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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冰封天虞山

    玉衡和天玑在附近等了许久,一面担心余映那边会不会出岔子,一面又担心历寒会不会因为失去了余映而变得更加狂肆。虽说在计划中,余映有说过要给历寒留下遗言,希望他别再与六界为敌。

    玉衡越想越觉得有些失算。“以历寒本来的性子,就是个执拗得叫人害怕的,恐怕知道是我们给余映讲了弱水补命魂之法后,我们也难逃一死。”

    天玑却是一副大义凛然,道:“如果牺牲我,能换回六界太平,那也值了。”

    “就怕万一,他不守余映的遗言啊。”

    说话间,天虞山升起了一道霞光,霞光所过之处,是一重新的结界,玉衡与天玑望着结界,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赶紧往天虞山赶。

    谁料在天虞山脚下时,竟然碰到了穆时州。

    穆时州道:“历寒把山封了,谁也进不去。”

    玉衡细看这结界,得知果然不是一般的结界,这等程度,怕是只有天帝佛主才能开启。

    与此同时,天虞山常年奔腾的洪水也结成了冰,三人绕山一周,发现鸿鹄也被封印在了寒冰中。

    神兽被封,有金盆洗手的意味,玉衡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难道历寒真的从此收起武器,不再制造杀孽了?

    穆时州间玉衡的神色很不寻常,于是开始追问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玉衡不得已只好将自己去找余映的事情和盘托出,险些被穆时州两拳打倒在地,天玑制止了穆时州,道:“如今还未见到历寒,余映是否已去,还未可知。”

    穆时州一腔火气无法发泄,只好垂在树干上,结果身后整片树林都倒了,他本重伤未痊愈,如今怒急攻心,内伤再次复发了。

    “你要救你的六界苍生,就自己去救!为什么要拉阿弱下水?她是无辜的!”穆时州一想到阿弱的笑脸,只觉内伤更重了。

    玉衡也有些失态,大声道:“她怎么无辜了?眼睁睁看着历寒杀戮重重,却视而不见!明知道历寒是什么人,还要纵容他为非作歹!”

    “她只是太爱他而已,只是太爱他。”穆时州摇着头,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天虞山。

    他稍微养好了伤,就眼巴巴地跑回地府,找了一圈不见历寒与余映,只有满地冤魂残骸,只好又往天虞山来,谁知却见到了一座冰封的天虞山。

    如今又被廉贞星君告知,余映可能已经不在世了,叫他如何承受?穆时州仿佛生来头一回尝到撕心裂肺的感觉,跌跌撞撞不知走到了哪处仙山。

    玉衡与天玑回到天界,禀明天虞山已经被封的事实,然而历寒和余映都不知所踪。

    天帝派了不少人前往六界查探二人影踪,一时无果。

    玉衡:“他也许是将自己也封印在天虞山了。”

    天玑微微点头,表示确有此可能,但找人的事情还得继续。“可我们查看过天虞山,没有见到历寒的身影。”

    “以他的修为,要想不被我们察觉,是很容易的。”

    言外之意,无论是把自己封印了还是离开了天虞山,要找到历寒,都非易事。

    穆时州离开天虞山后,兜兜转转到了凤麟洲,他还记得余映成亲后,他来凤麟洲看过她一次,不知道,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当穆时州再次徘徊在弱水河畔时,水中却忽然钻出了一颗脑袋,那正是多日未见的余映。

    “阿弱!”

    余映浮出水面,惊道:“时州!你怎么在这儿?”

    “你不是不是……”时州一时噎住了,不知怎么转述玉衡的话。

    余映跳出水面,一转身,化出了全部人形,她将时州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你伤势恢复得如何了?孟戈呢?有没有受伤……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不过你还是快些离开凤麟洲吧,万一历寒发现了,我们俩都要完。”

    穆时州下意识忽略了前面的问题,道:“我听廉贞星君说,你可能已经……”

    余映笑了笑,说:“我最后改变了主意,不救历寒了。”

    “为什么?”时州高兴之余又有些无法理解。

    “历寒说,如果我死了,他也会跟我一起死,所以……我就不救他了,我怎么能够拍拍屁股,一甩手,就让他去承受离别之苦呢。”

    穆时州觉得余映有些变了,同时又更加遥不可及了,她眼里闪烁着比以前更加豁然的光芒。

    “时州,你可不要告诉任何外人,我和历寒在凤麟洲噢,我不想他又被追杀。”

    “他”又不是打不过,时州本想如此说来着,可是看到余映的神情又顿住了,如果这是余映的意思,那他照办也罢。

    “我可是求了他好久,他才答应我不再制造杀孽的,我亲眼看着他将鸿鹄都给封印了。”

    “那他反噬怎么办?”

    余映摇摇头,又道:“他说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继续背着你杀人吗?”时州比余映见识过更多历寒屠戮众生的场面,所以更为忌惮。

    “你放心,我会看紧他的。”

    历寒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了余映背后,两人毫无察觉,冰冷的声音响起:“看紧谁?”

    穆时州见状,心里有了更多的思量,就凭历寒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二人身边,余映又有什么能力可以看住他呢?

    余映幽幽地回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历寒,你来啦。”

    历寒看向了穆时州,道:“我不杀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余映见势头非常不妙,赶紧拦在了历寒面前,扭头望着穆时州:“快走啊!”

    穆时州也不是分不清状况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后,马上就离开了,即便没受伤的时候,他都打不过历寒,何况现今。

    见穆时州飞远了以后,历寒才道:“你这样处处护着他,就不怕我生气吗?”

    余映道:“不会的,历寒对我最好了。”

    “可是,每个人都是有底线的。”

    余映一听,顿感不妙,抬头看历寒一双眸子泛着冷光,赶紧找补道:“我有分寸啦。”

    这人可真是小气,余映也就这种时候会觉得历寒让她头痛。

    余映小声的嘟囔,很快就被历寒听见了,扭头审视着她。

    历寒:“你又嘀咕我什么呢?”

    “我在嘀咕,历寒怎么这么好,这么英俊潇洒,举世无双,六界独有……”

    历寒每回被这种话一堵,就不再追问了,虽然知道那不过都是余映信口胡说的托辞。

    他只好宠溺地看着她摇头。

    余映说了一遍还不罢休,还非缠着历寒,倒了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历寒,我是说真的,没有人可以比得上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杀了穆时州,他可一直都惦记着你。”

    “他惦记那是他惦记,我又没惦记他,所以何必动怒呢。”余映见历寒不为所动,只好去亲他。

    历寒欲推开余映,道:“每回都来这招。”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余映忽然流氓上身,望着历寒,一脸坏笑,历寒知道她又要开始“作妖”了。

    离开凤麟洲的穆时州,目睹了余映还在世的事实后,心中多日以来的郁结终于消散,可是当想到余映和历寒在一起时,他的郁结又重新结合了。

    他看着余映爱历寒,每一步都像飞蛾扑火,每一步都在牵动着他的心。

第62章 罗酆鬼帝

    罗酆山已经很久没有迎来一位阴间官差了,自打北方鬼帝统一北方群鬼,治下罗酆山后,就脱离了阴间的管辖。

    于是,当罗酆山脚下守卫的鬼怪,见到这个忽然出现在罗酆山的判官时,都感到非常吃惊。

    北方鬼帝一位闭关,现只有鬼帝张衡坐镇,他听来人报说罗酆山来了位判官,意图求见,便猜测了无数可能,毕竟五方鬼域,现只有北方独自为政,不与众鬼来往。

    张衡:“可知来的是哪位判官啊?”

    “小的不知,也没问,他只说自己是判官。”

    “男的女的总知道吧?”

    “男的。”

    张衡对四位判官都还算了解,知道其中赏善司和察查司是男子,而那赏善司原来是无启国人,都没有性别可论。而另外两位判官,尤其是长着一双红眸的崔钰,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所以此番来的到底是赏善司还是察查司?张衡一时半会儿还猜不到,更别说估摸出来者的目的了。

    穆时州上回见北方鬼帝是万年前的事,再次来到罗酆山,这里不少地方都变了,不由得多环顾了几眼。

    张衡道:“穆判今日前来,不知有何贵干?”话语间,隐隐透露着警惕的意味。

    “不是公事,只是一件私事,想请鬼帝帮个忙。”

    张衡一听有些疑惑,堂堂判官,竟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不成。

    穆时州:“听闻鬼帝会一些奇门法术,不少人都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愿来此,希望与你交易。”

    说到这儿,张衡几乎猜到了穆时州八分的来意,眼中精光一闪,故作不知。“穆判消息很灵通。”

    “所以,我今天也是想与鬼帝达成一番交易的。”

    “荣幸,只是不知穆判有什么心愿要达成呢?”

    穆时州知道这北方鬼帝向来狡猾,此番他来,也是做好了会吃亏的准备,谁让某些术法,偏就北方鬼域才有。

    “无启国有一条河,叫忘忧河,喝了忘忧河水的人就能变成无启国的人,只是这条河后来被人用到了歪门邪道,我拿吸干了忘忧河的水,将它封在了三魂的命魂中。”

    这些事情,张衡早就知道,但他还是慢悠悠地等着穆时州将自己的想法说完。

    “如果贸然解除封印,任由忘忧河水流入大海,那水过之处的生灵会受到何种影响,实在很难说。”

    张衡捋了捋胡须:“如果忘忧河蔓延所有湖海山川,那意味着所有生灵都将失去性别,不再繁衍生息,穆判果然是心系苍生。”

    “不知道鬼帝这儿,可有什么法子避开这一后果?”

    “穆判想将忘忧河从命魂中拿出来?”

    “是。”

    张衡更加认真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判官,他承了忘忧河的神力,前面那么些年都未听闻要恢复神仙之身,如今……

    只怕是有了永远不想忘记的人。

    心下得出这个结论的张衡,面露笑意,果然天上地下,神仙佛道都难逃一个“情”字,只是他却有几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穆判下这样的决心?

    殊不知,不少人都羡慕他那忘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张衡将穆时州带到了一口井面前,那是五方鬼域中仅有的一口无底之井,不知何时出现,更不知会通向哪里。

    “这么多年了,想必忘忧河已经与你命魂真身交融到一起了,要想使它们分开,估计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什么代价?”穆时州问。

    张衡:“我的确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将那忘忧河抽离你的命魂,同时将那河封入鬼域的无底之井,只是到那时,你的命魂会残缺不全,痛苦将时常伴随。”

    穆时州闻言,稍微睁大了眼睛。

    张衡又说:“其实就算失去命魂也是可以存活的,只要你去找到弱水真身,来修补它。”

    穆时州的眼中,出现了更大的情绪波动,张衡蓦地揣测,莫非他已经找到了弱水?

    “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那是最好的办法了。”

    穆时州是不可能去牺牲余映的,但是如果命魂残缺,也意味着他的法力和修行会受限,届时他剥除忘忧河的初衷岂不就成了一场空谈。

    张衡见穆时州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施展禁术的机会来了,过往千万年不知多少人在他这儿交换了宿命死契,每一个交换的人都步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渊。

    另一边,地府元气大伤,积压下来的事务,全都落到了没有重伤之人的身上,孟戈忙得昏天暗地,奈何桥等待投胎的魂灵已经积压到了平时的三倍之多。

    为了歇口气,孟戈去找了赏善司来帮忙,一开始,书昊是拒绝的。

    孟戈道:“整个地府,就你最闲,你要是不过来帮我,我就告诉八殿,让她给你派点别的活儿!”

    书昊一听八殿,立刻就认怂了,毕竟如果是八殿亲自派活儿的话,他估计得忙到断气,八殿用人的唯一原则就是,不把人累瘫绝不是阎王。

    赏善司到奈何桥帮差后,孟戈终于得以在旁打了个盹。

    二人忙着忙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穆判去哪儿了?”

    孟戈下意识道:“还能去哪儿?跟着心上人跑了呗。”

    “跑了?”

    “别管他了,反正等他回来,估计又要受处罚了,耽搁了这么久。”孟戈说得心不在焉,只是她没有想到,穆时州此时身在北方鬼域,而且还与鬼帝做了一个代价巨大的交易。

    书昊也是摇头:“穆判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穆判了。”

    “他啊,从来都是那样,看上哪个姑娘,就开始奋不顾身,百年过后,就翻脸无情。”孟戈认为穆时州还是那个穆时州。

    “我的意思是,他这次比以往还要奋不顾身。”

    “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认同,他都心甘情愿去五浊恶世受罚了,而且仿佛那样的惩罚再来十次,他也无所谓一般。”

    书昊正鼓捣着彼岸花,忽然看到远方飘过一道墨色身影。“那不是时州嘛,他回来了?”

