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罪责
“你要去哪儿?”历寒问。
“去找八殿。”如果我能分担走一些罪责的话,或许时州可以不用罚太久,我甚至可以说是自己怂恿时州去找鬼帝的……
没有打算隐瞒历寒什么,耳鬓厮磨过的人,很多事,对方一眼就能看穿。
历寒:“不用太担心,他们不会被罚得太重的。”
到了八殿处,我才明白历寒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蔚凝冬以及崔钰都在替时州和孟戈求情。
蔚凝冬表示孟戈之所以会知道忘忧河水的事,是受了自己的蛊惑,而崔钰的理由是,如果将察查司定刑,本来就人手不够的判官府,会更加忙碌。
崔钰的理由完全是她的风格,她几乎很少考虑私人感情的事,加之说得也在理,的确,想当初黑白无常代职察查司时,就已经应接不暇了。
八殿默默听完所有人的话,看到我来,道:“三殿也是来抢罪名的?”
历寒示意我先别乱说,自己先开了口,道:“该罚的自然一个也不能少,不然会让大家以为我们阴间是纵容之地,但二位判官所说的话,也应稍作考虑。”
八殿:“你以为如何?”
比起我等有些意气用事的态度,历寒显然就冷静太多了,也因此,八殿从态度上就更加偏向了历寒。
“我以为,此次北方鬼帝兴造炼狱一事,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平日里对鬼域管理的疏忽,如今北方鬼域群龙无首,势必很快又将掀起一场夺位之争,与其讨论如何处罚孟戈、穆判二人一事,不如加紧挑选一个合适的鬼帝人选,以平北方鬼域接下来可能的纷争。”
八殿深以为然地点头,道:“二殿所提之事,我也有一直在考量,但始终没有一个恰当解决的方法。”
这个原因嘛,我自然也清楚,缺人手,否则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堂而皇之来阴间作了长久阎王。
历寒就在此时甩出了自己的大计,让穆时州去北方鬼域戴罪立功,那里如今已成龙潭虎穴,必定危机重重,而缺下来的察查司一职,就由孟戈代理,孟戈平日里行事多有疏忽之处,两职加一道,必定会需要再辛苦十二分。
好你个历寒,一箭双雕!
不仅我如此想,蔚凝冬和八殿也以一种非常佩服的眼神看着历寒,表面上看起来二人好像不用受太严苛的惩罚,但是实际上,他们二人接下来要承担的任务却非比寻常。
八殿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道:“主意不错,我同五殿商量商量再定。”
可是我从八殿的脸上几乎看到了最后的答案,最后的结果不会与历寒所提议的差异太大,八殿要和五殿讨论的也不过就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蔚凝冬与我作别时,说:“二殿真是好手段,既免了他二人受罚,又将穆判调离了地府。”
我没接话,因为不知道接什么,她见历寒朝我走近了,便又神秘一笑,道:“还得多亏了二殿的提议,否则孟戈还得去五浊恶世走一遭呢,这样一来,我可就内疚了。”
历寒:“我只是提了一个更适合当下局势的法子。”无懈可击的回答,蔚凝冬笑着飘远了。
历寒走近我,低头道:“听说近来,很刻苦啊。”
我才注意到他在盯我的手,我的手上是一些墨迹,最近每天批文练字的,手上什么时候沾了墨也不是很注意。
我挥挥手,将墨迹也变没了,道:“比起二殿,还是差了不少。”
“那就继续保持吧,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过段时间又原形毕露了。”
“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不说鼓励,起码也不要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吧?
历寒笑了笑,将我肩上的长发顺到了背后。“行,那你努力。”
这没有丝毫诚意的鼓励,我瘪嘴,不听也罢。
几天后,商讨的结果出来了,果然和历寒所提议的相去不远,穆时州被派往北方鬼域稳定局势,而孟戈则接受察查司的职务。
当孟戈得知此消息时,脸简直快垮到天边去了,说:“他们是存心想累死我对吧?”
我本想好言安慰说,总比去五浊恶世待几千年好,但孟戈也没给我什么好颜色,道:“都怪你!”
我认怂。
“你说说,二殿在出这种馊主意的时候,你就不能拦着点?”
我:“我也要拦得住啊。”
“行了,别解释了,我还不知道你啊,指望你来制衡历寒,根本是做梦。”
孟戈劈里啪啦一通埋怨,我只好一直点头,她说的很对,论智谋武力,我可真没有一样比得上历寒,就算我真想阻拦他,我也得想得出一套更合适的说辞才行。
良久,孟戈平息了怒火,又道:“其实你说得对,比起去五浊恶世,累就累一点吧。”
蔚凝冬也赶在我之后不久到了,见孟戈臭着一张脸,道:“这又是冲谁撒火呢,人三殿可是无辜的。”
“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孟戈的性子,也是一阵风,片刻就能忘记方才说了些啥气话,可偏生这样一个人,守丁修筠护了生生世世。
孟戈闻言看向我,忽然一脸同情,啧啧摇头道:“你说像你这么好收拾的人,遇上历寒,也是倒霉。”
我:……说谁好收拾呢。
蔚凝冬道:“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孟戈冷眼看着蔚凝冬,“你别跟我说,她这怂样能收拾得了历寒?”
我听得头皮发麻,赶紧打住了话题。“说正事,正事啊。”
正事指的就是北方鬼域的事,孟戈能糊涂到将那等禁术去给鬼帝交换一碗水,我与蔚凝冬都觉伤神。
蔚凝冬更是有些来气。“当初我与你提忘忧河一事,本意是叫你去找穆时州,可既然他已经将那河给了鬼帝,你就应当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那两个北方鬼帝,你也不是不知道,五方鬼帝,就属他们最深藏不露。”蔚凝冬对于以前自己给孟戈出的主意明显有些懊恼。
她一心盼着孟戈能少犯错,一面又忘了孟戈有多固执。
孟戈掰着手中的彼岸花花瓣,道:“那禁术我看过,不过是收服神兽用的,也就没有多想,谁料到还能用到如此歪门邪道中。”
蔚凝冬就差翻白眼了,道:“我的姑奶奶,你是第一天到地府吗?禁术之所以成为禁术,必然是因为有其他难以承受的后果才被禁止的啊。”
孟戈默不作声,丝毫不像平时的她,大约只要与那人有关的事,她就失去了素日的理智和谈笑风生的光彩。
良久,孟戈扯完了花瓣,才道:“凝冬,你真是嗦啊。”
“我嗦?算了,我这就走。”蔚凝冬扭头便走,留我一人有些尴尬,正打算也离开,却被孟戈叫住。
“三殿,可否请您派几个人过来,日后帮我分担点活儿呢?”
我擦汗:“我的人手也不够。”
“哼。”孟戈冷笑。
我一咬牙,告诉自己,与人为善、助人为乐是做阎王的准则之一,转而笑盈盈答应了孟戈的请求,回去就将殿内一半的鬼差都遣给孟戈去了。
我殿内总共十名鬼差,各有职务,如今少了一半,很多事就得彼此分担了,其中主要还是落在了我与谷衣头上。
谷衣还同我埋怨,说我太心软,那孟戈哪里找不到人手,非从我这儿挖。
“姑且算我欠她的吧。”
“你欠她什么了?”谷衣疑惑。
我脑海里浮现了丁修筠的脸,那世,我到底算是保护好他了还是没保护好呢?
第77章 鬼域势力
时州要启程离开阴间时,特地带了壶酒来寻我,让我给他践行。
“我会想你的。”时州说。
“不是喝酒嘛,不醉不归。”我抢过酒壶,一人倒了一杯。
说起来和时州认识了许久,但是和他喝酒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倒是经常和毕川、书昊二位一起喝,有时候也会拉上黑白无常,害的他们有几次耽误了上职的时间。
喝了两杯后,我觉心境凄凉,便想着要不再去拉几个人过来,时州却按住我的手,道:“就你我。”
“你这一去得多久?”
“也许很快就完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闻北方鬼域如今局势动荡,危机四伏,需得找一个足以信服的人来坐镇,若找不到足以信服的人来坐镇,也许就只能时州自己上了。
时州对此有些自嘲,道:“也好,说不定还能当回鬼帝。”
“那好,我就在这儿先敬未来的鬼帝一杯了。”
我举起酒杯,感到自己有些醉了,而时州脸颊也泛红,离人之酒,比往日更加醉人。
“你要带些帮手过去吗?”
“你绝对想不到,二殿竟然将自己一半的得力手下都派给了我。”
我惊得手一抖,历寒为何这么做?
时州笑了,道:“二殿还说啊,他不想自己费那么大力气救的人死得太快。”
这的确像历寒会说的话,纵然历寒曾经的确是想杀了时州的,可是时过境迁,难道他真的全然改观了?
“他的手下都不是普通阴差,有他们跟着你去北域,我也放心了。”
又一杯下肚,酒壶已经空了。
时州起身向我辞行,醉眼有了七分的清醒,他拱手:“阿弱,再会!”
我点头:“希望你一切顺利。”
时州转头没走几步,忽然又回头,说:“我本想潇洒一些,可是,阿弱,你送送我可好。”
我欣然答应了,本想着送他出阴间,可是一路说着聊着,竟然到了北方鬼域。
北方鬼域此时正下着大雪,我平素见雪的机会很少,忽然脚踩白茫茫的大地,生出了一种无限辽阔的悠远之感。
想起来的路上,时州跟我说的话,他说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活过来,再次见到我,以为可以就此长远下去,谁料快乐时光总是短暂。
“我一点也不后悔去找了北方鬼帝,因为,比起犯错,我更怕忘记你。”
我又红了眼眶,“我这人微不足道,忘记其实也无妨的。”
“不,我想记着你,记到我死的那一天。”
我:……
我们在雪地上又走了一段路,前方已经能看到罗酆鬼域的上空了。时州停下了脚步,道:“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历寒派的人呢?”
“你看你身后。”
我转头才看到远方已经有一队人马在赶来了,的确是历寒的手下不假,只是令我惊异的是,这一路上,我竟然丝毫没察觉。
时州看我的表情,似乎觉得有些有趣。“以你现在的修为,察觉不到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好了,我回去会努力修炼的。”
作别时州,他朝着罗酆鬼域的方向前进,还回头看了我两眼,笑容一如初见。
我在原地停了许久,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往回走着没多久,我竟然看到了谷衣和历寒,谷衣向我招手:“三殿你可跑得真快,我一扭头就不见你了。”我离开地府时,忘了跟谷衣说一声。
我看向历寒,“你来北方鬼域做什么?”
“鬼域势力复杂,我不放心你。”
“没事了,回去吧。”
历寒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说:“来都来了,不折腾点动静,岂不对不起这一趟?”
我:??
谷衣给我解释说:“二殿的意思是啊,咱们可以帮穆判解决掉一些麻烦。”
匪夷所思,单就历寒会给时州派帮手,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如今还这么好心,打算帮忙解决掉鬼域里一些麻烦?
历寒接下来的话,很快就打消了我的疑虑。
“鬼域的局势越快稳定越好,这样地府也能省很多事,穆时州如果在这里进行得不顺利,当初提出这个解决方法的我,岂不是会很没面子?”
面子?历寒什么时候在乎起这种东西来了?
虽然还是疑惑,但既然历寒愿意亲自出手,我当然很乐意观摩。
“走啊!那咱们赶紧去找时州。”刚才还在为分别而惆怅的我,忽然间有了风驰电掣的动力。
历寒却道:“不是去都城,我们要解决的麻烦在另外一边。”
“好吧。”我跨出的腿又立刻转向了另一边。
历寒:“你乖乖跟着我走,别到处乱跑,也别想着去找穆时州,都城那边已经足以让他分身乏术了,你再去,岂不是添乱?”
