缝隙的时机。

    而如果把蒙皮者身上裹着的皮囊比作披在身外的铠甲,那它的厚度已经足够被称为人形战车了。安德烈第三次尝试着用自己战锤的锥形尖端对对手后退的脚踝发起攻击,虽然比不上原来那把战锤,但这好歹也是堂堂烈锤大公使用的武器,再加上矮人强壮的肌肉,即使是全副武装的骑士受了这一击也一定会从他的战马上被打飞出去。

    可除了一声怒吼之外,安德烈的全力一击没有得到任何的回报。哦,这么说或许不大对,他成功的吸引了蒙皮者的注意,和矮人整个人一样大的熊掌带着恶风猛地拍过来!完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烈锤大公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这点,这足以将狼行者击飞并且撞断树木的重击,绝非他此时身着的甲胃能够防御的,被这一掌拍中,自己是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在,矮人并非独自作战。安德烈眼前一花,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熊掌在他面前横扫而过,让周围的植物纷纷发出痛苦的呻吟。“又一次,我救了你的命。”喀鲁斯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他必须在魔火的帮助下才能看清黑暗中的事物。不过经过持续的摸索,魔裔已经不必害怕因此而再被魔火影响神智了。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蒙皮者的注意力已经再次被杰克和蒙娜吸引,无暇顾及刚才挥空的一击。“是啊,再来几次就能赶上我救你的次数了。你最好从巫师那里得到了能帮助我们胜利的信息,我讨厌不怕锤子的对手。”安德烈嘟哝着,伸手去抓战锤,却发现这柄武器已经因为冲击力而折断,锤头落在远处的草地里。

    “那东西的身上有一处缝隙,是他的弱点,找到它,撕开它,我们就能击败他。”魔裔半蹲着身子,让自己的躯体躲在草丛后方。而从他的语气里不难听出,对于起司给出的击败敌人的方法,他并没有什么信心。

    果不其然,矮人在试了试搬起锤头后放弃了将其当成武器的想法,有些气急败坏的喊道,“缝隙?你怎么不说让我去抓它身上的虱子?谁知道那东西多宽多长?你看看那玩意身上的毛,难道要把它们通通剃干净了找吗?”

    喀鲁斯赶紧捂住矮人的嘴,不让他吸引更多的注意。再说谁知道披着熊皮的蒙皮者还有多少的智力,万一他听到几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弱点,那他就更加会将其保护起来。“喊什么,要么我们找到缝隙,要么就得等天亮。这东西怕日光,只要拖到日出我们就赢定了。”

    “天亮?现在才刚天黑!”愤怒的安德烈扒开同伴的手,大喊着。确实,此时的月亮才刚刚探上树梢,夜才刚刚开始,想要撑到黎明,不说蒙皮者,起司这一方的体力肯定就做不到。但就在这个时候,矮人愣了一下,然后突然问道,“你说,这东西怕日光?”

    “是啊,怎么了?你还能让太阳再升起来一会儿?”魔裔有些迷惑的问道。在他看来日光这个弱点在这次战斗中不会是关键因素。

    谁料矮人露出了笑容,两只大手相互揉搓着,“嘿嘿,那算他倒霉。正好也让巫师看看我给他带来的礼物。去,让你的徒弟回营地里把我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我要让这个怪物见识一下,我们烈锤领的日光!”

    杀手立刻明白同伴说的东西就是他之前在熔铁城打造出的毕生杰作,只不过由于喀鲁斯返回熔铁的时候这件物品已经打造完成,他又一直忙着训练杰瑞,所以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老朋友的巅峰之作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听起来,那件物品一定和太阳有关系。于是他把手指放入嘴中,吹响了一连串哨音,这是魔裔从其它地方学来的暗号。

    在做完这一切后,喀鲁斯看了看与蒙皮者交战逐渐落于下风的双狼,“但愿你的东西有效。不然我恐怕事情会变的很麻烦。”

第五百七十五章 尾声(十三) 换皮

    杰克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他的右眼被对手的熊爪给抓瞎了,仅剩的左眼没法完整的获取周围的情况。以狼行者的恢复力,损坏的眼球不需要多久就能复原,但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杰克很好奇,号称不会被银之外的东西杀死的狼人,如果被某种更加巨大的生物吃下去会发生什么,是就此变成那只巨兽肚子里的结石?还是在恢复不及的情况下被伤及了要害而死?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它绝对不值得尝试。亚历山大的头狼变的更加谨慎,不给那只巨熊可以吞下自己的机会。

    好在蒙娜已经察觉到了同伴的异样,她有意的守护在杰克的右侧,弥补头狼视野上的不足。但这也让她自己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女战士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更多的时候她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本能作战,这让她的战斗风格充满了变化性的同时也容易因为充入头脑的热血去和对方硬碰硬。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蒙娜的右后腿被巨熊的爪子划过,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痕。

    如果只有狼行者们与蒙皮者交战,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过重的伤势弄得毫无还手的余地。好在队伍中其他的战士们虽然没法正面给予支持,可还是能够牵扯巨熊部分的注意力,尤其是巴克姆。不论精灵是不是愿意,相较于在平地上作战还是在树木的掩映下才能发挥出他全部的能力。高高的树梢对于人类来说太过于危险,但对森林之子来说却可以像平地般行动,轻盈的身体让那些较细的树枝不至于一下子折断,而良好的夜视能力也提供了精灵在夜晚作战的能力。

