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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惊涛

    在天虞山这样的山上睡一觉,抵得过其他地方睡十觉,醒来我觉浑身舒爽,灵力都增进了几分。

    神奇的是,我竟然还在历寒的怀里。“我睡多久了?”

    “三个时辰而已。”历寒的脸在我上方,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我问历寒,“你在看什么?”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还要修行。”他终于稍微低头斜睨了我一眼。我却不乐意,只管抓着他衣服翻了个身。

    “听话,起来。”

    我还是不乐意,道:“不是说等我爬上山顶,就告诉我为什么要我修行吗?”

    “不急,等你把下面这招学会了就告诉你。”

    “你说话不算数!”

    “听话,学完接下来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历寒说着就要撒手,我赶紧抱住他脖子,生怕他把我扔到山下去。

    也许是攀登天虞山的这半个月,让我的修为有了改善,我运用起灵力来只觉得更自如了。

    历寒拉过我的手,摸着手腕上的链子说:“这是鸿鹄之羽,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你,好好留着不要丢了。”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丢了呢。”能上到这山顶还得多亏了这鸿鹄之羽的保护。

    历寒放下我的手,正色道:“接下来我要教你的是一招禁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用,切记。”

    “为什么要教我不能随便用的禁术?”

    历寒显然下意识就跳过了我的问题,道:“这天虞山的洪水,是天下洪涝的源头,所以并不比弱水的威力来得小,只要操纵得力,就可以毁天灭地。”

    我看到在历寒的操控之下,山上山下的洪水就渐渐汇聚到了一处,势不可挡。

    “只要我这样继续下去,天下的大水都会汇集过来,然后人间必将生灵涂炭。”

    我被眼前的阵仗吓呆了,扯着历寒的袖子道:“这么危险的法术,我万一用不好怎么办?”

    历寒停止了对水的控制,汇集于空中的大水渐渐退去,像海边的潮落。

    “来,我教你。”历寒抓住了我的手,在他的灵力引领下,我很快就知道了此法术运行的心法路径。

    学习过程意外地顺利,历寒要我牢牢记住心法和操纵天下大水的方法。

    “你本就是弱水,弱水为覆天下而生,学这样禁术的确不难。”

    若不是听历寒这样说,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此等天赋。“历寒你怎么会这样的法术?”

    “六界禁术,皆我心中。”

    我呆了,忽然意识到,以历寒的能力,如果真的想要于众生不利,实在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这么厉害,怎么会”

    历寒接了我的话,道:“怎么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弱水精灵而丧命对吗?”

    我不太好意思,撇开了头,算是承认。

    “万物相生相克,你大概就是生来克我的。”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不过,很快我又有了生命被威胁的错觉,我问:“你不会哪天看不顺眼我把我给结果了吧?”我做了个自杀的动作,他眼里泛着笑意说:“应该不会。”

    “呼,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没活够呢。”

    历寒说,教我的那招禁术名为惊涛,惊涛骇浪之惊涛,其实另有一招相克的为骇浪,但是那招以我的修为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暂且不教了。

    惊涛是吗?我站在天虞山顶,任水浪环绕四周,忽然有了一丝六界任我主宰的感觉,然则我的胆量始终还没有到达可以真的去主宰六界的地步。

    天虞山是鸿鹄的诞生地,鸿鹄回到这儿后,就显得很活泼,四处飞来飞去,时不时洒下一些白色的羽毛,我想伸手去接,却被历寒告知,那些不过是普通的蜕羽。

    “鸿鹄之羽只有一支,就在你手上。”

    我看了看自己手腕,心里别提多欢喜。“唯一的。”

    “鸿鹄也是唯一的,你喜欢吗?”

    我看着天空中环绕的这只白色神鸟,生来凤凰神身,带圣洁光芒,眼睛湛蓝如海,让人不敢多看,仿佛多看一眼都觉自己污秽。

    “喜欢啊。”

    “也给你了。”

    什么?我惊呼:“你在说笑吗?”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拥有一只上古神兽,毕竟以我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让鸿鹄诚心跟随,何况这稀世白凤。

    “阿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可我驾驭不了。”不仅驾驭不了,我甚至觉得自己渺小的气势也配不上鸿鹄的神圣之姿。

    “我可以令它听你差遣。”

    “别了别了,我不要。”我连忙摆手,感觉自己如果答应了会暴殄天物。

    历寒一脸不解,问:“为何?”

    “呃……我更喜欢看鸿鹄跟着你的样子。”那种驭凤而来,临风独立,浩荡旷远的样子,让我几乎就要顶礼膜拜。

    “罢了。”历寒没有坚持,但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

    历寒与我讲了他如何遇到鸿鹄的事,本以为是要费些心力才能降伏,谁料鸿鹄天生与他的本质相吸引。可知世上清与浊也未必就难以相容,所谓物极必反,大约也是这么个道理。

    我听历寒把自己称之为世间之浊,很是不赞同。“胡说八道什么。”

    会了惊涛之后,我化水的能力突飞猛进,指尖一点就能化为一只鸿鹄,只不过这鸿鹄是水做的,远远比不上真正的鸿鹄。

    尝到了化水的乐趣后,我在天虞山跑来跑去,几乎将能想到的事物都用水变幻了一遍。

    “,我要试试变化一个历寒出来。”但是这一变没有收住,变了十多个历寒出来,灵力也耗尽了。历寒也未阻止我,只靠在树枝上看我玩乐。

    “对了,你为什么要教我惊涛?”我跳到了历寒旁边。

    “玉衡可有告诉你,我可能还会被反噬。”

    忽然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我……

    历寒抚了抚我后脑勺的头发,道:“昙花一现不再复,上回活过来只是侥幸,如有下次”我立刻捂住了历寒的嘴。“我不想听。”

    他拉开我手,继续说:“如果有朝一日我不在了,你得会保护自己,万不得已,拉天下人都为你陪葬也未尝不可,这就是我为什么教你惊涛的原因。”

    “早知道我不学了!”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别不开心了。”历寒捏了一边的脸,我反手也捏了他一边的脸,这样互相捏着,不知怎么就笑了。

    “那你教我一些能用得着的法术呗。”什么破惊涛,我只想抛掷脑后,再也不提。

    “可以。”

    我与历寒在天虞山一待就是一年,这一年也没干别的事,净学法术去了,他教我学,许是因环境所致,我一年取得的进步比过往五百年学到的还多,当然很大程度上得归功于历寒实在是个非常严苛的师父,半点不愿纵容你。

    我也曾抱怨说:“有历寒你在,我干嘛要学这么好啊,我又不去统一六界。”

    “万一以后你想呢?”

    “以后也不想,六界哪有历寒你重要。”

    “你啊,就是想偷懒而已。”当然,历寒也没有给我任何偷懒的机会。

    离开天虞山的时候,我跟历寒开玩笑说:“怎么不多待几年,那样我说不定还能打败你。”

    “只要你想,别说打败我,你想做天帝我都帮你。”

    我捂住耳朵,这话还真是大逆不道。历寒拉开我双手,道:“我是说真的,只要阿映喜欢,我把六界都送到你手上。”

    天啦,我那天都听了多少胆大包天的话,于是连喊着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历寒。

第47章 妄为

    回到凤麟洲时,我和历寒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

    “不是说小和尚和阿弱私奔了嘛。”

    “对对对,我也这么听说的,还说孩子都抱了俩了。”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可听河神说了,阿弱是历劫去了。”

    “历劫?去做凡人啦?那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嘛。”

    ……

    我扯了扯历寒的袖子,叫他听这些说法,他却置若罔闻。“无趣。”

    “哪里无趣了,不很好玩吗?”

    “河神。”历寒没有行礼,看到河神来只是礼貌性地叫了一声。

    河神看着我,然后又将视线移往下移,停在了我拉扯着历寒袖子的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我笑嘻嘻地放开了历寒,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拉。

    河神将我与历寒叫到了往日修行的地方。

    “阿弱修为颇有长进啊。”河神都未试探我便知道了,我有些惊讶。

    “义净是个不错的师父,你以后就跟着他修行吧。”

    虽然我不是不愿意跟着历寒修行,但河神这话来得突然,我实在有些失落。我问:“为什么?”

    “我只收无欲无求之人做弟子。”

    我还要再说什么,历寒却阻止了我,道:“河神的意思,我清楚,我们该去开辟独自修行的道路了。”

    “去吧。”河神挥手,像是要赶人。

    “我不走。”

    河神看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又道:“并不是要赶你走,弱水河还是你家啊。”

    我这才放心下来,心想着没道理我跟历寒跑出去一趟,就无家可归了吧。

    以前交好的精灵妖怪都跑来找我,问我这些日子去哪儿了,我也如实回答,但它们似乎不太相信,非把我拖到山鬼面前去,叫他验一验我话里的真伪。

    山鬼这厮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一见我就往我身上嗅,直言道:“阿弱,我还真是高估了你,出去浪荡这么久,竟然还没成事。”

    众人皆问:“成什么事儿?”

    山鬼神秘一笑,道:“孤男寡女还能成什么事?”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都围到我身边来叽叽喳喳起来。有人问我有没有见过小和尚没穿衣服的样子,也有人问我小和尚突然留回了头发是不是因为我……

    临了,山鬼还将我从前输掉的那箱珠宝抬了出来,说他等我回来取。

    我站在弱水河畔,想着我那箱子珠宝,忽然记起时州有说过,可以带我去海底捞珍珠,那里的珍珠都又大又圆,应有尽有。

    其实,输给山鬼的那箱,我倒也不是那么在意了,唯一不舍的是那毕竟是耗费了我很多年的时光收集的,我本打算拿它们来装饰窗帷的。

    历寒见我许久未回,便出来寻我。

    “去哪儿了?”

    “山鬼那儿。”

    “少去鬼混。”

    我瘪嘴,道:“你怎么跟河神说得一样,他们也不过就是玩闹一些,又不是什么坏人。”说起来从前捉弄小和尚的不少法子,都是从他们那儿学来的,当然次次都是重拳打到棉花上。

    “听话。”

    人间一趟,我懂了不少的事,当然也包括山鬼提到的事,他说只要我把小和尚睡了就还我珍宝,我寻思着这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从何入手却令我感到为难。

    但历寒显然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即便回了凤麟洲,他还是督促着我修炼法术。

    “我可以歇两天吗?我现在已经可以打败凤麟洲大半的妖物了。”我把脖子挂在历寒的手臂上,装吊死鬼。他顺手扯了扯我耳朵道:“不可以。”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歇啊?”

    “等你到天虞山附近可以自己用法力为止。”

    我一听就知道是遥遥无期了。

    历寒说:“你要是偷懒,我就离开凤麟洲不回来了。”

    “那我跟着你离开。”

    “你跟得上我?”历寒说完化一阵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正来气,他又出现了。

    “你把今天我教你的学会,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满足我一个心愿?那我可以霸占你的床吗?不知道为何,以前能够坦然说出来的话,如今倒扭捏起来了。

    “那我可以去地府吗?”

    “找穆时州的话,不可以。”

    我还真的有些纳闷了,同样是地府的人,为什么他对孟戈之流没什么意见,但凡我提到时州,他就板着一张脸。

    我道:“你是跟他结了多大的梁子?这么针对?”

    “练你的法术!”历寒将我推到了弱水河里,我瞬间化为弱水与之混合到了一起,今天要学的是随意分解自己的真身。

    我化为一只小鸟,飞在历寒身边,他一弹指就将我击碎了,而后我又化为水雾,想困住他,他一挥袖就将我甩回了河里,纵然后来我已经可以凭着任意一滴水自由来去,历寒还是能够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图。

    得益于历寒的严厉指导,我比过往的人生中任何一段时间,都更像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

    山中的精怪们许久未见我出来玩耍,都以为我被历寒给关起来了,纷纷想来解救我。

    “阿弱啊,趁那小和尚不在,赶紧跟我们走。”

    “去哪儿啊?我书还没看完呐!”我环顾四周,确实没发现历寒的身影。

    “看书?瞧瞧,你现在跟小和尚一模一样的,都开始天天看书了,是要准备问鼎仙界吗?”

    我本是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人,但是在历寒的熏陶下,我却觉如能成为个中翘楚,倒也是很不错的事,那样纵横六界都无人敢说一二。

    “问鼎仙界有何不好吗?”

    “咳咳。”历寒忽然就出现在了门口,惊得一帮精怪四下逃散。他近来也不挽发,任它披散着,时而像鬼魅时而又觉神圣不可侵犯。

    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啊?”

    “因为被打过。”

    “为何打他们?”

    “看着碍眼。”

    呃……这个……碍眼这事,还真的是没有办法呢。我道:“其实你多看看就不会碍眼了。

    “书看得怎么样?”

    “你随便问,我都记得了。”

    历寒也没有要抽问的意思,将我桌子底下藏着的酒给翻了出来,问:“什么时候藏的?”