好有道理的样子。
北方鬼域由于长期处在较为封闭的状态里,与其他四方鬼域密切来往的情况不同,加之此处鬼类众多,是为最鱼龙混杂的一片鬼域。
地狱三十六鬼,其中厉鬼、镬身鬼、疾行鬼、执杖鬼等法力最为高强,而现今的北方鬼域,厉鬼多独来独往,不屑推选首领,而其余各类鬼,多会有一个法力最为高强者任鬼王。
据历寒说,此次我们首先要去找的是疾行鬼王。所谓疾行鬼,生前都是破戒的僧人,这些僧人到处勒索钱财,不守任何清规戒律,作奸犯科,死后成了疾行鬼,多与食法鬼为伍。
疾行鬼最大的特点在于,踪迹难寻,可一步千里,疾行一名,也由此而来。
地府万年,我也审过一些疾行鬼,但都是一些道行不高的疾行鬼,而且加上自己有阎王印章,想束缚住他们也容易。
鬼域里的鬼却和普通的鬼不同,不仅在于道行的差别,也在于狡猾程度。就拿谷衣来说吧,初来乍到时,很是本分,现在越来越“嚣张”了。
做鬼其实和做凡人、做神仙都是类似的,年头久了,也就老练起来了。
之所以先解决疾行鬼王,是因为他是目前北方鬼域里,势力最为强大的存在,解决了他,那剩下的就会容易许多。
历寒身带邪气,谷衣又是有些道行的女鬼,在鬼域里几乎不会引起人的注意,我却有些麻烦了。
“余映,你仙气太重了。”历寒上下打量着我,皱眉。
仙气?我看向谷衣,“要不,你分我点鬼气?”
谷衣摇头:“我可没听过,鬼气还能分的。”
最后,历寒变了一片昙花花瓣给我,叫我贴身藏着,这样能掩盖我身上的仙气。
花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历寒的气息,我顺手放到了袖子里。“这样可以了吧。”
历寒点了点头,叮嘱谷衣要看好我。
谷衣:“二殿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三殿。”
我皱眉:“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一想,这里可是遍布鬼王的地方,遂补充道:“我尽力。”
在雪地里没有走多久,雪就完全化了,甚至看不到任何下过雪的迹象。仅有的经验告诉我,这是雪鬼在布置陷阱。
我拿出阎王印章往空中一亮,两只煞白的鬼就出现了,这雪鬼,要不怎么说是雪鬼呢,全身从毛发到衣服,就没有一处不是白的,连眼睛都是泛白的灰色。
历寒知道这雪鬼我能对付,于是便拉住想要帮忙的谷衣,在一旁姿态轻松地看戏。
“姑奶奶的,今天敢在阎王爷头上动土。”我撩起袖子就将两只雪鬼揍了个底朝天。
本想教训一顿就完事的,可是历寒劝我将他们送去投胎,因为我已经自曝了阎王身份,如果放过他们,他们再将消息传出去,我们的行踪就完全暴露了。
第78章 疾行鬼
雪鬼平日里爱躲在雪地中,运用大雪幻化各种假象来欺骗其他生灵,然后吸食之,以长自己法力,这样的行为如果在人间,是必要受到逮捕的,可是他们躲到了鬼域里,也就躲开了监视。
我将两只晕倒的雪鬼扔给了谷衣,谷衣火速就将二鬼送回了地府,交到六殿那儿,他审后若无其他问题,就会将他们投入轮回。
夜色降临之前,谷衣回到了我们身边。
“毕川可有说什么?”我问谷衣。
“六殿只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投胎的鬼,尽管送他那儿审。”
毕川果然还是仗义,但我也不能可劲往地府送鬼,本来鬼域的存在就是为了替阴间分解负担,如果将所有鬼都投入轮回道,那人间和阴间的秩序会乱套不说,所有阴差都得忙死。
在谷衣回来之前,历寒带着我在疾行鬼王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查探了一番,却半点踪迹没有。
历寒:“看来我们得放点诱饵出来。”
诱饵?
接着历寒就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几本佛经,在上面施加了一些不知道什么的法术。
“找不到疾行鬼,我们就先找食法鬼,食法鬼靠吸食佛法为生,这些应该够引他们出来了。”
我不禁感叹:“你是有备而来啊。”
令我惊奇的是,鬼域里面竟然还有寺庙,虽然这寺庙看起来破破烂烂,没有半点香火的样子。
庙里供奉的是位笑面佛,可是在鬼域之境里看到笑面佛,我顿觉诡异不已。
我问历寒,“你跟笑面佛熟吗?”
历寒:“不熟。”
“怎么了?”他扭头,我立刻收回了自己摸在笑面佛光头上的手。
“下来。”
我只好落地,历寒却将佛经交给了我,叫我放佛像上去。
我左看右看,总觉得佛像少了点什么,对,少了帽子,于是我将书摊开,盖在了笑面佛的光头上。
谷衣看了哈哈大笑。“三殿,弥勒要是知道你这样恶作剧,不知道会怎么想。”
我又看向历寒,他既未说什么反对的话,我也就没有再改动经书的位置了。
历寒朝我招手:“走吧,我们只需要在附近守着就可以了。”
本以为要蹲守很久,结果夜幕刚降临没多久,食法鬼就出现了,大约是嗅到了佛法的气息,也可能跟历寒在那上面施加的法术有关。
来的食法鬼也是和尚模样,只不过那身上的百衲衣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紫色,这食法鬼刚走进寺庙,还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可是一看到笑面佛头顶的佛经,就眼冒紫光。
经书上的经文立刻飞到空中,变为了一根无形的绳索将食法鬼给捆住了,历寒应时出现,却让我与谷衣就躲在暗处,不要出现。
那食法鬼似乎认得历寒,我想着,反正从前都是佛门弟子,认得也不足为奇。
历寒走近,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了,疾行鬼王在哪儿?”
“你找他做什么?”食法鬼很是警惕。
历寒将已经失去诱饵作用的佛经收回手中,道:“杀了他。”他可真是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咂舌。
食法鬼:“我不会出卖鬼王的。”
“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行踪,还是成为刀下亡魂?”唰一声,十里寒霜剑出鞘,历寒今天是铁定要杀点什么了。
这食法鬼也不笨,道:“反正即使我说了,你还是会杀了我。”
又是唰的一声,食法鬼化为了一阵青烟,历寒收回剑,很是淡然。
这是什么操作?好不容易逮到一只食法鬼,他竟然给灭了。
我冲出去正想问历寒,却见他手里握着一片紫色的叶子。
“其实,他说不说,不重要,只要取了他身上的疾行令,我们便能找到鬼王了。
我:“那你刚才还装模做样问那么多做什么。”
历寒笑道:“让你看看小鬼临死前的挣扎。”
谷衣忽然浑身抖了抖,大概是被历寒如此恶趣味给震到了,但我却是见怪不怪了。
那片紫色的叶子,存在于鬼疾行鬼所有跟班的魂魄中,一旦决定跟随鬼王,就会得到一枚疾行令,相当于签下了不得反悔的死亡契约。
疾行令是鬼王为了控制鬼而存在的东西,有了它,不用鬼王召见也能收到鬼王的命令,如果跟班有所违逆,鬼王就会操纵疾行令来杀死跟班。
“能给我看看吗?”
历寒没说什么,将叶子放到了我手里,呃……我还真看不出来这叶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给我吧,这叶子只有在我手里,才能不被鬼王察觉。”
归还了紫叶,我的好奇心忽然就上来了,问:“二殿跟鬼王是不是旧相识?”
“是见过几次,不过那会儿他还不是鬼王。”
我就说嘛,同是佛门“败类”,没有不相识的道理。
历寒告诉我,这位疾行鬼王在当凡人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和尚,他死后,凭着自己足够的心狠手辣,短时间就在北方鬼域取得了一席之地。
当年历寒遭到反噬,叛出佛门时,甚至曾经来拉拢过历寒,希望他能加入他的阵营。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我:“其实是你根本不屑与他为伍吧。”
“也有这个原因。”
历寒这人,虽然不说,但骨子里就是高傲得很,我有时会想,自己能被他看上,或许是一时看岔了?
由于有了传令用的疾行令,我们得知疾行鬼王最近在集结兵力,准备一统北方鬼域。
历寒:“要是让他做了北方的鬼帝,那可就不妙了,此人太猖狂。”
“我们就没有可能和平解决?”真不爱打打杀杀的。
“你想和平解决,但是鬼王肯定不想,所以,杀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时过境迁,历寒似乎已经完全收敛起了自己的戾气,可是一到这种场合,他的思想还是如此的稳准狠。
和许多想要争权夺利的鬼王不同,疾行鬼王显得聪明了许多,并没有选择在罗酆山附近挑事,而是躲在了鬼域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等着都城鹬蚌相争、他渔翁得利。
我道:“那我们何不也坐山观虎斗,等着疾行鬼王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再出击?”
谷衣一句话打乱了我的思绪。她说:“你是打算不回地府了,就在鬼域待到鬼王称帝吗?”
一想到地府可能堆积成山的公文,我就立刻打消了坐山观虎斗的想法。“算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也能给时州省很多事。”
历寒表示,鬼王的修为虽然不低,但是在他看来依然不足为道,稍微麻烦的可能是他那一步千里的功法。
总而言之就是,不怕敌人太凶残,就怕敌人太会逃。
所以为了防止疾行鬼王太会跑路,历寒并没有直接去找鬼王,而是在方圆三十里的地方,布下了看不见的结界,这结界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历寒没有催动它,它就跟步存在似的。
谷衣一边看着历寒布结界,一边赞叹:“二殿真的是深藏不露。”
我:“什么深藏不露,他就一结界狂魔。”
“结界狂魔?什么意思?”
“你被他关几百年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谷衣连忙摆手:“不了不了,三殿您体验过就可以了,我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
第79章 妖僧
“结界也布完了,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问历寒。
“等。”
说了等于没说。
雪地上刮起了一阵冷风,是疾行鬼王靠近了,历寒将我护到身后,我歪头看到那鬼王不!这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一身黑色的袈裟,却又透着鬼魅的暗红,嘴角轻轻上扬,简直倾国倾城。
这哪儿是什么鬼王,这是妖僧啊……
疾行鬼王发现了我在觊觎他的美貌,立刻就将目光投向了我,说:“好生俊俏的姑娘,你躲在历寒身后做什么呢?”
我:“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不躲等着你杀我啊。
历寒将低头:“少说话。”
疾行鬼王继续肆无忌惮地散发他颠倒众生的魅力,说:“多年不见,你原来跑去拐骗小姑娘了。”
小姑娘?指的应该是我了吧。可是,我必须要反驳一句:“你才是小姑娘。”
“你看你,何必跟着他呢,寡言少语,没半点趣味,不如你弃了历寒,来跟我。”
历寒听得有些头大,抬手间已经出招,疾行鬼王接了招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分心来对我说:“小姑娘啊,我是说真的,你考虑考虑。”
历寒皱眉:“废话还是一样的多。”
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新鲜。
二人交战激烈,我才发现,这鬼王果然不简单,也不知在这世上横行多少年了,本打算一心做个观众,看他们打架,但是鬼王显然看不得我这么清闲。
在我与谷衣的身后雪地里,接二连三冒出了许多食法鬼或雪鬼,迫不得已,我只好加入打架。
有鸿鹄之羽的保护,我应付起来倒也轻松,只是疾行鬼王仗着自己举世无双的速度,时不时要跑我耳边说些浑话。
“听说历寒当年被天界抓住时,为了保护一个女子,半点没有反抗,那女子就是你吧?我本来还不信……”
一道蓝光劈过来,是历寒。
过了一会儿,那个沙哑魅惑的声音又出现了。“来说说,你和那家伙怎么认识的?”
咣当!历寒的剑又砍了过来,鬼王一闪,躲到了很远的地方。
没多久,鬼王这家伙竟然从雪地里冒了半个身子出来,一来就抓住了我的手,说:“我把你绑走怎么样?”
鸿鹄之羽为了保护我生出的羽翼,瞬间就被鬼王撕了个粉碎。
毕竟我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人,索性回了一句:“可以啊,但是只怕在那之前,你就没命了。”
果然,历寒的剑又出现了,那抓住我的手才迅速松开,不知又遁地到了哪儿。
不断被骚扰后,我才体会到,为什么历寒说疾行鬼王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他一步千里的逃亡速度。
有这种速度,去送信多好,一定很多人抢着让他帮忙送信。
谷衣解决完身旁的食法鬼后,飘到我身边,道:“三殿,你没事吧?”