    自从战斗开始,巴克姆的箭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准确的落到蒙皮者的眼睛或者耳朵甚至肛门附近。精灵的硬木箭头在穿透力上比之游牧民的箭矢更加的不如,但巴克姆对动物身体的构造却堪比最老练的猎人,精灵们对于森林中的其它生灵总是会十分关注,他们借此来补足自己无法第一时间察觉到的信息。而现在,披着熊皮的蒙皮者就体会到了精灵箭术令人生厌的地方,要害处传来的痛觉迫使他不得不去关注,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要是他不去管躲在暗处的精灵,那下一支冷箭是不是还是无效。

    “吼!”蒙皮者怒吼着,他已经受够了这群难缠的对手,如果这是开饭前的热身运动,那他已经不想再等待下去,该是开饭的时候了。巨熊改变了战术,他朝着最近一支箭飞来的方向开始狂奔,那些挡在他身前的树木在巨大的力量前纷纷折断,断木砸在地面上溅起大量的碎石和灰尘。敏捷的精灵堪堪躲过了这次冲击,他在栖身的树木被撞断之前及时转移了自己的位置,但过于匆忙的动作使他没有拿好手里的武器,他的弓掉到了树下。

    “怪物。”巴克姆低声骂道,他不敢冒险下到地面上去捡武器,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对手比狼行者还要强悍的**力量之后。他左右四顾了一下,没有看到其他人,为了牵制敌人,除了狼行者始终在正面之外,矮人魔裔都和精灵保持着距离防止互相牵连。但这样的结果就是当蒙皮者决心朝着一个方向突破的时候,松散的包围圈没法限制住他的行动。

    树林里,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屏息倾听,可再也没有树木被撞断的声音了。那个怪物,跑了吗?蒙娜有些茫然的看向头狼,用眼神寻求着答案。杰克略微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蒙皮者会因为这点小挫折就撤退。他们杀死了所有跟着他来的游牧民,他不可能不作出回应。

    “小心,事情不大对劲。他没道理撤退。”魔裔的身影从树干的背后探出来,差点把精灵吓的跌落到地上。在众人中,也就只有喀鲁斯可以有能力及时赶到巴克姆的身边。**着上身的杀手低头看了看前方明显的痕迹,它一直延伸到树林的深处才被其它植物遮蔽。

    精灵点点头,“他知道我们可以凭人数优势钳制他,所以他躲起来,准备把我们各个击破。”

    “或者如果我们聚到一起,他也可以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们其实拿他并没有办法记得吗?”魔裔的眼睛扫视着周围,似乎在担心蒙皮者从阴影里突然出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朝着营地的方向跑。”

    “放心,那家伙跑起来的动静隔着几里远都听得见,爱尔莎他们有时间把巫师转移开。”精灵接着月光发现了自己的弓,正在考虑要不要冒个险下去把它捡回来。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巴克姆的话让魔裔猛地一个冷战,他的额头上留下几滴冷汗,“你说的没错,那种体型的怪物根本不能掩饰自己的行踪。那么他,是怎么让巫师受伤的呢?作为一名灰袍,即使不能力敌,自保的能力总还是该有的,他不该受那么重的伤。而且那些伤痕的位置,看起来是来自于突然袭击。”

    “你是说?”杀手的话令人不安,一种糟糕至极的预感出现在精灵的心底。他下意识的抽出腰间的短刀,银色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起微微的光芒。

    “巫师叫他蒙皮者,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不止有一张皮?”

    “嘶!”毒蛇的吐信声似乎是为了印证喀鲁斯的话一样从二人头顶上传来。在抬头之前,两名战士都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们同时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跳了出去。“轰!”像是从山坡上滚落的巨石砸中地面般的声音响起,双手堪堪抓住一根树枝的巴克姆回头看去,眼前的情景吓的他险些松开树枝!

    那是什么东西啊!精灵看见从树冠下伸出的东西有着牛犊般粗细的身体,暗绿色和惨白色的鳞片像是铠甲一样密密麻麻的覆盖在上面。他无法判断这东西到底有多长,可从那已经撞断了一整排树枝的头部来看,这条巨蛇至少有将近二十米长!而现在,那双闪着寒光的蛇瞳正从下往上,冷冷的盯着挂在树枝上的精灵,他吞吐着蛇信,似乎在思考着该以何种方式将这猎物吞咽下去。

第五百七十六章 尾声 (十四) 不敌

    吞咽,对于蛇类来说是个缓慢的过程。相比较快速的捕食,将半死不活的猎物收入腹中对于没有咀嚼能力的冷血野兽来说是个挑战。不过那也是在猎物的体型够大的情况下,体长超过了二十米的巨型蟒蛇吞咽下可怜的精灵只用了大概三秒。这是喀鲁斯通过自己的心跳推算出的时间。巴克姆实在太倒霉了,他本可以再试着挣扎一下,奈何他的双手都要抓着树枝,整个人悬在半空中无处借力,更加无从逃脱。