    孟戈顺着书昊所指看去,什么也没发现。

    穆时州的确从罗酆山回来了,而且是一身轻松地回来了,可是为了得到这暂时的轻松,他的牺牲并不小。

    只是,他没想到刚回地府,就撞上了来兴师问罪的崔钰。

    “穆判离开这么久是去哪儿了啊?”崔钰将手按在一摞生死簿上,不停地敲打着手指。

    “呃……崔判辛苦了。”穆时州不着痕迹地结果崔判手边的生死簿,心里估算了一下积压下来的事务有多少。

    崔钰:“现在地府很需要人手,你可不能再消失了。”

    “我知道。”

    穆时州送走了崔钰后,没多久又迎来了蔚凝冬。

    “你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蔚凝冬道:“崔钰都来兴师问罪过了,我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那……”

    “我想问你忘忧河的事儿,就算我不来问,也许,孟戈过段时间可能也会来。”

    穆时州一听到忘忧河,神色开始有一刹那的不自然,但是没能逃过蔚凝冬的眼睛。蔚凝冬尖锐地指出:“莫非穆判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只是,忘忧河已经干涸,见不到了。”

    “怎么会干涸?”

    “因为我将它吸干了。”

    蔚凝冬并没忘记穆时州的真身是什么,马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看来孟戈是没机会拿到忘忧河水了。”

    “孟戈?她要忘忧河水做什么?”

    “你说呢?”

    穆时州立马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能让孟戈上心的事情也就那一桩了。

    可是蔚凝冬问完这事后,立刻还是板着脸将穆时州说了一顿,说他再这样不声不响消失,积压公务,她就去八殿那儿参他一本。

    穆时州眼角抽抽,心道蔚凝冬果然还是跟崔判如出一辙。

第63章 割裂

    我与历寒回到凤麟洲以后,河神来过一次,他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显然都一清二楚,我能感觉到他对于历寒的失望。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凤麟洲与其他仙境来往不算密切,加上历寒在我们住的地方施加了法术结界,外界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回凤麟洲了。

    历寒说如果不希望别人走漏消息,那我就最好少乱出去晃悠,我听了他的话,外出的时间果然减少了许多,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去弱水河里游两圈。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我就发现了凤麟洲的异常,这里变冷清了,从前一起玩的小伙伴,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直到后来有一天,我从河里上岸时,撞见了受伤的山鬼。

    他见了我,很是惊恐,抓着我就让我赶紧离开凤麟洲。

    “你到底怎么了?”我见山鬼伤得不轻,想给他疗伤,但是他却推开了我,说:“都是你家历寒干的好事。”

    “历寒?”

    “山中有只小妖不过是无意间看到他杀人,他就将小妖给灭口了,可是这件事并没有隐瞒多久,其他精灵知道了就想去报仇,结果都被杀了,全都灰飞烟灭啊!”我很少看到山鬼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立马想到了历寒杀人的模样。

    山鬼说的事情并未使我太过震惊,我知道那是历寒能干出来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最先从凤麟洲下手了,可见他从未真的顾及过我的感受。

    我将山鬼带到了自己房子里,他起初不愿意,我安慰了好半天,说一定不会让历寒伤害他,他才妥协的。

    我道:“此番你有伤在身,我送你回山中,你定也不能保全自己啊。”

    刚给山鬼疗伤完,他就急着要离开。

    我感到很是汗颜,堂堂山鬼,从前多么潇洒的人,如今竟然要这般躲着历寒。

    “阿弱,你也还是趁早离开他吧,他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即便入了佛门,也还是洗不清一身嗜血本性的。”

    “我送你吧。”

    就这样让山鬼回去,我也怕他再遇什么危险,可山鬼说他准备离开凤麟洲了。

    山鬼说:“只要历寒还在凤麟洲一日,凤麟洲就不会安生一日。”

    山鬼果真离开了凤麟洲,但是历寒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等了一会儿便开始更加不安起来,想起上回没有听玉衡的话,我忽然有些后悔。

    不再受到反噬后,其实,只要历寒忘记我,或许就能好好活着了,我想到了孟戈手中那种神仙喝的孟婆汤。

    “怎么早没想到呢!”我差点给自己一巴掌,于是马不停蹄地出了凤麟洲赶往阴间,说到底或许是因为私心,如若我不在以后,历寒也忘了我,那我在这世上,可就真的半点痕迹也无了。

    但是还未到阴间时,历寒便追了上来。

    “你去地府做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就是去看看孟戈。”我想这也不算是撒谎吧。

    历寒眉头一皱,道:“非要今天去吗?”

    “反正今天也没事啊。”我总觉得再说下去,自己要穿帮,历寒的敏锐程度一向超乎我的抵抗能力,很多事即使我不说,他都完全能看出来。

    “说实话吧,你去找孟戈做什么?”

    “我……”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接话了,于是只好看准时机准备开溜,只要我溜到了地府,历寒要想进去一定会被阻拦。

    当历寒把我拖回凤麟洲时,证明我开溜失败。

    他靠在门边,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哪儿?”

    我刚跨出门的脚立刻就收了回来。

    “不是让你最近少出去吗?”

    “我就在四周转转。”其实,我是想去山山看看,或许能见到其他人,其他人能告知我一些消息也好。

    历寒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顿觉眼睛又酸了。“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所以你去阴间是干什么?”

    “找孟戈。”

    一般人听到找孟婆,大约都会想到孟婆汤,历寒也不例外,他问:“你想忘记我对吗?”

    历寒的眼睛忽然有了光亮,但是是冷光。

    我连忙摆手:“我忘记你做什么。”我想记你生生世世呢。

    谁料,我这样一说,他忽然由绝望转为了生气,抓着我的肩膀,问:“你想让我忘记你?”

    我惊得不知作何反应。

    “上次在天虞山,你打算要趁我分心时打晕我,我就怀疑玉衡是不是来找你说了什么,可是你最终没有出手,我也就暂时不去想了,可是今天,你趁我不在想去找孟戈,你想干什么?以为我猜不到吗?”

    “历寒……”

    “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教你法术,希望你独当一面,就是因为你是弱水,六界都觊觎的弱水!我费尽心思要保护你,不是叫你轻易就舍弃自己的!”历寒第一次这么大声对我说话,说得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可是……”面对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历寒,我哽咽了。

    历寒放开了我的肩膀,又温柔地将我被抓皱的衣服牵扯整理回了原样。他恢复了平静,说:“你以为你救了我,六界就会放过我吗?他们大部分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别人我管不着,但山鬼他们是无辜的。”吸取了教训,我没有再提穆时州的名字。

    “无辜?他们中有些人知道我们已经回凤麟洲后,就想跑去天界报信,我若不杀了他们,会给我添不少麻烦。”

    历寒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那么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都遁入了空门,修行千年,也没见有几个因为遭到反噬而丢了性命的,你以为真的是我倒霉吗?那是因为我一入佛门,修的就是对我来说最不利的律宗,他们明知道律宗对我最为不利,还逼我入了律宗。”

    佛门八大宗,我并不算了解,自然也一时无法判断这律宗与净土宗等其他宗派有多大区别。

    历寒说,他早就看得很明白了,所有人都盼着他自我消亡。

    凤麟洲死伤不少,河神不会毫无察觉,他很快就找上门来了,说这弱水河畔的生灵得他庇佑多年,如今落到冤死下场,唯有历寒以死谢罪才能平息。

    历寒只是冷笑,道:“反正凤麟洲也死了那么多了,多你一个也不多。”

    他想杀了河神!

    我拼命想阻止历寒,但还是被历寒推到了三丈远的地方,河神也不是什么普通神仙,作为开天辟地之初就存在的神祗,河神与历寒一开打,我就完全无从插手。

    过程比我想象中还要久,但是历寒终归是集六界怨灵之气的昙花,只要邪气一旦占了上风,我就知道,河神快不行了。

    他不是山鬼,山鬼知道打不过就会立刻跑,逃到凤麟洲以外的地方,但河神却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姿态来的。

    “历寒,你敢杀了河神!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十里寒冰剑停在了我的面前,我终于将河神护住了,但他却已经奄奄一息。

    “阿……弱……”

    “别说话了,我这就给你疗伤。”

    但河神远远不止受伤那么简单,如历寒说的那般:“你再救,他也活不过来的。”

    “你滚!”这也是我第一次这样撕心裂肺地对着历寒大吼大叫:“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历寒听了果真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但我知道他就在不远处。

第64章 幡然醒悟

    “阿弱,听我的话,你离开历寒,他早就变回地狱里的那个魔头了,切不可因为一时心软,而助他成为千古罪人呐!”

    “不然,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如果说看到历寒杀其他人时,我是心痛不已,但是当看着一代弱水河神消失在我手边时,我则是愤恨难抑。

    河神说他可能会死不瞑目的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我扇了自己一巴掌,似乎又觉得打太轻了。

    我生于弱水,长于弱水,在这里活了两千多年,自小得河神庇佑,教导,还险些成为河神的入室弟子,因此,河神对于我来说,是很不一样的,不仅仅是亲人那么简单。

    恍惚记得当年,我看上历寒时,是哪个妖怪说阿弱我**熏心,我竟还不信,如今看来真倒是一语成谶。

    我决定离开凤麟洲,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法心平气和地待下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历寒问。

    “不回来了,我们就此分别吧。”或许后会无期,我望着他一如往日温和的眼神,竟然说不出后会无期的话来,哪怕前一秒我竟还想要杀了他。

    历寒拉住我,说:“你真的想好了?”

    “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们也许真的不该在一起,我没有办法再对你所做的事情不闻不问。”我用力地一甩,却发现历寒的手轻易就松开了。

    他就像随风飘舞的落叶,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光彩照人的面貌。

    离开凤麟洲以后,我一时不知道去哪儿,六界之中,我去过的地方本就少,熟悉的地方更是寥寥无几。

    过往多年,我照着自己的心意,也照着历寒的喜好,几乎整个人都活在他的世界里,而今却忽感自己像无家可归的弃儿。

    没了结界的庇护,我很快就暴露了,有少数想找历寒报仇的,由于找不到历寒,都找到了我这儿。

    到那时,我才更加深刻地明白了历寒苦心教我法术,促我修行的作用,所有寻仇的都被我轻松解决了。

    但我没有杀掉他们,只是将他们伤得重了些。

    我一直觉得如果我也杀了他们,就会和历寒一样了,虽然在他们眼中,我早就与历寒是一丘之貉了。

    历寒始终没有来寻我,或许在杀别人,也或许在失落,如我一样失魂落魄。

    我不知在外面游荡了多少日子,穆时州找到了我,原来外界已经知道弱水河神仙逝的消息了。

    “你离开他了?”

    我点了点头。

    “那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我摇头。

    没有河神,没有历寒,我好像失去了自我一样。

    “你可……愿意,跟我去阴间?那里……那里有孟戈,还有书昊,还有……”穆时州犹豫了半晌,终于将要说的话说完了,我望着他,大约能猜到自己眼神此刻多么呆滞。

    “阿弱,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心疼。”

    “阿弱,我带你走……”

    后来,穆时州还说了许多话,但我都没听进去几句,只是不置可否地任由他带我进了地府,他避开了不少人的视线,带我到了他的院子里。

    穆时州说:“这儿幽静,我不会让人来打扰的,等你情绪好些了,我就让他们来找你,当然,如果你想他们”

    “不用了,我一个人待会儿。”我说是一会儿,实际上却待了好些天,这些天,穆时州每日都会来找我说话,当然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说着说着大约也觉着我无趣,就没有说了,只是静静待着。

    打破我与穆时州之间尴尬局面的是书昊和孟戈,相对来说,孟戈我接触得更多一些。

    那天,孟戈变了一朵彼岸花飘到了我手中,穆时州一见就知道是她,只叫她快点现身。

    孟戈却不听,拿花瓣挠我的痒痒。

    “够了!你停下来!”我果然还是禁不起她玩闹。

    彼岸花变回孟戈的样子,书昊也适时地出现在了不远处,孟戈说:“我怕你啊,一个人闷得慌,就拉了个人来一起陪你,他可比穆判好玩。”

    穆时州不乐意了,道:“我差在哪儿了?”

    孟戈妩媚一笑:“不差不差。”

    而后的日子里,书昊几乎都会来。

    我问:“你也是判官,不忙吗?”即便效率如穆时州,他也还是没办法一天来我身边待很久。

    书昊似乎有些得意:“我这个判官啊,是赏善司,和他们自然不同,凡人行善事的总是比作恶的少一些,我自然也就清闲啊。”

    “那赏善司可还真是个好差事。”

    书昊挥了挥手,表示其实不然,因为他向来喜宽大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就使得他时常会受到其他判官的指责。

    “时州也指责你啊?”

    “阿弱啊,你可不要被他那张温和的脸欺骗了,他认真起来,一点不比崔判和蔚判差分毫,都是一样的严厉。”

    这么说来,我顿时又有些同情书昊了,在四大判官中做个好人的确不容易。

    越是交流,我就发现书昊真的是地府难得的一位和善之人,这么说也不是代表其他人就不和善,只是相较而言,书昊完全没有一个阴差该有的样子。

    孟戈再怎么疏漏,该有的脾气一样不少。

    书昊说:“能得阿弱此评价,我还真是荣幸,不过,其实脾气好的还有两位阎王。”

    “哪两位?”