“有鸿鹄之羽呢,不会有事的。”就算没有鸿鹄之羽,我也还是能对付几个小鬼的吧,但谷衣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正说着,一只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拦腰将我抱住了,我扭头,一张妖异的脸就在上方,而谷衣早就离了数丈远……
这速度,我真想拜他为师!
疾行鬼王单手抓住了我戴着鸿鹄之羽的那只手腕,一股黑气,将想要拼命冲出来保护我的羽翼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历寒追到了前头,道:“本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的,但是你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这话,我只信后半句,历寒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要放鬼王一条生路。
鬼王一笑:“是吗?那就错到底吧!”
说完就拉着我往底下沉,我眼前一黑,不知到了哪里,按理说,历寒在周围布下了结界,鬼王是没有办法逃走的。
可是我再睁眼时,就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宫殿里,四处红色的烛火摇曳,像一个个幽灵在飘荡。
鬼王不知在我手腕上缠了一道什么黑漆漆的符咒,导致鸿鹄之羽像是沉睡了一般,任我怎么使用灵力都催动不起来。
妖僧果然是妖僧,一点清规戒律都不讲,抱着我就没有打算撒手的意思。我随便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啊。”
他勾住我下巴,道:“我怎么舍得杀你呢?”
我扭头:“那你抓我来做什么?威胁历寒吗?他可不是会受威胁的人。”
“别的人自然是没用,可是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很紧张你,无论他表现得多么镇定都隐瞒不了我。”
“行吧,就算你说得对,可以放开我吗?反正我又打不过你,你是要威胁他还是怎么的,我都乖乖配合你好吧?”
疾行鬼王本来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听我这么说,忽然就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你俩是吵架了吗?”
“一把年纪了,吵不起来了。”
“啧啧,在我面前说什么一把年纪,我起码比你多活了两万年。”
我拱手:“行,见过老前辈。”
一听我说老前辈,这鬼王立马就不高兴了,抓住我双手,道:“我很老吗?”
可见,这称呼触到了鬼王的痛点,我立刻变成了谄媚脸,恭维道:“哪儿能呢?你可是我见过最年轻貌美的鬼了。”
“年轻?还貌美?”
“对啊对啊,我以为鬼王都是些吓人模样,可是一见你啊,我真是大大的改观,瞧瞧你,通身的气派”
拍马屁的事,我几乎不用打草稿,可是一听就知是假话,妖僧似乎也听不下去了,没等我滔滔江水地讲完就制止了我。
“满口胡言,没有一句真话,你对历寒也这样?”
“对啊。”
“我信你个鬼。”
我摇头,这鬼王还真是不好忽悠,相较之下,历寒容易忽悠多了,当然我也明白,我与历寒,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愿意骗,一个愿意被骗。
“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早些逃跑的好,因为我估计历寒很快就会找来了。”
这是来自三殿阎王,也就是本人的良心建议,因为我实在不忍心看这么个美人被历寒碾成碎片。
“怎么,担心我啊?”
“对啊,你看你修行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就,要好好珍惜才是。”
听了我一堆一点也不良心的建议后,疾行鬼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抱住我的肩说:“你可真是太有趣了。”
肩上的手一紧,忽然换了种危险的语气:“如果真的要死,拉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一起陪葬,也无憾了。”
“滚滚滚,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死。”
我赶紧挣扎着要坐起来,他也未阻拦,轻易就被我推开了。
我左看右看,这里应该还在结界之内才对,结界范围也不大,历寒应该早就找来了才对,可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
“这个地方啊,没那么快找到的。”
“为什么?”
“因为这在地底下,别以为你们设了结界,我就无处可去了,整个北方鬼域的地下,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通道和宫殿,没有人带路,会永远困死在这儿。”
我只好叹气,不想去白费力气了,干脆找了个舒适的地儿,躺下休息。
妖僧走近,道:“我还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懒散的人质,懒得逃跑也懒得挣扎。”
我眼睛也不睁,道:“那你现在见着了。”
第80章 迷宫
一双冰凉的手伸到了我脖子处。
“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杀了吗?”
“你要是能杀,早就杀了。”我睁开眼睛,看着鬼王,他收回了手,问:“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我扬起手腕,道:“虽然你暂时封住了鸿鹄之羽的法力,但是鸿鹄之羽是为保护我而存在的,一旦发掘我有生命危险,任何封印都压制不住它,何况,你要是真杀了我,惹到的就不仅仅是历寒了。”
“能当阎王的人,自然不会太笨。”
疾行鬼王要猜到我的身份其实很容易,毕竟我与历寒那点破事,早就六界皆知了。
幸运的是,很少有人知道共生咒的事,如果疾行鬼王知道我与历寒身系共生咒,那要杀历寒就太容易了。
只要把握了鬼王不知道共生咒这一点,其余的就容易应付多了。
我好奇此人与历寒的交往,便问他与历寒是如何认识的,他却说是当和尚时,我白了一眼,道:“你们这些佛门败类啊,也好意思说自己当过和尚?”
被称为败类的人笑了,道:“败类?你也指历寒吧?”
“反正都不是什么一心向佛的人。”
“别看他们修道的,参禅的,学佛的,其实内在比之我们,又好得到哪儿去呢?”
类似的话,我也听历寒提起过,可是我至今也无法赞同这样的说法。
我:“人并非天生就要做坏事的,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鬼王欺身上前,步步逼近,我下意识往后缩了一尺。他说:“也许你说得对,不是人人都跟我一样,可是,有一点你不能否认,那就是,历寒跟我是一样的,一样的恶贯满盈。”
“我实在搞不懂,天界为什么放过了他这样一个魔头,还让他当了阎王,你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他的脸靠得更近了,我不能再往后了,再往后就得撞柱了。
鬼王一把将我拉离了柱子,故作关心:“小心撞到头。”
“天界做这个决定时,我且昏迷着呢,哪里晓得。”
“难道后来就没有听说过?”
“后来?后来我差点没被累死,别提了。”一想起初到地府那些年,累得够呛的生活,我还有些向往去坐牢的日子。
由于不熟悉阎王的事务,身边所有眼睛都在盯着,我过了很长一段适应时间,也不知道历寒当时是否也同我一样,但我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他这种人,自有一万种法子应付日常琐事。
我以为这样一说,疾行鬼王就能消停,但他还是不依不饶,从日常琐事问到了人生经历。
“我说和尚啊,你没事瞎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要不要我将洞房花烛夜的细节都告诉你?
“别和尚和尚的叫,我叫泉兮,泉水的泉。”
“泉兮?记住了,等给你立碑的时候,我会用上的。”
泉兮笑道:“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死?”
“如果是别人要杀你,那可能还不会,但是要杀你的人是历寒啊。何况你还抓了我来,他会生气的,我保证。”
“可是你看他现在都没出现。”
“必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也回之一笑,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阴谋,历寒这么久不出现,我也基本能猜到他有别的打算了。
泉兮将头一歪,以探究的眼神注视着我,看得我有些不自在。只听他又问:“说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都知道我是三殿阎王,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想听你亲口说。”
“你就是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余映。”泉兮说完还夸了一下这名字,说什么听这名字就会想起美丽的夕阳。
我心想,历寒取的名字能差吗?虽然如今与历寒已经难以破镜重圆,可我还是得承认他在我生命中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名字都是他取的。
接着,泉兮又问:“这名字,你自己取的吗?”精灵妖怪什么的,的确很多会给自己取名字,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
“历寒取的。”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
翻脸够快的。
鉴于一直在原地打转很无聊,我要求泉兮带我四处走走。他一听,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道:“你一个被劫持的人,哪儿来的胆子提这么多要求?”
“不带路啊?那算了,我自己走。”既然已经笃定这鬼王不敢拿我怎么样,我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
随便找了一条道就前进,泉兮在背后轻叹了一声,很快就飘到了我身边。
“我说你就不怕这里有什么机关吗?”
“不怕,我有它。”我指的是鸿鹄之羽,虽然被泉兮暂时压制住了,可就在方才,我已经意识到它又苏醒了。
历寒给我的东西,要是这么轻易被制住才怪了。
泉兮看了看鸿鹄之羽,道:“真不愧是上古神兽的羽翼,这么快就冲破了我的封印。”
“喂,你别乱走啊,这里面跟迷宫一样。”
我停了下来,泉兮已经飘到了我身边。我:“你说你飞来飞去的这么快,教教我呗?”
这点真的是深得历寒教诲无论到什么境地,都不要忘记学习和修行。
泉兮的手立刻就不安分地爬到了我腰间,“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教你。”
“咱们这不是在一起的么?”我知道我此时笑得一定像个青楼女子……
泉兮冷笑,放开了我,让我想起以前审好色之徒时,他们说的话,说有那么一部分男子,就不喜欢投怀送抱的女子,非喜欢那种求而不得之人。
“跟我走吧,既然无聊。”
我屁颠就跟了上去,还存了些打探地形的心思,可是跟着泉兮走了很大一圈下来,我发现真真是晕头转向,什么也没记住。
泉兮见我懵了,有些得意。“早说了这里是迷宫,就算你在这儿住上百十来年,也不会记得所有路的。”
“那你在这儿多少年了?”
“记不清了。”年岁太久的人,通常都这样。
幽幽的,泉兮又说:“我只记得最开始来这儿时,身旁有个女鬼,长得有几分像你。”
原来他是在我脸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啊,难怪……
他将我带到了一个底下湖泊,这湖泊很奇怪,水是暗红色的,细看像血池,池上还飘着些白色的小花。
接着,泉兮拿出了一片紫色的叶子,我一见那叶子便想起了先前被历寒杀掉的食法鬼。
泉兮很敏锐,立刻就看向我,道:“你见过这叶子。”语气是肯定的。
完了,露馅了。
紫色叶子忽然化为了一阵青烟,泉兮道:“早该料到历寒会拿走疾行手令的,也罢,不用这手令传信便是。”
湖泊里忽然卷起了一个漩涡,随着咕咚咕咚的声音,湖里就长出了不少骷髅,饶是见惯了死魂的本阎王,还是有些受惊。
泉兮道:“堂堂阎王,怎么能害怕几具白骨呢?”
“谁怕了?”该死鸭子嘴硬的时候还是得死鸭子嘴硬。
“他们可都是我精心豢养的骸骨。”
“骸骨还能豢养?”我能感受到这些骷髅身上散发出的死气,不知道是积聚了多少亡灵而成。
泉兮操控着其中一具骸骨朝我扑来,我一个不留神坐到了地上,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骸骨当然能豢养了,以鬼为食,便能让它们听你差遣。”
只听过鬼吃别的东西为生,还没听过有人吃鬼为生的。
“啊!”骸骨将它的手伸到了我眼前,我迅速往后躲,结果倒到了地上,只听咚一声,还好没有头破血流。
第81章 骸骨
“看把你吓得。”泉兮撤走了骸骨,但那群骸骨还是立在湖面上,望去依旧阴森可怖。
“你就是要带我来看这个?”
泉兮点头:“这些可都是我的得意之作,看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骨架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不能太粗不能太细……”
说起自己的杰作,泉兮滔滔不绝,我却听得有些头皮发麻。
见我兴趣缺缺,泉兮忽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把你也变得跟他们一样吧。”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泉兮忽然摸着下巴,似在观察我做成骸骨的可能性有多大,观察了半晌道:“你就是一弱水,没有什么骸骨可言,遗憾呐。”
“是啊,很遗憾,不能成为你的手下了。”我也故作叹气。
但这人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眼珠子一转,又提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骸骨做不成,但是其他倒可以试试。”
“你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着泉兮。
“这湖叫洗魂湖,凡人一旦沾了这里的水就会肉身消亡,只剩下魂魄,而其他人嘛,沾了这水,就各有各的结果了,有些毫发无伤,有些死无全尸,也有些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即便笃定泉兮不敢拿我怎么样,听到他这些不知真假的话,我的警惕心还是升了几分。
待沉浸在自言自语的世界里很久后,泉兮见我没有接话,便朝我走来,道:“怎么?被吓傻了啊?”