    “看来血狮需要换个扈从了。”魔裔的眼底闪动着越来越明显的红光,同伴的遭遇让他不可避免的对自己的处境感到不安,魔火嗅到了激动的情绪,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重新在这具身体里熊熊燃烧的机会。如果是以前的杀手,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撤退,安德烈并不在这里,他唯一在乎的人没有机会指责他对精灵不管不顾。但月光下的蟒蛇让喀鲁斯厌恶的几欲作呕,他知道这是因为气的原因,自己比之前更加能感觉到某些事物表象之外的东西。这种感觉促使他放弃了暂避锋芒的打算,掌心中的剑身已经伸出了一半。而匕首已经朝着目标的后脑脱手而去。

    “叮!”不出所料,没有魔火加持的匕首没法穿透蒙皮者的蛇鳞,不过这已足够引起他的注意。巨大的蟒蛇绕树一周,在面对着杀手时刚好吞下精灵的靴子,巴克姆的轮廓出现在怪物的喉腔里,被肌肉挤压着送往胃袋。“哦,连那些最蠢的巨人都知道吃人应该要先剥衣服,看来你是真的饿的不行了对吗?没关系,我刚好知道一个食谱适合现在的状况,你觉得火烤蛇肉怎么样?”

    “噗!”如同用打火石点燃火绒,喀鲁斯的右眼在轻响中燃烧起了红色的火苗。顺着他眼眶的边缘,魔裔身体右半边的纹身逐渐亮起相同的颜色,并一直蔓延到其手中的长剑上,黑色的剑刃在魔火的催化下开始散发出可怕的热量和红光,像是刚从锻炉里拿出来般散发着危险的讯号。他轻轻挥动了两下手里的武器,任凭剑身上的热量在空气中留下鲜艳的轨迹,这既是示威,也是在迷惑对手,魔裔很清楚蛇类具有通过热量来搜寻猎物的器官,他只希望蒙皮者也在依靠那东西来行动。

    “嘶!”或许是杀手的计划成功了,蟒蛇因为感受到了比实际体型大上很多倍的热量痕迹而开始犹豫不前。当然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它在等着可怜的精灵被送到不那么影响它行动的位置。蒙皮者吞吐着舌头,恐吓着对面树枝上的魔裔,一如他之前对巴克姆那么做的一样。但这次的结果去比上一次差得多。

    喀鲁斯的作战经验丰富,他和各种体型的对手都打过交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在这个过程中留下伤疤乃至丢掉性命,说来讽刺,人类的士兵可不会被训练如何对付巨人或吸血鬼,他们在受训时的假想敌,永远是自己的同族。这意味着当面对与人类有着明显外形区别的对手时,寻常的士兵会找不到下手的途径,这就是魔裔的经验起作用的时候了。

    蛇在攻击的时候都是一击致命的,当你处于它的攻击范围中的时候盲目移动毫无意义,胜负和生死,都在一瞬之间。杀手的嘴角带着冷笑,他手中长剑低垂,指向自己的斜前方,这种姿势可以帮助他第一时间将剑尖抬高到常人心脏的高度,亦是他最惯用的手法。当然,巨蛇的心脏不会长在头上,而且喀鲁斯也很怀疑蒙皮者是怎么通过披上一层外皮后就将自己的体型改变了如此之多的,他不认为眼前这只蛇的内部构造和正常的蛇类相同。不过,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火焰,在晚风中飘荡着,从眼眶里溢出的火星在空中快速的消散泯灭。蛇信,像是某种乐器一样用声音应和着月光,声音盖过了树叶的轻响。突然!一阵强风吹过,几片树叶被从枝头拽下来,在杀手与巨蛇间飞舞,喀鲁斯燃烧着火焰的右眼清晰的看见一团巨大的像是马车般的黑影,以攻城锤的气势突破树叶的遮蔽,朝着自己猛冲过来!

    就是现在!炽热的剑刃在夜色中留下短小的弧线,然后就被巨大的黑暗一口吞噬而尽!“轰,轰,轰!”巨蛇的去势不减,一连撞断了三根树木,直到头部落到铺满树叶的地面上才停止下来。而在它的背上,站着一个人,这人手里握着一把剑,剑身和他的右眼一样充斥着从深渊中燃起的火焰。血,飞溅,从巨蛇后脑上的伤口里,混杂着骨头和鳞甲的碎片,像是绽放的烟火般绚烂夺目。

    喀鲁斯的胸口没有起伏,不是因为他气定神闲,而是身体在极度紧张下忘记了呼吸。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剑凿穿了巨蛇的上膛,可他更清楚,那柔软异常的肌肉组织表明那里绝非是蒙皮者的要害。而既然这一剑没能重创对手,魔裔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比刚才还要危险的境地。他能感到脚下的东西正在恢复蠕动,要命的蛇信声从身后响起。除此之外,某种他从来没听过,却满是恶毒和诅咒意味的话语从蛇腹的深处响起,这些低语在四周徘徊着,不停地恐吓着杀手,瓦解着他的心智。

    死亡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喀鲁斯,有那么几次呼吸的时候,魔裔甚至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只有鼻腔里冰冷的空气提醒着他无望的现实。“哐当”长剑从松开的手指间落下,在蛇鳞上碰撞出些许的火花后落入草中。杀手,跪了下来,他想要逃跑,可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变软,阴冷的手顺着脊椎盘绕而上,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心脏,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角度来将它捏碎。

    好在,现在的他不是孤身战斗。一种温暖的感觉笼罩在了魔裔的身上,同时传来的还有他熟悉的大嗓门,“杂种!给我放开他!”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尾声(十五) 夜阳