    “六殿阎王毕川,和七殿阎王董厘,其实九殿阎王也好说话,就是风流了些,若是姑娘同他讲话,他十句有七句都是假的,但说到风流,七殿董厘也不可小觑……”书昊劈里啪啦给我倒了一堆地府的秘辛八卦。

    “没想到传闻中阴森可怖的阎王们,倒是个个都很有趣。”

    “可惜二殿与三殿不在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要想到历寒。“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杀的。”

    “如果我早一点醒悟过来,说不定,可以阻止”

    书昊笑了,像从前历寒那样,摸了摸我的头。“阿弱啊,你给自己压力太大了,他可是历寒,你纵然是万年修炼的上神仙家,也未必阻止得了他。”

    “怪我,没事提什么二殿三殿。”

    我看书昊云淡风轻的样子,问:“你会怀念二位阎王的吧?”

    书昊愣了,道:“肯定会怀念啊,可是怀念,他们也不会回来,六界轮回本就有生有死,怀念也没有什么用啊。”

    而后,书昊将问题转到了我的身上。

    “阿弱,其实你很想历寒吧?”

    从时州到孟戈,再到偶尔过来的八殿身边的黄鹂鸟,都似乎在盼着我早日忘记历寒,虽然时州不说,但我看得出他在避开所有与历寒有关的事情。

    只有书昊,竟然关心我的思念。

    书昊说:“如果真的想他,那就尽情地想吧,毕竟那么那么爱的人。”

    “可是方才不还说思念无用吗?”

    “历寒又没死,我说无用那是针对已经不在六界之内的人的。”

    我有些惊讶,“你不恨历寒吗?”

    “恨啊,他屠了我太多同僚好友,可是我也知道,历寒对于阿弱来说,是顶重要的人。”

    我忽然就呜呜哭了起来,大约是第一次有人谅解了我那奋不顾身的爱。

    时州回来时,见书昊抱着我,一个劲地安慰我,他立刻就疑心书昊是不是欺负我了。

    “书昊,好小子,看不出来啊,胆子见长,都会欺负人了!”

    “你听我解释!”书昊立刻放开了我。

    “阿弱,你怎么哭了,有什么告诉我”

    我赶紧解释了一番,时州也没有再多问,只道:“也对,我印象中,书昊也不是以大欺小的人。”

    书昊翻了个白眼,道:“穆时州!你这是关心则乱,枉我们相识多年。”

    “难得有个人让我关心则乱一下,你就别计较了。”

    我听着书昊与穆时州互相指责,挤兑,本来还很有歉意的,直到我听到他们将万年前的陈年旧事都搬出来后,歉意就消失了大半,敢情这二人多早以前就是冤家。

第65章 咄咄逼人

    判官崔钰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在穆时州处的消息,风风火火地来找我逼问历寒的下落。

    偏生她来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在,光是与她的红眸对视我就有些胆寒。

    崔钰随身带的勾魂笔,据说除了消减凡人阳寿,还能直接取人性命,虽我不是凡人,但直觉这笔也不好对付。

    “你可真是会躲,天堂有路你不走,躲到阴间来了!”

    我只能小声嘀咕:“天堂有路?说得好像我去天上,就没有人会像你一样来追问我历寒下落了一样。”

    “说吧,历寒在哪儿?”

    “你们天上地下那么多能人都找不到,我哪里能知道。”何况,我离开凤麟洲了以后,历寒有没有离开也难说。

    “你别逼我动手。”

    我不是个好战分子,但若真要动起手来,我未必会输崔钰,但毕竟首选以和为贵。

    可惜这暴脾气的崔钰,并没有给我任何以和为贵的机会,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打了,我也只好接招。

    崔钰:“你这么多年助纣为虐,如果坦白从宽,或许还能得到一些宽容,但你既然存心要包庇,那就别怪我了。”

    “我助纣为虐?请问我是帮着杀了人还是帮着裹了尸?”

    “视而不见,此为一大恶!”

    “天帝他老人家在九重天上看着一切,也没说马上出手,还有那么多神仙,难道都不知道地府发生的事儿吗?他们说是不是也是触了这一大恶?”

    “天界各路神仙各有职责,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清闲吗?”

    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清闲?”我都在忙着修行,不然,今天哪能跟你过这么多招……

    一开始,我才发现崔钰并没有下死手,每招都留有一定的余地,我能轻松应付,可是见吵架赢不了之后,她似乎开始完全上心了。

    最后还是穆时州赶来制止了我们。

    “我这就半天不在,你俩就打成了这副模样,生怕全地府都不知道啊?”

    我先发制人,指着崔钰道:“是她先咄咄逼人。”

    “是你不肯说!”

    穆时州一看崔钰的神色,就立刻了然于胸了,崔钰来,还能因为什么事,她可从没有忘记三殿的仇。

    “我就算说了,你能找得到吗?”我冲崔钰吐了吐舌头,心里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找不到历寒,只要他不想出现。

    崔钰忽然瞪着穆时州,说:“你就这么包庇一个祸害?你带她来地府,还妄图把所有人都瞒着吗?就算我不找她,也有的是人找她!”她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可是,经崔钰这么说,我开始怀疑,自己待这儿,会不会给时州带来什么麻烦。

    “时州,我看我还是离开吧,毕竟历寒在地府欠了那么多血债,今天有崔钰,明天或许有别人。”

    “走什么?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他们打扰你了。”

    “谢谢你,可是你也会很难办吧?阎王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了,没有找你麻烦吗?”

    “他们又不像崔钰那样冲动,何况,那些血债又不是你欠下的。”

    也许时州说得对,血债并非我所为,可,人只要生在这世界上,就不可能推开所有事,说与自己无关。

    “阿弱,只要你愿意,外面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

    我笑穆时州,怎么突然比我还天真,这世上许多事并非说无关,就真的无关的。

    穆时州:“不是我天真,是你天真,就算你真的想管,你又管得到吗?”

    我沉默了……

    崔钰来过以后,偶尔还是有其他阴差鬼魂想来找我,或许都是为了历寒的下落而来,但是他们通通都在还没见到我时就被时州挡了回去。

    时州因此落了一个见色忘义的形象。

    如今的十殿阎王只剩了八个,我路过空空的审判殿时,有偷偷看几眼,果然冷清。

    “二殿和三殿真的没有可能再复生吗?”

    我如此问时州。

    时州说:“若是别人杀的,或许还有复生的可能,但是”

    我接道:“但是是死在十里寒冰剑下。”那剑几多邪恶,我是清楚的。

    “这也是崔钰那么怀恨在心的原因。”

    我想起了孟戈说的话,她说:“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想留下痕迹,即便灰飞烟灭了也还是有痕迹。”

    时州听了,悻悻一笑,道:“痕迹不是生命,只是活过的印记。”

    活过的印记么,就像忘川尽头那片红霞一样。

    在阴间那段时间,我虽然惆怅,但也有快乐的时候,实在是这些人都很是有趣,只是一晃过了好几个月,我都没听到历寒的消息,竟有些担心。

    转而一想,他怎么用得着我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历寒来阴间找我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躲过入口的监视的,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我的房间,我刚一察觉到他的到来,眼睛都未完全睁开,就晕了过去。

    一觉醒来,我发现历寒把我带回了凤麟洲。

    “你怎么知道我在地府的?”

    “你一直住在凤麟洲,能认识几个人?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你能找的也就只有穆时州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提到穆时州,就面露不悦。

    “我要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这里才是你的家。”

    “我们已经一刀两断了。”我说完这话,就见到了一个暴怒的历寒。

    他似乎在忍着要掐死我的冲动,额角青筋暴起。“余映!你说得倒轻巧!当初招惹我的人是你,现在说要一刀两断的人也是你!你真当我那么好应付吗?闹别扭出去数月不回也就罢了,现在还跟我说这种话!还是说你在穆时州那儿待了太久,被哄得忘乎所以了?”

    闹别扭?原来我的生气和愤怒,在历寒看来不过是一个闹别扭,他以为我过些日子还会回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时州什么都没有!还有,我不是闹别扭,我们……我们真的不该再在一起了。”他生气,我又何尝没有气。

    历寒一挥手,将屋内所有陈设都全毁了,他的的确确没有这般发怒过,我梗着脖子,心里其实有些怕。

    历寒大步跨上前,我下意识以为他要掐我脖子,直接缩到了床最内侧。

    “过来。”

    我摇头。

    “我再说一次,过来。”历寒此时眼睛又泛出了那种昙花才有的幽蓝光芒。

    我还是没有动,当然也没能逃脱他的手心,他抓我简直易如反掌。

    几个月没有被历寒抱在怀里,一抱就是险些要窒息而死。

    历寒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好余映,你刚才说的所有话,我都可以当作没有听到,只要你乖乖认个错,说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这种近乎威胁的语气,让我心跳得无比快。

    承认自己错了?我几乎想笑了。

    “我没有错,错的是你,滥杀无辜。”

    历寒忽然放开了我,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我,道:“是他们要杀我在先。”

    “你扪心自问,你杀的所有人都是因为要杀你才被杀的吗?”

    历寒避开了我的视线,转而说起了往事:“当初是谁说,喜欢历寒的全部,历寒做什么都喜欢……”

    “对,我说的!我现在收回”话音未落地,历寒就反手卡住了我的脖子,可是并没有用力。

    “余映,还记得成亲那天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过,无论你是不是后悔,你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那些话仿佛还在昨日,当日的欢乐情形,我永生难忘。

    我:“可是,历寒,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一点……也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自己装聋作哑。”

第66章 弱水河底

    我想离开凤麟洲无果,反而惹得历寒一怒之下将我关到了弱水河底,我以为我同他争吵几次,闹腾几次,他就会放了我,但是我没料到,我在弱水河底一待就是几百年。

    历寒说只要我认错就放了我,但是我始终没有认,甚至一点要认错的意思也没有,好像以前从未发过的火全都上来了,只要他出现,就一定要吵上几句。

    他却也不反驳我,只是静静看着我剑拔弩张,偶尔平静地与我说一些事,比如今日谁到凤麟洲来找我了。

    穆时州的确来凤麟洲找过我,显然,历寒是不会让他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问:“你怎么跟他说的?”

    历寒笑道:“我说你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后他以为是我杀了你,所有还想为你报仇呢,可惜自不量力。”

    据说穆时州被赶来的孟戈等人救走了,也不知历寒是善心大发还是什么,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弱水河底是极其冷清的,不像其他河川湖泊,会有鱼儿游荡,倒是能看见不少溺毙的生灵,它们将永埋河底,不见天日。

    我在这种冷清的地方,几乎待到要发狂,但依然不肯向历寒服软,于是破天荒地叫历寒给我一些书看。

    历寒果然给我搬了很多书来,各类型都有,其中也有不少修行法术之用的,甚至还有关于禁术的。

    我挑出其中一本,问:“你给我这么多禁术,就不怕我练了把你杀了啊?”

    历寒:“我赌你不会,就算你想,也没那个本事。”

    “行了,你走吧,别没事就来打扰我,反正你也不打算放了我,不如让我一个人静静。”

    历寒道:“那怎么行,我怕你一个人待着太寂寞啊。”

    我险些翻白眼,历寒说得还真有几分道理,我着实一个人待着很寂寞。

    久而久之,我竟开始盼望着历寒来找我了,哪怕只是吵架,真不知道那些被封在神器里几千几万年的邪灵妖兽是如何熬过来的。

    难怪都想出来作乱,我这还没待上几千年,就已经要发疯了。

    为了离开弱水河底,我后来甚至都用上了美人计,但是历寒这家伙吃干抹净后,立刻就翻脸不认人,说什么也没答应过我。

    历寒:“余映啊,你还是天真了些。”

    不知道要待到何年何月的我,果真开始修禁术了,历寒甚至还会来指点一二。

    “你说你还有什么法术不会的?”我问历寒。

    “你想知道?”

    我点点头。

    历寒:“大约是不会如何叫人认错吧。”

    我听了很是不爽,这么多年,他想让我认错的心就和我不想认错的心一样固执。

    六界有的是操控人的邪术,但历寒大约是不屑于用罢了,他到了如今却还是痴心妄想我会真心悔过,就像我当初痴心妄想他真的可以变成一个善人一样。

    历寒似乎觉得把我一直压在弱水河底非常不错,即便我天天挤兑他,他也似乎很难再生气,他说:“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了。”

    越是修习禁术,我的心性就越发不纯善了,歪门邪道果然有令人泯灭良知的可能。

    那回,我见弱水河面上沉下来一个还有些气儿的妖怪,大约又是那个不知道弱水本性的误入了,顺手就送了他一程,让他不再受溺亡前的挣扎。

    “干得好啊。”历寒站在远处笑着。

    我收回手才发现,自己从前并不会这般出事的,我以前还央求过历寒,叫他救走那些险些溺亡的生灵,可如今,我修行得越发不纯粹,倒开始邪魔外道起来了。

    “余映,你老说我滥杀无辜,你何尝又没有呢?”

    “我只是不想他太痛苦。”

    “可是你分明可以叫我救他的。”以前也并非没有这样过。

    “我……”我只是练习着练习着就很想做点什么……比如……杀人。

    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可怕之后,便抛弃了那些禁术的修炼,但终归已经浸染了禁术的气息。

    历寒说:“其实我以前教你的惊涛,就是最可怕的禁术。”

    他不说,我险些都忘了惊涛这回事,只因历寒说,那是可以毁天灭地的术法,不可轻易使用。

    我:“所以,惊涛也能杀了你?”