我:“我看傻的那个是你,净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时,一阵阴风从周围的通道涌来,是万鬼来临的压迫感。
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鬼魂,全都一股脑投入了洗魂湖内,我竟有些担心这小小的湖能不能装下,因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
很快,这些经过湖水洗礼的鬼魂就变了一副较为狰狞的模样,泉兮脸上露出颇为欣慰的笑。
“其实这湖是涌来助长他们鬼气的吧?”
“聪明。”
我还真是差一点就信了他的鬼话,不过,人家毕竟是鬼王,不说鬼话才不正常。
泉兮告诉我,这些“新生”的鬼会拥有比从前更加强大的法力,也会成为他进军都城最好的武器。
也不知他到哪儿去笼络了这么多不要命的死魂,个个都来为他卖命,当然,其中很多肯定也不是自愿的。
万鬼离去后,那些骸骨还在原地。
我指着一群森森白骨,“他们怎么不走?”
“他们可是秘密武器,怎么能这么早亮相呢?”
“秘密武器,干嘛告诉我。”
泉兮又招了一只白骨上岸,我吓得赶紧退了三步,这人已经把这些杀人骸骨当成了宠物,用一种非常爱惜的目光看着他们。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又见不到历寒,即使见到了,你又能说什么呢?毕竟你也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
没见识过?这还不容易么,于是我选择了岸上那具白骨作为攻击目标,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我难以承受的后果,我只是放了一股很小的弱水去试探。
水被泉兮拦下。“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全都是我为历寒准备的大礼。”
大礼都备下了,这收礼的人也不会太远了。
袖里的昙花花瓣忽然有了动静,我猜历寒已经在附近了,下意识的心也安宁不少。
他来时,总是惊天动地。
看着脚下塌陷的一片废墟,泉兮有些心疼:“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洗魂湖啊,真是糟蹋。”
虽然湖水被糟蹋了,但那些骷髅可全都在,其中一个还抱住了我。
寒风吹拂着历寒的衣袖,没有开战,就是一副王者姿态。
他却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丝毫没有露出担心的表情,谷衣却在那儿,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
我看向泉兮,道:“你拿具骸骨来专门对付我,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些?”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被一具白骨抱在怀里,以后怕是梦里都忘不了。
“不不不,像你这么特别的人儿,我还嫌一具骸骨不够呢。”泉兮冰凉的手指从我脸上滑过,一阵鸡皮疙瘩应时而生。
泉兮在观察历寒的反应,遗憾的是,历寒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厮又附在我耳边说:“看看他,仿佛没将你放心上,不如你还是弃了他吧。”
“早就弃了。”互相都弃了,只不过那共生咒还在,使我不得开心颜。
“是吗?”泉兮笑得跟只狐狸精一样,不去卖笑真是可惜,一定会有不少风流好色之徒愿意为他的媚笑一掷千金。
令我欣慰的是,还好有谷衣完美地充当着救主心切的角色。
谷衣很难得的亮出了她的武器,道:“鬼王,赶紧放人,否则就是与整个地府为敌。”
我在心里为谷衣默默称赞着,小丫头胆子不小,敢跟鬼王叫板,没看历寒都没说话吗?
泉兮自然也未将谷衣放眼里,反而道:“你们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抓住我的手腕,从里面找到了一片花瓣,那时历寒给我掩藏气息用的花瓣。
蓝色的花瓣在泉兮手中消失了。“原来都是循着这个来的。”
泉兮不说,我还不知,原来那花瓣不仅是用来隐藏气息的,还是用来追踪的,这也是历寒这么不紧不慢的愿意,有那花瓣在,他便随时都能知道我在哪儿,是否安全。
历寒从来不是打架时会废话的人,不动声色间,我们就已经被群鬼包围了,那些本该是鬼王手下的鬼,不知怎么忽然就调转了阵营,全为历寒所操控。
“好你个历寒。”泉兮的眼里顿发嗜血的光芒,带着一群白骨直击历寒,而谷衣则找机会冲到了我身边,可她小瞧了白骨,一面束缚着我还一面将谷衣给拍到了数丈远的地方。
很快,我就明白了,为何这些骸骨是秘密武器,这些食鬼为生的骸骨,早就不知吃掉了多少鬼魂,如今根本死不了,即便是历寒的十里寒冰剑,也只是不停地杀掉被骸骨吞噬的魂魄。
我看着这些骸骨不停复生,仿佛根本不会受伤一样,有些紧张。
群骨齐上,历寒虽完全能应付,却需要时间。
谷衣又爬起来,朝我跑,我可不想看她再被拍死,于是在她未靠近时,就喊:“别过来了,我死不了!”
说完,白骨就将我带向了泉兮身边,估摸打算拿我来威胁历寒。
“地府为什么非要管这等闲事呢?这北方鬼域,谁做鬼帝不都是一样的。”
历寒:“你若真的只是想做鬼帝,那地府自然不会管。”
我:“我管你做不做鬼帝,能先把我放开不?我胳膊都麻了。”说实在的,我被几根白骨禁锢了这么久,手臂不废也没知觉了。
泉兮闻言果然放开了我,我倒很惊讶,于是果断往谷衣的方向跑,但是那本来束缚着我的骸骨却跟在了我身后。
只听泉兮说:“你还是就待在原地不动比较好,否则,我就再次把你捆起来。”
我:……
虽然没法跑,但至少手能动了,历寒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挥剑朝向泉兮。
要说这神仙打架,最好离远一点,我站太近,刀光剑影和兵戈交错的声音已经将我思绪阻断,而可恶的泉兮还总是在紧要关头拿我当盾牌,因为历寒确实不敢对我出手。
我看着躲在我身后的泉兮,只得叹气:“就你这样,哪里有一点鬼王的样子?”
第82章 意外的逃亡办法
泉兮还真是一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直言历寒才是真正的鬼中帝王,不止是鬼中帝王,所有邪魔外道都得让他三分。
“那你怎么还不跑?”我这话听起来有些像在关心泉兮,其实不然,实在是我不想他死的时候溅我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像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鬼,体内早就不知污秽成什么样了。
“你不想我死吗?”泉兮显然会错了意。
“不,我只是不想你死在我旁边,鬼气太难闻了。”
一般鬼的鬼,气息其实没有什么气味,但是泉兮这样的,一定鬼气冲天。
这些骸骨真不愧是“大礼”,这都过了多久了,历寒才将其中一具斩杀,也不知是多少剑了,这架打的,全拼耐力……
历寒也不是个太有耐性的人,很快就将鸿鹄也招来了。
泉兮见来了新的帮手,知道撑不了太久了,就打算溜之大吉,可是这个地方被设下了固若金汤的结界,我以为他铁定跑不了。
“我看你往哪里跑。”我非常同情地看着他。
要不说鬼最无耻呢,泉兮接下来做的事,让我想把他撕碎。
这厮操纵白骨再次将我困住,立刻就换了副流氓面孔,极其暧昧的捏住我的脸,傻子都知道他要干什么,可是我被定住又躲不掉。
好在历寒在他还未亲到我的脸时就将剑扔了过来,为了挡剑,本来禁锢住我的骸骨突然松开到了剑面前。
要躲十里寒冰剑并不容易,泉兮闪得有些狼狈还将本来站着的我给拉倒了,拉倒就算了,衣服还给我扯开了。
罪魁祸首却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盯着光溜溜的肩膀发呆。
“起开!”
我正要暴躁揍人,历寒已经暂时甩开骸骨跟了过来,可是泉兮非但没有就此放开我,反而抱住我往另一边闪。
他倒向的那边正好是结界!
本以为会被结界撞得头晕眼花,但是等待之中的边界却没有出现,直到这妖僧得意洋洋地逃之夭夭时我才顿悟历寒没有发动结界。
泉兮跑了之后,他操控的那些骸骨也跟着消失在了不知何方。
“怎么让他跑了啊!”我非常不解,看着历寒,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我怕你被结界撞伤。”
我:……
看来泉兮是算准了历寒会因为担心伤到我而手下留情,我对此感到遗憾,遂对历寒说:“我皮厚,撞几次没事。”以前也不是没有撞过结界,很多结界还是你设的呢。
谷衣急忙忙跑来,她不知大这儿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一脸疑惑,问:“鬼王呢?”
我:“跑了。”
“怎么会跑了呢?”她显然更加惊讶了,作为和我一样对历寒的实力有着莫名信心的人,谷衣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本不欲解释的历寒,见状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怕余映受伤。”
这么一说,谷衣就豁然开朗了,但是我还是有些迷惑,问:“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担心我?”
历寒:“我有啊,只是你看不到。”
“切。”我才不信,也不知是谁动不动给我设结界的。
见我不信,历寒又解释说:“这个结界不比以往,真的会很疼的。”他看起来一本正经,我一时无言。
本来胜利在望的事情,忽然来了这么个大转折,历寒却一点不见遗憾,甚至风轻云淡地说要打道回府,下次再来,而且下次不带我。
我:“所以你觉得我是累赘?”
“我没有。”
“那你不带我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有时间去掌握鬼王在这儿的全部兵力。”不仅掌握了,还顺带全部据为己有了,啧。
“一开始我的确是觉得将计就计,让你顺便去分散一下鬼王的注意力也好,可是……”
“可是他竟然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是吧?”我将历寒未完的话接了过来,好歹这么多年了,他想的许多事,我还是能猜到的。
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吃点亏不要紧,只要能解决掉这个麻烦,可是历寒如此动作,我又实在没有什么资格去怪他将鬼王给放跑了。
最后只能长叹一声:“哎”
谷衣问我,“三殿,你叹什么气啊,二殿都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历寒又道:“鬼王如今的兵力已经受损,他要想在短时间内打败穆时州也不太可能。”言下之意就是,虽然鬼王跑了,但是我们的任务也不算失败。
我看着身后逐渐沉到雪地里的群鬼,问:“那他们怎么办?”
“让穆时州来接手。”
“这敢情好。”如此转移兵力,疾行鬼王估计要气吐血。
回去的路上,谷衣告诉我,其实我消失的那段时间,历寒很担心我,虽然他没说,但是她看得出来。
“必须担心啊,我要是死了,他不也没命了嘛。”
“哎,三殿,你又在自欺欺人了。”
谷衣的意思,我怎会不知,可如今我也只能拿共生咒作借口了,因为共生咒,我们生死相系,因为共生咒,我们必须不离不弃。
走到殿门口时,我忽然不想跨进去了。
谷衣拉我,“怎么了?”
“一想到又有好多鬼要审,我就提不起精神来。”
话音落地,殿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别提不起精神了,我都帮你审完了。”
“毕川!”这是一声惊喜又热切的呼唤。
毕川笑着向我走来,第一句话便是:“二殿没同你一起回来?”
“回了啊,回第二殿去了啊!”总不至于还送我到“家门口”吧。
“还以为他要在北方鬼域多待几日呢。”
“为何?”
“鬼域形势复杂,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完的,虽然穆判过去了,但事情依然棘手。”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想起历寒说过,过些日子可能还会再去,那,大约也不用我太操心了吧。
我问毕川,“你不忙吗?都有功夫替我审鬼了。”
“你的事,我再忙也有时间。”
“哦哟,谢谢啦。”这也不是毕川第一次帮忙了,我也曾想过要报答,但是一想自己身无长物,也确实没有什么可回报的。
没有积压的公务,一想到接下来可以大睡一场,我就开心极了。
“那你接下来干什么?”毕川问。
“睡觉啊!难得今儿什么事儿都没有。”
可是很快一个恼人的声音又传来了,是孟戈,孟戈一听说我回来了,就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非要抓我去当苦力。
“我说孟大人,我这殿里一半的鬼差都给你分去了,还不够啊?”
“不够。”
“你就净指着我欺负是吧?”我看向了毕川。
毕川立刻扭头要走的意思,孟戈一朵花飞到他脸前,意思是让他留步。
最后在我和孟戈的合力“游说”之下,毕川也贡献出了自己殿内一半的鬼差,看着孟戈志得意满地离去,毕川看着我的眼睛满是怨言。
“你这么和别人合起伙来压榨我,良心不会痛吗?”