    矮人,手里拿着的是一盏提灯。这种提灯的造型在他们的矿洞里相当普遍,四方型的金属框架上用暗银色的金属附上了战锤,矿镐等矮人风格的图样和纹路,提灯上的空洞被价格昂贵的水晶所填充用来阻隔风雨。而与寻常矮人矿灯不同的是,这盏提灯的顶部和底部出现了很多并非矮人风格的装饰,骑士特有的盾剑标志,象征着同盟的酒杯以及被当成提灯上盖的银色狮子头都暗示出制造者对苍狮的了解。

    至于作为提灯最关键的灯芯部分,看起来则有些奇怪。在水晶制成的四围内,没有蜡烛亦没有油灯所用的灯捻,只有一颗散发着光芒的圆球被几根支架固定在提灯的中部,那光芒和任何东西燃烧所发出的光都不相同,可所有人都不会因此而对其感到陌生。那是太阳的光辉,这不是比喻,而是真真切切的阳光,或者准确的说,那是冬尽春初,从熔铁城的废墟上所见的,自东方龙脊山的背后攀升而上的,第一缕晨辉!它也正是安德烈作为一名矮人工匠在神邸祝福下所锻造出的最高杰作,一盏记录了阳光的提灯。

    “嘶!”令人感到牙酸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却不是蛇信吞吐的声音,而是比金铁还坚固的蛇鳞在温暖的灯光下如奶酪般融化时放出的阵阵恶臭之气所带来的声音。巨蛇,或者说蒙皮者挣扎了起来,他庞大的身体现在成了累赘,在阳光的照耀下这超过二十米的身躯完全无处可藏。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躯体蜷缩起来,以此减少被阳光直射的面积,减缓皮肤溶解的疼痛。

    喀鲁斯趁此机会赶忙逃离巨蛇的脊背,朝着提灯的方向跑去。不过他跑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反身一个前滚翻捡起了自己掉落的长剑,他眼中的火焰熄灭但眼底的斗志却重燃了起来。“别给他逃跑的机会!精灵小子还在他肚子里呢!”

    魔裔的喊声传达了出去,回来的回应是来自杰瑞的飞刀和爱尔莎的箭矢。若是在刚才这样的攻击甚至不能在巨蛇的鳞片上留下痕迹,可在矮人手中提灯的帮助下,刀刃和箭头毫不费力穿透了表皮,深入了怪物的肌肉。“吼!”巨蛇嘶吼着,它想要对那些敢于伤害自己的宵小示威,可那双蛇眼在于阳光对视的时候立刻转了过去。阳光,对于蒙皮者来说就是最致命的毒药。

    “看来我们长鳞片的朋友不太喜欢被人看到啊。”烈锤大公说着,手执提灯朝前走去,他必须保证阳光尽可能多的照在巨蛇的身上,为同伴制造更多的攻击机会。洛萨和狼行者们已经从矮人身边冲了出去,他们不会错过这难得机会,愚者的正义金色的斧身在光芒的反射下异常夺目,当雕刻着雄狮的斧刃在空气中滑动的时候带起有若实质的狮吼声。

    “噗!”长剑和战斧同时刺入巨蛇的身体,杰克则一跃而上试图直接攻击巨蛇的颈部。“嗷呜!”蒙娜尝试着攻击蛇尾,牵制蒙皮者的移动能力,但是她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手的还击能力,巨蛇庞大的躯体注定了即使它已经蜷缩起来,还是会有一部分躯体在提灯的光照范围之外,蛇尾就是其中之一。伴着一声惨嚎,女战士被一击扫尾打飞了出去,身体重重撞到树干上,连带着将树上的鼠人震落了下来!

    “嚎!”见到蒙娜受伤,杰克怒吼一声,爪子撕开了巨蛇颈部的鳞片,长满獠牙的大嘴狠狠的撕咬起对手柔软的皮下组织!“咔!”强烈的疼痛几乎逼疯了蒙皮者,巨蛇的身体开始毫无规律的肆意扭动,虽然鳞片被阳光软化,但庞大体型带来的力量优势仍然存在。有了女战士的前车之鉴,除了死死吊在蛇颈上的狼行者之外,包括喀鲁斯在内的近战人员都理智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找到那个混蛋躲在哪里。”魔裔的胸口起伏着,对身边的洛萨说道。他看明白了,徒劳的攻击巨蛇只是在无谓的消耗己方体力,他们必须快速的搜寻到蒙皮者本身的位置,将其从表皮里拔出来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蒙皮者躲在蛇身的心脏里,把他弄出来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他在阳光下!”爱尔莎从藏身的树丛中走出来,对同伴们说道。她的语气冷漠而平静,那不是红狐平时的样子。尤其是她的眼睛,即使在提灯的光芒下,那双眸子里还是闪动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光芒。

    “起司?”矮人尝试着问了一句,爱尔莎转头看了他一眼,略微点了点头。女战士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是很适应这种姿态,她尝试着拉开了手里的短弓,却没有将箭矢射出去。“我把心脏的位置告诉爱尔莎,她会把箭射上去为你们标记。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那东西逃走,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洛萨听到背后的对话,耸了耸肩,“你知道,有的时候巫师的能力还是挺让人害怕的。我可不希望别人钻进自己的脑子。”