    “忘了。”我的确忘了是什么时候藏的了,反正屋子里到处都是我藏的酒,以前河神不准我喝酒,现在历寒也不准我喝酒,我真是憋得慌。

    忽然屋内刮起了一阵风,我藏在各个角落的酒瓶子全都刮到了历寒面前来,历寒皱眉看着自己施法刮来的一堆酒瓶子,一时无言。

    我赶紧抱住瓶子,笑嘻嘻望着历寒道:“这都是我的珍藏,不能交出来的。”

    “喝酒误事。”

    “我又不是天天喝,我比起山鬼那厮,好多了哩。”他回回喝酒都像喝水,搬两大缸给他,他能三天喝完。

    历寒看着我有些无奈地摇头,又一阵风将所有酒都放回了原处。

    “历寒你且放一百个心好啦,我就算喝多了啊,也不会肆意妄为,任性胡来的。”这是以前长期检验出来的结果,结论可靠。我喝多了也不过就是大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省人事。

    历寒抿唇,道:“可是,我喜欢看阿映肆意妄为、任性胡来的样子。”

    我立刻想起了历寒还是小和尚那会儿,我变着花样的恶作剧,从拆桌子到拆床,再从偷书本笔墨到捏他耳朵看他反应……

    猛地拍额头,我问:“历寒你就是喜欢被我折腾是吧?”

    历寒听了,脸色瞬间黑下来,几乎咬牙切齿,道:“不是。”

第48章 含羞草

    与历寒待久了,我的脾气见长,大概是被惯的,除了修行时他丝毫不纵容外,其余时候我无论要做什么,他都随我去,有时候甚至还关切需不需要他帮忙。

    凤麟洲的精怪中,最多的要数各类花木所化的精怪,而在这众多的花木中,我最喜欢的是含羞草。

    含羞草即便修得了人形,也依然不改害羞的本性,每逢此时,我的恶趣味就会直线上升。

    这天弱水河畔新一株含羞草修成了人形,她选择了女体,好一副我见犹怜模样,但这样子在弱水河畔并不吃香,只会招来一帮无所事事妖怪的欺负。

    正好我又是爱打抱不平的,一见新来的被欺负,必然要站出来说两句话的,从前是如此,现在不仅要说上两句,还要打上一架才罢休。

    得了英雄救美的成就感后,我才方觉历寒的说法极其有理,技多不压身,自己变强才能得世间自在。

    含羞草见所有妖怪被我赶跑后,一脸感激抱着我说要报答我,我本想说不用报答的,但是见小妮子眼神坚定,我便觉太过拒绝人也不大好,遂应承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名字。”

    原来和我一样啊,我不由得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拍住小妮子的肩膀道:“我认识一个人很会取名字,不如我带你去见他!”我说的人自然是历寒。

    “真的吗?”含羞草红彤彤的小脸瞬间更红了几分。

    “真的,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呢,对了,我叫余映,你可以叫我阿映,也可以叫我阿余,还可以连名带姓叫余映。”虽然在我心目中,似乎只有历寒可以连名带姓地叫我,但我看含羞草甚是无害,觉得这特权也可以给她。

    “好,余映。”

    “既然叫了我的名字,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以后会保护你的,绝对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你!”说起来,我初从弱水河诞生时也遭受过欺负,所幸后来得了河神庇佑。

    我将含羞草带去见了历寒,异常得意地将自己如何英雄救美的过程渲染了一番,他却一句话都没说,看向含羞草,道:“你来作甚?”

    “我……我……”含羞草就是含羞草,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她说她没有名字,我就想着带她来给你讨个名字。”

    历寒听完就转身离开了,道:“不给。”

    含羞草的脸涨红了,我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安慰她等一会儿,我一定会让历寒同意帮忙想个名字的。

    我找到历寒,问:“不就是个名字嘛,你又不是没取过,再想一个怎么了?”

    历寒在闭目养神,闻言睁眼道:“我只给阿弱取名字。”

    “可是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你自己想办法解决。”说完历寒又闭上了眼睛。

    我虽不是胸无点墨,但到底没什么文采,这取名字的事儿,我也知道得寓意好,叫起来好听,写出来好看才行。

    所以,这事还是得历寒出马才行。

    一不做二不休,掀起袖子,我就准备把历寒扒了。“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今儿就将你扒了,扔弱水河里。”

    我的双手刚触及历寒的衣领,他就逮住了双手,道:“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答应我嘛。”我嘟嘴。

    “不答应。”

    被我骚扰得没法,历寒最终还是稍微松了口,起来写了十来个字,让我闭着眼睛抓两个字出来,算是我取的。

    我闭着眼睛抓出来的两个字是“千笑”。

    “好名字!”

    “你取的。”历寒强调了一遍,又道:“我不给除你之外的人取名字。”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

    当我捏着写有千笑二字的纸条蹦到含羞草面前时,她险些激动得哭了。“我有名字了,我叫千笑。”

    “嗯,千笑,千万一定要笑。”这话顺口一说,我竟觉自己选的字寓意尚可。

    那之后,千笑就每天都来找我,即便有时候我不在,她也会待上许久,我以为历寒会帮忙招呼,结果他对千笑的态度比当初对我还要冷淡,一言不发,也不管她要做什么。

    时间久了,弱水河畔的精灵偷偷告诉我,说那含羞草根本不是什么善茬,她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接近小和尚。

    “历寒那么好,有人想接近那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以为意。

    “哎呀,你个傻阿弱,你想想你好不容易才将小和尚调教成如今会说会笑的模样,她一刚成人形的妖物一来就想跟你抢人,岂不是很寒心?”

    “抢人?你的意思是她想把历寒从我身边抢走?”

    “好家伙,阿弱终于明白过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大家说的话在理,有人喜欢历寒,我并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是含羞草难道真的想把历寒抢走?

    不,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得回去告诉历寒,一定不要靠近含羞草,那会儿我忘了,历寒本就对谁都生人勿进的态度。

    当我冲到历寒处时,含羞草果然在一旁,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虽然他俩隔了很远,但我才管不了这距离远或近,飞过去就将含羞草拖走了。

    “余映,你干什么?”

    “你不准抢我的历寒!”

    “我没有。”含羞草还想辩解点什么,可是还没说出话来,眼泪就先下来了。

    我还是不准备心软,毕竟是牵扯到历寒的,于是又问:“那你说,你喜欢历寒对吧?”其实我早该看出来的,但是沉迷于修行,实在没有关心到。

    含羞草捂住嘴,不抽泣了,而后又点头。

    含羞草说:“余映你和他,男未婚,女未嫁,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就算你也喜欢他,你也没有资格来阻止我喜欢他。”这番话大约是我认识含羞草这么久一来,她说过最长的一段。

    “气死人了!”我抓住含羞草就是一顿攻击,用弱水将她灌了好几次,最后扔在了草地上,事后,我又觉得自己真是过分。

    “千笑”我想去把人拉起来,却被含羞草甩开了双手。

    我也不准备再去拉她起来了,只居高临下地说:“打你是我不对,你以后尽可打回来,只要你打得过的话,但是,历寒是我的,谁都不能抢,你也不行!”

    宣布完这一切后,我转身就碰见了历寒在不远处,面带笑意地望着我。

    糟了,历寒肯定看到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了,我顿觉气弱了。

    “打累了吗?”谁想他头一句问我的是累不累。

    “不累,她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那解气了吗?”

    我赶紧抱住历寒,“我不开心,她也喜欢你。”

    历寒摸了摸我的头,道:“不用为了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开心,反正,我又不喜欢她。”

    “你要说话算话噢。”

    “算话。”

    我牵着历寒的手晃悠,忽然又想起了含羞草,她似乎有些受伤,倒在那儿不知会不会又被其他人欺负?

    “怎么不走了?”

    “历寒,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刚才对千笑会不会下手太重了……”惆怅哎,枉我修行两千多年,结果竟冲动成这番境地。

    历寒道:“我倒觉你下手轻了。”

    “啊?”难以置信,这话是历寒说的,我望着历寒,见他一脸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修行进步吗?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帮我赶跑很多像含羞草这样的神仙妖怪了。”

    后来,历寒告诉我,他在阴间时,有太多女鬼骚扰他了,后来即便到了西天净土,也偶尔还是会有些精怪希望同他双修。

    “敢情你是想把我当刀使?”以前怎么没发现历寒这等心机。

第49章 鲜花着锦

    “你如果打不过,我当然会来帮你啊。”历寒笑得无害。

    “那要是你也打不过呢?”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虽我没多少见识,对历寒有多厉害,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历寒说:“打不过,还可以跑啊。”

    我:……

    有了含羞草的例子后,我对任何接近历寒的仙怪都多留意了几分,好在凤麟洲大部分人都算识趣,多招惹历寒几次,发现他冷若冰霜,也就失去兴趣了。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全然放心,总还是想寻个“长治久安”的法子才安心。

    我想到含羞草说的那话,你们男未婚女未嫁,为何不能喜欢?

    此话十分在理,既然你说我们男未婚女未嫁,那不如就婚嫁了吧。我找到历寒,说要娶他。

    历寒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巴,道:“你娶我?”

    “错了错了,是你娶我。”

    “怎的突然想起这茬了?”

    “我只有娶了你,才能告诉所有人,都别跟我抢啊。”我抱着历寒的胳膊,蹭啊蹭,我好喜欢他身上的气味,有花香,但又不腻人。

    历寒纠正道:“是嫁,不是娶。”

    “不重要,反正就是我要跟你拜堂!”其实在仙界是没有什么拜堂的说法的,都是我从人间学来的。

    仙怪们多数没有高堂可拜,不少个性独特的连天地也不放眼里,自然连天地也不拜。

    “你真想好了?”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当初在人间时,历寒确有答应过,只是后来他却食言了,虽然事出有因,可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觉得难过,那弹指几十天的光阴,毕竟是我的半生。

    历寒低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呢喃道:“我以为上次食言后,你再也不愿意了。”

    “没有的事。”我扑倒历寒怀里,继续蹭啊蹭,抬头时眉毛全乱了。

    历寒看着我的眉毛,伸手过来,轻轻将我眉毛抚平,他说:“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答应。”

    我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想到自己可以昭告全凤麟洲,小和尚是我的,我就乐得走路都在跳。

    “余映,你知道吗?如果成亲了,有些事和现在就不一样了。”

    我问:“什么事?你会不喜欢我了吗?”

    “不会。”

    “那你会受伤吗?”虽然这些日子,历寒并未表现出什么受反噬的样子,但我还是会担心。

    历寒摇头,“亦不会。”

    这我就纳闷了,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值得一说?”

    历寒轻咳了两声,道:“没有。”转而耳朵泛起微红,我以为自己生了幻觉,冷漠如历寒,还会脸红?

    我道:“你不会是紧张吧?我在人间时,见大姑娘出嫁都会如此,紧张又羞怯。”奇了,按理,紧张的不应该是我吗?然而我并没有。

    “该紧张的是你。”历寒轻轻拍我的脸。

    “为何该是我?不,我才不紧张。”

    谈论之后,我才渐渐想起历寒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要成亲,岂不就意味着要睡一起了?睡一起之后……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在人间时听过的一些闺房密语,似乎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跑去告诉河神,我想嫁给历寒,河神听了,意外地沉默,沉默了好久好久,才终于说:“我来给你们主婚吧。”

    “好耶,我这就去告诉历寒。”

    未待我起身,河神叫住了我,缓缓道:“既然决定了两人生死与共,以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要互相依靠扶持。”

    “我会的。”我会好好修行,保护历寒。

    “千金一诺,望你二人都不要做那背信弃义之人。”

    “好。”

    对于河神突如其来的严肃,我有些心慌,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回去告诉了历寒,历寒只是笑了笑,问我是否会后悔,我差点跳起来打人,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我是否后悔,也不知道当初我是为了谁苦等。

    “好了,不问了,来,让我抱抱。”每回我不开心,历寒就会张开他的怀抱,我趴过去,很快就心情平复了,深觉他是颗定心丸变的。

    成亲的那天,凤麟洲散去了多日的水雾,难得的迎来了一个艳阳天,我瞧着天高云阔,想象不出还有说什么事情可以比拟今日。

    没有任何人间的红绸喜字,也没有任何花轿鞭炮,历寒将凤麟洲所有的鲜花汇集到一起,化为了一件纱衣,为我披在了身上,他说所有花于我而言都只能是陪衬。

    脚边也铺满了各色的鲜花,我看着欢喜,捡了不少花藤,做了两个花环,一个戴到自己头上,一个戴到历寒头上。

    当然,历寒一开始是拒绝戴这等“女气”的花环的,但拗不过我,只好妥协,当他弯腰,让我给他戴上时,我大概笑得比那天满地的鲜花还要灿烂。

    河神大人到来时,我还在与历寒打闹,准确地说,是我一直在打闹,他在躲。

    “阿弱!”河神一声阿弱叫得我立刻规矩了起来。

    弱水河畔平日一肚子坏水,素爱捉弄人的精灵妖怪们今日也都很给我面子,我不知道历寒是不是私底下有威胁过他们,但大家都很热情,迎来送往,鲜花盈空,满目春风。

    那天,河神具体说了些什么话,我已然不能全部记得,就记得自己一直在笑。

    河神说完之后,给了留了一壶酒,他说平日不让我喝酒,但是今日例外,况且以后也用不着他管了,我捧着酒,很想马上打开喝,历寒按住了我手,道:“慌什么?”