“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挺对不起你的,但我也确实心疼孟戈,你没看她忙得眼圈都熬红了。”
“反正你就是偏心。”
等等,这个局面,怎么整得好像毕川在吃孟戈的醋?
我问毕川,“孟戈是不是我们的好朋友?是不是朋友有难,我们得拔刀相助?”
“你倒是拔刀相助了,以后我可就没有时间帮你了。”
抽走了毕川的人,意味着他以后会跟我一样忙碌,不过,我能成为十殿阎王中最拖后腿的存在,并不是巧合。
我对毕川挤了挤眼睛,道:“咱们可以从别的阎王那儿搬救兵啊。”
第83章 第四殿的主人
说到要从别的阎王那儿搬救兵,毕川首先想到的是历寒,他以为我和历寒私情匪浅,借几个人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我实在不想去开这个口。
“我说地府那么多阎王,非得二殿不可吗?”
毕川:“好吧,咱们换个人。”
跨出第三殿,旁边是第二殿和第四殿,远的,我们也不打算考虑了,就从近的入手,于是将目光瞄准了第四殿的主人。
为什么会找到四殿借人手,其实很清楚,五殿八殿以及大殿本就比其他阎王更忙,正所谓能者多劳,而这剩下的阎王中,四殿离得近,从前也帮过我不少忙。
四殿阎王大约是十殿阎王中唯一一位,在当阎王之前就坐着帝王之位的人,只不过,他在凡间那会儿是出了名的昏君。
以至于虽然历经无数改朝换代,后世的史书提到他却依然口诛笔伐,堪当为君之道的反面教材。
偶尔我还会开玩笑的叫四殿一声陛下,他那风流性子,通常会回我一句:“怎么?你也想入我后宫?”
四殿其实也没有什么后宫,只是他所到之处,无论仙界妖界,都要留下些风流事才罢休,用他的话来说,江山如此多娇,哪比美人堪折腰。
而且,按四殿对美人的偏好来看,我即便入他后宫估计也只能排末尾的名分。
见我和毕川狗腿地跑来,四殿眉毛一挑便知是有事相求,遂不紧不慢地坐到一旁,还亲自为我二人斟茶。
“说吧,什么事?”
“借我几个阴差。”
“借多久?”
“很久。”我看了一眼毕川,思忖自己这么说是否妥当,毕川却一脸轻松,似乎不打算补充点什么,好吧,我也知是我伙同孟戈打压了他,如今是当我来补偿。
四殿无奈地摇头,看向毕川,道:“六殿也是来借人手的?”
“呃……是。”不知毕川这家伙迟疑什么,借人丢脸么?
这会儿,一向平易近人的四殿却忽然犹豫了。一见他犹豫,我立刻改了口:“就给我们两人可好?我们绝不多要。”
两个人,我与毕川平分,剩下的,再去找其他阎王。
四殿继续陷入犹豫当中,我这就急了,平时不挺好说话嘛,今儿是怎么了。“两个人,这么舍不得吗?”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关键是八殿派孟戈去兼察查司的职,本就是为了给她一些教训,如今倒好,你们一人给了她自己一半的人手,她倒是不忙了,却没考虑过你们啊。”
我怎么听着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孟戈要走的阴差太多了?”
“不是太多,是刚刚够,也就失去了这个惩罚令的意义了。”
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孟戈本就是要受罚的,如今到处挖了这么多帮手过去,自然要轻松许多,可如若将人都要回来,我又于心不忍。
四殿:“三殿啊你还是耳根子太软,不如,我去替你向孟戈说说,让她还几个人给你。”
“不了不了,她就算真将人还回来,日后还是得找我说道。”我赶紧摆手,一想到孟戈会发火的样子就觉不妥。
“你说你,被二殿欺负也就算了,怎么任谁也都不反抗?”四殿扶额,一副心疼闺女痛心疾首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我有这么怂吗?
“我只是觉得,朋友有难,自得帮助啊。”
“别的事好说啊,要人,不可能!”四殿立刻收起同情的嘴脸,将我与毕川推出了第四殿的大门。
我和毕川四目相对,皆是惆怅。
毕川:“其实四殿说得对,你还是应当去找二殿,他肯定会答应你。”
“你还是不了解历寒啊。”我摇头,将上回,为了一幅画学唱歌的事说了一遍,总之就是要毕川明白,旁人求他,他可能二话不说就应了。
若我去求历寒,他不仅要刨根问底或说教一番,还得要我给点什么回报才行,这交易,怎么看都折腾。
大约是夫妻没得做以后,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阿映,没想到二殿对你也这般无情啊,不愧是地狱昙花化身。”
我摇头:“他不是无情,只是见不得我太有情罢了。”曾几何时,他曾说我对谁都有情谊,可是偏生没想过他的心。
“见不得你太有情,怎么说?”
“不说也罢。”我不大乐意去回顾那些前尘往事。
虽然四殿将我赶了出来,但是我怎是那么轻易罢休的人,知我打算再去找四殿,毕川不解:“他都态度如此明确了,你真还要去找他?不如,咱们换个人,去找七殿或者九殿?”
“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将二殿追到手的吗?”
毕川:“死缠烂打?”
“走吧,我今天还非得让四殿把人交出来不可。”
再次站在第四殿的正前方,本以为要来个壮观一些的出场方式,结果,四殿大约料到我不会死心,正巧在前方候着。
“你果然没走。”四殿说。
我飘到四殿跟前,笑道:“我已经决定了,今儿你不答应,我就赖在你这儿不走了。”
毕川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样,地府又会传你与四殿的流言了。”
我:“爱怎么传怎么传!”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说的就是我,反正阴间关于我的小道消息已经很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些。
四殿忽然矜持起来,道:“你不在意,我可在意。”
看他这意思,觉得与我有产生什么传闻是很丢人的事情?我斜睨着四殿,希望他能解释一二。
“你的名声比我好?”我反问。
答案显而易见,被一个名声比自己还糟糕的人嫌弃败坏名声……我的确有些交友不慎。
“我这不是怕二殿来找我麻烦嘛。”
“他为什么要找你麻烦,我与他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也许你是认为过去了,但有的人不这样认为。”
怎么借个人手,也要跟我扯历寒的事,我兜兜转转一圈,还是绕不开他的影子,这怎么都让人有些不快。
“一句话,借还是不借?不借,我今儿就睡你这儿了!”说着我就朝殿内走,见我如此,四殿立马就慌了,赶紧追来要拦住我。
可是再被拦住之前,我就已经瞥到了内殿有个衣衫不整的姑娘,也不知是鬼还是妖。
这简直就是给了我一个现成的把柄,四殿因为风流事太多,已经被五殿警告过两回了,如今我若将这事添油加醋再往外面一传,那……结果可想而知。
“不要告状。”四殿对我挤眉弄眼,就差威胁我了。
“借人。”伸手索要状。
四殿心一衡,道:“行,给你!”
为了以防我真的将事情说出去,本来要两个人的,四殿硬多塞了两个人给我,于是这样我与毕川就一人借到了两个阴差。
毕川从头到尾都悠哉在外头,见我喜笑颜开地走出来,便知事情已成。
“这个四殿啊,如果改掉他那风流好色的毛病,我还真拿他没法。”今日一役,非常成功,我对自己的才干也很满意,虽然是死缠烂打的才干。
“对啊,阿映最能干了。”毕川很敷衍地夸了我两句,我也照单全收了。
可是我疏忽了谷衣,殿内缺人她自然很快就能发现,虽然我又带了两个回去补缺,但她还是哭丧着一张脸,怪我对孟戈太好。
“三殿,你就从来没对我那么好过。”
我:……
第84章 七月流火
我伙同毕川一道将四殿坑了一遭后,他的传闻似乎少了,私以为是变忙了。但事实上,炼狱一事后,地府要忙碌很长一段时间。
黑白无常等人,我也很久未见了,一日看到无常的花偶从天边飞过,却是往大殿那方去了。
谷衣似不经意间透露,白无常近来常去大殿那边。
“大约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无常养的花偶除了代替他们去人间带将死之人的魂魄,也是用来找寻魂灵的。我想起了扇面魂的事情,上回去和大殿说了之后,也未见有什么结论。
刚好眼下也没什么事,我便跟着谢必安的身影飞去了大殿处。
谢必安见到我,有些惊讶:“三殿也来找大殿?”
我点头,想问他来找大殿是什么事,可他却含糊其辞起来,直觉告诉我,多半又是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谈话间,大殿走了出来,道:“怎么在外面站着?”
到了殿内后,大殿首先问我有什么事,我看了一眼谢必安,他正打算回避,被我制止了。“哎,别走,你留下,说不定能帮忙。”
得知我的来意后,大殿面无表情,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其实扇面魂的事,我与二殿一直有在调查,毕竟事关重大,但眼下还没有什么结果。”
我:“必安的画魂或许可以帮忙。”
“这个是自然,我此次找他来就是为了这事。”
谢必安听了立刻向我点头称是,可我还是疑虑,既然是扇面魂的事,为何刚才在殿外对我含含糊糊的。
我本想留下来继续讨论扇面魂的事,但是谷衣忽然跑来叫我,说五殿找我有事。
无奈,我只得先去回五殿。
“五殿可有说是什么事?”
谷衣道:“多半还是人间的怪事,听闻这段时间,人间有个地方死魂突然增多。”
“好吧,我知道了。”
说完,谷衣又有些疑惑:“你说以往那么多年,去人间调查的事都没派过你,近来怎么变了?”
“还能因为什么,一来确实大家事情都多,二来我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了。”我把这当成是对我能力和态度的肯定,其实也算好事。
“可万一遇上什么对付不了的事怎么办?”谷衣说来说去还是担心我。
“肯定不会让我一人去的,我现在的法力啊,还不能独当一面,能从旁帮忙已然不错了。”上回去灭虎妖,灭伥鬼,还是历寒一起去的。
“要是二殿和你一起去,我便安心了。”
我:“你怎么天天惦记着他?”
“瞎说什么,我是惦记你,毕竟只有二殿才会拼命保护你。”
“你这样说,让其他同僚情何以堪?”大家虽说不是什么同生共死的情谊,但也不至于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对于谷衣认为只有历寒才会全心护我的认知,我表示难过。
回到三殿,我发现不止五殿在,四殿也在,想必这次要一同去人间的是便是他了,这我还真说不上来是喜是忧。
“你可算来了。”四殿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五殿道:“你和四殿得立马去趟人间,等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后,那家伙就不见了。”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哪个家伙?”
四殿径自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还是先跟我走吧,路上跟你说。”
五殿:“行,我也不用费口舌了,四殿跟你说。”
于是我匆匆跟上了四殿的脚步,飞向了人间,不得不说,这会儿的人间,真是热得不像话,分明已经快到入秋的季节。
脚下这个地方时逢干旱,眼看着一年的忙碌就要付诸东流,却出了不少人命。
四殿指着前面正在办丧事的一家,道:“都说是天气太热,被热死的,但这个天儿还不至于死人,又不是天上有十个太阳的年岁。”
“那是因为什么?”
“邪火太旺啊。”
这么一说,我全然明白了,难怪要叫我来,因为我是水,刚好克火。
可是我回想了半天,这不管是水鬼还是火鬼,都没那么大本事将如此多的凡人害死啊。
“火鬼?还是其他?”通常说的火鬼,要么是死于火中,要么是死于后羿射日之前的凡人。后者基本上已不存在了,前者法力并不高。
四殿手一挥,我们又到了一处坟墓。
“这都是最近新亡的人,三殿你可知,这世上有种精怪叫扇面魂。”
扇面魂?当年蛊惑我的东西?!
“看三殿的反应,是知道了?”