    喀鲁斯没有回答,而是压低身子耐心等待着起司承诺的一箭。他没有等待很久,大概三秒之后,巨蛇为了甩脱自己身上的狼人不得不扬起上半身,与此同时,一支箭尾绑着红色布片的响箭破空而出,呼啸着在光照下准确的击中两片鳞片的中间,牢牢的嵌入其中。有趣的是,这小小的箭矢似乎比战斧和狼爪更能刺激蒙皮者,巨蛇的口中喷出暗绿色的烟雾,盘绕的身体开始散开,做出了要撤退的样子。

    “想跑?”洛萨冷笑一声,将战斧别在腰间,双腿猛然发力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红色的箭矢狂奔而去。喀鲁斯摇了摇头,他不喜欢这种鲁莽的进攻,但既然事已至此,全力冲锋也不失为最好的选择。魔裔深吸了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魔火一把掐灭,他现在不需要这力量来增强自己的反应,火苗熄灭后取而代之的充盈和轻灵顺着他的血脉流动着,这股力量才是他现在需要的。

    提气,屏神,杀手的身影如鬼魅般缥缈却快速,单手提剑片刻间就冲到了黑山伯爵的身边。

第五百七十八章 尾声(十六)黎明之息

    “呼…呼…”呼吸,对于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来说是种艰难的运动,甚至可以被称为负担。起司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人类的躯体会如此脆弱,且不说具有翅膀和鳞片的巨龙,就是比起精灵或者矮人来人类都显得相形见绌。这个种族似乎天生就像是劣等生物一样,除了繁殖能力外一无是处。一些宗教鼓吹智慧,声称其是人类崇高的缘由,但法师深知,事实并非如此。智慧不是人类独具的能力,至少在这个世界中不是。而在众多具有智慧的种族中,人类对这种天赋的使用也并不优秀。

    感受着伤口处发出的疼痛,法师的思绪变的更加缓慢。如果一定要说人类有什么远超其他种族的地方,那恐怕就是触及禁忌的能力了。相比较其他的种族,恐怕只有人类才能发掘并肆无忌惮的碰触如此之多的深邃之物,吸血鬼的出现始于人类,狼行者亦然,更别说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的蒙皮者,他们全是人类在过往的历史中所造就的存在。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评价这些呢?身为施法者,尤其是灰袍,恐怕自己现在正在从事的研究在他人眼中也是禁忌的一种吧。多年之后难保不会有人评价就是因为这个肆意妄为的法师,才让鼠人这种物种留存于世。这可真是,无从反驳啊。起司睁开眼睛,眼前的景物模糊而混乱,他只得仰起头,将视线对准头顶的天空,几颗星星在树冠之间闪烁着。那些星星到底是什么呢?所谓的天空,又到底是什么呢?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啊,还不是可以休息的时候。

    等起司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自从最近的魔力增长后,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各个方面都有了提升,现在看来这恐怕并不是错觉。“呃…”法师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一只温暖的手按到了他的胸口上,“别动,你还很虚弱。”

    睁开双眼,起司用了几秒钟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艾尔莎关切的脸,以及其他同伴们的身影。“蒙皮者呢?”这是法师最关心的问题,在失去意识之前,起司用自己最后能调动的魔力暂时附身到红狐的身上为同伴指明敌人的要害。一方面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伤势必须在蒙皮者死后才能得到恢复,另一方面也是害怕万一放跑了蒙皮者,失去了自己的小队不会是愤怒的邪魔的对手。

    “死了,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爱尔莎很快回答道,她将起司身上弄落的毛毯盖回去,即使已经到了正午,失血过多的伤员还是需要保温。不过红狐的简单说法显然没法让法师满意,起司的神情有些焦虑,他知道自己能醒来就意味着蒙皮者受到了重创,但这种重创和真正的死亡之间往往有些微妙的差别,一般人很难区分二者。

    “带我去看尸体,我要鉴定他是不是真的…”

    “这可有些困难,巫师。你要知道,尸体的灰烬会随风飘的到处都是,也许有些已经被你吸进了肺里。”矮人的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传来。安德烈并不讨厌起司的谨慎,前提是这种谨慎是合理而且不冒犯别人的。

    “烧了?那你们有确定他真的烧成灰了吗?我是说…”烈锤大公的回答让起司放心了一些,但还不能完全放心。

    “反复烧了三次,大公和我亲自把那家伙的焦尸杵碎又烧了一次,我们很确定不管蒙皮者有多顽强的生命力,他都已经死的相当彻底了。”洛萨手里抱着木柴走过,朝法师点点头说道。

    听到伯爵的说法,起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头部后仰全然的枕在原木上。其他人见此就四散开,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在铁堡开城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而这些有关魔法的仪式材料,不能之后才会到来的普通士兵来进行。事实上,安德烈甚至希望自己的士兵可以在铁堡郊外等待,这样起司他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带走城中的鼠人。

    “我现在像个疯子对吗?”当营地的火堆残骸边只剩下起司和爱尔莎的时候,法师突然开口问道。

    正在用树藤编制绳索的红狐看了他一眼,带着笑意说道,“看来有的时候放血并不全是坏事,你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不过别担心,你不是最近才疯的。”

    起司沉默了片刻,在远处的鸟鸣声后再次开口,“告诉我,来自龙脊山的爱尔莎,我现在做的这些有意义吗?魔法,有意义吗?探求真相,有意义吗?”