    “这可是河神给的酒!我太开心了,他从来不让我喝酒的。”

    “就算不让,你不也偷偷喝过好多回啊。”

    “嘻嘻。”历寒说得不假,我还因此被罚到弱水河底面壁思过。

    历寒将我手里的酒收走,我疑心他是不是要藏起来,再不让我喝了,这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口头上说着什么都依我,实际上背地里小动作一波接着一波。

    “余映,我还有话跟你说。”历寒将我拉近了他身边,用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记好了。”

    我点头。

    “不管你以后是后悔也好,不悔也罢,我都不会放手了,你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历寒,他莫不是在担心什么?

    “听到了吗?”

    “听到听到了。”远处的精灵们还在欢腾,我只想加入他们,一起喝酒。

    “罢了,去玩吧。”历寒放开了我。

    我去找山鬼,希望他能将那箱珠宝还我。“怎么说也是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能当作送礼?”

    “不急,你这八字还没一瞥。”

    “你是瞎子吗?刚才成亲的是谁?”我指了指我自己。

    “成个亲而已,不能说明什么,他可以娶你,自然也可以娶其他人啊。”山鬼的声音幽幽的,于我如魔音灌脑,说话真是不中听。

    我找到历寒,非要与他约法三章,一不能娶除我以外的人,二不能嫁给除我以外的人,第三还没想好。

    历寒笑道:“这又是听了谁的蛊惑啊,要来约法三章。”

    “你管我,反正你不能。”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余映,你也得答应我几件事才行。”

    “你说。”我叉腰,心想别说三件,一百件都行。

第50章 珍珠

    “少喝酒,认真修行。”

    “就这?”

    历寒道:“对,就这,你都做不到。”

    这就有些尴尬了,历寒说得不错,这俩事的确不是太容易的事。“我尽力啊,尽力。”

    “不能只是尽力,答应了就要做到。”

    “今天这大喜日子,喝点酒没有关系吧?”

    历寒听了,似无奈,点了点头。

    的确,这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独饮呢,当我喝遍了来参加仪式的人后,就把目标转向了历寒,这家伙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我好奇他醉酒样子许久了。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我自己喝还不算,还非要拉着历寒一起喝。

    我说:“就喝这一天,今天过后,我一定听你的话,少喝酒,认真修行。”

    醉眼迷蒙中,我似乎看见历寒在笑。

    历寒知道余映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半眯着眼睛的娇憨,他从未见过。可能余映难以想象,历寒从前也是个酒鬼,想他一个集了地狱怨灵而生的人,什么恶习没有沾染过,也只有余映才会当他纯洁无暇,清心寡欲。

    余映在借酒装疯,一会儿跳上跳下,一会儿又玩历寒的头发,历寒也只是笑着纵容,任她胡作非为,直到屋子里一片狼藉。

    “历寒,真想岁岁有今日。”

    他以为余映生来乐天积极,几乎不会想到以后如何的事,这番却听出了一丝患得患失的感慨来。

    “只要你想,我们就岁岁有今日。”

    “你都没有陪我喝过酒,今天就破例一次嘛。”余映递了一壶酒到历寒面前,历寒迟疑了一会儿,余映的手却松了,历寒眼疾手快在酒壶落到地上前一刻接住了。

    看着余映笑靥灿烂,历寒眸色深沉起来,将那壶酒一饮而尽,可惜,余映半醉着,没能看到她心爱的历寒,酒量有多好。

    即便喝完了一壶酒,历寒也是面色如常,和面目潮红的余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历寒,我要抱。”

    “好。”

    历寒温柔地揽过歪歪斜斜的人儿,问:“困了吗?”

    余映嘟着嘴,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历寒瞧她的样子,似乎是真想睡了,正打算将人抱去床上,余映却抓着他的衣领,道:“你要陪我一起睡。”

    历寒笑了,轻声道:“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从前都是余映追着历寒跑,她喜欢他,喜欢扑到他怀里,也喜欢靠在他肩上,喜欢抱着他的手臂晃悠……历寒并非不想亲近余映,他只是怕太过靠近,会想要的更多。

    如今人就近在咫尺,还成了亲,余映头上沾的花瓣还在宣告着今天的欢庆,历寒伸手轻轻将她头上的花瓣一片片取了下来。

    这人的眉眼,历寒觉得好似头一回这么近的细看,甚至觉得他曾经见过的女鬼女仙,无人能比眼前人。

    余映却是一点不安分,顺手就抱住了历寒的脖子,她半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我要亲你。”

    历寒低敛了眉眼,抓住余映的双手,很快就反客为主了。

    早上醒来时,余映的酒还没有完全醒,迷迷蒙蒙地坐起来,看到历寒从外面回来,一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虾。

    “干嘛把自己蒙起来?”历寒伸手扯被子。

    余映想起昨夜的一切,酒便完全醒了,只敢缩在被子里当缩头乌龟。“你出去,我要自己待会儿。”

    历寒掩唇轻笑,道:“昨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

    “啊啊啊!”余映的叫声穿破天际,历寒也不忍让她难堪,果真就走开了,待余映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确认历寒已经不在屋子里时,才终于决定起床。

    为什么跟自己听说的完全不一样,余映的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昨夜自己开始拉着历寒喝酒的样子,其后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非常清楚,真真……有辱斯文。

    “太丢脸了。”余映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脸,可是,历寒为什么不阻止她呢,不仅不阻止吧,还谆谆诱导。

    没能完全消化事实的余映很是气馁,扑通趴到了案桌上,埋头想了许久,然而还是没有勇气直接面对历寒,只好化出弱水真身,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当然,这一切,历寒全都看在眼里,一汪弱水飘了出去,他的视线也跟了过去,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余映在弱水河畔的草地上,躺着思考水的一生。很快弱水河畔的伙伴们都围了过来,平日里常说的玩笑话,余映听来都觉脸红。

    “洞房如何啊?”

    “快给我们讲讲。”

    “一起睡有发生什么吗?”

    换了以前,余映一定侃侃而谈,可是现在的余映,的确像只缩头乌龟,闭着眼睛,谁的问题也不想回答。

    山鬼很应景地出现了,他在余映身边走了一圈后,便肯定地道:“看来成事了,那箱珍珠可以还你了。”

    听到珍珠二字,余映立刻睁开眼睛,她怎么忘了这事。

    “拿来吧!”余映朝山鬼伸手,山鬼扇子一挥,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道:“过会儿就送你住处去。”

    “你可要说话算话噢”

    山鬼佯装嗔怪道:“我何时不守诺言过?”

    “那好。”余映觉着自己在外面待太久了,今日的修行还没开始,是时候回去了,转身要离开。

    山鬼道:“阿弱,你下次成亲,我也给你一箱珍珠。”

    众人皆惊,问:“还有下次?”

    “说说而已嘛,一切皆有可能。”

    余映听了很是不爽,给了身后一群人一人发了一波弱水阵,让他们溺了好一阵。

    回去的时候,门口果然放着那箱子我许久以前输出去的珍珠,里面大大小小各种颜色都有,甚至还多了一些七彩珊瑚之类的宝物。

    当然,站在箱子旁边的还有历寒。“山鬼送来这个,说是你赢了打赌的礼物。”

    “对啊。”余映忙着清点宝物,没有注意到历寒的表情已经有些冷了。

    “那你能告诉我是同他打了什么赌吗?”历寒蹲下来,随意摸索着箱子里的珍珠。

    本来还是满脸欢喜盘点珍珠的余映,看到历寒的神色,笑容僵住了,道:“可以不问吗?”

    历寒随意抓起一把珍珠,他是个识货的,一抓就抓了那几个最罕有的种类。他道:“不问也可以,那我就把它们”

    只见历寒收紧了拳头,灵力的光芒已经闪现,余映赶紧抱住他的拳头,喊:“不要毁了,我告诉你就是。”

    其实历寒对于余映和山鬼打赌的事情心知肚明,但是他就想看看余映要怎么解释。

    余映抓耳挠腮半天,始终觉得无论如何说出来都会显得自己很不厚道,还有,她也担心历寒会不会生气。

    历寒靠在门边,笑意盈盈,余映总觉得此人此刻没安好心。

    算了,豁出去了,余映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这箱子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但是很久以前玩骰子输给山鬼了,我就一直想赢回来嘛,然后山鬼说,只要我”话到这儿就停了。

    “只要你怎么?”

    余映又深呼吸了一次,道:“只要我把你睡了,他就还我。”

    历寒听完,终于没忍住笑声,指着余映,道:“拿我当筹码,你可真行啊。”

    余映赶紧按下历寒指着自己的手,讨好地道:“那就是个意外,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么?”历寒佯装生气,甩开了余映的手。余映慌了,这小和尚不会真生气了吧?可是除了打赌,她平日里也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啊?

    “小和尚……”这回,余映没有叫历寒。

第51章 六界只此一个

    我叫了几声小和尚,他未理我,我又叫历寒,他还是未应答。

    “哎呀,我错了行嘛。”我扯着历寒的袖子,不让他走,他问:“错哪儿了?”

    “我不该拿你打赌。”

    “不对。”

    我纳闷了,不是打赌的事儿那是什么缘故?

    但以我的聪明才智,还是能够很快猜出历寒到底什么意思,道:“我不该打赌。”

    “算你明白。”

    果然回答正确,我立刻就望着历寒眉开眼笑起来,他本来板着脸,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成亲一场,历寒也就放了我一天的假,第二日开始,他还是拖着我去了山上修行,好在我也习惯了如此早出晚归,刻苦奋斗的生活。

    多亏历寒的指导和督促,后来我已经可以同历寒打上一炷香的时间不落下风了,但我对自己的能力认知并不算很清楚。

    “你这么用心指导我修行,我该不该称你一声师父呢?”我问历寒。

    历寒听了皱眉道:“我教你并不是想当你师父。”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快点变强,以后可以独当一面。”都说了许多次了,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可是,这天下太平的,似乎也用不着我天下无敌吧?”

    “余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真正天下太平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在六界的什么地方,都有暗潮汹涌。”

    我道:“所以,大家都还是该多念念经,静静心。”

    “那余映你怎么不念?”

    “我又不添乱,用不着。”

    后来历寒对我说,什么经书,佛法都是哄人的,顶多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而人心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他修行佛法数千年,谁料竟是这番看法,我有些刮目相看,这种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朽木不可雕也。

    历寒还说,他在佛界与在凤麟洲,其实并没有太大区别,无论是佛主讲经传道,还是河神授业解惑,于他而言,其实都是耳旁风。

    原来他从前在河神面前扮作优异弟子,虚心求道,都不过是虚晃一招。

    “可河神是真心待你的。”这一点,我确认。

    “真心不真心我不清楚,但他或许早就知道我并非求道而来。”

    我回想着以前一同修习,听课的时光,河神确实待小和尚不错,但有一点我也清楚记得,河神从未指出过小和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由此可以说明,小和尚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被指出。

    “以前我见河神夸你,我还嫉妒呢,觉得你不过就是会卖乖。”

    “那现在呢?”

    我擦了一把汗,大约又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于是趟到了草地上,欲作休息。历寒也趟到了我身旁,我将他的袖子扯到了脸上挡太阳。

    历寒拿开袖子,又追问:“现在如何呢?”

    “现在啊,觉得自己真是太小看你了。”

    岂止是小看,那简直是不是一般地小看,越是和历寒相处,我就越发觉得此人实在深不可测,不光是法力深不可测,过往的经历也深不可测。

    可无论如何,他终归是我的历寒,六界只此一个。

    闲来无事时,我会央求历寒给我讲以前在地府的事情,但是他总避而不谈,倒更愿意跟我谈佛界的事情,他说佛界的人都虚假得很有趣。

    虚假得很有趣?这形容可是让我好一阵琢磨。

    我问,既然佛界虚假得很有趣,那仙界呢,历寒有些不屑道:“仙界虚假得连趣味都无。”

    我一想,这不对,咱这凤麟洲不就是归属仙界嘛。“你的意思是,我也很无趣咯?”

    “余映,你又不是仙界的人。”

    “我怎么不是了?”虽然我还没有获得天界的正式仙籍吧,但也断没有将我归为妖类的理由。

    历寒摸着我的后脑勺,问:“当什么不好,非当神仙?”

    “神仙就这么不入你的眼?”我反问。

    “的确,六界之中啊,只有一人能入我的眼。”

    哟呵,那人还真是荣幸之至啊,可我不问也知道,历寒说的人是我。我道:“那个人名字叫余映,对吧?”

    “真聪明。”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聪明吗?”

    “为什么?”

    “因为我拜了历寒为师。”的确呢,与历寒待久了,我发掘自己不仅法力长进,脑子也灵光了许多,这莫非就是近朱者赤?

    历寒再次声明道:“我不当你师父。”

    诚然,我也只是说着玩的,并没打算真给历寒来个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跟着河神学法术那会儿我亦未称他为师。

    我道:“不当我师父,那你要当什么?”

    “你说呢?”

    答案我自然清楚,只是忽然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只管咯咯笑个不停,历寒捉住我笑得乱晃的身体,在我额间印下了一个吻。

    山鬼说回回路过我与历寒的房子,都能听到我在哈哈大笑。他问:“每天哪儿来那么多事让你笑的?”