我点头:“炎夏中,人们的噩梦所化,很难捕捉到踪迹。”
难道这里为祸一方的就是扇面魂?但很快四殿就打消了我的疑虑。“但是扇面魂这种恶灵,是不屑于做这些害人性命的事的,它们对蛊惑人心更感兴趣。”
蛊惑人心……我基本上已经肯定大灾前出现在我眼前的就是扇面魂了,可眼前的镇子,不是因为扇面魂又是因为什么。
四殿继续道:“生于夏日的扇面魂,性属火,虽然很难捕捉到痕迹,但是世上的生灵,无论善恶,什么来头,没有不留下痕迹的道理。”
从新坟的死气中,能看到死者生前的确为炎夏所折磨,且噩梦连连,但那形态又不似寻常人,仿佛有团火在身上炙烤。
四殿告诉我,那些使人无形中感觉如置火烤的东西,就是扇面魂留下的痕迹,痕迹可能在这些人行过的路上,也可能在这些人吃过的东西里,甚至可能在这些人喝过的水里。
我啧道:“是火,干嘛还躲水里去。”
比如,若要我躲三昧真火里,我是百般不愿意的。
“俗世的水,哪里伤得了它啊。”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第一回碰上“痕迹”造成的祸事,想来收鬼的那一套必是不能用了。
“找到痕迹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再阻止它继续转移。”
这痕迹说白了就是一团邪恶的火气,不知留在了哪儿,被这镇子上某一人接触到,从而也害死了自己,那人死后,这团火气又继续辗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仿佛在不停地寻找宿主。
五殿之所以说要抓紧时间,也是因为一旦入了秋,天气转凉,那痕迹便会如同动物冬眠一般,不再活跃。
我与四殿一直没有现身,只在各户死了人的房子里飘来飘去,寻找可疑的东西。
飘了半天,除了发现这些人家都较为穷困外,也没有什么发现了。
我问四殿,看到民生疾苦作何感想,他却反问我是问他现在的感想还是以前的感想。
“都说说?”从人间帝王到阴间阎王,这转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凡人受苦,地狱里的鬼也不少受苦的,若说冤枉,恁谁都有称得上冤枉的地方,可六界轮回,自古如此。
四殿看了一眼远处在忙农活的妇人,道:“以前啊,何不食肉糜,现在,还是何不食肉糜。”
我:???
你说你这人当阎王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一点长进呢?我正要说教时,四殿却笑了,道:“以前不晓肉比粥贵,现在知道了,便心生怜惜,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每个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是何不食肉糜。”
那瞬间,我看到了四殿眼里的无限悲哀。此声何不食肉糜,更像是哀叹。
四殿说,即使做了神仙,也还是什么都左右不了,他从生前到死后,都不自由。
我心道,你不自由,能有我不自由?
四殿笑了,说:“可三殿,你的心比我自由,我总希望将心寄托到某个地方。”
第85章 农夫与农妇
调查了镇子上所有新近亡魂的死亡时间后,我们来到了今夏最早出现的一座坟前,坟还在,尸体大约早就**,而魂魄应当也已投胎。
我掏出生死簿翻了翻,这人死的时间的确和生死簿上的寿命不符,而且死时正值壮年。
不过翻书的功夫,本该在一旁的四殿却忽然不见了身影,原来这家伙是钻到土馒头里去了。
我自持是阎王,掘坟这等事是从未考虑过,即使不掘坟,也未想过要入墓。
可是四殿如此直接,我叹完气也只好跟着钻进了坟墓里。
小户人家的墓只有一个棺材,什么也没有,空间狭小,我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出来,因为里面实在难受。
当我从土里挤身出来时,四殿正手捏着一掊黄土。
“怎么了?”
“这些土里有那东西的气息。”
我使劲嗅了嗅,是一股烧焦的气味,这莫非就是那团火气留下的?随后我们搜寻了其他新坟,发现无一例外都有这样的黄土。
我拿出生死簿,道:“这死的全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所以我们接下来只要锁定那些年轻力壮之人即可。”
炎炎夏日,每家每户的劳动力几乎都在外忙农活,虽然因为有些干旱可能收成不好,但是如不劳作,收成可能更不好了。
在这一片里正的号召下,大家都扛起了锄头去开渠引水。
连五岁孩童都会拖着簸箕喊:“跟里正去挖水沟喽!”
望着眼前站成一片的赤膊汉子,我下意识地低了头。四殿却想拉我加入他们,他率先变成了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混在队伍后面跟着挖水渠。
我也学着变了个农妇的样子,提着箪食瓢饮,跟在他身旁,却被嫌弃了好一通。
“你这看起来太细皮嫩肉了,哪里是干活的料。”
于是我将自己变黑了几分。
“还是不行,你看你这眼睛,滴溜溜的,太勾人了。”
无奈,我又给自己添了几道皱纹。
四殿还想挑什么刺儿,我反道:“光说我,你以为你多像?”
他很自信地扬起了锄头,还学得真挺像。我怀疑他从前到人间历劫啥的,是不是真当过农夫,眨眼睛完全没了清贵王胄的作风。
正嘀咕着,里正走了过来,道:“你们交头接耳做什么?要干活就好好干?今年不想收成啦?”
四殿赶紧点头哈腰:“想,想收成,哪里不想了,这不我家这口子话太多……”
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话太多!
里正巡逻一圈,忽然又回来了,看着我和四殿,捋着胡须道:“昨儿怎么没见你们?”
四殿反应快:“前几日光顾着家里了,这不,听说要挖水渠嘛,我们就大老远地赶来了……”掰扯一通下来,我莫名其妙成了远嫁而来的媳妇,前几日之所以没来参与是因为跟我一同回娘家去了。
我向四殿投以一个赞许的目光,你可真能扯。
里正立刻就信了,只叫赶紧吃了饭,继续卖力气。
但我变出的竹箪里面其实什么也没装,四殿瞥了一眼,道:“你要装也装像一点嘛,什么小米稀粥总有吧。”
“废话那么多,打听到什么没?”
“你看那个人。”
顺着四殿手指的方向,是一个正靠着树干歇息的汉子,但是他看起来精神非常地不好,眼眶一圈黑。
“他最近老是做噩梦,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探过了,不出三日就会殒命。”
“那还等什么?去救人啊。”
四殿拉住我,说我太着急了,白天此人不会做噩梦,只有等到夜间,他开始发梦时,我们方才有机会捕捉到那火气。
“四殿”
“叫什么呢,你应该叫相公。”
我提起竹箪,往他脸上砸了去,他也不闪躲,只说在人间不妨叫他名字,这四殿的名字大约是十殿阎王中取得最为随意的,姓吕,做凡人时排行老五,所以自称吕五。
“我说老吕啊,咱别在这日头下晒着了,去打探打探他家里的情况如何?”
“这水渠还没挖完呢。”
“你还真挖上瘾了不成?”我倒也不反对他继续劳作,反正累的也不是我,遂离开水渠,去探了那汉子的神识,找到了他家所在。
临走前,我告诉老吕,别挖太久,夜间还得埋伏呢。
最近被扇面魂的痕迹缠上的人姓许,年龄二十五,未娶亲,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亲,母亲去得很早,所以家境也有些窘迫,好在自己卖些力气,生活尚能继续。
房子是随处可见的茅草屋,屋子里毕竟黑,我飘了一圈,除了床上几不可察的烧焦味,也无其他发现。
灶台有些乱,米缸里的米也很少,果然家里还是有个女人打理来的好,这家,实在没什么家的气息。
若我与四殿来得迟些,这姓许的三天后一命呜呼,家中可就只剩一个老人了,那老头目前看来身体尚可,这样的天也还在外面奔忙。
傍晚时分,老吕这家伙才偷偷跟在姓许的身后回来,一见我就使劲眨眼睛。
“挖水渠挖得可开心?”我将人拉到了屋后。
“很是舒坦。”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既然这么喜欢,回去我就告诉五殿,下回派你到人间历练,就投这世代务农的家里了。”
这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道:“你陪我,我就愿意来,或者让你身边的谷衣来也行。”
“不准打谷衣的主意!否则我扒了你。”
虽然知道四殿只是喜欢口头上占便宜,并不会真的怎么样,但我还是得摆明自己的立场,无论平日我多嫌弃谷衣,也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好了,好了,天黑了。”
因为我不如何会结界之术,布下结界之事就交给了四殿,而我则在结界之内,散落了无数了弱水结晶,这弱水结晶即便是碰到三昧真火也不会马上融化,凡人碰到会立刻被冻僵。
子时刚过,床上本来躺得好好的人,忽然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翻来覆去却也没醒,做噩梦了无疑。
我见他实在难受,想伸手召一些水给他以清凉,四殿却认为这样会打草惊蛇。
“再等等,等到那火气烧到最旺盛时,行迹才最为明显。”
于此,我也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善举,看着他在床上不停地抓耳挠腮,此刻也不能侵入他的噩梦,看看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没多久,床上就渐渐浮现了一团黄光,这团光在灼烧床上的人,我险些没忍住又出手了,但一想到现在也不是最佳时机,硬将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四殿看了我一眼,说:“三殿还是见不得他人受苦啊。”
“大约是还没习惯。”也可能永远都习惯不了了。
待到那团黄色的光芒开始转变为红色时,就是最佳的时机。
四殿:“你守好结界,用弱水将它淹了。”
“好。”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增多了弱水结晶在周围,那火光的寄生过程受到惊扰后,开始四处乱窜,四殿也跟着游走。
最后所有弱水结晶剧集到一处,终于将火光给困住了。
“抓紧时间淹没。”四殿说到。
闷热的夏夜一片清凉,随后甚至有些寒冷,便是弱水将火光吞没之后造成的。
虽只是一团邪火,却还是让我出了些汗。“这火气真大。”
“辛苦了,三殿。”
“我不辛苦,倒是这农户,今年的冬天会有点冷……”因为弱水过境,将一夏的火气全都带走了。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却见谢必安来了,我下意识以为他是来索魂的,连忙问:“这邪火都灭了,怎么那人命没保住?”
谢必安摇头:“不是,我是奉命来追查的。”
“追查什么?”
谢必安又是打算搪塞我的样子,可我不让,拦着他,非要他将事情说明白。“是扇面魂的事情吧,我都知道,你又何必瞒我?”
“不是我想瞒啊,实在是……实在是二殿不让我说啊。”
四殿见我要与谢必安理论,便提出要先回阴间去,我道:“你先回去好了,如果愿意呢,就顺带告诉谷衣,我还有些事,迟一些回。”
“那你也别太晚了,我啊,怕二殿找我要人。”
我忍住了想对四殿喊滚的冲动,提什么都能提到历寒。
清风拂面,谢必安道:“天气提前转凉了。”
“那痕迹已经被我灭了,真是抱歉,让你白跑一趟,早知道你也要调查扇面魂的事,当初不如一起来。”
谢必安:“大殿也是得知五殿派你来了人间,才得知人间有这么档子事的,又说看来是瞒不住你了。”
“扇面魂的事跟我有关,为何要瞒着我?”
“大约是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希望阿映你胡思乱想吧。”
“好生没道理,我能怎么胡思乱想,说到底,就算受蛊惑,我也并非全然无过错。”若是当初清醒一点,或许就不会那么冲动了,如果这也算胡思乱想的话,那我岂不天天都在胡思乱想。
第86章 来信
谢必安守着历寒的要求,说什么也不肯将自己近来追查扇面魂的进展告诉我,无奈,我只好暂且作罢。
“阿映实在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二殿?”
“他要是有那么容易开口就好了。”以前未恢复记忆之前,历寒就变着法地诓我,让我不要追寻以前的事。
相识许久,我也大致懂得,但凡历寒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就算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很难知道。
“倒也是,不过,我倒觉得,阿映没必要这么着急上心,大殿二殿总是考虑较为周全的。”
他们倒是周全了,我呢?
谢必安表示自己还得去几个地方追查扇面魂的踪迹,我也得回阴间,所以就此作别。
回阎王殿时,恰碰上了历寒,他问我人间之行可顺利,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反问:“为什么要谢必安瞒着我?”
“因为怕你添乱。”
“好,好,很好。”历寒有时候直接到令人发指。
“若有什么真的需要你知道的事,我会告诉你的。”
我道:“那什么需要我知道,什么又不需要我知道呢?全都是你说了算罢!”