    “你大可试试看。”

    惊涛可以将天地间的水召唤过来,配合弱水的神力,一定可以冲破结界,但是那样也一定会给六界带来灾难。

    多年不见的山鬼回了凤麟洲,他来河底见了我,似乎很是同情。

    “历寒那小子能对你这样,我也不意外。”

    “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阿弱你真生得这么无情,老朋友冒着生命危险来看望你,你却如此不领情。”山鬼摇了摇他的扇子,我发现他的扇子已经换了一把,大概是修炼到了更高的境界,连扇子都看起来仙力更甚了。

    见我盯着他的扇子,山鬼道:“喜欢啊,喜欢就送你好了。”他将扇子朝我一扔,却被挡在了结界外。

    “我先走了!”说完山鬼就飞出了弱水,我喊了他好几声,也没应答,像存心要扔了那扇子。

    没过多久,那把扇子就飘出了一阵诡异的香味,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说话,竟像从扇子里发出来的。

    那个声音说:“阿弱,我多久没见你了。”

    “你是谁?”凭空听到一个声音,换了谁都要警惕三分。

    “我是谁?哈哈哈,你问我是谁?我不就是你吗?”

    说着那扇子竟然冲破结界,飞了进来,随着扇子不断展开,扇面上浮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分不清是男是女。

    “万年难得一遇的弱水,我等今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你要干什么?”

    “我可是看着你诞生的,好不容易等到你练出了一个还算优秀的元灵,可那和尚竟然把你藏起来了,害我找了好久。”扇子突然飘近,与我的脸只隔了咫尺。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察觉到了危险,摸到了手边的鸿鹄之羽,历寒说过,那羽毛可以保护我。

    “别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那个地府的判官,叫什么来着……噢,对,穆时州,已经被历那和尚杀了,只不过他瞒着你,另外,他还杀了孟戈,杀了黑白无常……好多人呐,可是你都被蒙在鼓里,真可怜……”

    扇子又退后了两尺,我顺手将手边的茶杯扔了过去,眼睁睁看着扇子分为两半,又忽然闭合恢复原样。

    后来我无论怎么攻击扇子,扇子都能恢复如初,而奇怪的是,河底闹了这么大动静,历寒竟然还未出现,这很不寻常。

    扇子:“不要这么暴躁,不信的话,我给你看看好了。”说着扇子上出现了一身是血的穆时州,历寒那把十里寒冰剑从他心脏穿过,时州瞬间化为一泉海水。

    “还有孟戈呢,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被历寒分尸了呢……”

    我立刻闭上了眼睛。“我不要看!”

    “啧啧,真是个冷血的弱水,你现在出去,说不定还能给他们收个尸。”

    那个鬼魅的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你不是会惊涛吗?那可是只有弱水之身才能发挥的绝世禁术,你试试……你试试……试试就能出去了……”

    “你知道为什么历寒今天没来看你吗?因为他去杀人了……哈哈,杀了好多人啊……”

    我不知道被那个头痛的声音环绕了好久,眼前全是死亡的景象,全是历寒的剑和冷笑。

    惊涛一出,万水归一,天地浩劫,万物灰烬。

第67章 浩劫

    被关了几百年来着?我已经被折磨得忘了年岁,只是冲破水下结界时,听凤麟洲逃亡的精怪见鬼似地喊:“她都关了几百年了,怎么又出来了!”

    惊涛的威力实在是超乎我的承受能力,结界冲破之时,我已经受了严重的内伤,但是术法未完,历寒姗姗来迟。

    他站在浪涛之上,想制止我。“我教你惊涛,不是叫你在这种时候用的。”

    我只觉浑身气血乱窜,根本收不住手。

    “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恐怕都没你今日酿的祸事大。”他说着如此系关苍生的话,却用了一种非常轻松的语气。

    水还在四下席卷,我的灵力已然微乎其微,估摸很快就要殒命了,却还是用尽力气对着他大喊:“若不是你执意关我这几百年,何以至此?”

    我想起了画面里穆时州的死状,当年河神湮灭的情景还犹在眼前。

    “余映,快收敛气息!”他忽然一脸焦急。

    可是惊涛一出,后果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整个人都在水中被搅得天翻地覆。想我堂堂弱水精灵,此番却遭了水灾。

    历寒也是浑身湿透,我倒到他怀里时,已经耗尽了大部分的真力,但还是不忘恨着他。“你为什么要杀时州?”

    “你就宁肯为了他,命都不要?”

    “他再不济也比你这种疯子好!”这大概是我能记得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消耗太多,我心知自己存活的几率也不大了。

    那会儿,我才明白,为什么惊涛是一个毁天灭地的法术,因为它不光毁天地,也毁自己。

    历寒看着不省人事的余映,抱紧了一次又一次,叫着她的名字,可是都没有什么回音。

    这时,六界其他神仙也都赶来了,大部分人下意识的以为是历寒所造成的灾祸。

    但少数知晓惊涛这一禁术的神仙站出来,指着已经身躯半透明的余映,大声骂祸水,因为惊涛这术法,唯有在弱水手里才能发挥出眼下这般效果来。

    历寒杀心再起,是世人从未见过的修罗之态,哪怕上次他打算血洗地府,都不是这副模样。

    不少明智的仙家,都知道此时再与历寒开战实在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纷纷要求先控制住六界洪水,再行找历寒算账。

    但也有不少一心欲除历寒而后快的人,趁乱齐刷刷对历寒发动了攻击,穆时州赶到时,历寒正忙着应付四面的攻击。

    有卑鄙的人找了空子,转朝余映攻击,穆时州趁乱带走余映,临了还不忘对历寒说:“阿弱不能再等了,我先救她。”

    历寒当然也知道余映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可是要在这种洪荒大灾中,一面要抵挡洪水,一面又要应对众人的进攻,历寒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可是他也相信穆时州不会害了余映,所以只片刻的焦急后,就任穆时州将余映带走了。

    此时有把扇子,正躲在云后,乐呵呵地坐山观虎斗。“精彩,打起来了!太精彩了。”

    鹿蜀载着穆时州和余映到了阳山顶,这处仙山也已经大部分被淹没了,只剩下一小块山头还能立足,如果大水继续泛滥,可能这最后一块山头也将不复存焉。

    同系水之身,穆时州要救余映会比其他人顺遂许多,但是依然花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过后,穆时州也已经命悬一线。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穆时州想伸出手再触碰她一下。“阿弱,我可能再也没法保护你了。”

    历寒带着一身血,找到穆时州和余映时,余映已经恢复了一半,至少眼下性命无虞,唯一可惜的是,穆时州几乎气绝,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执念,让他的魂魄一直没有散去。

    历寒毫不留情地将穆时州拉到了一旁,道:“虽然还是要谢谢你救了余映,但这个人情,还是我来还吧。”

    耗费自己一半修为去救一个自己早就恨不得杀了的人,历寒感到有些好笑,可是更荒唐的是,自己决意永远保护的人却被别人所救,那人还是自己情敌。

    救了穆时州后,他仍然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遂,历寒将他带去了无启国这个少有外人打扰的地方,封印起来。

    可到底是因为不想穆时州醒太快,还是根本就不希望他醒过来,历寒也说不清楚,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要余映欠穆时州任何情。

    失去一半修为的历寒,自知已经不是众仙家的对手,于是被找到时,为了不让余映受到半分伤害,甚至半丝都没有反抗过。

    “走吧,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只要你们不伤害余映,我绝不反抗。”

    从阳山到天界,历寒都一直紧紧抱着余映,没有人任何人挨近她一丁点。

    试想,众人畏惧的地狱魔头,如今顺从地到了天界,等待审判,怀里还抱着个不省人事的姑娘,而那姑娘其实才是此次大水之灾的罪魁祸首,这画面许多年以后都还叫人啧啧称奇。

    这场洪荒大劫,造成的天灾**,数不尽数,死去的凡人亡灵数量,几乎将地狱挤塌。

    就在众仙家商量着要如何惩罚余映和历寒二人,甚至商量着如何将他们灰飞烟灭时,大殿阎王携八殿阎王、五殿阎王匆匆上界,打破了这场争论。

    当听完大殿阎王的说辞后,全场哗然。

    “你疯了,我们可没疯!要就这样饶了这两魔头,那是断不可能的。”

    “二殿与三殿就是死在历寒手里,这仇怎么能忘?”

    “赎罪?说得好听,你拿什么来保证,他们一定会安分守己?”

    “这种祸害就应该杀一儆百,而不是妇人之仁。”

    ……

    历寒本来听到大殿一番请求,还感到惊讶来着,他一向未太留意这个阎王中的元老,自然也对他的处事风格不了解。

    如今几位阎王突然跑来要保自己,他一时半会儿着实猜不透。

    可是又看到众人的反应,不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这一切声音只不过都是暂时的,一群伪君子,有何资格在这儿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大殿道:“诸位的考虑,我自然也是都想过的,只是这大灾一过,地府已经鬼满为患,六界秩序还有待重新调整,请问,在座各位,是自己愿意下阴间代职几百年?还是怎么?”

    话里的讽刺意味很明显。

    八殿又道:“我也是主张赏罚分明的,但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犯下的恶果,还需要得自己来收拾才不负六界法则。”

    五殿一针见血:“况且,我以为,经此一役,他们二人定会对诸位的仁慈,感怀在心。”

    历寒闻言,又是冷笑,却没逃过大殿的眼睛,他很笃定,历寒一定会有所感激,不为别的,也为了余映。

第68章 赎罪

    一直没有发话的天帝开了口:“几位阎王的话不无道理,况且现在地府确实很需要人手,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岂不叫人笑话,以为今后犯了弥天大罪,都可以以此逃脱。”

    大灾造成怨灵无数,大殿主张取走弱水的元灵,将怨灵都镇压在凤麟洲,而没了元灵也意味着余映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历寒不愿放开余映。

    大殿:“那你亲自动手,去将那些怨灵封了,我这可是在救她。”

    历寒还是没有动作,大殿又是在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才终于有所松动,只是主张一切流程都他来操作,他不能允许其他人碰余映分毫,一来不放心,二来还是不放心。

    “那好,你来动手。”

    对余映的惩戒算是敲定了,只是当人们在议论该如何惩罚历寒时,却陷入了一个难关,他是素来最不好惹的,虽然现在少了一半的修为,难保今后恢复了,不会报复今日之仇。

    因此,没有人愿意做那行刑之人,当然,行什么刑也不好定,不能让人死了,却又得让他受到真正的惩罚。

    像历寒那样从地狱生长出来的人,根本不屑于任何流血的伤害。

    到底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真正伤到他呢?这个时候,大殿阎王又站出来了。

    大殿走向前,朝天帝拱手,道:“不知天帝可还记得三万年前,天界有位仙子,执意堕入阿修罗道,最后是怎么被制止的?”

    天帝眼前一亮,今日这阎王上界,可真是帮了他一大忙,不然继续听这些仙家吵吵嚷嚷下去,不知得吵嚷到何年何月。

    天帝:“大殿的意思是说,用共生咒?”

    大殿点头:“三万年前那位仙子,被自己疼爱的妹妹下了共生咒,意在同生共死,一方如果受伤,另一方也一定会受到同样的伤害,所以,为了不让妹妹受到堕入阿修罗道的痛苦,最终放弃了自己的决定。”

    众仙恍然大悟,大夸阎王妙招。

    这共生咒,历寒自然也清楚是什么,听大殿说完以后,望着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好你个大殿,阎王之中最狡诈!

    历寒自然是不会在意自己会受伤流血……可是一旦有了共生咒,则意味着他如果受伤,余映也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他死,她也死,反之亦然。

    如今,世人皆知他历寒的软肋与弱点就是余映,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般来说,修行之人没了元灵会很脆弱,普通的打斗就能丢了性命,这也是历寒迟迟不愿意取走余映元灵的原因,他费尽心思让她变强,从来不是为了得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但共生咒从某种程度上解决了余映失去元灵变得脆弱的问题,因为历寒一定会想尽办法保住余映。

    对于历寒来说,即便没有共生咒,他也会保护余映的,可是对于众仙家来说,有了共生咒他们才能安心,因为余映将成为他永远的弱点。

    只有少数人看得明白,即便没有共生咒,余映也是历寒的弱点,只是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历寒这样冷血的人会真的对一个女子那么上心罢了。

    会共生咒的只有天帝和大殿等少数几人,最终天帝决定亲自动手,将共生咒加注在了余映、历寒二人的命轮中。

    整个过程,历寒没有任何言语,眼睛只顾看着余映,生怕错过她睁开眼睛的第一面,尽管心里很清楚,余映要苏醒还需要些时日。

    洪荒大灾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善后,天帝遣众仙家散去各司其职后,走到了历寒旁边。

    “你,好自为之。”

    历寒面目表情,眼睛都没抬一下,只管梳理着余映的青丝。

    大殿对八殿和五殿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们先回地府去,要忙的事儿还多。”

    八殿有些犹豫:“真的不需要我们留下来帮忙?”