    “你来与我们住一道就自然清楚了啊,当然你不准跟我抢历寒。”

    山鬼摇了摇扇子,道:“那和尚的确皮相不错,放眼凤麟洲难寻第二,但终归是来自阴司地狱,一身血债呐……”

    “血债又如何?那些事都过去了。”

    “阿弱,你可听过人间有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您操心嘞。”朝山鬼扔了一颗石子,他立刻闪躲到了很远的地方去,连喊:“近来法力见长啊,连我都要畏你三分了。”

    有些话,我可能当时不在意,但是后来却开始浮上心头,比如山鬼说的这番话。但我并不是担心历寒再杀生或别的,我只是担心世间总有业报。

    “你今天老是发呆,有什么心事吗?”历寒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才从山鬼的话中抽回思绪。

    “历寒,我忽然好怕你离开我。”

    历寒抿嘴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呢,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想起了以前你真身消散的事情,如果再发生,那怎么办?”

    历寒握住我的双手,道:“余映,你相信我吗?”

    我点头,“嗯,信。”

    “那我告诉你,只要余映不愿意历寒消失,那历寒就不会消失。”

    得了历寒保证,我悬起来的一颗心才放下有提了起来,毕竟历寒说过他不过是在饮鸠止渴。

    “你再胡思乱想,我可就不理你了。”

    还是历寒最后这番话惊醒了我,毕竟比起什么以后,我更担心现下历寒不理我了,说来以后终归遥远,而历寒就在我眼前。

    为了谨防我再胡思乱想,历寒甚至扔了一堆经书让我背,看着手中的一页页经文,我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初见小和尚时的境况,他也是每天看着经书。

    “你不是说佛法虚假吗?为何还让我背?”我抽出一本名为莲花忏的书,因为这本书最薄,遂我决定将它放至书本最上层。

    “对于我自然是虚假,对你,足够了。”

    我从历寒这话里听出了十足蔑视的意味,冷哼道:“佛主知道你这样吗?”

    他却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后回答我,说:“应当是知道的。”

    见我将莲花忏放到了最上面,历寒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他说:“你还知道先挑最简单的背。”

    “这莲花忏最利清心静气,当然,好处不止这一点,你好好背,我最近得离开凤麟洲一趟,数日便回。”

    说到这儿,我算是明白了。还当历寒是真要我清心静气,原来是自己要离开,怕我出去荒废日头,才扔了我一堆经书。

第52章 五浊恶世

    忘川尽头一片红霞,风过,掀起片片云烟,一滴酒掉落,卷起数点尘土。

    “听闻近日,她成亲了。”孟戈走到穆时州身边,顺手也将酒壶接了过来,仰头喝掉了剩下的一半。

    穆时州见孟戈如此豪迈,遂有些心疼酒,道:“你都给我喝完了,我喝什么?”

    孟戈将酒壶一扔,道:“我这不是怕你借酒浇愁愁更愁嘛。”言下之意,我可是为你着想。

    “他不是良人。”

    “他不是,那你是?”孟戈笑了,在她看来,历寒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穆时州也未必就能好上太多。

    穆时州咀嚼着孟戈话中的意思,会心一笑,但又心有不甘似的道:“你说她看上谁不好,偏生看上历寒。”

    “若是看上你呢?就皆大欢喜了吗?”孟戈勾起的嘴角,有一抹嘲讽。

    这时,八殿身边的黄鹂飞了过来。“孟大人,八殿请你过去一趟。”

    孟戈的脸色一僵,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穆时州有些幸灾乐祸,道:“怕是找你去问孟婆汤疏漏一事吧?”

    “别笑,你也脱不了干系。”孟戈回之同样幸灾乐祸的笑容。

    穆时州转而问黄鹂,道:“八殿独独叫了孟戈去?没叫我?”

    黄鹂点点头。

    “这就奇了怪了。”按理说,上次他与余映入凡间没喝孟婆汤一事,不仅是孟戈一人的责任,他身为判官,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还是别磨蹭了,咱走吧。”孟戈招呼黄鹂鸟儿随她离开,二人的身影很快就飘去了八殿阎王处。

    其实穆时州未喝孟婆汤便去投胎一事,八殿早有知悉,只是近日方才得空清理这些琐事,而那孟戈安的什么居心,八殿也是心知肚明。

    孟戈踏入八殿门口时,就一副有什么都来招呼的架势。

    八殿轻挑秀眉,道:“知道我为何找你来吧?”

    “废话不用多说,该怎么着怎么着吧。”孟个摊开双手,转了两圈,彼岸花从手腕间开出,伸了两朵到八殿眼前。

    “你倒是干脆。”八殿一弹指,泣血般鲜红的花瞬间化为飞灰。

    这种疏漏在阴间诸多的事务中,并不算什么大过,但是赏罚分明,才是阎王该做的事。

    按规矩,孟戈故意漏掉了两个该喝孟婆汤去投胎的人,是要去人间历劫的,可这多半顺了孟戈的心意,她巴不得再世为人,去见见惦记了不知多少世的那个人。

    “送她去五浊恶世待两月吧。”

    孟戈本来还很坦然的,结果八殿偏不按常理出牌,遂道:“八殿,您这不合规矩啊。”

    “你得长点记性才行,我可放过你不少次了。”

    孟戈才明白,原来从前她浑水摸鱼干安排人去人间的事儿,八殿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

    五浊恶世靠近第十殿,这住在第十殿的阎王,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严苛冷漠不说,还有些暴躁。

    所谓五浊,指劫浊、众生浊、命浊、烦恼浊、见浊,皆世间的大烦忧,五浊汇集之处,怨气冲天,凄厉诡谲,寻常鬼魂去到那儿,势必灰飞烟灭,神仙去那儿,也会焦躁不安,头痛欲裂。

    去五浊恶世之前,孟戈去见了穆时州一面,意在提醒他,小心也被罚去五浊恶世。

    “你走了,那奈何桥的事交给谁呢?”

    孟戈道:“四大判官,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不多的是人可以交托嘛。”况这也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是八殿要操心的事。

    十殿阎王虽说各有分工,但阴差的调动,职位的变幻,却一直是八殿在统管。

    “不如我去申请替你熬孟婆汤如何?”

    “那也得八殿同意才行。”

    言外之意就是,八殿是肯定要处罚穆时州的,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

    “那五浊恶世实在悲戚,不如拿本悲华经去参悟参悟?”穆时州顺手就从书柜上抽出了一本经书,被孟戈一片花瓣击成了碎片。

    孟戈说:“你还是留着自己参悟吧,毕竟你可是相思成疾,烦恼比我多太多了。”

    五浊恶世已经许久没有迎来新的客人了,十殿看到孟戈的身影出现在天际时,还以为自己花了眼,那红白相间的影子很像是红白相间的阴司之花。

    “十殿,好久不见。”

    “孟戈?你怎么来这儿了?”十殿是个不爱出没的阎王,平日除了守着自己的五浊恶世,在阴间其他地方露面极少。见他最多的当属与他毗邻的九殿阎王,但九殿是个风流种,只喜往有美人的地方去,可知这十殿实在是十年难得一见。

    “我来领罚的。”孟戈说完,一跃,入了五浊之中。

    在孟戈之后没有多久,穆时州也来了,十殿有些惊奇了,道:“穆判莫不也是来领罚的?”

    话已至此,穆时州不问方知,十殿已然见过孟戈来了。

    “对啊,领罚。”

    “请吧。”十殿作出请的姿势,穆时州无奈摇摇头,也跃入了其中,就在半刻钟以前,他还真的向八殿申请去替孟戈这两月的职,显然,八殿并没有同意。

    孟戈与穆时州双双受罚后,判官之一的崔钰和蔚凝冬暂时接替了二人的职位,赏善司书昊本也想帮忙的,但是八殿考虑到他的柔善性子,遂拒绝了。

    奈何桥边换了一个身着水蓝纱衣的女子,少了孟戈眉眼间的风情,端得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女子旁边一直跟着孟戈的几个阴差,但这两月都需跟着这位来替职的罚恶司,听凭差遣。

    女子一边清点着亡魂,一边与阴差核实,道:“孟戈也真是太偷懒了,疏漏如此多!”

    阴差们都素知蔚凝冬与崔钰是四大判官中最不近人情的二位,本来就提了比以往更谨慎的心来当差,如今听蔚凝冬这么评价从前孟戈办的公务,不由得心头更紧张了。

    没一会儿,崔钰就过来了。二人就孟戈与穆时州受罚一事进行了深切交流。

    崔钰说:“穆判如此稳重的人,怎么会明知故犯?”

    “崔判难道没听说?阴间可都传遍了,说穆判此次带着记忆入凡间,是为了保护一位姑娘。”蔚凝冬比崔钰要更留意阴间的小道八卦。

    “姑娘?谁?”

    “据说是凤麟洲来的,具体是什么来头,这就不清楚了。”

    “还有这孟戈也是,这也不是第一次犯了,执念太深。”

    蔚凝冬晃悠着手边的三种彼岸花,一瓣一瓣的缓缓扯下,听崔钰说起执念,立刻接过话来,道:“崔判你的执念呢?”

    “若三殿还尚存一丝魂魄在世间,你能保证自己就不会像孟戈那样,拼尽全力去守护?”

    崔钰沉默了,蔚凝冬这话问到她了。

    蔚凝冬又道:“相较之下,穆判再有执念也不过一百年的世间,一百年以后,他又会忘记这些,重新寻找下一个女子。”换言之,孟戈那是生生世世的执着,只要念想还在,就难以了断。

    “话说回来,穆判也并非无启国人,为何有这百年轮回之命?”

    蔚凝冬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她也有几分好奇。

    但是二人沉思了一会儿,很快想到了同一个人赏善司书昊。蔚凝冬露出了很难见的笑容,道:“看来是时候找赏善司聊聊了。”

    奈何桥边的亡魂成群结队,蔚凝冬望着乌压压的一片,问崔钰:“崔判会不会相信,三殿或许就在这千千万万的亡魂中。”

    “何出此言?”

    蔚凝冬指着遥远的天边,道:“即便是灰飞烟灭的魂灵也能在忘川尽头留下红痕,何况他是阎王。”

    “我不会步孟戈的后尘的!”崔钰的一双红眸,充满了决绝。

第53章 无启之身

    无启国这方土地,在六界众多的仙山绝境中,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国人不分男女,亦不繁衍后代,几十万年来都是那些面孔,鲜少增减,并不是因为他们都长生不灭,而是死后埋入土里,百年后苏醒,如此往复。

    赏善司书昊本也是无启国中的一员,但是生了脱离无启国的心思,于是便脱去了自己的无启之身,离开无启国,四海游荡,后为大殿秦广王发现,带到了地府,任了判官一职。

    细算自己到阴间的日子,书昊甚至也记不清来了多久了,只是偶尔想起在无启国的岁月,还会觉感慨,六界之大,究竟也还是地府稍微有趣些。

    蔚凝冬到来时,书昊正陷入回忆中,没有察觉到。

    “想什么如此入神?竟我来了也不曾注意?”

    蔚凝冬就近寻了把椅子,拂袖坐下,煞有其事的样子。

    这罚恶司与赏善司所承担的职务一向是对头,好在书昊脾气好,倒也少有与蔚凝冬发生争执,当然,二人往来也谈不上密切。

    “稀客啊,凝冬今日不煮那孟婆汤了?有空来我处?”

    以书昊对这位判官的了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来此定不是为了闲聊的。

    “话说,你离开无启国多久了?”蔚凝冬比书昊到地府的日子要短一些,但是对于书昊的来头,她也还是有所耳闻的。

    书昊拿起手边一颗石子,不停地抛上落下。

    “我方才还计算着日子呢,发现过太久,记不清了。”对于漫长的生命来说,九万年与十万年大约也不是差别很大。

    “怎么突然想起问无启国的事了?”

    书昊印象中,已经许久没有人同他提过无启国了,那里的景色山川,连他自己也无多少印象了。

    “你能脱去无启之身,那可知有什么法子能变为无启之身吗?”

    书昊眼睛微眯,大约猜到了蔚凝冬的来由,八成是为了穆时州,众所周知穆时州乃一片海的化身,并非无启国中人,但却和无启国的人一样,百年一次轮回。

    “凝冬如果你想知道穆判的事,何不亲自问他呢?”

    “我要是能问到他,又何用来问你。”

    书昊抬起迷惑的眼睛。

    蔚凝冬道:“你没接到消息吗?他因为上回躲了孟婆汤去投胎,被八殿罚去五浊恶世了。”说完似乎还有些许的惆怅,上回穆时州如此罔顾规矩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倒忽然有点怀念。

    书昊笑了,道:“他这又是为了谁如此啊。”都说穆判严正公允,是位不会存私的大人,但书昊很清楚,他也不是没有存过私。

    “还能为了谁,心上人呐。”

    “看来凝冬你还是惦记着他啊。”

    蔚凝冬顿觉脸上不太挂得住,道:“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我惦记什么?”她和穆时州那段不长的情缘早在万年前就化为云烟了。

    “那何故一听他被罚就跑来问我了。”书昊看着眼前这位神情淡漠的女子,丝毫想象不出,她竟然与穆时州那样的人还有过牵扯,一个冷清,另一个也谈不上多热情。

    “我与他那点陈年往事,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他这些年,来来去去也不知换了多少个心上人了,你可有见我过问过一次?”