“余映……”
“不说了,烦。”我绕开历寒,快速飞回了阎王殿,谷衣见我面色不好,便来关心,我只说凡间天气太热,我火气大。
谷衣说着从案牍中抽出一封信来,“对了,你去人间这段时间,阎王殿收到了一封信,点名是给你的。”
我扭头,看信上确实写的是余映亲启,字迹不熟悉。
“哪儿送来的?”
“不知道,就放在门口,也不知是谁偷偷放的。”
我拿过信封,拆开,忽然又想起一事,问:“历寒没看过吧?”
谷衣有些尴尬:“没有。”
之所以有此一问,实在是因为我太多事情都被历寒知晓,虽然我曾严令谷衣不要再将我所有事都告诉历寒,但她听不听又是另一码事了。
信来自一个叫泉兮的人。
阿映:多日不见,一切可好?可有思念我?反正我很是挂念你呢,不过现在我正忙着与穆时州这家伙周旋,虽然历寒将我一半的兵力都给了他,但奈何北方鬼域始终是我的地界,他想来统治没那么容易。听手下回报说他睡觉都叫你的名字呢,既然如此,我也乐意做场善事,让他最后再见你一面,如你愿意,就来罗酆山吧。
信不长,也未说明到底时州出了什么事,什么叫最后一面?
“怎么了?三殿,谁写的信?”谷衣歪过头来,将信看了。
深呼吸,我要冷静,泉兮那家伙太狡猾,说不定是个圈套。
“得去找二殿才行。”谷衣拿着信就跑了,我下意识想叫住她,可是一想,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对这个鬼王,历寒说什么也要比我更了解。
谷衣将信拿走后,我看着信封出神,琢磨不透这信的用意。
忽然,信封上的字消失了,转而在空中化出了一个虚烟,这不正是泉兮吗?他附身在信封上来了。
“你!”我一个字没蹦出来,他就跳到我身后捂住了我的嘴。
“不要出声,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
我努力挣扎……
“这个地方不适合说话,我带你去别地儿。”
眨眼,泉兮这家伙将我带到了黑绳地狱里,真是会挑地方,四周怨气集结,幽灵遍布,打起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到了地狱里,他才松开我,我道:“胆子可真不小,敢来这儿。”
“为了再见你一面,冒这点险算什么。”
我扔了他一个白眼,打算起身离开地狱,这种时候,我若不招来阴兵将这人逮了,实在对不起他辛苦来这趟。
“别走啊。”
一跟尖利的白骨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打量着这骨头,一定不是人的,太大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映,你真是伤人,我千辛万苦混进来,就是为了看你,你竟然掉头就走。
泉兮很自然地将手搭到了我肩上,两人推推搡搡,很引人误会,好在四周都是游魂。
“少废话,到底来干嘛?”
“听说穆时州喜欢你。”
我余映何德何能,不管是要对付穆时州还是对付历寒,这些人都想从我这儿入手。
泉兮的目的一目了然,他在鬼域暂时拿穆时州没办法,于是想从别处找寻突破点,这一来二去,就找到了我这儿。
黑绳地狱是我所辖的地狱范围,我自然也比泉兮熟悉,本以为满是胜算的仗,真正交战起来,我才发现自己的确不是这个万年老鬼王的对手。
“阿映,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就乖乖跟我走吧,等事情完了,我保证送你回来。”
此刻,因为交战,我与泉兮已经因为法术隔开了半丈的距离,我全神贯注方能不被抓到,他却仿佛只用了一半的力气。
聪明的人,得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跑。
知道自己不是泉兮的对手,我随时都在寻找可以逃跑的机会,自认在此间地狱,他不比我熟悉,可是一跑才发现他熟悉得很。
“你可不要忘了我是鬼王,就算是你的地盘,我也有办法让所有鬼为我开路。”
一个追,一个跑,从最开始的第十七层跑到第七层,多亏了鸿鹄之羽帮我挡着。
我只要再往上两层,就能传递信号出去了,我看着上空,忽然好希望历寒出现,希望他能识破那封信的骗局。
“抓到你了!”泉兮厌了你追我赶的游戏,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对付我,于是,我不幸成了瓮中之鳖。
灵力耗半之后,我便不能完全维持人形,化出了弱水,泉兮有备而来,竟然掏出了一个透明的酒瓶,将我打回原形装了进去。
我被迫憋在瓶子里,瓶子不知被施加了什么法术,让我动弹不得,话也说不了。
泉兮拎着瓶子,笑得特别魅惑。“早说了让你不要跑,我也不想拿瓶子装你的,但现在就这样吧,跟我去北方鬼域。”
他将瓶子挂在手上,一跃,出了地府,速度快到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有空真得和其他阎王商量,加强地府防卫了。
另一边,当谷衣拿着信去找历寒时,历寒恰好不在,多等了一会儿。
历寒一看信就知道有陷阱,虽不知是什么陷阱,但第一时间就来找余映,怕她干什么傻事。
余映的确成长了,没有冲动,但架不住敌人太强大,附身在了信封上。
因为按照常理,人们一定会更加关注信件的内容,而不是信封,看着空无一字的信封,谷衣惊讶道:“这方才明明有写名字的。”
历寒将手中的信烧了,眉目一寒。“好你个鬼王,竟敢跑到地府来抢人。”
直到历寒追了出去,谷衣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急得原地跺脚。“怎么办,怎么办……果然还是该先将信给二殿过目的。”
谷衣想错了,疾行鬼王本就是瞅准了余映刚从人间回来的时机才附身的,所以,不存在什么将信先给历寒看的可能。
谷衣想到了去找大殿,但是一去发现大殿并不在,听说去了天界,大殿没找到,却碰上了刚回地府的谢必安。
“谷衣这么着急地是要去哪儿?”
“三殿被疾行鬼王带走了!”
什么?谢必安更是惊讶,竟然有人胆子大到直接闯进地府绑走阎王!
“二殿已经追去了,可我还是好担心。”谷衣本来也想追去的,但是又不能撒下地府一堆事务不管,正焦头烂额不知大如何是好。
谢必安一听不妙,便带谷衣一同去找了八殿,八殿一听历寒已经去了,便道:“二殿既然已经去了,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你们实在担心的话,可以自行去追踪。”
走出第八殿后,谷衣有些不满:“为什么八殿全然不放心上一般。”
“你也知道,现在地府人手不够,她纵然有心也无力啊。”
谷衣却不领这个解释,只说:“反正你就永远向着八殿!”
谢必安觉得自己特别冤枉,“二殿什么实力,你应当也清楚,有他去,不比其他人去更妥当?”
“我只是担心。”
谢必安觉得自己既然都插手这事儿了,还是得帮到底,何况被抓的人是余映,他不会坐视不理。
“那这样,我带着花偶去寻找阿映的下落,助二殿一臂之力,你就待在地府,替阿映处理好日常事务。”
谷衣皱眉,可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便答应了,还叮嘱谢必安如果得知三殿无恙,一定要立刻命花偶回来告诉她。
谢必安走后,谷衣还是无心做事,看着无字的信封,顿觉一肚子火,捡起信封就是一通蹂躏,愣将信封给撕成了碎片。
她回想起之前见到疾行鬼王的场景,从那时起,她就发觉这鬼王看三殿的眼神,分明有点不寻常,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难道就因为见了一次,就上心了?不,定然还有其他原因才对,谷衣在殿内走来走去,晃得周围得鬼差都晕了。
可到底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呢……
第87章 当时明月在
泉兮带我来的还是上次来过的地下宫殿,但是即便被从瓶子里放出来,我暂时也未能完全恢复人形。
“我瞧着你这样一半是水,一半是人,还挺别致的。”
别致?我真想发水冲死他。
“好好说话,别这么暴躁。”泉兮轻易拦下了弱水,靠在柱子旁,好整以暇地将曾经装我的瓶子擦拭放回袖里。
我努力想恢复完全的人形,结果由于宫殿的鬼气过重,很久不得法,泉兮仿佛出于同情,过来帮了我一把,我才终于恢复。
恢复之后,他便说要带我去罗酆山脚下,山脚下的鬼城的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明月在。
相较于其他鬼域的多样景致,明月在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存在,到了那儿,我发现,比想象中更为荒凉,可脚下每一寸雪地,其实都藏着鬼怪妖魔。
泉兮在我手上系了一跟写着梵文的黑色丝带,有这条丝带在,我就没法行动自如,他只要一念咒,我就会不受控制地飘到他身边。
“不要浪费灵力了,只有我才能解开。”泉兮对于自己打的结很满意,端着我的手腕左右看了好几眼才罢休。
丝带和鸿鹄之羽纠缠在一起,仿佛压制住了鸿鹄之羽,加上我并未受到攻击,鸿鹄之羽似乎也就懒得冲破压制来保护我。
连羽毛都会犯懒,真是世风日下。
荒凉的明月在,肃杀的世界,实在令人纳闷,这么个地方要取个叫明月在的名字,也不知这明月到底在哪儿。
“阿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这么个荒凉的地方要叫明月在吧?”
“对啊,除了鬼影,什么都没有。”
明月在的房屋也看起来不华丽,低矮着黑压压的一片,奇怪的是每座房子上都挂着黑幡,虽不同于凡间葬礼上的白幡,这些黑幡上有一些简单的白色纹路,但依然给人一种在办丧事的感觉。
或许比丧事更死寂。
“明月其实是很久以前这儿一个女鬼王的名字,她曾放言鬼界在,明月在,所以这里叫明月在。”
“可是后来鬼界在,但是明月已经不在了,对吧。”
泉兮点头:“如果她还在,就不会有后来的北方鬼帝。”
“她怎么死的?”能将称霸一方的鬼王给消灭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鬼帝了,可这北方鬼帝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会儿估计还在受十万道天雷的刑。
“她爱上了后来的北方鬼帝。”
“敢问是哪位鬼帝?”我所知的北方鬼帝有二位,一位张衡,一位赵云,两个都不是什么好鸟。
“不是被你们抓走的那两位,是之前的一位。”
说起来北方鬼域的鬼帝数量是最多的,前前后后大约历经了六位,还有的是并列分治的。
“之前的,那又是谁?呃……这个我对鬼域的历史不是很了解。”说出来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泉兮皱眉:“堂堂阎王,竟如此不通鬼事。”
“从前这些事也用不着我插手啊,自然也就知道得少。”以前我只要能将每日从人间过来的鬼审完发配好去路,其他阎王便要夸我一声了,所以其余事务几乎从未经过我的手。
“不过,是谁也不重要了,总之啊,不可一世的明月爱上了当时的鬼帝,可是这鬼帝却一心只想修炼成神,最终误入歧途,明月牺牲自己救了他。”
“果然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俗套故事。”我装模作样地鼓了鼓掌,这与我听过的众多故事一样,情这东西,好像结局都类似,无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问后来那鬼帝如何了,泉兮告诉我,后来那鬼帝被赵、张二位鬼帝给杀了,那又是另一个争权夺位的故事了。
可惜杀来杀去,赵、张二位如今成了阶下囚,忽觉自己当这阎王当得太轻松,从未有人想要争这位置,大约因为事务太过繁忙,又享受不到任何高高在上的特权。
“故事就先听到这儿吧,我带你去见穆时州。”
结果这家伙将我拉上了明月在的城墙,这里风大雪也大。
“时州在哪儿啊?”
“不急,我已叫人传信于他了,他很快就会来了。”
我心里盼着他来,又不希望他来,实在是矛盾得很,希望他来是因为想知道他如今的情况,不想他来是因为鬼知道这泉兮一肚子都是什么坏水。
泉兮非将我拉到他怀里,说风大,这地儿不是你选的吗?你会不知道风大?
“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又能怎么样?”
我……我还真不能怎么样。
风雪中很快就出现了时州的身影,只身一人,多半是泉兮提的条件,要求他只能一个人来。
“不用担心,只要他将兵权全部交给我,我保证不伤他分毫。”
我:“我才不担心他,我只担心你死得太便宜。”
“呵……”泉兮轻笑。“你也太小看我了。”
“是吗,等历寒来了,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他来不了了。”泉兮眼里透露着奸诈。
“为什么?”