    大殿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待人走完后,空荡荡的天宫只剩了三个人,大殿这才转头对历寒说:“走吧,咱们先得去将怨灵给封印了。”

    历寒这才起身,怀里依然抱着余映,大殿本想还说点什么,可是看了一眼历寒的眼神,又吞了回去。

    “罢了,叫你暂时放开她也是不可能的。”

    身为怨灵之气化身的历寒,很快就利用自身的气息,吸引到了各地新生的冤魂,这些冤魂由于是弱水大灾造成,很难通过正常的渠道投胎转世,甚至还会化为难缠的邪灵,所以需要将他们全部封印。

    封印是由历寒一人完成的,大殿本想插手,但是见历寒不大乐意的意思,也就停了手,一旁看着,看着历寒取走余映的元灵,一步一步都小心翼翼又果决。

    望着今非昔比的凤麟洲,大殿有些感慨:“这儿啊,大约再也不是什么仙境了。”

    历寒道:“只怕是还得多两重结界才可安心。”

    大殿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弱水河边一个卷轴,一场洪灾下来,卷轴竟然没有损坏,可见并非凡品。

    “那是什么?”历寒见大殿施法将卷轴拿到了手里。

    大殿打开看了半截,就立刻扔到了下空,轻描淡写地说:“一幅画而已,没什么稀奇。”

    历寒狐疑地看了大殿一眼。

    大殿:“我们还是先把剩下两重结界加上再说吧。”

    半个时辰后,结界结成完毕,凤麟洲彻底成了外人难以进入、铜墙铁壁的绝境。

    历寒有些心疼地看着余映,想起许多余映和他争吵的话语。

    如果余映苏醒过来,会怎样面对自己呢,她如果知道是穆时州救了她,又当作何感想呢。

    “他再不济也比你这个疯子好!”余映这句话几乎能将历寒彻底击垮。

    大殿见历寒情绪不对,便问:“还有什么疑虑吗?”如果没有,咱们就快点回地府吧,一堆活儿要派给你呢。

    历寒收敛了神色,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与余映去地府替的是二殿与三殿的职,但余映眼下的情况,恐怕是不能了,即便醒过来,也不知还要闹成什么样。”

    大殿心道,余映闹?历寒你在说你自己吧,比起余映,你能闹事多了。这次洪荒大灾,虽然确定是余映使了禁术惊涛,但真正情况如何,尚难定论。

    “那历寒,你的意思是?”

    “我打算将她的记忆都封存,还请大殿和各位阎王阴差都交代一声,她与我的过去从此成为秘密。”

    大殿有些诧异,对历寒的心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他几乎就想全权掌控余映的人生。

    因为如此一来,失去这段记忆的余映,会活得轻松许多,可是,所有一切就都得历寒一个人来承受了。

    自古,铭记的人永远比忘却的人痛苦。

    虽然诧异,大殿还是应了历寒的请求,他看着历寒轻轻将余映手腕上的鸿鹄之羽取走,又封存了她的记忆,动作要比之前封印怨灵慢许多,明明简单的法术,历寒却耗费了很长时间。

    历寒深情地望着余映,道:“此后,你还是以前那湾弱水,没有经历过任何伤心的事。”

    到了地府后,历寒去了二殿阎王原来的地方,余映则去了三殿阎王原来的地方。

    崔钰知道这件事后,第一个不服,扛着勾魂笔就杀到了三殿处,但是被大殿拦住了。

    崔钰:“她凭什么?”

    “人还没醒呢,你就算要找人算账也不能现在吧,何况,你仇人是历寒,又不是余映。”

    “他们二人,狼狈为奸,我看余映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殿好说歹说,终于劝走了崔判,回头看见历寒寒意非常的目光,又道:“别动不动要打架杀人的,光崔钰一个暴脾气已经够地府受的了,你该多替余映想想。”

    历寒闻言,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第69章 一梦万年

    等待余映苏醒的这段时间,历寒去了北斗星宿一趟。

    玉衡有亲眼目睹当日历寒抱着余映丝毫没有反抗压上天界的场景,以为大殿带走他二人后,他们可能要隔好久才能再碰面。

    但是历寒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玉衡却觉有些不对劲。道:“你身上的戾气少了,莫非是共生咒的原因?”

    “也许是,也许不是。”历寒找了个地方拂袖坐下,道:“我近来反噬消减了不少。”

    玉衡大惊:“反噬消弱?我看看。”说着就捉住了历寒刚端起茶杯的手,气息流动间,纯净平稳了不少。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受反噬了?”

    “我要是知道,就不问你了。”

    玉衡自然是高兴的,只要历寒不再受反噬,那天下真的就可以太平了。“管它什么原因呢!这也许就是佛家所云的机缘。”

    “我只怕,万一真的是因为共生咒,那反噬岂不都转移到了余映身上?”

    “余映姑娘现在如何?”

    “还是没醒。”

    “那她可有受到反噬的迹象?”

    历寒摇摇头,他每日只要一有空就守在余映身边,观察她的恢复情况,均一切顺利良好。

    玉衡道:“我说你这个人啊,这不都是好事吗?瞎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万一……”

    “哪儿那么多万一,你还是滚回去当你的阎王爷吧,我真怀疑是不是大殿怕你累着,给你的活儿太少了?有功夫想那么多万一。”

    历寒眉头一拧,这玉衡说话越来越大胆了,也不怕自己顺手把他给剁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确实不太会那样做了,他险些就失去了余映,如果余映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从此做个善人,至少形式上该像个真正的好人。

    只是这内里嘛,本性难移了,历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历寒拿出鸿鹄之羽,玉衡问这是何意?

    “这鸿鹄之羽,我思来想去还是寄放在你这里较为妥当,地府阴气重,余映身上又有封印,所以不宜再戴着了。”

    玉衡细细收好鸿鹄之羽,道:“也对,没有地方能比北斗星宿更适合存放了。”

    北斗星宿是星辉圣光最纯净的地方,哪怕只是普通的刀刃,在这里存放上百年,也会变得锋利十倍。

    “说来,我细细琢磨惊涛一事,越发觉得可疑。”玉衡认为,余映并不像是那种会为了个人私利就发动这种惊天禁术的人。

    历寒道:“惊涛是我教她的没错,只是,如果只是为了冲破结界,就动用禁术,也实在不像她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相较于大多神仙,余映要心软太多了。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我也无从得知她发动禁术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历寒想起,当时他似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速之客闯入凤麟洲,所以跑去追踪了,结果可疑之人没有追到,脚下却已经是洪水泛滥。

    “等她醒来问问她不就好了?”

    “我已经将她记忆封存了。”

    玉衡狐疑,心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那些过往,她忘了也好。”历寒说着,眼神暗淡了一些,这话到底还是有些违心。

    这时,空荡荡的阎王三殿内,余映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前一刻她还在凤麟洲和鬼怪们嬉戏,这怎么突然就睡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余映走出殿外,发现四周森然,游魂飘荡,她不由得轻微颤抖了起来。

    “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

    “你醒了!”不知道有谁忽然从一旁窜出来,一脸惊喜。

    只见跳出来的是一个带着神秘微笑的男子,一身简单服饰,却叫人不能用平凡来形容。

    “你是?”余映问。

    “叫我毕川就好,我是你同僚。”

    同僚?余映更加迷糊了,她这到底是到哪儿了……

    “请问,这里是哪儿啊?”

    自称毕川的人又笑了,说:“这里是地狱。”

    地狱?“我死了?”余映一想又觉不对,她怎么死的?怎么丝毫印象也没有。

    “瞧你瞎说什么?你可是十殿阎王之一,身在地狱,岂不理所应当。”

    余映眉头拧成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形状,“瞎说的是阁下吧?我可是弱水,不是阎王爷。”她想起伙伴们的传言,说阎王多么可怕阴森,于是赶紧跑回内殿,照了照镜子。

    左看右看,自己模样还是从前那般,没有变成什么阴森可怕的形态。

    毕川看着余映的举动,觉得煞是有趣,这么个活宝,怎么会是发动禁术意图灭了六界的人呢?

    毕川想到了历寒,这些事的缘故啊,可能很难知道了。

    若不是大殿有召集所有人,再三叮嘱不要泄露余映失去记忆的事,毕川可能就顶不住余映的追问,将什么都招了。

    余映问了毕川许多问题,都被他巧妙地绕开了,一会儿说这儿花海美,一会儿说忘川的红霞美,一会儿说白无常暗恋着八殿……

    大殿察觉到三殿这边有动静,猜测可能是余映醒了,于是便朝这边来了,心里有些打退堂鼓,这余映醒得早了些,历寒又恰好不在,有些谎,他还真拿不准如何圆。

    “毕川,你在这儿做什么?”言下之意就是,地府近来如此繁忙,你倒跟个没事人是的。

    “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三殿嘛?毕竟以后也要时常碰面的。”

    余映耳朵一动,问:“三殿?是谁?”

    “就是你啊。”毕川拿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余映的额头,觉得她的样子比方才更傻了。

    “我?三殿阎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要回凤麟洲去!”余映觉得继续纠缠下去,只会搅得自己更加头痛。

    见余映飞走,毕川想立刻去阻拦,大殿却道:“不急,她会回来的。”

    余映不知道,历寒在自己身上加了限制,只要她靠近阴间结界处,就会头痛欲裂,难以行动。

    那时候的余映还不知道哪里是阴间的出口,路上随便逮了个一身白衣的人来询问,才知在忘川尽头。

    谢必安是好脾气的,见一个面生的姑娘抓着自己问阴间出口,他自然很礼貌地就指出了方向。

    可是见余映远去,谢必安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人,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想了许久,他才想起,她是当初历寒与地府众人开战时,急匆匆赶来救下了穆时州的人,如此说来

    谢必安再次扭头,自言自语:“她是新任的三殿阎王!”但是余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远方。

    历寒离开北斗星宿回阴间时,恰好看到余映站在忘川尽头,一脸痛苦,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虽然限制是他亲手设下的,可是他也不愿见她受太多苦。

    “余映!赶紧跟我离开这儿!”

    余映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只任由历寒将自己抱走,带回了三殿,此时,大殿还在那儿等着。

    一旦远离了阴间结界,余映的头痛也好了许多,可是她还是好奇这个一脸焦急抱着自己的男子是谁,还有余映,又是谁……

    余映靠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便恢复了,探头探脑地看着历寒,问:“这位仙家,请问怎么称呼?”

    被问到的人,脸色突然变得非常不好,大殿见状,立刻笑盈盈地过来解答:“他是二殿楚江王。”

第70章 流转的回忆

    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做了一个空头阎王,因我入主第三殿,他们又都称我一声三殿,可是时间久了,我也看清了自己的地位,是来赎罪的,一无高强法力,二无显赫权威。

    为了让我尽快地上手地府业务,其他九殿的阎王,轮流来指导我,除了毕川和四殿阎王,大部分都很严厉。

    学习时,我时常累到站着都能打瞌睡,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依旧要我不停地背地府的戒律和轮回的法则。

    到阴间开始的五百年是我最难熬的时期,莫名其妙困在了地府,又无法离开,每日审理奇奇怪怪的案子,看各种男鬼女鬼的奇谭,后来,我险些觉得自己也快变成鬼了。

    我稀里糊涂就这样当了几千年的阎王,以为自己再无出头之日,二殿和大殿给我派了个女鬼过来,女鬼名叫谷衣,据说在世时有什么大冤情,是二殿帮他了却的,所以她很感激二殿。

    谷衣待我很好,也很亲近,说我像她凡世的姐姐,我也就都信了,可到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她不过就是二殿和大殿安插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

    虽说是棋子,却也是有感情的棋子,除了将我的行踪全部透露给了历寒外,倒也没有干过什么害我的事。

    谷衣陪了我四千多年,比历寒陪我的时间要久,不知道历寒是因为逃避还是因为什么,很少出现在我面前,当然,可能是他隐藏得好,即使在我周围,我多半也察觉不到。

    后来我仔细回想过去万年的时光,其实一直都有人在帮我,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如今想来,多半就是历寒了,也只有他才对我的如此熟悉,厌倦了公事,厌倦了地府,厌倦了神仙……

    万年过后,因着北方鬼帝私下修造炼狱一事,鸿鹄之羽重回了我的手上,我才想起那些被封存了万年的事情。

    历寒不知如何面对我,其实,我亦不知如何面对他。

    当初发动惊涛,是因为一把神秘的扇子,扇子告诉我,历寒杀了时州他们,可是如今时州活得好好的,想来当初那些都是幻象罢了。

    为着一些幻象,我冲动至此,确实难以原谅,不管当时处在多么痛苦的情绪中,我似乎都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

    大约是看不惯阳山是时州的地儿,历寒在我没有醒时就将我带去了天虞山。

    醒过来以后,我本想躲开谷衣等人,一个人静静,但是历寒寸步不离,比之谷衣更甚,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机会。

    在天虞山,我大约半月没有开口说什么话,他们问我我也只是点头或摇头。

    谷衣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封印解除后,有什么副作用,比如说,哑巴了?