    书昊默认似的点了头,确实过往若许年,穆时州身边来来去去多少女子,他还不都是百年一过,重生后便将一切儿女情长忘得干干净净。

    蔚凝冬又道:“凡人不长情,神仙更是不长情,守着漫漫寂寥,多会晤几个有趣的人,实在情理之中。”说着,她脑海里闪过了几个模糊的身影,穆时州不过是其中之一。

    “我只不过是有些羡慕他那样的忘却,百年一过,一切又都重新来过。”

    本还笑着的书昊,听到这儿,轻皱起了眉头。“那样有何好的,爱过的,欢喜过的全都消散。”

    “可像孟戈这般执念,就好了吗?”蔚凝冬换了个坐姿,道:“还是说正事吧,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无启国以外的人获得无启之身?我越发觉得那还真是桩幸事。”

    凡人受生老病死之苦,虽然百年以后依然忘记前事,终归芸芸众生皆苦,可在无启国,人们不会衰老,从土里重生后,除了记忆不再,修行法力都还尚在。

    “莫非凝冬你想变成那样?”

    蔚凝冬先是摇头,又是点头。“我比较想让孟戈那样,她这般执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此话一出,她又变成了一心为公的判官,孟戈多次故意疏漏未喝孟婆汤的人去投胎,实在令阎王有些头疼。

    “近日接手孟戈的事务,发觉疏漏实在多。”

    身为地府的罚恶司,除了圈点凡人之罪恶,对于神仙犯错也是一样的敏感。

    书昊明白蔚凝冬是在说笑,毕竟就算她想,孟戈也未必想。

    “我只隐约记得在无启国,有一条河叫忘忧河,喝了那河里的水,凡人也能变得同无启国人一样,但神仙喝了会怎么样,却是不知。”言外之意,穆时州可能是饮了那忘忧河水,也可能不是。

    “忘忧河是吧。”

    蔚凝冬得了这一线索后便片刻不停留地离开了,书昊思索着蔚凝冬此番来意,难道她真的打算去取了忘忧河水,将那些个执念太深的人都变为无启之身?

    两月后,五浊恶世外趟了两个一身是伤的人,一人是奈何桥边赠予孟婆汤的孟戈,另一人是四大判官查察司。

    穆时州捂着胸口坐起来,看到旁边躺着的孟戈,也顺手扶了一把。

    “五浊恶世真不是神仙待的地方。”孟戈看了一眼身后,在那里待两个月,无异于下了一回十八层地狱。

    穆时州深以为然。

    孟戈道:“你怕不是第一次来吧?”

    “是听说我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你也知道,我哪里能记得呢?”

    “也是,你还能记得自己是察查司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又不是那无启国人,还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他虽然与无启国人有着类似的宿命,但归根到底不是无启国人。

    “可是你忘了蔚凝冬。”孟戈言辞尖锐,道:“不止蔚凝冬,还有很多人。”

    穆时州露出头疼的表情,怎么好端端提这茬,他也无从反驳,毕竟那是事实。“还是先疗伤吧。”

    孟戈的修为稍弱于穆时州,自然也伤得更重一些。但五浊恶世对人造成的伤害不仅是因修为而异,也因红尘执念而异,孟戈的俗世之念更重,自然也就注定了她会伤得更多。

    半个时辰后,穆时州已经恢复了不少,孟戈还显得有些虚弱。

    蔚凝冬来带走了孟戈。“接下来还是我带孟戈去疗伤吧,穆判不妨回去好生休息。”

    穆时州见蔚凝冬过来,想起了孟戈方才的话,都说他与罚恶司有段过往,但他看着眼前这位清霜白雪似的人儿,一丝波澜亦无。

    他对着五浊恶世的方向,耳边响起了书昊许久以前说过的话,书昊说:“无启之人会将前尘往事尽忘,你穆时州倒好,最是伤人,别的不忘,将真情抛得一干二净!”

    听闻自己爱过的女鬼女仙可以从地狱第一层排到第十八层;听闻自己的风流事丝毫不比四殿、九殿少;听闻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听闻故事里的人都风情万种,过眼云烟;听闻……

第54章 三魂

    北斗星宿内星光环伺,廉贞星君收起施法的双手,他对面坐着的正是暂时离开凤麟洲的历寒。

    “多谢。”

    玉衡掏了掏耳朵,道:“没有丝毫诚意的道谢。”

    “呵,那廉贞星君觉得如何才有诚意?”历寒整理袖子,心不在焉地问。

    “罢了,我就从未指望过你会真心道谢,这啊,都是我欠你的,谁让你当初救了我一命。”

    玉衡想起那还是历寒还在当和尚时候的事,若换了其他时候,历寒多半会见死不救,那才符合他的本性。

    三天前,历寒也是如多年前从人间回来那次一样,受着严重的内伤来北斗星宿找他,北斗星宿集天地纯灵之气,六界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适合疗伤了。

    想到这儿,玉衡有时难免会怀疑,历寒仿佛是算准了后来的遭遇才顺手救他一命的,好让他欠下这难以偿还的救命之情。

    “你这次来得及时,不比上回严重。”

    历寒清楚,上次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应对反噬的能力,纵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却还是有些自信过头,说到底,那终归是与佛法冲突的反噬,并不是与其他。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化解这反噬?”

    “有啊,离了那弱水。”廉贞星君说完又笑道:“当然离开了也没有什么用,除非你去喝碗孟婆汤。”

    “一堆废话。”他若是将往事尽忘,八成会落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下场,毕竟这六界想杀他的人何止千百。

    许久,玉衡又想起什么来,欲言又止。

    历寒不大耐烦,道:“想说什么一次说完。”

    “你也知道,世人都有三魂七魄,这七魄缺了些仍可存活于世,但三魂则缺一不可,天魂、地魂、命魂,最要紧的命魂系关生死宿命,你应当清楚自己所受到的反噬乃在命魂上”

    历寒没等玉衡说完,便打断了他。“不用说了。”

    “看吧,所以我觉得没有说的必要。”玉衡有些无辜的瘪嘴,他当然清楚,要拿弱水来替代命魂,历寒是绝不会同意的。

    历寒召来鸿鹄,在它耳边低语了一阵,意思是让它回凤麟洲去看看余映。玉衡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轻叹,“不过离开几日而已,都要派只神兽回去照看,看来那弱水果真是他的克星。”

    一旁的天玑听了,道:“那你的克星又是谁?”

    玉衡立刻把眼睛瞟向了别处,说:“那谁知道呢。”

    “我可听说地府四大判官之一的察查司也因为那弱水而受罚了,一同受罚的还有孟戈。”

    玉衡笑得意味深长,说:“我早说了,那弱水不仅是弱水,还是祸水。”他生了要看戏的心思。

    天玑凝眸,忆起很早的一桩旧事,那会儿无启国出现了一位野心勃勃之人,引忘忧河水将无数的凡人变成了无启之身,再将那些人经炼狱铸成供自己操控的兵卒,一时间,仙境变得犹如地狱。

    当时有位籍籍无名的海上仙者站出来,以命魂为载,将忘忧河吸到了干涸,为荡平无启国之乱贡献了不小的力量。

    天玑问玉衡,是否还记得这桩旧事。

    “当然记得,那位救无启国于水火的仙者就是后来的判官穆时州。”

    天玑道:“但穆时州却因此得了忘忧河的神力,不得不百年一次轮回,不知伤了多少仙女鬼女的心。”

    说到这儿,玉衡越发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笑眯眯地看着天玑,说:“这历寒要平反噬须得弱水之身替命魂才行,而这穆时州若想免了这忘忧河的影响,也是须得弱水之身替命魂。你说有意思不有意思?”

    “偏偏这二人又都钟情于弱水。”

    玉衡直呼有趣,天玑看着他哈哈大笑,也有些受感染,微微笑了笑,不过她却以为,最终怕不止是看出戏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在阴间,刚恢复好的察查司被发现消失了。

    此前,崔钰正好要过来交接任务,结果找遍察查司的房子都没有见到人影,而且掐指一算,察查司很可能都不在地府了。

    找不到人把崔钰给气到了,当然,她很容易被激怒,于是一身火气冲去找蔚凝冬,刚好蔚凝冬在给孟戈疗伤,她不得已又等了一会儿。

    孟戈、蔚凝冬二人看崔钰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异口同声问:“这又是谁惹你了?”

    “穆时州!他回来不等我交接,就跑出地府去了!”此番,崔钰对穆时州兢兢业业的好印象算是彻底下滑了。

    孟戈摊手道:“意料之中,他心上人成亲了,怎么说也得去看看才能死心。”

    蔚凝冬道:“我当什么事儿呢,反正那些活儿是他察查司的事儿,今日不弄完,改日有的是他忙的,你啊,就别管那么多了。”

    崔钰一拍桌子,道:“我才不屑管他的闲事!但若地府个个阴差都像他那般,随心所欲,那还了得?”说到阴差随心所欲,崔钰的视线立刻看向了孟戈。

    孟戈不乐意了,叉腰道:“你是在说我吗?”

    蔚凝冬眼看架势不妙,立刻打圆场。“二位着急上火,干什么呢,有什么不满的去阎王那儿说好了。”

    顿了一会儿,蔚凝冬继续说:“都去去去,去找八殿,看是把穆时州再扔五浊恶世,还是把他关地狱里去。”

    面对眼前这二人,蔚凝冬感到一阵头疼,这崔钰和孟戈,几乎是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

    崔钰厌烦孟戈的随心所欲和执迷红尘,孟戈也厌烦崔钰的暴脾气和处事严苛。

    在阴间,几乎有了一个说法,宁可分别碰上十个崔判或孟婆,也不要同时碰到她二人。

    崔钰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孟戈正撩起袖子,预备打一架。

    见崔钰走后,蔚凝冬便一脸嗔怪地走过来将孟戈的袖子放下,道:“你们俩,是一天不吵得我头痛,一天不罢休是吧?”

    “明明是她先吵的!”

    蔚凝冬变出奈何桥的过往名录,道:“你若是好好按规矩办事,她哪儿来那么多理由指责你?”

    “你看看这上面,疏漏了多少人?也不知你是存心还是故意。”蔚凝冬将名录扔到桌子上,她其实也不满孟戈的随心所欲,但她毕竟脾气稍微比崔钰好些,不会一上来就拍桌子。

    孟戈自知理亏,也是见好就收,没有再言语。

    蔚凝冬接着又说起去找书昊的事,说那无启国中有一条忘忧河,凡人喝了便可以同无启国人一般,生生不息。

    “你为何不去试试呢?”

    “我试?我又不是凡人,若是为了忘记,这儿有的是孟婆汤。”孟戈一时间没有明白蔚凝冬话里的意思。

    “当然不是叫你亲自去试啊,那个谁不就是凡人。”

    孟戈知道蔚凝冬指的是谁,吃惊地看着她。

    “不用那么看我,我也不过是不想看着你再白白浪费力气,耗在他身上生生世世皆是徒劳。”蔚凝冬着实是好心,加之也看够了孟戈周而复始的安排人去凡间保护那个人。

    “可是无启国早就被结界包围了。”那是一个不仅流传在凡人口中的地方,在不少神仙之中,也只是流传,去过的人并不多,遑论其境况。

    蔚凝冬看起来有些无奈,道:“你还真动了忘忧河的心思,我也不过那么一说,可行不可行,你还得好生思量才是。”

    孟戈靠在窗边,想了许久蔚凝冬的话,无启国之人不死不灭,百年复生一次,一切都未变,唯一变的是前尘往事尽忘。

    听起来与凡人喝下孟婆汤没有多大区别,可是只要那人入了无启国,得了无启之身,便再也不用受生老病死、颠沛流离之苦了。

第55章 没有如果

    历寒说外出几日便回,但他走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想他了。我遵照着他的话,勤加修炼,但一日下来,第二日就没劲了,果然还是得他陪着,我才有精神。

    凤麟洲的一帮精怪一见历寒不在,便常常来寻我,我寻思着既然答应了历寒要少和他们鬼混,也就不怎么积极加入他们的玩闹。

    “阿弱,山鬼堵了一个外来的神仙,长得可俊了,不去看看?”

    “俊?能有我们历寒好看?”我摆明对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你随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话成功说动了我,我倒是很好奇那人长什么样,不过不管怎么样,在我心中,历寒才是第一。

    我穿过人群,冲到山鬼背后,他正围绕着这位所谓的外来客上下打量。

    只当是谁呢,原来这位外来客是穆时州。

    只听山鬼说:“穆判官来咱凤麟洲所为何事啊?”

    时州有一瞬的恍然大悟,似乎没想到这山鬼是认识他的,不过他对此也不是太惊讶。

    见我出现,时州立刻将视线投向了我,山鬼也顺着转身,看向我,又是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来找阿弱的。”

    “时州,你怎么来了?”

    历寒不准我去阴间找的人,如今倒自己出现了。

    “噢哈哈,就来看看你,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他看起来有些局促和憔悴,不像我记忆中潇洒自在的样子。

    山鬼看看我,又看看时州,说:“历寒这几日不在,你不用紧张。”

    我一个头两个大,山鬼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这几日,阿弱无聊得很,不如你留下来陪陪她?”山鬼的声音飘远了,其他精灵妖怪也跟着散去了大半,剩下少数在原地围观穆时州。

    我走近穆时州,却发现他避开了我的视线。他说:“最近可好?”

    “甚好,你呢?”