    红狐挥手赶走了一只被花香吸引来的蜜蜂,她看都没看法师,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你是在问我吗?来自灰塔的法师大人。还是说,你是在问你自己呢?我可不喜欢站在那么高的高塔上俯瞰世界,这也是我没成为冰霜卫士的主要原因之一,我讨厌高处。而你,起司,你从来都没行走在地上,一直以来,一直以来,你都在高塔上看着地下的人们。只不过,现在的你比之前站的低了一些。”

    “这算是某种进步吗?”

    “朝着我们这些凡人进步吗?”

    “可我也是个凡人。”

    “看来我们对凡人这个单词的定义不太一样?”爱尔莎轻笑着,她的笑声也感染了起司。当法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盏提灯放在那里,上面是一头白色的狮子,提灯的握把从狮子的嘴里伸出来,好像它正衔着这枚铜环一样。

    “这是什么?”

    “烈锤大公带给你的礼物。他说他和他的人民已经走出最黑暗的时刻了,所以不再需要这东西,但你可能会用得上。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起司仔细的打量着这盏提灯,为它的做工而感到惊叹,在他的认识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照明工具。

    “它有名字吗?”

    “我想想,大公好像说它叫……黎明之息。”

第五百七十九章 尾声(十七)晚安

    苍狮,王都,前国王书房

    这个房间曾经属于这个国家的国王。但如今,它被当成了封存财产的一部分,和这座城堡以及王座一样,等待着下一个有资格拥有它们的人。比起往日城堡中来往的仆人,此时的王都城堡冷清的让人害怕,这也难怪,王室的戛然而止让国王大厅里的破口只用木板草草钉上就难以为继,呼啸而过的风在城堡的走廊里悠悠低吼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止。

    城堡的后续修理被暂时搁置了,比起一座没有主人的城堡,工人们应该优先去修复受损更严重的民宅和城墙。这是一众王国贵族们的决议,当然,提出这个议案的人是安德雷亚。今时今日,王室城堡的工程不是谁都可以染指的,出资修复或者提议修复这座城堡都会被当成是某种对权位的宣言。而刚刚经历过一场远征,急于将劳动力带回领地播种的各个领主们已经没有能力发出这种宣言了。即使是克罗格家族,在溪谷城一战受挫后,族内也出现了反对的声音,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家族不应图谋王座的预兆。而作为族长的安德雷亚首先要稳定家族,所以即使他多么渴望登上王座,还得再等些日子。

    这就便宜了马库斯,身为国王之手,既然没有新的国王登基,也就意味着无人有权利罢免他。此时的他虽然在实权上不及各大领主,可身份却超然在各个家族之上。这也注定了能在此时随意进出这座城堡的人中,他是最无可争议的一个。这些日子里,马库斯把自己大半的时间花在这间书房内,他阅读着王室的藏书,寻求着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当然可能更多的是为了逃避现实。毕竟在目前的状况下,他的身份限制了他不能再轻易的展露自己的立场倾向,否则难保会有人恼羞成怒派出刺客或是耍些其他手段。况且,这种做法也能笼络一些民心,对于王都的百姓们来说,他们看到的是一个沉浸在对国王哀痛中的马库斯,这就够了。

    “啪嗒”一本橡木做封面的厚重书籍被重重合上。国王之手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舒缓长期阅读带来的不适感。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的是书房的房门以及旁边的窗户,窗外是历代王国骑士的墓园。“原来,这就是您的感觉吗?”马库斯低声自语着,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坐在这本该属于国王的座位上。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会出乎意料。谁能想到团结的王国在国王死去后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貌合神离,几乎所有的领主都在敲着自己的算盘。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起司,那个灰袍法师。国王之手想到这苦笑了一声,他不会因此怨恨起司,因为他知道易地而处他恐怕都做不到起司的成就,再说那一日溪谷城墙上焚天御龙,以一人之姿敌王国全数兵力,光是想想就让人兴不起对抗的念头。只是法师做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保护了他认为值得保护的生灵。而自己却在这一大摊烂摊子里举步维艰,真叫人,羡慕啊。

    肥胖的国王之手站起身,走到窗户边双手撑着窗沿,“终我一生,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苍狮恢复成陛下在世时的模样。但愿可以,不然等死了后恐怕会被他嘲笑吧。”马库斯说着,眼神突然聚集在一处,那是一个小小的黑点,不过却越来越大,很快,一只信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这世上有什么品种的信鸽,是用树叶当做翅膀的吗?

    由树枝做骨,树叶做羽,树种做眼的信鸽扑闪着它更本不应该具备飞行功能的翅膀落在了国王之手面前。晃了晃脑袋,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类是否就是自己的目标。当马库斯想要摸摸这神奇的造物时轰然四散,变成了一摊死物。同时也露出了包裹在鸟腹中的书信。不用问,能使用这样的玩意当做信使的,整个王国四境之内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全体鼠人的保护者了。