    历寒:“不想说话,便不说吧。”

    其实我内心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平静,我每每看到历寒,无论是他的脸,还是背影,都能想起一些往事,坏的,好的,悲的,喜的,亲密的,冷漠的……

    若不是在地府经历了万年的锤炼,我大约会大吵大闹一场吧,可是万年时光的磨耗,我一时倒不知对这样的过去作何反应。

    半月过后,大殿与穆时州来了。

    大殿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没有寻死觅活的迹象,不错。”

    我苦笑:“为何我就得寻死觅活。”

    穆时州看着我,没有说话,眼睛里却像有千言万语。听谷衣说,他其实来天虞山徘徊了好几次了,但苦于没法进入历寒亲自结出的结界,所以都惆怅而归。

    这回,大殿来的目的是“请”我和历寒回地府去,不要在因私误公了。

    我立刻就想到了案板上挤压成山的公文和案子,瞬间头疼不已,以后多半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将所有公务推给历寒了,加之炼狱一事,地府可能又有些拥挤了。

    据大殿说,那些经过炼狱的凡人被全数擒拿后,就失去了生机,变成生魂,四处游荡,黑白无常为了捉这些生魂,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即便生魂捉拿到了地府,还是不能立刻放去投胎或者下放地狱,他们的魂魄都需要经过净化才行,如果由弱水来引导怨气入忘川,会快很多。”

    所以,大部分阎王目前忙碌的事情,其实就是把这些生魂变回正常的鬼。

    我听得有些困乏,但还是强打精神,道:“那咱尽快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历寒,他似乎是默许了,于是我便没再问,想先行离去,却想起自己如今的法力在天虞山是会受限的,别说飞起来了,连最基本的法术都使不出来。

    时州立刻过来牵我,却被历寒一片花瓣弹开了手,道:“我带她走,二位先行离去吧。”

    时州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跟大殿一同先行离开了。

    我有些不满地看着历寒。“你就不能客气点?”

    历寒反问:“终于舍得跟我说话啦?”

    “不是要走吗?走啊。”我处在要不要主动靠近他的纠结中,但没等我纠结完,他就飞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的腰飞出了天虞山。

    谷衣也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能在天虞山使用法术,看来,她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女鬼。

    “历寒,你不是说我的记忆在元灵里吗?”

    “很显然是骗你的啊。”

    “我就知道。”我伸手想挠他,却被他按下了手,“别乱动,掉下去我可不管。”

    “反正已经离开天虞山了,我可以自己飞了。”我还是挣扎着不想他抱。

    “嘘,谷衣在后面看着呢。”

    “看着就看着,又如何?”

    我俩就这样在谷衣的眼里“打情骂俏”着飞回了地府,一落地,毕川就来了,说是来接我们去地狱里的。

    我扶额:“一回来就让我去地狱,还真是不吉利。”

    毕川:“你在阴间都待了这么多年了,跟我说什么不吉利?”

    历寒:“目前,生魂集中困在哪层?”

    毕川:“十八层。”

    第十八层,我去得很少,一来我嫌太深,二来我懒,所以,即便是我自己所辖的地狱范围,也谈不上轻车熟路。

    我吩咐谷衣回去将积压的公文整理好,我忙完生魂的事情再回去审,谷衣像晃了神,片刻才答应我。

    我:“我突然对公事这么上心,很不习惯对吧?”

    谷衣:……

    “没关系,过些日子就习惯了。”我非常肯定地看着谷衣,认为自己以后一定不用她再提醒,也能将事情办得很漂亮。

    下十八层的路上,要穿过很多弯曲的回廊,回廊都是透明的,甚至若有若无,如果不了解的人初次来,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因为走错路而被一些不知名的邪灵所吞噬。

    历寒和毕川下意识地将我护在了中间,我下意识想往毕川身边靠,但是又被历寒拉了过去。

    我大约脑抽了,忽然对历寒说:“你拉我干什么?人家毕川就没像你这样。”

    历寒脸黑了两度,毕川嘴角勾着,似乎在憋笑。

    第十八层内,大殿、五殿、八殿、十殿都在,看来地府的日常运作都落到了四殿、七殿和九殿身上去了。

    这层地狱为了隔离生魂,已经分为了两部分,其中仿佛一团火燃烧的地方,就困着此次炼狱事件所牵扯进来的大部分生魂。

    大殿:“到齐了,就开始吧。”

    七位阎王,集阎罗之力,运忘川之水,召往生之灵,围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净化场,我负责化出弱水,引生魂的邪气离开。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件费体力的事儿,当我生魂净化完毕时,我已经浑身瘫软,再也不想站起来。

第71章 兢兢业业

    历寒想过来扶我,我怕他又是习惯性地将我抱起来,赶紧吓得站得老直了,还努力微笑道:“没事。”

    “三殿怎么了?”毕川投来关切的眼神。

    我继续微笑,回以同样的话,我还就不信了,不就是累了点嘛,可是刚跨出去一步,头部感到一阵眩晕,历寒赶紧扶住了我。

    历寒:“不用逞强,没有元灵,又一下子耗费这么多,是需要好好休息。”

    回来以后,谷衣果然将所有公文都整整齐齐分好了类,需要审的,不需要审的,需要审二次的,以及……一些分不清是什么来路的冤魂名录。

    “谷衣,你可真棒。”

    谷衣有点受宠若惊:“三殿,这可是你头一回夸我。”

    “是吗?那看来是我疏忽了,以后多夸夸你啊。”

    历寒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道:“想做个称职的阎王,也得先休息好了再说,谷衣,让三殿好好睡一觉吧,公文都”

    我赶紧打住:“别,二殿还是忙自己的事儿吧,我自己来。”

    “余映,你是铁心想与我划分界限吗?”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招来了几个小鬼,道:“今日帮着二殿把东西都搬走吧。”以前什么都不知道,我尚可无所顾忌地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而今什么都知道了,我反而没有办法熟视无睹了。

    历寒忽然朝我走近,抓住我的手腕,目光迫人。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吗?”

    我动了动手腕,历寒便松开了,叹气:“也罢,离得也不远。”

    “对嘛,何必跟我挤一处呢?而且,这太不成体统了。”

    历寒:“当初某人非要抢我床睡的时候,就成体统了?”

    我瞬间感到脸上过不去,只好瞪了他一眼,扭头进了内殿,本打算进内殿搬东西的几个小鬼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他们不是因为我而震惊,而是屋子里历寒的东西早就不见了,根本用不着他们搬。

    此时,历寒走进来,解答了我们的疑惑。“其实东西早在几天前,我就叫人搬回二殿去了,如今你已恢复记忆,我也不用时时防着你会瞎折腾了。”

    “还真是善解人意,考虑周全啊。”我对历寒此举表示有些欣慰。

    历寒走后,我才开始刻苦奋斗,对着一堆案子奋笔疾书,挥毫到半夜才停,待我回过神来时,谷衣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

    “这还是以前那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三殿吗?”

    我板起脸:“谷衣,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您自个儿以前什么德性,还用得着我说嘛。”

    “行行行,我承认,以前呢,我是有那么一点不太勤快,但是咱们得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事情是不是?就不兴我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吗?”我放下笔,顿觉手酸到要断裂。

    谷衣收回下巴,赶紧将手里的茶水递给我,我一喝,发现都凉了。“你这水端了多久啊?”

    “大约,大概,两个时辰?”

    无奈,我只好施法将水又给热了热。

    我将水一饮而尽,还觉不解渴,谷衣这会儿反应倒快,飞速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说去给我再倒一杯,我望着殿外的夜色,不断有蓝色的光线划过,那是指引新的灵魂进入地府的光。

    “一万年了啊。”

    谷衣走来,道:“三殿,想什么呢?”

    我端起茶杯,却只是抿了一口,忙完事情,忽然松懈下来,竟觉身有千担重。

    “如果过去一万年,我剥除真身,投为凡人,应当过了多少世呢。”

    只是一个感慨,结果,谷衣眼睛一转,给了我一个准确答案:“如果每一世都长命百岁的话,也有一百世了,当然很少有凡人长命百岁的。”

    “谷衣,你想回人间去吗?”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见过不少在地府任职的鬼差,最后厌倦了差事,纷纷请阎王放行投胎回凡间去了。

    “不想。”

    谷衣疑心我是不是想赶她走,又道:“能陪着三殿,我觉得很满足。”

    “你这样说,二殿知道吗?”我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说也是二殿派来的人,这么说恰当吗?

    谷衣笑道:“三殿心里明知故问,在二殿心里,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那你还记得从前在凡间的亲人吗?”

    “怎么会忘呢,前些日子,我还去奈何桥望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是第几世了。”

    是啊,虽然有万年了,可我还是记得丁修筠他们,后来也未听说孟戈有偷偷安排人去人间保护他的事,想来他后来命比较好不需要保护?

    我发了好久的呆,最后谷衣劝了我三次,我才回去睡觉,但是没有睡多久,便醒了,醒来后无事,我便吩咐鬼差去带新亡的鬼过来。

    几个鬼差似乎还在打瞌睡,大约万年来,我第一次起来这么早,积极上岗。

    谷衣醒来的时候,我依旧在殿内忙得热火朝天。

    “三殿,你没病吧?”

    我白了谷衣一眼,“你才病了。”

    谷衣:“别不是封印解除的后遗症?”

    “瞎说什么,我只是觉得……觉得要赎罪就好好赎。”以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赎的什么罪,现在知道了,怎能不内疚。

    可是尚有一大疑惑困在我心中,当时山鬼出现,掉了一把扇子,那扇子骗了我,扰乱我心智……

    附身在扇子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谷衣,你去大殿那儿看看,他忙不忙,不忙的话,我一会儿去找他。”

    谷衣下意识看向了我手边,惊讶地发现,我已经处理完了今日的事情。

    她懵懂地点点头,我想起又到了要去崔钰那儿取生死簿的日子,马不停蹄地又出了殿,我想着崔钰从前对我的态度,深感理解。

    想想以前的三殿什么样,后来的三殿什么样,她会不满我,实在情有可原,我这等废材,实在有辱三殿威名。

    崔钰果然有些意外我的到来:“这回来这么早,真是难得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后都这么早来。”

    崔钰拿勾魂笔划了一本给我,我接了道谢。

    “哎,等等,三殿。”

    “怎么了?”根据经验,我以为崔钰又要挑我什么刺儿。

    崔钰却道:“你都记起以前的事儿了?”

    “记起了,所以以后,我一定好好赎罪,绝不给大家添麻烦。”

    我突然如此恭敬,崔钰有些惊讶,同时又露出有些欣慰的神色。“也好,在其位,司其职。”

    临走前,崔钰还让我有时间去看看孟戈,前些日子我昏迷不醒时,她就来看过我,如今忙碌着,应该还是记挂着我的情况。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翻着生死簿,思绪飘到了远方。

    离开时,恰逢毕川也来找崔钰取生死簿。

    “阿映,今儿来这么早。”

    “是啊,你也早。”

    我正打算走,毕川却叫住我,“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于是我便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毕川很快取了生死簿出来,对着我笑:“阿映,看你之前在十八层累着了,还以为又要睡两天呢,谁知道听说你这两日是焚膏继晷,兢兢业业。”

    “崔判说的对,在其位,就要司其职。”

    毕川道:“阿映还真的是变了。”

第72章 扇面魂

    我道:“阿映还是阿映啦,不会变的,我只是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说呢?”

    “比如,人做事一定得考虑到后果,有些事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偿还,不,可能永生永世也无法偿还。”

    毕川眼神深邃,我想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比如那场洪荒大灾,就可能拿我生生世世来补偿都无法还尽。

    “如果阿映想还的话,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还是别了吧,我大约待在阴间,永无出头之日了,可是你不一样。”

    毕川拦住我的肩,道:“别这么说,说不定事情有转机。”

    我想起了那把扇子。

    果然还是得去找大殿问问,在那之前,我先将事情告诉了毕川,毕川却告诉我,如果我当初真的遭受了什么蛊惑的话,那能够闯入历寒结界来蛊惑我的人,一定非同寻常。

    谷衣告诉我,大殿过会儿有空,我可以去找他。

    于是我将生死簿放好后就立刻去了大殿处,然而当我匆匆奔入殿内时,却看到历寒也在。

    大殿:“三殿来啦。”

    历寒拿余光瞥了我一眼,似毫不在意。

    其实历寒在也好,反正我被关那么多年,都是他一手操控,他起码得知道,我当时经历了什么。

    我选了一个离历寒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但是离大殿有些远,他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谷衣不是说你有事要跟我说嘛。”

    我把头一埋,又迅速挪到了历寒旁边。

    “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近来老是琢磨大灾前发生的事情,当时山鬼跑回凤麟洲来看过我,还掉了一把扇子,那扇子会说话,还给我看了许多不太好的事情,我当时情绪很激动,不知怎么就发动了惊涛……”

    历寒转头看着我,我越说越小声,直接略过了关于穆时州的部分。

    大殿:“这么要紧的事,怎么才说。”

    “也不晚啊,再说,又不是我自个儿愿意失忆的。”

    历寒道:“那扇子,什么样子,还有给你看了什么,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在历寒的眼神“胁迫”下,我心一横,索性将看到历寒杀了穆时州的画面也说了,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别样的反应,但是只见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好啦,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想着大殿是仙界元老了,应该知道的事情不少,或许能联想到什么。”这也是我来找大殿的初衷。

    历寒:“好了,你回去吧,我与大殿再商量商量。”

    ?这就赶人了?我看着历寒,很是不解。

    大殿:“你说的事情,非常蹊跷,所以一时没有定论,我们还要再讨论讨论。”

    我叉腰:“有什么讨论,非得避开我吗?”