    “我也还好,还好。”

    不知为何,交谈忽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莫名的气氛叫我有些不舒服。我问:“真的好吗?你看起来分明精神不济。”

    时州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过些时日就好了。”

    “是否受伤了?”时州这情形,实在有些像大病初愈,我想起以前历寒遭受反噬恢复后的样子。

    “小伤,无碍。”

    他似乎很想避开这个话题。

    我想拉他回屋里坐坐,或者四处走走,但刚一伸手,忽然又想起,历寒曾经的话,他不让我随意拉别人的手或衣服。

    于是,手至半空,又收回。

    “时州还没来过凤麟洲吧?难得来一趟,我带你四处看看?”

    “好。”

    好像是头一回当向导,我对凤麟洲的一腔热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全都倒给了时州,希望他也能对这个地方有无尽的欣赏。

    他一直听着,偶尔微笑点头,全然不似以往健谈。

    我有些关心,便问:“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呢?”就我一个人在这儿滔滔不绝。

    “因为,我今天只想听阿弱说话。”

    时州忽然这么深情款款的样子,叫我好生不自在。他又问:“历寒去哪儿了?”

    “不知道。”

    “他没告诉你吗?”

    “他说几日便回,我便没问,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对你好吗?”

    “很好呀,每天陪我练功,还给我做好吃的……”我真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过来,历寒的好,尤其是和初识时的态度比起来,真真天壤之别。

    “那就好,如果以后他对你不好”

    时州话未完,一道白光照射了下来,我抬头,发现是鸿鹄的身影。“可能是历寒回来了。”

    我跑到河边,等鸿鹄降落,但是找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历寒的身影。

    “历寒呢?”我问鸿鹄,但是鸿鹄拿翅膀抚了我两下就又飞走了,走前告诉我历寒还有两日才回。

    我摩挲着手腕上的鸿鹄之羽,有些失落。

    “历寒没跟着回来?”时州这才走了过来。

    “鸿鹄说还有两日。”

    我收回思绪,想起时州方才未说完的话。“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如果历寒对我不好就怎么样?”

    “如果”时州说到这儿又停住了。

    我笑道:“没有什么如果啦,他不会对我不好的。”

    时州听了愣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时州道:“阿弱,我该走了。”

    “不多待会儿?茶都没喝呢。”我是准备回去煮点茶来喝的,待客之道,岂能连杯茶都不给喝。

    “不了,我再待下去,有些人怕是该回来了。”

    他说的是历寒,我明白,但我不明白的是,历寒为什么不待见穆时州,即便我再三重申过,如果不是时州,我可能都拿不到地狱昙花,甚至也救不了他。

    送走了穆时州以后,我又将那些佛经翻了出来,其中那本莲花忏,我还未完全背熟,每次背佛经,我就会想起历寒以前还是光头的时候。

    他每日对着一大堆经书,难道不厌烦吗?我是很快就会厌烦的。

    百无聊赖,我开始翻腾历寒的东西,他的衣物很少,实在算多的要数书了,而且其中有不少书都是我看不懂的,上面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当然我也很少见他翻过。

    但我后来发现的东西,却让我开始后悔起自己翻箱倒柜的行为了。

    我在书柜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本布满名字的册子,上面有不少名字被红色颜料划掉了,但还是能够看出名字是谁,其中有些名字我是听过的。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将所有名字都重新梳理了一遍,梳理出了那些我知晓的人名,果不其然,划掉的名字都是已经死去的人,而没有被划掉的,都健在。

    许多人都同我讲过,历寒曾经纵横地府,杀人不眨眼,连十殿阎王中的三殿都是因他而死,我从未太在意,可是当看着手上成摞的名字,我却有些后怕起来。

    但真正让我感到后怕的,是因为我在名录上看到了穆时州的名字,除了穆时州,穆时州的名字在比较后面的位置,大约是后来添上去的。

    “你在看什么?”历寒不知何时回来了,吓得我手一抖将书册落到了地上。

    鸿鹄明明说过他还有两日才回的,如今这才一日都不到,我着实没有料到他会晚上回来。

    历寒缓步走到我面前,弯腰又将名录捡起来,平静地放回书架原来的角落。

    “不就是提前回来了而已,看把你吓得。”

    “我……随便看看。”

    “这些书不适合你看。”

    我对历寒的话产生了很大的疑惑,问:“刚才那册子上为什么那么多人的名字?”

    “你真想知道?”历寒将我按到了椅子上,凝神注视着我。

    “想。”

    历寒忽然咬住我耳垂,用了一种极为轻忽的语气在我耳边说:“因为他们都是已经死去或者即将死去的人。”

    我立刻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历寒双手桎梏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他今日的气势,让我觉得害怕,也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去翻那些东西。

    “我不过离开几日,穆时州就眼巴巴地跑来找你,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历寒毫不掩饰他对穆时州的杀意,让我顿觉心惊肉跳,连忙道:“他只是路过来看看”时州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

第56章 修行

    我以为历寒会大发雷霆,结果他平静地听完我的解释后,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别乱想,好好休息。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几回,还是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梗着,不一会儿,历寒也躺了下来,我撑起头,问:“你不会真的要杀时州吧?”

    “不会,再问你就别睡了。”

    “我睡,我睡。”我翻身一把将被子蒙过头,腹诽了历寒几句,心想我与时州清清白白,不知他到底计较什么。

    后来,历寒带我离开了凤麟洲,理由是不让人来打扰我修行。

    “等等,我去同河神还有山鬼他们告别一声。”我收拾好包袱后,才想起这头来,此去天虞山兴许好些年都不能回了,怎么说都应该告别一下。

    历寒答应了,却说山鬼没必要告别,因为他就不是个善类。

    于是,我最后只去了河神那儿,一来感谢他多年的关照,二来也保证自己会好好修行,绝不给他丢脸。

    河神说:“天虞山确实比这儿更适合修行,阿弱你本天赋不差,只是懒惰了些,以后可要勤恳才行。”

    “我会的,何况历寒会监督我的。”

    河神若有所思,问:“你可知他为何如此看重你修行吗?”

    “他说怕自己有朝一日保护不了我,所以我要变强才行。”这还真是一个我很不想提及的事儿。

    “其实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想了想,你也该了解了。”

    我一直都知道六界如我一样由弱水化身的精灵非常少,眼下甚至似乎仅我一个,但却不知道弱水之所以稀少除了因弱水为死水难以化形外,还因为其自身淹溺万物的属性。

    换言之,无论是邪灵还是善果,弱水都能将之淹没。因着这一天生神力,六界居心叵测之人,有太多都想操控弱水了,既可带走疾厄,亦可带走灵气。

    河神不说,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用处那么大。

    “以前我不让你出凤麟洲,也是为了保护你,你爱偷懒,法力不高,但至少在我身边,我还能保你不被外人所觊觎,但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我向河神保证一定努力修行,不让他担心,也让历寒放心。

    路上,我问历寒,是不是大家都想拥有弱水之力,历寒反问:“你从哪里知道的?”

    “河神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鸿鹄忽然加快了速度,我顺手抱住了历寒的腰。

    历寒却道:“都练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怕掉下去。”

    “我才不是怕掉下去,我只是怕跟你分开。”

    这话对于历寒似乎很受用,低头笑了。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历寒这个笑给骗了,快靠近天虞山时,他猝不及防将我扔下了鸿鹄背,然后整片天空都响起了我的惨叫声。

    当我运功施法重新飞到鸿鹄旁边时,历寒依然笑得如沐春风,他说:“不错,进步不小。”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在天虞山附近自由运用法力了。

    “你能不能提前说一下?我要是摔死怎么办?”

    “有我在,你不会的。”他看起来自信满满,但我还是有些生气,竟然就这样把我扔了出去,冷血。

    由于此前也在天虞山住过一年,再次来到这儿,我并不陌生,那个曾经住过的小木屋,一尘不染,对此我表示很惊讶。

    “有人来打扫过吗?”

    “我前些日子来过。”

    看来历寒是早有把我挪到天虞山的打算。鸿鹄回了这儿似乎也很开心,绕着山体飞了好几圈,我看着山下的惊涛骇浪,想起了曾在这儿学“惊涛”的场景,那会儿正经法术没学,一来就学了个禁术,害我也无处施展。

    天虞山附近的仙山倒是与之很不一样,生活了不少仙灵神兽,唯独天虞山,甚为荒芜。

    历寒说待过些年,我就可能将他们全收拾了。

    我听了,微微发抖,问:“我才不会滥杀无辜。”

    历寒笑了笑,道:“若是他们哪天要来杀你呢?”

    “那还用问,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说是这样说,其实我并未真正害过什么生灵的性命。

    “若是他们要杀我呢?”历寒又问。

    我道:“你会打不过吗?”

    “有可能啊。”

    “那我就将他们全部打到灰飞烟灭!”双手作剑,我学着历寒眼带杀气的样子,却把他给逗笑了。

    “你还是先打过我再说吧。”

    于是我与历寒从山顶打到山脚,再从山脚打到山顶……我能感觉到他在让着我,只使用了一半不到的法力,但是我这番折腾,却是累得不行。

    “今天先到此为止吧。”历寒朝我伸出手,欲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抓住历寒伸来的手,一跃而起,道:“你背我。”

    “来吧。”

    “嘿嘿。”我又是一跳,扑到了历寒的背上。其实我好喜欢这样靠着历寒,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花香,很快就可以睡着。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将我放到了床上,又有人给我擦脸,擦手,盖被子,总之再次来天虞山的第一天,我睡得很是安稳。

    翌日清晨,我醒来却不见历寒,只听得屋子外头一阵厮杀声。

    奔出门,空中围绕着好几只叫不出名字的神兽,历寒手执一把通体晶莹的剑,寒气逼人,已经将其中一只刺伤。

    另一边,鸿鹄正与重明鸟缠斗。

    “我来帮你!”

    我召来天虞山脚下的洪水,合以自己弱水之力,很快就将另外两只神兽困住了,我正仔细打量这些神兽的模样,还没等我打量完毕,历寒两剑就将他们砍成了重伤。

    但这并不是结束,历寒仿佛杀红了眼,没等我反应过来,眼前的神兽就化为了飞烟。

    鸿鹄与重明鸟那方,鸿鹄也占了上风,但是重明鸟明显比较狡猾,见形势对自己非常不利,便飞快地逃走了。

    天虞山的上空重复清明,历寒的眼睛才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手边提着的剑早已满是血污。

    历寒看向我,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想,我都没看完那些个神兽神鸟是什么样子,你就都给杀了,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我能有什么事。

    不过,亲眼所见一次,我才真正领会了历寒深不可测的法力。

    然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我再看向历寒手边的剑时,上面的血污却被剑身吸收了,随后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那剑……”

    历寒闻言,将剑化为蓝光,收入了袖中。

    “刚才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来这儿?”

    “他们是奉命来杀我的,可惜太高估自己了。”

    我绕着历寒转了一圈,发现他的确毫发无伤,甚至连一点血都没有溅到自己衣裳上,不由得感叹道:“你好厉害。”

    “那你想变得跟我一样厉害吗?”

    “想啊。”简直太想了,我双眼此时只有“崇拜”两个字。

    “那就好好修行。”

    “好啊,现在就开始吧!”经刚才一役,我筋骨得到了舒展,正想继续活动。

    历寒却忽然皱起了眉头,视线开始下移。“你去把衣服穿好再说。”

    呃……我低头,发现自己确实衣衫不整。“刚醒就听到了打斗声,急匆匆跑出来,哪里顾得上穿什么衣服。”

    “以后再有这种事啊,我没叫你出来就别出来。”

    “万一你需要帮忙呢?”

    “需要我会叫你。”

    我回屋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历寒,想杀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历寒却说,他也记不清,因为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从地府到天界再到魔界,甚至佛界。

    “佛家不是慈悲为怀吗?为什么要杀你?”

第57章 十里寒冰剑

    历寒冷哼,道:“什么慈悲为怀,都是惺惺作态罢了。”

    每回提到仙佛两道,历寒总说他们虚假,我是不太能够理解,只当历寒与他们有什么大过节吧。

    想想历寒以前在阴间的所作所为,会树敌众多也是情有可原,若非他法力无边,应当早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我寻思能派重明鸟过来的神祗,大约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我对历寒说,要好好学习法术,以后要保护他,他却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不知有无听进去。

    “对了,既然你说想杀你的人很多,那以前我怎么没见到过?”

    “因为以前来杀我的都在来的路上就被我杀了,今日你若迟一些醒,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所以,今日得见,还属我运气好?

    历寒在天虞山顶结了一个强大的结界,一般的妖物无法突围,所以偶尔我会在结界外见到一些伤痕累累的人,但是没等我上去关切几句,他们就被历寒一指头灰飞烟灭了。

    “也许他们不是来杀你的呢?”

    历寒道:“就算不是,打扰了你的修行,也一样该死。”

    想杀人就想杀嘛,非拿我作借口,当然这话我不敢说出来,只说:“你杀孽已经够多了,还是谨慎一些吧,万一杀到哪个不该杀的……”

    历寒一脸冷漠,道:“没有什么该杀不该杀,只有想杀与不想杀。”

    “可是你这样,只会仇家越来越多啊。”

    “担心我的话,就好好修行,以后帮我啊。”

    “我不滥杀无辜。”

    可是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矛盾之处,只听历寒说:“之前是谁说,如果有人要杀我的话,你就让他灰飞烟灭的?”