    马库斯耸了耸肩,不疑有他的拆开信封,阅读起其中的内容。这是他和起司溪谷城一别后的第一次信息交流,虽然只是法师单方面的书信,但也足够引起国王之手的兴趣。“铁堡,吗?”马库斯略微皱着眉头,铁堡所经历的事情他是有所耳闻的,不过之前由于鼠人瘟疫所造成的混乱,这座传闻中被封城了的城市到底如何他也无暇考证。如今以法师的书信内容来看,这座城市已经在起司和烈锤大公的见证下恢复正常,城市中的鼠人也被及时制服并带往北境。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王国中许多贵族都觊觎烈锤大公的领土和财产,尤其是在熔铁城坍塌之后。好在烈锤人对他们领主的忠心没有随着熔铁城倒下产生改变,烈锤领内其余的城市以及积极的开始收容熔铁的居民,并着手修复他们领主的城堡。在这样的情况下,镇守西境的烈锤领有越多的资本,王国也就可以不必担心游牧民的进攻。

    不过信中提及到了游牧民中有蒙皮者出现,马库斯虽然不是很了解这种异类,但也能从起司字里行间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他走回书桌后,展开一张羊皮纸,用鹅毛笔开始写着什么,同时嘴里念叨着,“这样啊,看来我们的灰袍大人一直没有闲下来,那我也不能落后才行啊。我想想,有哪些家族会帮忙烈锤领的恢复呢?对了,趁这个由头也可以让大公把黑山领的事物一并管了,就当是补偿他熔铁城的损失,相信那些家伙也不敢说什么!啊,这么想可以利用的人还真多啊,嘿嘿…”

    笔,慢慢停了下来。马库斯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泯然,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多封信件和文书,目光落在其中最新写好的一张上,这封文书的标题赫然写着,“关于重开王国议事厅之提议”。

    “这事其实应该由阿提克斯老爷子来提才合适。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在生我气。罢了,去问问看就知道了,但愿他不会一剑砍了我。”国王之手挠了挠头,将桌子上的文件收整好。准备走出书房,在离开前他转头看了看房间中的东西,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接着吹灭了灯罩里的蜡烛。

    “晚安。”

    灰塔的黎明第一卷瘟疫狂潮,正式完结。

    依书友们的意见,明天休息一天后正式更新外传“失心海湾的船歌”,敬请期待。湖中羊敬上

序章 壁炉旁的传说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吧!”酒馆里的酒客们对着老人起哄道。他们还没从老人的故事里得到满足,所以希望他能把故事继续下去。

    可老人则打着带几分醉意的眼睛看了看窗外,夜已经很深了。于是他摇了摇头,轻咳了一声,“不行啊,一时没忍住讲到这个时候了。我的小孙子还等我回去哄他睡觉呢,我得赶快回去了。明天吧,明天我会接着讲灰袍法师的故事,怎么样呢?”

    酒店老板敲了敲柜台,让酒客们安静下来,老人的故事是这间酒馆生意红火的主要原因,再加上老板本人也是老人的忠实听众,所以他不希望老人遇到麻烦,“既然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就别催他了。来来来,为了庆祝这个故事讲完,我请大家喝一杯!”

    酒馆里的气氛因为老板的话再度热闹起来,老人也趁着这个时机拿起了挂在门口的外套,披着走进了黑夜里。小镇里的酒馆离住宅并不远,借着月光老人摸出了怀里的钥匙串,从中找到可以开启家门的那把。他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房门,生怕吵醒睡着的家人,却发现在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他的孙子,小家伙披着毯子,脑袋因为睡意在不住的上下来回。

    老人看到这一幕,露出温暖的笑容,他关上门,拿起衣柜上的火石点燃了门边的油灯。这突然的光亮让小家伙醒了过来。“爷爷,您回来啦,哈切…”

    他赶紧走上去,把提灯小心的放在桌子上,抱起自己的孙子,“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我要听故事!您不讲故事我就不睡!”被爷爷抱在怀里,小家伙立刻来了精神,他的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自己的祖父。

    老人禁不住这么撒娇,只好把小孙子先放到壁炉旁的长椅上,然后用火钳从提灯里借了火随手点燃了壁炉。当温暖的火光充满了这间房间的时候,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两瓶牛奶,将它们放到壁炉上加热。而后在小家伙的催促声中坐到长椅柔软的坐垫里。他拿起一块靠垫放在腿上,让孙子可以靠在上面,接着仔细的检查后者身上的毛毯有没有裹严,生怕冷风从缝隙钻进去。等做完了这一切,老人才再次开口。

    “好吧,你这小子。那我就给你讲灰袍法师的故事…”

    “不要!我不要听他的故事!”小家伙一听爷爷的开头赶紧打断道,接着又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太礼貌,红着脸小声解释起来,“您老是给我讲灰袍法师的故事,我今天想听听别人的。好吗,爷爷?”

    “好,我的小王子,当然没问题。那么,您想听谁的故事呢?”