    历寒二话没说,直接将我“提”回了三殿。

    我气呼呼地看着历寒离开的背影,双眼冒火,谷衣目睹后,道:“二殿今儿是怎么了?还有你不是去找大殿嘛,怎么被二殿送回来了?”

    “谁知道呢!”

    谷衣一脸无辜,以为自己什么地方惹到我了。

    大殿那儿暂时没有什么收获,我于是去找了毕川,毕川虽然比不上大殿元老,但怎么说也是饱览群书,知道的事情也定然比我多。

    听完我的讲述后,毕川从自己书架上翻了一本鬼怪名录给我看,其中有一种传说中的恶灵,叫扇面魂。

    扇面魂生在炎夏,一般是夏日人们的噩梦所化,没有具体形态,似一阵烟,又似一片云,所以,很难捕捉到它他的踪迹。

    可是,当日蛊惑我的若真是扇面魂,那也有些说不通,因为据书中所载,扇面魂虽然难以捉摸,但是灵力低微,不足以进入弱水的结界。

    “除非……他走火入魔了?”我只知道神仙或修道之人有走火入魔的情况,但是不知道鬼混恶灵有没有走火入魔的说法,毕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毕川纠正我:“本就是魔类,何来此说。”

    不知怎的,我联想到了历寒。

    “历寒不也本来是灵力低下的昙花嘛,瞅瞅后来都成哪样了。”历寒的故事告诉我们神仙,千万不要因为自己高高在上,就轻视了那些夹缝中生长出来的小草。

    毕川:“二殿只是个意外,何况他生在了地狱,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助长他的法力。”

    “可是如果换成别的人在地狱待那么久,早就被怨气给灼伤了吧?”

    “的确,所以这也是许多人畏惧他的原因。”

    岂止是畏惧啊,我想,都恨不得杀了他,只不过能力不足,杀不了而已。

    毕川又说:“可是阿映似乎不怕他?”

    “不怕吗?有时候怕,有时候又好像无所畏惧。”最无所畏惧之时,当是他还是那个假和尚时。

    所以说,人总是欺软怕硬的,小和尚从来都是冷清的,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所以我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倘若我当时便知道,小和尚原来是个令六界闻风丧胆的地狱魔头,我大约第一天就跑得远远的去了。

    但所谓造化弄人,总是这样的,很多事的发生都始料未及,也没有什么反悔的机会。

    我对毕川说:“你们以前一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瞒着我,还真是不容易。”

    “其实也有人是反对历寒封你记忆的。”

    “谁反对?”

    “孟戈,以及几位判官。”

    “崔钰大约是觉得我从此没了内疚的心,太便宜我了吧。”实际上,历寒就是怕我太过内疚自责,又处处怨怼,才出此下策的。

    毕川点头:“你倒是很清楚。”

    我:“都共事这么多年了,他们的脾气,我或多或少还是了解的,只是虽然以前没有内疚的心,总归还是憋屈了好多年。”

    刚接受阎王的任务时,我是非常抵触的,但是随时都会有人来管教、监督我,我又打不过,只好大家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任阎王爷像我当时那般憋屈的。

    “那个时候,只有毕川你对我最为放纵。”

    “因为我很心疼阿映啊,本来可以无忧无虑一辈子的,却无端入了阴间,每日忙前忙后,还不知道为何而忙。”

    我几乎眼眶都红了,看着毕川一脸“慈祥”,原谅我想到了慈祥这个词语,因为心里着实是这么觉得的。

    那会儿,每个人都要对我来指手画脚,或者说不是指手画脚,只是每个人要求都很严苛,并非只针对我而已。

    意外的是,历寒很少出现,偶尔见到也只是匆匆擦肩而过,说上两句话也都公事公办的模样。

    起初我以为历寒是十殿阎王中,除了第十殿外,最没有存在感的阎王,实在是因为他除了我醒来时在,其他时候几乎都见不着人。

    听毕川说,当初大殿决定将历寒和我拉到阴间做阎王时,所有人都是迷惑和不解的,因为平白无故将一个魔头留在身边,实在很危险。

    还好有了天帝的共生咒作牵制,否则,大家也没有那么放心历寒,只要共生咒在,想杀历寒,只需要对我动手便是,偏生我又是如今的废材模样,要杀我简直太容易了。

    从前,历寒便因为我遭到反噬毁了一次真身,如今又要受我连累,可见宿命这东西,半点不由人。

    共生咒是无解的,因此,我与历寒,再也无法真正的一刀两断了,当初说出口的绝情话也都成了废话。

    虽然要永远成为羁绊,但我还是心有隔阂,不可能放下河神的死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历寒心里或许也清楚,于是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有的事你不提,我也不提,相安无事。

第73章 为虎作伥

    通常,阎王是会不定期去人间微服私访的,但是一万年了,我一次私访都未去过,见我破天荒地勤勤恳恳起来,大家似乎又觉得以前许多不大放心交给我的事情,都可以交给我了。

    某日,五殿提起,要派我人间查访的事来,历寒立刻就有了异议,他以为我法力低微,不能应付突发状况。

    五殿:“三殿再怎么说还不至于连些个普通鬼魂也收拾不了吧。”

    五殿的话,我深以为然,论说只要不是千年厉鬼,我都不在话下。

    后来,碍于历寒的话,五殿只好让我与历寒过几日一道去人间查访,我起初是拒绝的,我想让六殿毕川陪我去,因为和他一起,我大约要自在些。

    原来近些日子,人间一个叫百和村的地方,失踪了不少人,但是这些人又都未按往常那样过黄泉路到阴间来,五殿觉蹊跷,便想派人去一探究竟。

    我请历寒将莲花忏的禁制给解了,历寒也欣然同意,解完后道:“我知你不愿我管束太多,可我总是要担心,担心你会受伤。”

    “我会小心的,毕竟经历了这么多事。”

    “鸿鹄之羽还是一直戴着吧,别丢了,另外,如果以后有什么疑惑,莫轻举妄动,记得来找我。”

    历寒对我的担心,我再清楚不过,不过是怕我意气用事,怕我莽撞不管不顾,可是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当初的少年心性早就散了大半。

    可我却疑心历寒的城府,道:“万一你还是骗我呢?”

    “我现在还有什么能骗你的?你该知道的不都知道了?”历寒反问。

    我:……

    要调查百和村村民失踪的事,还得看生死簿,谷衣整理了一份百和村的失踪名录,发现两年内前后有十五个人失踪,男女老幼皆有,看不出什么共同点。

    历寒道:“看来只有亲自去走一趟了。”

    百和村是一处在大山脚下的村子,村里多数人家以砍柴为生,我与历寒变作寻常夫妻进入了村子。

    我本是不愿意扮夫妻的,扮兄妹、姐弟什么不好,非是夫妻,可历寒说我我扮姐姐不够稳重,扮妹妹又不够柔弱,总之就是不合适。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

    夫妻就夫妻吧,许多年前本就是夫妻。神仙精怪们大约是没有和离一说的,要分开也就分开了,还瞎整什么仪式和文书。

    我们首先去的是一个鳏夫家里,借口赶路累了讨水喝,和他闲聊时得知,他本来有媳妇孩子,但是就在半年前,两人相继失踪,没多久就在山坡上发现了二人的衣物碎片和血迹。

    “都说是被什么山上的老虎给吃了。”

    我问:“这山里老虎多吗?”

    那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他每回打柴都不会走太远,密林中更是没去过。

    我下意识认为此人的说法不可靠,如果真的是老虎吃了人,那魂魄也应该回归地府才对,可是现在这些人的鬼魂也不知去向了。

    离开鳏夫家后,我们直接去了村民们平时砍柴的大山。路上有村民得知我们要去山里,吓得脸都白了,连连让我们别去,好多人都消失在山里了。

    有个衣衫褴褛的年迈老伯就坐在山脚下,直言自己就是来等死的。

    “现在,都没有人敢上山去打柴了,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指望了,不如等那老虎来吃了罢!”

    我与历寒面面相觑。

    那老伯见我与历寒要进山,竟然要我们帮忙将他也扶上山去,他现在年纪大了,爬不动了。

    如此寻死,闻所未闻。

    当然,我拒绝了老伯的请求,还将包袱送给了他,告诉他,里面全是米,可以让他渡过这段时间。

    在老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时,我与历寒寻了空子,消失在了山脚,直接到了半山腰。

    历寒道:“你从哪儿偷的米?”

    “谁知道呢,大概是十里外的一个富户,就当替他行好事了,回去,我会和书昊说一声。”

    在人间,法术变幻出来的东西,要么是幻觉,要么就是从某处“偷”来的,此处多了米,那彼处必然就少了同样多的米。

    “你若都这般行好事,那得乱套了。”

    “偶一为之,偶一为之啦,我实在不忍心看这么个老人家晚景凄凉。”

    历寒没有说话,忙着查看地形,片刻后道:“其实村民们说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为什么?”

    “余映,你知道为虎作伥吗?”

    我点点头,想起在阴间百鬼录里见过的一种鬼,名为伥鬼,凡人所说的为虎作伥一词就是来自于伥鬼,传闻老虎将人吃了后,会奴役其魂魄,帮助它继续引诱其他人来做食物。

    简而言之,食其身,役其魂。

    “所以,你是怀疑那些失踪的人都成了伥鬼?”

    “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得先找到老虎,而且能将人变为自己奴隶的老虎,多半都有些道行了。”

    所以,如果真是为虎作伥,那意味着很可能我们之间要有一战了。

    随着夜幕降临,山林中很快就出现了伥鬼的影子,他们分头下山去,我数了数,不足十五个。

    我本想立刻追上去,但是历寒说:“还是等他们将人给引到山上来再说,这样我们也就不用去寻找他们的老巢了。”

    “那可得等到第二天了。”

    伥鬼一般来说会夜间到生前熟识之人家中去托梦,告诉他某个地方有财物,这样一来,被托梦的人多半就会去到梦里那个地方去寻找,这样一来也就落入了虎口。

    这些被虎怪操控的伥鬼,完全不辨是非,六亲不认,先前我们遇到的那鳏夫,其儿子失踪在后,多半也是被母亲托梦骗去的。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一个人陆续上山了。

    “明明村里都有那么多在山上失踪的先例了,却还是有人要上来。”

    历寒:“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

    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跟着这个上山的樵夫,我们到了一处山洞外,那虎怪似乎很久没有饱餐过了,迫不及待就冲了出来,历寒眼疾手快将人给救了下来,而我按照计划趁机深入虎穴,将所有伥鬼都拦住。

    本以为收拾几个伥鬼不在话下,只是当我使出阎王印章时,所有伥鬼兵未如我想象中那样被定住,而是都露出了青面獠牙,失去了人样。

    “好丑。”我很是嫌弃。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嫌弃他们好丑的声音,这些人在印章划出的光环中挣扎得更厉害了。

    “真是没眼看。”于是,我顺手将所有伥鬼给击晕了。

    只听得洞外一阵虎啸声,历寒就进来了,看样子,虎怪已经解决了。

    他看了一眼倒了一片的伥鬼,皱眉道:“看来这些伥鬼已经染了魔气。”

    “什么意思?”

    “那虎怪道行是不低,但其实修行时间并不长,也不知从哪儿吸收了很多邪灵,所以才会短时间内变强,因此受他操控的伥鬼自然也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那要怎么办?”

    我正琢磨将这些伥鬼带回去要怎么处理时,历寒一挥手却将他们全都灰飞烟灭了……

    历寒:“不用费神了,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恢复成普通的鬼了。”

    我愣住,忽然觉得这样的历寒,让人畏惧,下手快准狠,一点余地不留。

    “那其他鬼呢?按理说这里应该有十五个伥鬼才是。”

    历寒道:“鬼的意志也是有强有弱的,虎怪一旦发现伥鬼不受操控就会把它给杀了,所以消失的那些,应当是被虎怪给杀了。”

    没有伥鬼和虎怪的大山,瞬间连阳光都明媚起来了,阴云散去后,连着晴朗了好几日。

第74章 写个什么鬼

    可怜那十五个伥鬼,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但历寒却说,灰飞烟灭对他们而言是幸运的事情,因为即便我将他们带回地府,进行了净化,他们本身受损的三魂七魄,会使他们投胎后不是傻子就是残疾。

    回阴间的时候,路过历寒在人间的宅邸,我稍微多看了两眼,他以为我想去,就将我带到了宅子里。

    我:“其实我……”

    “不喜欢这儿?”