    “谁说的?我说的!”我只好承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历寒笑道:“所以,余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了?”

    我低头不语。

    历寒揽住我的肩,又安慰道:“其实也用不着你帮我,那些小喽很好解决。”

    “哦。”我还陷在方才自相矛盾的话中,思索不出个出路。

    弱水河神像许多神仙那样,最擅教人与人为善,心怀慈悲,我学到的自然也多是与人为善,但是历寒却给我灌输了一套完全不同的处事法则,先发制人,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随着我的修为上升,能发现的潜在隐患也与之剧增,但多数时候都是在我赶到之前,历寒就将人给收拾完毕了,一点活口都没留下。

    历寒说:“既然余映不愿意轻易杀生,那就都由我来做好了。”

    “我也不是不愿意,毕竟他们都想杀你,比起这些,我更怕失去你。”我抱住历寒,摸到他手臂一片冰凉。

    我问:“为何你每次出剑后,手都冷得像冰块。”

    “因为剑气在体内还未消停,过会儿就好了。”

    “就不能放它出来吗?”我摸着历寒的胳膊,实在冷得人,想来那是把厉害非常的武器,每回我看见它都下意识浑身哆嗦。

    历寒运气,很快手臂又恢复了常温,他道:“这是十里寒冰剑,乃一瓣地狱昙花所化,出鞘必见亡魂,所以不能随意放它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意思是拿出了剑就一定得杀人才可,对吗?”

    “也可以杀鬼。”

    这笑话,我可一点不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

    那十里寒冰剑虽然可怖,力量却很吸引人,我告诉历寒:“我也要有一把一样的剑。”

    “你是弱水,以水为器即可。”

    说着历寒手把手教我用弱水幻化出了一把与十里寒冰剑一模一样的剑,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水化之剑,并不非得出鞘必见亡魂。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那把剑都成为了我的武器,导致每回我与历寒并肩作战时,对方对于我的剑同样忌惮,殊不知我那剑,威力要小太多。

    天虞山着实荒凉了些,加之我修炼时四处糟蹋,日积月累,这里变得越发不像个仙境了,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该在这儿种点花花草草才行。

    “历寒,我想在这儿种花。”我指着屋外的一片空地,那里原先是有些杂草的,后来被我践踏得只剩泥土。

    历寒坐在屋顶草堆上,看了一眼我指的地方,道:“只怕还没等你种完,就全都败坏了。”

    “如果种了,我肯定会注意的啊,练习法术都离它远远的。”

    历寒知道自己就算反对,最后也会拗不过我执着,遂道:“那你想种什么花?”

    “昙花!”我指着历寒,历寒被我这一指,露出了复杂的神色,问:“你是要种我?还是种昙花?”

    “昙花。”

    “昙花一现,花期又短,有什么可看的?”

    “我不管,我就要昙花,你给我点花苗。”我飞上屋顶,将头靠在了历寒肩上,又闻到了花香。

    历寒揉了揉我的脑袋,道:“行,我给你种花去。”

    不得不说,昙花本尊出马,完全不用操心,当我看到屋外四处泛着蓝光的昙花时,沉醉了。

    可是历寒却拉住了我,不让我靠近。“这是地狱昙花,怨气很重,过几日就好了。”

    我朝前跨出的一只脚立刻就收了回来,这些花真可谓名副其实的可望不可及。

    “为什么不能种普通的昙花呢?”

    “过几日他们没有怨气滋养,就会变成普通的昙花了。”

    变成普通的昙花后也就意味着不能像蓝色昙花那样常开不败了,后来我见大部分花都收敛容颜,少有开放,又开始觉得凄凉了些。

    历寒说:“早就说过昙花无甚意思吧。”

    我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味,扭头看着他,果见一脸惬意。我道:“话说,我都没见过历寒开花的样子呢。”

    历寒皱眉:“我现在的真身可是你去取来的,哪里没见过?”

    “那不一样嘛,以前的又没变成历寒。”说着我就朝历寒伸出了魔爪……

    一般来说,真身即便同样是水,也会因修为变化而产生形态上的变化,所以,我相信历寒的真身经过他的炼化,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历寒反应快,躲开了我的“魔爪”,但我还是追着他满山跑,直到最后我累得跑不动了为止,他却一副轻松的样子,站在了我的面前。

    “累了吧?”

    “你还笑?”我瞪了他一眼,他笑意丝毫没有收住。

    我央求历寒,“你就让我看一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吧。”我想,应该会是朵全然不同的花。

    “那你可得拿东西来交换。”

    没想到,历寒今日却与我讲起了条件,我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什么可以换的。

    “小女子身无长物,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入您法眼的?”

    历寒忽然浮现一抹坏笑,环腰一把将我腰带抽走了。

    “流氓!”轻浮,真是太轻浮了!

    我赶紧抓住要散开的衣服,这光天化日的,历寒什么时候变得比我脸皮还厚了?

    历寒将扯过去的腰带在手腕上绕了好几圈,不怀好意地道:“小余映,不如你在我面前转两圈,我就给你看我真身?”

    转两圈,那衣服不就全散了吗?我咬牙切齿地看着历寒,恨不得在他笑脸上扇两巴掌。

    “滚!我不看了!”只抓着衣服就赶紧往回跑,脸上烫烫的,如今的历寒,实在愈发不像话了。

第58章 罗刹化身

    被戏耍后,我发誓三天不要理历寒,但是第一天他为了哄我就变回真身给我看了,蓝色诡异的光芒比以前更强烈,花瓣剑还能隐隐感受到十里寒冰剑的剑气。

    “余映,你别不说话啦,我这不变给你看了嘛。”他像个孩子,拉着我的小手指,我被他可爱的神情逗笑了,也就不再计较。

    其后,我与历寒在天虞山待了十年,偶尔也会回凤麟洲去待几天,但历寒似乎不大想回去,每次都是派鸿鹄跟我一起回去,但是鸿鹄又不擅言谈,我说十句,它才说一句,实在是无趣得很。

    通常我在凤麟洲也待不了几天就会很想历寒,然后又带着鸿鹄回天虞山去,有时候回去还能碰到历寒在收拾一些妖魔鬼怪。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这个问题我没有勇气去细想,真就如他所言,自己也记不清了吧,那本名册上写满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应当也只是一部分。

    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我也不想管历寒到底造了多少孽,只要我没看到,我就能暂时忘却。

    十年后,我有一回带着鸿鹄从凤麟洲回来时,却不见了历寒的踪影,印象中,他很少离开,也曾答应,就算有事要离开也会跟我说。

    我施法搜寻了整座天虞山,都没有历寒的气息,怪哉!

    我拍了拍鸿鹄的翅膀:“带我去找历寒好吗?你跟他这么久,一定知道他可能去哪些地方。”

    鸿鹄似乎有些犹豫,我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道:“虽然说他法力高强,没什么人能伤得了他,可是万一呢?”

    鸿鹄最终还是答应带我离开天虞山去找历寒了,我以为他会带我飞去什么其他仙山绝境,谁料把我带到了海上的阴间入口。

    鸿鹄化为很小的一只飞鸟,停在了我肩上,跟着我一起进入了阴间。

    说起来,阴间可以算是历寒的故里了,只不过他自己好像根本不在乎,而且阎王们似乎也下了禁令,不让他再踏足阴间。

    忘川河似乎与我记忆中有些不同,此时泛着红光,越往前,红色越深,直到一股血腥味窜入鼻腔。

    这里到底怎么了……

    天边忽然出现了重明鸟的身影,十年前它还偷袭过历寒,我清楚记得,鸿鹄看到重明鸟,一跃恢复了原形,但是转眼,重明鸟就化为飞烟了。

    这情形,我太熟悉了,八成又是历寒将重明鸟给砍了,好在那是洪荒之初就存在的上古神兽,就算死了,再过千万年还是可以重新复生。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当我赶到重明鸟消失的地方时,历寒的十里寒冰剑正穿过穆时州的身体。

    “不要!”瞬间,嗓子由于太用力仿佛被针扎了般疼痛。

    历寒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将剑抽回,那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凛冽姿态,给了我当头一棒。

    时州颓然倒地,我赶紧过去扶住了他,很快就浸了一手的鲜血。

    这时,我才发现,四周倒了一大片,或死或伤,其中包括一些熟知的面孔,比如孟戈,看起来伤得也不轻。

    “余映,过来。”历寒看着我,面色平静。

    我却已经听不进去了,下意识就施法想给时州疗伤,十里寒冰剑出鞘必见亡魂,我当时竟庆幸,好在周围已经有死去的人了,这样,时州大约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可是一施法,我才发现,十里寒冰剑真不愧为六界一大邪灵之剑,被刺中的巨大伤口,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止血。

    时州抓住我的手,缓缓地说:“阿弱,别管我了。”

    “不,你先别说话了。”

    历寒站在原地,又说了一声:“余映,我让你过来。”

    这时,一个身着灰袍的男子开口了:“历寒,你若现在收手,我们大可对你从轻发落”

    没等男子说完,历寒就开始冷笑,他将十里寒冰剑随意地扛到肩上,道:“二殿阎王这是骗小孩呢?说得好像那重明鸟三番五次来偷袭我,不是你安排的一样。”

    被称作二殿阎王的男子,看起来只是受了轻伤,他说:“你上回领着地狱十八层的冤魂作乱,我们已经对你网开一面了,如今还来,简直是忘恩负义。”

    历寒又是冷笑,道:“当时明明是佛主前来,我才收手放你们一马,如今被你说得像是反过来了一般,二殿可真会自欺欺人。”

    话音刚落,历寒又挥出了剑,剑气寒冷逼人,他说不介意今日血洗地府。

    听得我在给时州疗伤的手一抖,时州又抓住我的手,说:“阿弱,你不能再待在历寒身边了。”

    “你别说话。”我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有余力思考。

    时州道:“他本就是怨灵之气化身,杀人根本不分对象的,这些年不知又在六界造了多少杀孽,如今更是要血洗地府,万一哪天他对你……”

    “他不会的。”我笃信。

    时州急了:“你怎么能待在一个嗜血罗刹身边?”

    “你别说话了。”我施了个噤声咒让时州闭了嘴,也躲开了他焦急的眼神,可是心里却更乱了,手上的动作也更加慌张。

    顾着给时州疗伤,待我回头时,那方,历寒已经将二殿阎王的一只手踩到了脚下,其他几位本来伤势不重的阎王,如今伤势也重了。

    历寒慢悠悠地说:“我是先砍你双手还是挖你眼睛呢?”

    “你杀孽太多会遭天谴的!”

    只听一声闷哼,十里寒冰剑又直入了谁的心脏,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没曾想,这我第一次见二殿阎王,也是最后一次。

    这时一位浅蓝衣衫的女子,连忙对身旁的孟戈说:“赶紧去天界,趁你伤得不重,大殿可能也在那儿。”

    孟戈点头,迅速逃离了这场血腥的厮杀。

    历寒见孟戈要跑,立刻就将变出几瓣昙花飞了过去,那是十里寒冰剑的分身,杀伤力虽不如剑身本尊,却也难挨。

    我飞到了孟戈身后,那些花瓣也停在了我的眉宇间。

    孟戈回头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又继续逃了。

    历寒阴沉着脸,朝我走来:“你不该插手。”

    “你不能杀孟戈。”

    “她不该杀,那他呢?”历寒挥剑指向了穆时州的方向。

    “也不能杀。”

    历寒眯起眼睛,锐利寒冷的光线,吓得我一抖,却还是坚定地说:“他们跟你无冤无仇。”

    “可是他们都想杀了我啊。”

    “但……”我慌了,找不到什么话来接。

    历寒没等我说完就越到了另外一处,原来是一群阴兵压境,历寒没回头,道:“余映,你先回去,我收拾完他们就来。”

    接着整个世界陷入一片凄厉声中,我奔回穆时州身边,继续给他疗伤,可是手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好不容易,穆时州的血稍微止住了,我才停下来,却见他眼眶红着像很多话要说,我这才反应过来,将他的噤声咒解了。

    时州猛地抓住我的手,道:“阿弱,你看清楚!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那也是因为你们先想杀他。”

    “你这十多年,他都给你灌输了些什么东西?阿弱!”穆时州几乎要发狂了,我怕他刚治好一些的伤又流血,赶紧推开了他。

    “阿弱。”

    “啊啊啊!我不想听,别跟我说了!”我捂住耳朵,看着远方历寒嗜血罗刹的模样,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是那个历寒,不是那个温言细语,对我百般纵容的历寒,他手上沾满血腥和亡灵,他从地狱而来,身集万年怨气,一把十里寒冰剑,出鞘必见亡魂……

    我以为我真的可以坐井观天,视而不见的,我也以为我真的可以护短护到不顾大是大非……

第59章 杀戮

    “来,把手给我。”历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面前,朝我伸出的一只手,我坐在地上,几乎不敢抬头看他,我怕看到他眼里的杀戮与残忍。

    历寒见我没有反应,只得蹲下来拉我的手。

    “我们回家。”

    我挣脱了他的手,心跳在加速。

    历寒轻咬下唇,似在忍耐什么,我听到他收剑入鞘的声音,大概是就此休战了。

    他说:“余映,别怕。”声音温柔到我几乎又要落泪。

    “别怕,离开这儿就好了。”

    我终于找回了身体的平衡点,从地上爬起来,又看向时州,他眼里依旧焦急清晰可见。

    历寒漠然注视着时州,杀气半分未减。

    我对历寒说:“你答应过我不杀时州的。”

    “开口闭口,时州时州,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正要辩解,历寒却不由分说将我抓到了怀里,乘着鸿鹄,离开了地府。

    途中我听得九天之上一阵排兵布阵之声,历寒说:“来得还真是快。”

    孟戈去天界,为的是请救兵,想来救兵是已经整装待发了,我担心地看着历寒,可怜我方才还痛心疾首他的残忍,这刻第一时间想到的依然是他会不会有事,毕竟那是天兵天将。

    历寒将我放到天虞山的屋子里,结了个结界就离开了,临走前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轻柔地说了一句:“别担心。”

    “你不要关着我!”我砰一声撞倒在了结界上,而那方历寒已经远去,我只能干着急。

    跟着历寒修行了这么多年,他几乎教了我所有他觉得我应该掌握的法术,唯独没怎么教我结界术,所以,哪怕到了现在,我对结界的操控之力还停留在小时候。

    我怕历寒再杀了时州、孟戈他们,也怕他杀更多其他我不认识的陌生人。

    没想到没过多久,时州的鹿蜀却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鹿蜀冲破了结界。

    “你一直跟着我?”