    “嗯…我想听黑山伯爵的!那个帅气的洛萨的故事!”小家伙兴奋的说道,孩子总是向往色彩鲜艳的东西,而灰袍对于他来说,太沉闷了。

    “洛萨的故事啊,好,我们今天就讲他的故事。”

    壁炉里的柴火因为炙烤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点点的火星飞舞中,老人的声音在壁炉旁开始讲述……

第一章 鱼从天降

    每天推开门的时候都能见到开阔的天空和整齐的街巷,地面上看不到污秽的排泄物和干涸的鲜血,空气里没有酒精在胃袋里发酵后产生的恶臭与海风混杂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气味。这里对于佩格来说简直就像天堂一样。虽然此时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从北方吹来的冷风隐隐还在侵扰着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可有着一头绿色长发的女巫已经哼着快活的曲调,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

    赤红之瞳,这间酒馆在鼠人瘟疫过去后的第三个月终于重新开始了营业,只不过酒客们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吧台老板从之前沉默寡言的男性变成了自称佩格的年轻姑娘。让一名年轻的女巫来做酒馆的接待人员无疑是浪费的举动,但这却是佩格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她很清楚作为新加入的成员,爱米亚不可能全然的相信自己。而她也不想再把时间花在永远也看不完的书本上,而酒馆老板这个职位虽然也谈不上有趣,可至少能让她不必被困在狭窄的房间里,再加上赤红之瞳作为独眼手下的地下网络沟通情报的地点,那些神情紧张的街头探子也能给女巫提供不少的消遣。至于麻烦,寻常的酒鬼或暴徒又有几个是女巫的对手呢?

    扫把,在平整的石砖路上轻轻刷动着。佩格将长发随意的束起来,身上穿着棕色的长裙,她在考虑着等清理完酒馆的门口之后该给自己准备什么样的早餐,昨天进的那批腌肉味道不错,烤热了配上面包和蘑菇汤一定很好。嗯,或许自己可以再奢侈一些,用掉一点草莓酱?真是幸福的烦恼啊,小女巫笑着想到,在失心湾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考虑着该如何活下去,从来不曾仔细享受过生活。尤其是在海湾生活时所吃的食物大都是潮湿而且带着一股海腥味的,她已经受够了那些该死的腌鱼了。

    想到腌鱼,佩格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的鼻子似乎真的闻到了那种最厌恶的气味。只是错觉吧,这里已经不是失心湾了,这里是苍狮的王都,虽然现在没有国王。小女巫如此的安慰自己,草草的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扫把,打算结束早晨的清理。而就在这时,她的注意力被天空中的某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只海鸥,可为什么这里会有海鸥呢?佩格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没发现海鸥在她的头顶扔下了某样东西。当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大的黑影,意识到那东西将会落到自己身上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啪嗒!”一条咸鱼,不偏不倚的砸在小女巫扬起的脸蛋上。

    “啊!”佩格的尖叫声将四周的所有人全部唤醒,驻扎在酒馆附近的独眼势力打手匆忙的抓起武器,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冲了出来,他们紧张的看着四周的街道,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同时,附近房屋的木窗也被打开,几只弩箭从其中伸出,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将酒馆前的敌人射成刺猬。可不论是弩手还是打手都感到了迷惑,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清晨的骚动很快传到了独眼的耳朵里,等太阳再升起一些的时候,赤红之瞳的主人和两名女巫乘着马车来到了这间酒馆。“佩格小姐人呢?”戴着面具的独眼朝手下询问道,虽然爱米亚早就解除了附在那上面的诅咒,但她还是习惯用这副面孔来面对属下。“在二楼。”负责这个区域的小头目赶紧回答道,他才担任这个职位没多久,还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事件丢了老大的信任。

    穿着红裙的女巫对独眼点了点头,“我和珂兰蒂上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说完,爱米亚带着自己的女儿自顾自的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赤红之瞳酒馆的二楼,曾经是独眼的私人空间,但如今已经成了这间酒馆新老板的领地,佩格不允许任何人踏足酒馆二楼。而那些曾经鲁莽的迈上过酒馆二层的伙计也都会带回一些诡异的见闻,比如两面都是同一个房间的门之类匪夷所思的事情。短短几个月间,那里已经成了生人莫近的所在。

    独眼耸了耸肩,她当然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因为女巫的巫术,不过她既没有必要也没有动机去和手下的人解释。保持神秘可以稳定军心,有助于提高这些人对自己的忠诚。于是她随意的拉开一把椅子,用下巴指了指那个小头目,“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我还没吃早饭呢。”

    听着厨房里传来锅盆碰撞的声音,独眼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面具。鼠人瘟疫让大量的流民失去了土地,出于对鼠人的恐惧,很多人在瘟疫过去后仍然拒绝返回故乡,留在了逃难来到的城市。可他们中大都是除了农活外一窍不通的农夫,除了身体之外没有能谋生的技能。因此,她手下的帮派趁此机会着实扩张了许多人手,基本把在瘟疫中的损失恢复了回来。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些新人还需要一些时间的训练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我们进来了。”爱米亚在佩格的房间外打了声招呼,接着就随手推开了房门,至于房门上那小小的魔法,在这位资深女巫面前完全不值一提。珂兰蒂有些不满母亲的做法,毕竟佩格是在她的劝说下加入的,所以她希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母亲还是该给予其基本的尊重。不过眼下的情况未定,珂兰蒂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在爱米亚的身后走入了房间。

    佩格的房间很整洁,对于一个独具的女巫来说有些太整洁了。细心叠好的毛毯和衣物,一尘不染的地板和家具都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惜现在的生活。唯一让人不那么舒服的地方,恐怕就是一股淡淡的腥味在房间里弥漫着。而这股味道的源头,就是桌子上放着的咸鱼,有着绿色长发的小女巫正抱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坐在旁边,用像是看什么怪物一样的表情看着这条鱼,场面说不出的滑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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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介绍:
姑且算是一个冒险故事吧,一个在血与酒,剑与魔法,龙与恶魔存在的世界里一个法师的故事。书友群:193123031欢迎前来催稿灰塔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灰塔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