    “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就住两日再回去吧。”这人间两日,在地府也就片刻的功夫,我怎么瞧着怎么觉得有些以公谋私的意味。

    我:“还是不了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

    “私事。”原谅我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什么借口,可历寒也不是那种听你说有私事就不会追问的人,况我着实不是撒谎的料。

    “什么私事?”历寒的目光开始犀利起来,我下意识回避了过去,他定然也是看出了我其实在逃避。

    “没什么,我先撤了啊。”我转身离开了院子,历寒也没有追出来。飘出院子,我才觉有些心慌,想起方才历寒的眼神,险些又要沦陷了。

    历寒真的是个祸害,从前祸害我,现在还来祸害我……

    谷衣问我,为何二殿没有一同回来。

    我:“他为什么要同我一道回来?”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嘛?”

    “谁说一起出去的就得一起回来?”

    谷衣:……

    然而我回地府后,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历寒没有来追我,这按规矩,回来后事要写文书报告的,也就是说,我得将百和村伥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写份详细陈述,交给五殿或大殿过目后,存到阴间档案里。

    “失策!”

    我提起笔写了个标题百和村伥鬼详述,而后,完全不知如何开头。

    谷衣:“你不是去了百和村嘛,将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写下来就完事啊。”

    我咬着笔杆子,一脸哀伤地看着谷衣,谷衣啊谷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子,写的东西毫无逻辑,曾被大殿形容为“不忍直视”。

    “要不,衣衣,你帮我写?”

    谷衣抖了抖鸡皮疙瘩,知道我一叫她衣衣就没好事。

    然而,谷衣还是无情地拒绝了我,说:“您还不如去找二殿。”

    我寻思着不如等历寒回来了,再推给他?可是五殿已经派人来催了,历寒依然没有回地府,他是存心的,一定是!

    没办法,我硬生生憋了两页纸的东西出来,让谷衣去交给五殿。

    谷衣看了一眼,道:“我不去,待会儿五殿看了,又要教训人了。”

    我握紧拳头,真有你的,谷衣。

    谷衣大概看我可怜,于是给我出了个主意,道:“你去人间找一下二殿又不会少块肉。”

    “我不!”

    这大概是我最后的倔强,可是这文书要怎么改呢,思来想去,我去找了六殿,毕川二话没说就将我的文书接过去重写了一份。

    我捧着重写的文书,感动得险些痛哭流涕。

    毕川像看傻子地望着我,说:“阿映,你有空也该多读读书了。”

    “行啦,我知道了。”

    当我将汇报教给五殿时,他看都没看,便道:“六殿帮你写的?”

    “呃……你怎么知道?”

    五殿:“猜的。”

    我有些尴尬,只听五殿又重复了毕川说的话三殿,你有空也该多读读书了。

    前些日子还发誓说要做个称职的阎王,我怎么能被几页小小的文书给难倒呢?于是心一横,本阎王爷决定舞文弄墨一番。

    谷衣对于我的学习劲头感到非常欣慰,将那些个讲如何习文的书本都搜罗了来给我,譬如说什么文心雕龙、文赋、诗品……

    我看着书中的文字,眼睛发直,道:“咱能不能从最简单的开始?”

    谷衣:“您的意思是从习字开始?也有道理,三殿,您的字也难看。”

    我:“能委婉点吗?”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得有自知之明,何况做阎王的,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非常勇敢地面对了自己胸无点墨的事实,依谷衣的意思,从书法开始。

    刚练了一页字,书昊便来看我,一见我案桌上的字,便脱口而出:“你这写的都是什么鬼?”

    我也顺口接:“伥鬼。”

    “呸呸呸,我明明是在练字。”

    书昊:“忘川河倒流啦,三殿都要练字了。”

    “就不兴人要痛改前非,积极进取吗?”

    我一挥笔,将墨水甩到了书昊的脸上,他无奈地一抹脸,将墨迹变没了,道:“好事,自然是好事,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还差不多,不许打击我积极性。”

    从那以后,书昊无论见我写了些什么鬼,都一个劲夸我,我倒有些不适应,果然他是整个地府最给我面子的人。

    历寒听闻我每天开始练字看书后,也是惊奇,特地给我挑了不少书和字帖送来,我看着有些触景生情。

    谷衣替我整理书架时,将画有穆时州的那幅画给翻了出来,嘟囔:“三殿,你说你这画画得不错,为何字就差些呢,不合理。”

    我:“我也就会画那一个人而已。”说着我将画上的障眼法除去,原来画上的人根本不是穆时州,是历寒。

    以前在弱水水底时,我才开始作画,但也就会些花花草草的小东西,后来就开始画人了,但是画来画去,只有历寒画得最像。

    可是我又不想让历寒知道我在画他,于是将画都施了障眼法,那障眼法是我从山鬼那儿偷学的,据山鬼说,就算是河神,也看不出来。

    本来学那障眼法是为了应付河神的,因为总有偷懒不想看书的时候,用了那障眼法,会让旁人觉着我一直都在认真看书,实际上却已经呼呼大睡了。

    河神倒没应付几回,却全用来应付历寒了,或许他能看出那是障眼法,又或许不能。

    我叫谷衣将画给销毁了,但是她却背着我藏起来,送给了历寒,气得我好几天不想理她。

    谷衣:“三殿,我看得出来,二殿收到画是很开心的。”

    “他倒是开心了,我可一点不开心。”

    “难道你打算永远不理二殿了?”

    我反驳:“我哪里不理他了?不理他干嘛跟他去人间收伥鬼。”

    谷衣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公事。”

    “有些事是没法忘记的。”爱没法忘记,恨也没法忘记,失去自由没法忘记,守护也没法忘记。

    为了以防谷衣再吃里扒外,我说了很绝情的话,如果她再跑去跟历寒通风报信,我三殿就不收她了。

    结果谷衣就差没抱着我痛哭流涕了,哭诉自己是如何左右为难,如何好心没好报……

    我:“我知道,比起我,你更怕历寒,但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虽然在谷衣来我身边之前,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

    后来,谷衣答应我,以后只要不是危害到我性命的事情,她绝不擅自做主去找历寒。

    我很欣慰,同时又有些替她担心,分明她是历寒的人,如此这般,也不知历寒会对她怎么样,以我对历寒的了解,没有用的人,他都会一指头摁死。

第75章 问话

    北方二位鬼帝被收押以后,透露了一则震惊天界的消息,天帝立刻下令要地府严查忘忧河一事。

    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所有阎王殿,谷衣也是神色慌忙,跑来跟我说,五殿与八殿已经派人将察查司和孟戈带走了。

    “带走?什么意思?”

    “听说与北方二位鬼帝透露的事情有关。”

    这北方鬼帝不知从哪儿偷得了无启国的禁术,才得以修铸了炼狱,可经过调查得知,禁术只是其一,在二位北方鬼帝手中,还掌握着无启国早该干涸的忘忧河。

    凡人喝了忘忧河水,可以得到无启之身,得了无启之身的凡人,再经炼狱锤炼,便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杀人利器。

    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事会与穆时州及孟戈有关。

    审问进行了一天一夜,五殿外被阴兵围住了不让其他人进入,我也就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况。

    忽然间,我想起了大殿,他曾将阴间的禁术交与时州代为保管……

    可那时北方鬼域已然出事了,我越想越觉混乱。

    大殿也是听说了时州与孟戈被带去审问的消息,但是却如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地同历寒在下棋。

    见我来后,历寒匆匆就告辞了,这样也好,否则提到时州的事,兴许又是一场莫名的尴尬。

    大殿:“你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怎么说也得等我将这局棋完了再说啊。”

    我:“历寒自己提出要离开的,怪我咯?”

    大殿整理好衣衫,起身,到了旁边的小亭,也请我一并坐下。

    “北方鬼帝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不管说了什么,都肯定是与他二人有关的。

    “他们说忘忧河是穆判给的,禁术是孟戈给的。”大殿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我:“这是诬陷!”

    “你先冷静冷静,就算真的是诬陷,三殿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我哑口无言,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可是接着,大殿就告诉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北方鬼帝所言不虚,甚至早在鬼帝被捕之前,大殿就已经知悉了此事,只是当时没有东窗事发,大殿也就没有急着找二人问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殿告诉我,在许多年前,穆时州还未到地府任判官时,就曾为了拯救无启国,而将受到禁术污染的忘忧河水吞并,虽然自己无性命之忧,但是却得了个不三不四的无启之身。

    之所以说穆时州的无启之身不三不四,是因为他毕竟是神仙之躯,不会完全变为无启之身,可是每隔一百年,一定会重生一次,重生不影响其他,唯一变化的是,他会忘记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我没想过,时州看起来如此稳重的人,却曾伤人无数,只因为他不会一直记得一个人,也就流下了无数的情债。

    大殿:“可是万年前有一天,他忽然厌倦了不断忘却的生活,于是去找鬼帝帮他取走了与他命魂合二为一的忘忧河。”

    那被取走的忘忧河,则一直被北方鬼帝藏在秘密的无底之井里。

    “至于孟戈,她不过是想拿到忘忧河水,使某人脱离六道轮回之苦罢了。”

    我问:“所以孟戈拿禁术去换了一碗忘忧河水?”虽然难以置信,这笔如此不划算的交易,可这也是显而易见的结论。

    大殿也是无奈摇头,道:“只要遇上某人的事啊,孟戈就心智全无。”

    “那……那人喝了忘忧河水吗?”

    大殿点点头,表示那人现在生活在无启国。

    我脑海中会想起丁修筠那世时的事情,他说我走后无人再关心他,其实一直都有人在守护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我:“也好,孟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投胎不好了。”

    大殿意味深长地附和了一句:“时州再也不用担心忘记谁了。”

    轻言细语,却掷地有声,仿佛一个旱天雷砸到我头顶,一万年过去了,时州睡了一万年,他没有忘记我……

    我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大殿看着我脸色五颜六色变幻,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大殿说:“世人的一厢情愿啊,总是愚蠢又令人叹服。”

    时州救了我,又被历寒所救,追溯起来,是我欠历寒的,可是感情这种事,若都这般细论明究,大约也不是真感情了。

    所以,很多时候,比起面对历寒,我更难面对的可能是时州。

    如果说我与历寒,彼此都有亏欠,也有倾心付出,可是我与时州,我却觉全是亏欠,因为我从未承诺过他什么。

    审问完后,时州与孟戈被暂时软禁在了各自的住所,不许外人探访,如有要事,也得拿到五殿或八殿的许可才行。

    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见时州一面,自我醒后,却未与他太多交谈过,一来,事情太多,心中乱如麻,二来,前些日子历寒时时在身边,我也懒得与他谈判。

    一开始我找到了五殿,希望他能给个许可,让我去见见时州,五殿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给的理由是,我是个可以让穆时州不安定的存在。

    无奈,我又去求了八殿,这回,八殿倒很通情达理,说我去见见也无妨,遂给了我许可。

    八殿身边的黄鹂跟随我去了察查司处,路上,她还与我回忆起了第一次见我的情景。

    “你说如果当时我没有误打误撞将你带到察查司那儿,会怎么样呢?”

    “那就不会认识他了。”但不一定拿不到昙花。

    黄鹂:“不过缘分这种事情,都是很早就注定好的,就像你第一次来阴间时,我哪里想到,你后来会成为三殿呢。”

    “此次,他们会被罚得很严重吗?”

    黄鹂反道:“三殿对阴间的刑法又不是不清楚。”

    我苦笑,自然是清楚的,这等为祸人间的大罪,在五浊恶世关上五千年都是很轻的了。

    黄鹂带来了八殿的手令,开了结界后,我发现时州就在我面前。

    “阿弱,你怎么来了?”

    黄鹂插嘴道:“三殿,别待太久噢。”

    我点头答应着,黄鹂朝我笑笑又化鸟飞走了。

    “我都听说了,那是真的吗?”虽然大殿已经告诉了我许多事实,但我还是想亲耳听时州说。

    时州沉默,大约是默认了。

    “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顶多就是再被关几千年而已。”时州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我清楚被关的感觉,几百年我都受不了,别说几千年。

    时州却说,其实只要沉睡过去,就会觉得时间很快,那过去的一万年他便是如此,睁开眼时,仿佛一切都没变,可是掐指一算才知,眨眼已是万年。

    刹那,我心痛不已,已下定决心用最大的力气去争取让时州减轻罪责。

    “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见你无事我也放心了。”

    时州给了我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恢复记忆后,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说声谢谢,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用。

    时州却拿食指制止了我继续说。“阿弱,你不需要对我表示什么,谢谢也好,抱歉更不需要,因为那些都是我想去做的,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从未想过你要回报我什么。”

    “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可刚一转身,时州又叫住了我,说:“不用为我的罪责费力气,那样我会很难过。”

    我脚步一僵,他已经猜透了我的想法。

    时州又继续说:“阿弱,听我这一次好吗?”

    “我先回去了。”我回避了他的话,疾步飞出了结界,却见历寒就在不远处,他红着一双眼,我也红着一双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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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介绍:
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