    鹿蜀点了点头。

    “时州让你跟着我的?”

    鹿蜀又点了点头。

    既然结界已破,我也顾不上其他了,往历寒离开时的方向飞去,但是鹿蜀却咬住了我的裙子,不让我走。

    “你别拽着我啊,我要去找历寒。”

    鹿蜀还是没有松口,我琢磨它的意思,大约是想让我去找时州。

    “行吧,那就依你,先去阴间。”我放出了一捧弱水之灵,代我去远方查探历寒的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也能马上知道。

    我以为鹿蜀会带我去阴间,结果时州就在天虞山附近,他说自己受着伤,在天虞山没法运用法力,所以就派鹿蜀上去了。

    “历寒已经跟他们在忘川尽头开战了。”

    “他一个人?”不,我还是得赶过去。

    时州阻止了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他会受伤吗?他根本没那么容易受伤,天界派来的兵将已经折损一半了。”

    “我要去阻止他。”

    时州:“你觉得自己能阻止得了他?”

    “我……”总想去试试。

    时州:“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也许有别的方法。”

    我点了点头,时州将此番地府与历寒再生过节的事简单与我讲了一遍。原来,历寒自打脱离佛界后,就一直在四处杀戮。

    阴间不少人都是亲眼目睹过历寒的可怕之处的,尤其是判官崔钰和二殿阎王,他们亲眼目睹着三殿阎王灰飞烟灭,崔钰没法忘了这仇,一直与二殿商议着要给历寒一点教训,哪怕不能叫他死,也要叫他遭受痛苦。

    那重明鸟就是二殿派去偷袭历寒的,可是他们终究还是太低估历寒了,重明鸟也被斩杀,地府再次伤亡惨重。

    “所以,起因还是在历寒身上?”我望着时州,想那会儿自己脸色一定很难看。

    时州道:“我也以为他入了佛门,会真的修身养性,可是我们不该忘了,他终究是地狱昙花的化身啊!杀戮才是他的本性。”

    “你也看到了,他动起杀念来,根本就是另一个人!”时州抓着我的肩膀,声音也加大了几分。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我推开了时州的手,“可他终究是我的历寒啊。”

    时州闭上眼睛,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说:“我一定会阻止他的,你相信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你受伤了,就不要去了,我去找他。”

    “罢了,我还是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吧。”时州顿时像是浑身脱力一般,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我赶紧扶住了他。他却推说:“我没事,只是有些伤心。”

    时州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十多年前又突然大开杀戒吗?其实他在佛界那几千年,真的就像个佛门弟子,不仅不杀生,还偶尔会救人。”

    我摇头,突觉自己对历寒的了解实在是太少。

    “我听崔钰说,历寒一直在遭受佛法的反噬,所以她才会错误地以为自己能够杀了历寒,谁想到,即便是一直在遭受反噬的历寒,也能将她派去的‘杀手’灭得片甲不留。

    “可是后来,不知崔钰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历寒之所以看起来像完全不受反噬影响的样子,是因为他一直在制造杀戮。”

    我惊道:“你是说,他是靠杀戮来抵抗反噬的?”

    时州没言语,算是默认了。

    既然牵扯到反噬,那就与我脱离不了干系。“可是他会遭受反噬都是因为我。”

    不仅为我受了佛法反噬,还因此丢了半条命,死了一次。

    时州:“我真的怕他哪天对你下手,嗜血成性的人是没有感情的!”

    时州本想带我永远离开天虞山,可是我的执着似乎把他吓得不轻,他道:“早在你来地府取昙花之时,我就应该想到的,你根本不可能离开他。”

    “他不会杀我的,我确信。”这似乎是我唯一能够确信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笃定,笃定自己在历寒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你是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了头。”

    “时州,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去找历寒。”

    我叮嘱鹿蜀将时州带到安全的地方休养,便径自飞去了忘川尽头,河中的血流已经比之前更多了,这条承载着无数冤魂亡灵的河,自此以后,大约阴气更甚。

    “余映,你怎么来了。”历寒出现在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发现他衣服上溅了一些鲜血,可是一定睛又明白,那不是他自己的血。

    “他们呢?”我也不知道我说的他们到底包含那些人,大约很多很多。

    “他们?你说哪些人?”历寒头轻轻歪向了一边。

    “就是,他们啊,孟戈还有……”我急得瞬间忘了许多阴差的名字。

    历寒冷冷道:“没死。”

    我还想问点什么,历寒迅速飞到我身边,将我带出了阴间,只听他说:“我问你怎么出来的?”

    我立刻想起历寒之前的话,开口闭口,时州时州,你当我是什么人?于是有些窘迫。

    他也真是敏锐,似乎猜到了。“是穆时州那家伙带你出来的?”

    “不关他的事,是我要来找你的。”

    “噢?找我做什么?”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杀戮了”

    历寒听了,眉目更冷,我险些又哆嗦了,还是将话说了。“我都知道了,你是因为反噬才会这样的,可是这样太残忍了,一定有其他方法的,对吧?”

    “所以你是想眼睁睁地看着我死?”

    我没想到历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瞬间心如刀割。“我怎么会?!历寒若是死了,我会比死还难受。”

    “那你就别过问这些事了。”历寒似乎半个字都不愿意多提,决绝的样子从未有过。

第60章 自戕

    余映对历寒说:“可是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你杀的越多,来报仇的也会越多,我怕,我怕有一天”我怕有一天终会失去你。

    历寒不屑一顾道:“那就灭了六界,让一切重新来过。”

    她怔住,退了几步。

    “你乖乖回天虞山,等我回来,这样,我还能饶了穆时州和孟戈一命。”历寒顺了顺余映背后的长发,将鸿鹄叫来,送她回了天虞山。

    余映没想到,历寒会用穆时州的性命来威胁她,只好暂时妥协,回了天虞山,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忘川尽头血流成河的画面,历寒,到底杀了多少人。

    此前,孟戈慌忙跑到天界,禀明了原委后,天帝便立刻派了天兵天将到地府,大殿阎王和五殿阎王也匆匆赶回,谁料,历寒比数千年前还要难对付。

    北斗星宿的禄存星君天玑,刚好在天界听闻了孟戈所述的事实,赶紧回到北斗星宿,找廉贞星君玉衡,希望从他那儿得到一些解决的法子。

    玉衡听完,似乎一点不惊讶,道:“他果然还是选了最直接的法子来抵抗反噬。”

    天玑:“最直接的法子?杀人么?”

    玉衡点头道:“的确,他必须不断制造杀戮,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佛法反噬,可这样下去,他最终会成为一个什么东西……”

    天玑注意到,玉衡用了“东西”这个词来形容历寒,神情立刻变得非常紧张。天玑问:“最终会成为什么?”

    玉衡摇头:“我也说不准,但后果一定非常严重。”

    在二位星君谈话间,忘川尽头,历寒再一次大开杀戒,众仙家讨论着是否还是去请佛主来收了他,但历寒在将一众天兵打得七零八落之后,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历寒感知到余映出现在了阴间,所以去带她走了,他不能让余映被殃及,虽然余映眼下的法力已经可以对付不少神仙了。

    玉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带着天玑与他一道赶往天虞山。

    “历寒这会儿怎么会在天虞山?”天玑不是很明白玉衡的用意,按她的意思,应当是去找到历寒,兴许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玉衡叹气道:“天玑,你当真高估我与历寒的交情了,我二人贸然前去,只有被他斩杀的份。”

    天玑难以置信地看着玉衡。“那我们去天虞山做什么?找弱水?”

    “弱水怕是也被他限制了行动。”玉衡虽与余映接触不多,但他却晓得,那是个一看就心软善良的女子。

    “现在能阻止历寒的只有弱水了。”

    玉衡一边计较着要如何同余映说明情况,一边又计较着怎样才能不让历寒知道,如果他知道自己去找了余映,多半会杀了他。

    余映在天虞山顶左右徘徊,不断放出弱水之灵去打探情况,但是什么有用的情况也没有打探到。

    当廉贞星君与禄存星君出现在天虞山上空时,余映心中生出了不详的预感,想起上一回玉衡在阴间入口处等她时,就没带来什么好消息。

    三人在屋外的石几旁坐下,玉衡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来意,余映默不作声。

    良久,余映才道:“你以为我没试过阻止他吗?结果还被他威胁说要杀了时州。”

    天玑道:“穆判怎么说也算是他半个救命恩人,他怎么能?”

    余映抬手,道:“忘恩负义什么的,现在都不是最要紧的,如果没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法子,你们就算找我,我也一筹莫展啊。”

    其实她方才已经想象出了天地大变的模样,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千古罪人还是成为被复仇的刀下亡魂。

    玉衡见余映的语气,颇有破罐子破摔的趋势,这可大大的不妙,如果眼前这个对于历寒来说最重要的人都不打算出手,那真的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了。

    余映想了想,道:“你们怎么不去请佛主呢?”她本想着佛家慈悲为怀,即便愈加惩戒,也不至于会要了历寒的命。

    玉衡:“佛主圆寂了。”

    什么?余映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佛主还会圆寂?”

    “就算是佛主,也是要渡劫的,只是不同于人间僧人,佛主圆寂后,还会再回来的。”

    “吓我一跳。”余映只怪自己对佛界之事知道得太少。

    玉衡看了看天边,皱起了眉头,时间不能耽搁了。

    “余映,我问你,如果可以让历寒不再遭受反噬,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余映想也没想,便道:“死也可以。”

    很快,余映就反应过来,问:“玉衡你有办法?”

    玉衡将弱水替换命魂一事细细地说与了余映,余映笑道:“还真的是来要我命的。”

    “你可以选择拒绝。”

    “可是玉衡你也知道,我是不会拒绝的。”余映看了看身后未开的昙花,觉得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它们开花了。

    一向潇洒泰然的廉贞星君见余映此番从容神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血。“余映。”

    “别说了,你告诉我,要怎么做吧。”

    玉衡与天玑商议出了一个计谋,要余映假装受伤,骗历寒回来,再趁历寒分心时封住他的法力,化出真身入他的三魂七魄,找到命魂所在,进行修筑之法,即可恢复他本来的命魂,只是,这样一来,余映也将命不存焉。

    为了骗过历寒,余映真给自己手臂来了一刀,吃痛不已。

    而玉衡和天玑为了不让历寒发现自己来过,于是隐匿气息,选择了暂时离开天虞山。

    历寒果然很快就赶回天虞山了,虽然知道可能是余映骗他的,但却还是回来了,回来一看余映捂着手臂,疑虑便消失了。

    余映假说是被个什么神兽所伤,自己打不过,历寒虽半信半疑却还是没有再问,替余映包好了伤口。

    “你不要走了,陪着我好不好?”

    历寒周身的杀戮气息还未完全散去,可想那外面的世界,是何其惨烈。

    历寒:“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以为自己演戏成功的余映,被这一问,忽然很尴尬,她的确不是太会撒谎,为了有说服力,都自己砍自己了,可为何还是没能骗过历寒。

    “我不伤害自己,你能回来吗?”

    历寒周遭的戾气瞬间散去,又恢复了余映从前熟悉的样子。他说:“为什么这么想,我会回来的。”

    余映忽然抱住历寒,几乎带着哀求的声音说:“能不能不要再走了,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我也怕自己会死,更怕你会死。”

    近来天地风云变色,地府经受重创,几乎已经将她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心击碎。

    历寒轻轻拍着余映的背。“我说了,不用担心。”

    “历寒,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说什么傻话。”历寒开始觉得余映的举止越发不正常。

    “我说如果。”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余映抬头,眼眶红红的,还是执着地问,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他会怎么样,历寒却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他就灭了六界,让所有人给她陪葬。

    “然后我再自我了断,去陪你。”

    余映本已经找到了可下手的时机,但听得历寒这一席惊天动地的话,吓得僵住了手,随即,她改变了注意。

    反正都要死,那就陪历寒做千古罪人吧,余映眼角滑过一滴泪,自己怎么那么糊涂,要牺牲自己去换历寒无尽的痛苦与杀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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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