泉兮轻轻附在我耳边,说:“因为我已经在很多个地方安排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傀儡,他要分辨这么多傀儡,也需要不少时间。”
说完,泉兮又补充了一句,去冒充我的,全都是水鬼。
拿水鬼冒充我,他也算思虑周全,而今我的气息被丝带压制,就算是走近其实也分辨不出仙灵气息来。
再次见到时州,像隔了好久,其实前后不过几十日。
“阿弱。”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有着无比亲切的温度。
“时州!”我想向他走过去,但是胳膊被泉兮拽着。“你不要听他说的话,他不敢杀我的。”
时州明显不信我的话,这可把我给急到了。
“他如果杀了我,就是与整个地府为敌。”泉兮目前没有实力与地府抗衡,这么简单的道理,时州不会不明白,怕的只是人们总爱关心则乱。
泉兮有些不耐烦用法术封住了我的嘴,我只能拿眼睛瞪他。
“阿映,你太吵了。”
我再瞪,他却不看我了,转头向着时州,还将手肘撑在我肩上,拿我当柱子用么……
可是时州接下来的话却把我震惊了,他说:“我压根就不想做这北方鬼域的主宰,兵权什么的于我也无用,你若喜欢,拿去便是,只是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放了阿弱?”
当然是兵权重要啊!我努力用眼神朝时州传递讯息,历寒说不准马上就过来了,拜托你们再废话一会儿。
“我要的不过是这方鬼域的统治权,她一个法力低微的阎王,我抓来有什么用?而且长得还丑,就更没用了……”
长得丑?此时,谁能看我一眼,一定会被我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给烧焦。
更悲伤的是,时州信了他的鬼话。
时州将令牌扔到了空中,泉兮唰一声就飞上去抢,于此同时,雪地里、房屋黑幡中,立刻窜出了千万只幽魂,一齐冲向了泉兮。
说好只身一人前来的,但是时州却早就做好的埋伏,只不过埋伏着的手下全都高妙地伪装成了其余模样。
时州抱住我,又替我解开了法术,终于能说话了。
“好险,我差点以为你真打算放弃兵权了。”
“我真的放弃了。”
“啊?”我抬头看到那令牌已经握在了泉兮手中,可是他如今被群鬼围攻着,形势很不乐观。
时州笑道:“不过只是暂时放弃。”
“我帮你。”有了无数鬼魂的帮助,加上我与时州双水之力合并,泉兮很快就负了伤,然而他也召来了自己的兵,两军交战中,又让他给跑了。
我问:“令牌怎么办?”疾行鬼王一跑路,基本没人追得上。
我见时州不慌不忙的样子,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扔给他的不会是假的吧?”
时州抿嘴笑着点头,我终于放心。“我就说,时州不会那么冲动。”
“方才,我是真的担心。”
“可是你也该知道,鬼王他不敢杀我的。”
“不敢杀不代表不会伤。”
多日不见,我本想拉着时州叙叙旧,问问他鬼域这边的情况,他也兴致很高的样子,说如果我愿意就随他回去,他慢慢告诉我。
可是刚走两步,就碰上了历寒与谢必安。
谢必安一来就抓着我,很是心急的样子:“可算是找到你了!谷衣都担心死了。”
“我很快就回去啊。”
谢必安见我无事,就立即遣了花偶回去复谷衣的嘱托。
时州与历寒四目相对,我只觉气氛又开始不对劲起来,赶紧拉着谢必安,说要与他一同回去。
这种时候,我若再说什么要去和时州叙旧,历寒一定会阻止我,我也就不打算去碰那壁了。
“时州,那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说啊。”
时州:“又要躲吗?”
“呃……必安,你刚才说谷衣怎么样来着?”
谢必安愣了,似乎没反应过来我又问谷衣做什么。
从头不发一言的历寒说话了:“回去吧。”
谢必安忽然将我推到了一旁,说:“二殿,三殿,我还有事啊,就先走了。”说完这家伙就闪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第88章 潜入者
我不愿同历寒同行,但他又肯定会追上来。
本以为他会问时州的事,谁想他首先道歉:“对不起,来晚了。”
“没事,我不活得好好的嘛,再说,那鬼王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风雪中,历寒的声音给我一种莫名的温暖。
我道:“那么多余映,很难分辨吧?”
“不用分辨,我知道都不是你,之所以来晚了,是因为察觉到穆时州在,所以想在暗处静观其变,好在他也早就有所布防。”
“这不是来晚了,是根本不来!”
此举不太符合历寒以往的作风,我以为他会立刻出现,不让穆时州有任何出风头的机会,可显然是我小人之心了。
“你在怪我没有出现吗?”历寒停下来,专注地看着我,似乎有所期待。
我摇头:“没有,反正……你总会来的不是吗?”
历寒唇边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回去的时候,谷衣见我没事,差点抱着我哭了,还一个劲自责,说不该那么大意。
我安慰她:“那鬼王附身的法术,岂是你我能看破的。”
历寒道:“夜已深,好好休息吧。”
奔波了两日,确实有些累,昨儿个这个可恶的泉兮还不让我睡觉,非要我同他闲聊。
我告诉谷衣,明儿如果发现我没有按时醒,一定不要叫我,她如今也宽容,很快就答应了。
当我把被子一掀开,却发现全是血。
血泊中还蜷缩着一个人,由于形貌狼狈,我没有立刻能认出来,那是书昊。
“阿映,别……别出声。”
“你……你怎么了?”
书昊近来不如何出现,我只当他是忙去了,结果一出现,就是以如此凄惨的状态出现。
在检查书昊伤势的过程中,我越看越揪心,也不知这是什么人,能下这么狠的手,就差把人打到四肢残废,魂飞魄散了。
“别,别去找其他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如此藏着掖着,我实在疑惑。
“好,我先替你疗伤,只不过我灵力有限,会慢一些。”
“没事。”
一夜过去,我才将书昊的伤势稳住,又偷偷将纱帐被子等清理掉,换了新的。
“累死我了。”低头,却见书昊已经睡去,也是,他是该休息休息。
此刻,我心中有无数疑问,却没处询问,昨夜,书昊明明已经呼吸微弱到难以说话,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叫我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有仇家?还是说遭遇到了什么邪魔袭击?
如果是后者,那便没有要我非要隐瞒所有人的道理,即便是前者,要将所有人隐瞒,也有些说不通……
莫非要杀他的人就在这地府中,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不不不,我立刻就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
书昊虽然位列四大判官,但却是判官中最为和善的,一不似谢必安那样身世显赫,二不像崔钰那样动不动火冒三丈,杀他有什么好处?
时间过得很快,虽然我已告诉谷衣不用来叫我起床,但是我若拖太久不出去,她依然会来找我,这一点也总是令人有些头痛。
我见书昊还没醒,又不放心如果我出去了,会有人进来,此时再次悔不该当初,没有死缠着历寒教我些上乘的结界之术。
正思索着,谷衣烦人的声音已经传来。“三殿,还没起来吗?”
我赶紧放下帷幔和纱帐,走出了屋子。
谷衣:“还以为你还没醒呢。”
“哪儿能啊,今天的事还没开始呢,我也不能总让你替我受累啊。”
“三殿,你今儿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
“咳,这个,有时候还是得客气客气。”否则让你看到我屋子里藏了个伤患,那就翻天了。
好在谷衣也不是太精明的人,几句话也就应付过去了。但因为我看公文时,不停打哈欠,还是差一点露馅。
谷衣不解为何我睡了这么久,还是看起来精神不佳。
“可能是近来没有修行,体力不如从前。”
“有关系?”
我拍住谷衣的肩,道:“虽说咱们仙妖鬼怪的,几日不睡也无妨,但我毕竟没有元灵,又被疾行鬼王吓得不轻,所以说”
谷衣恍然大悟,道:“所以还是需要多休息是吧?”
我诚恳地点头,谷衣虽一脸心疼,却还是源源不断将事情堆到了我手里。
“好在今日需要审的不多,就是黑绳地狱关押着的鬼魂需要逐一清点了。”谷衣接着将整个黑绳地狱每一层的名录都放到了面前。
我险些没吓瘫在地。
这一摞一摞的文书,只怕要看上几十年去。
我记挂着书昊的伤,看了一册便开始假装打瞌睡,谷衣见我没精神,索性叫我回房睡觉去。
真真如释重负。
“你怎么起来了,躺着啊。”我一回房就见书昊打算下地,赶紧扶住他,我瞧他现在,仍然虚弱。
“昨晚,多谢了。”
“跟我,你客气什么。”这倒显得生分了,以前书昊不知帮我挡了多少灾,虽然那些灾很大部分都是来自历寒的诘难。
“我先在你这儿养两天可好,赏善司那边,已经被他们盯上了,我还不能回去。”
“养,随便养,只不过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好歹也是判官,还有谁敢在阴间动你不成?”
如果有,那这人胆子也忒大了。
书昊苦笑,似乎觉得说来话长,便道:“过些日子好了,我慢慢给你讲吧,那……是得从很久以前讲起了。”
果然这阴间,人人身后都背负着一段段伤心甚至不堪回首的往事。
没有和书昊说,我决定自行去赏善司处看看,也亏得赏善司清闲,即使消失了几天,也没有人发现,平日的公务也都由赏善司身边的鬼差应付。
我在周围转悠了两圈,也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的,直到司里的鬼差问我是否要进去坐一会儿。
“不用了啊。”
不对,如果书昊不在的话,这些鬼差没道理邀我进去落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亮出了弱水化的长剑,本还跟我礼貌交流的鬼差忽然露出可怖的神色。
另外两个鬼差见状也纷纷拿起兵刃指向了我,一交手便知,这几个绝对不是阴间的鬼差,因为就算是法力低下如我,也不至于几个鬼差都收拾不了。
“公主说得果然不错,这第三殿的主人真是弱不禁风。”
“要杀了她吗?”
“不要惹事,抓活的。”
“无论相貌还是实力,都完全不能跟我们公主比。”
……几个鬼差叽叽喳喳,将我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喽一般,我怎能不来气。
历寒来时,我正气头上,几乎已经动了将这些人撕碎的心。
历寒:“这种时候,你能记得传信给我,我很高兴。”
早在我意识到这些鬼差有问题时,便已释放了两股弱水,悄无声息游到了第二殿。
“高兴个鬼啊,赶紧把他们给我灭了!”恍惚间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在凤麟洲的时候,我看见不顺眼的精怪,就对历寒说要收拾他。
这次,历寒没有听我的,只是将几个鬼差都打伤关到了结界中,鬼差露出原形,无一例外都是通体雪白,唯有一双眸子似深海湛蓝。
“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我问历寒。
“看模样,是白民国之人。”
“就是那个以乘黄为坐骑的地方?”对于白民这样的国度来说,虽听过不少关于其如何神秘飘渺的传说,我唯一的印象却是书上画的神兽乘黄。
说这乘黄,形似狐狸,背上却长角,普通人骑上它可以活到两千岁。
历寒点头,打算将几个白民人带回去审问,我也想跟去。
“你还是回去照看书昊吧,白民一族的乘黄之角可不是寻常利器,他能活下来已不易。”
“你……你都知道了!”自以为藏得非常稳妥,连谷衣都不知晓,没曾想历寒却全都知道。
“是,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彻夜给他疗伤了。”
呃,我怎么听着这话,语气不善呢。果然历寒很快就暴露了本来面目,他冷着脸对我说:“你今晚把他送到我那儿来,我那更安全。”
“可……”也得人书昊自己同意才行啊,你总这么说一不二的,叫人很伤神呢。
历寒将几个假扮鬼差的白民人拖在身后,忽然扭头,脸色更冷了:“你最好照做。”
回第三殿后,我硬着头皮将今日去赏善司打探的事告诉了书昊,书昊反问:“二殿没说其他?”
“有。”只是我不知大怎么跟你开口。
“二殿说什么了?”
我只好捂脸:“他叫我把你带过去,说他那儿更安全,我寻思着也是有理,以我的法力也”
书昊闻言,打断道:“不必说了,既然白民人已被抓,我回赏善司去罢。”
“等等,可是你的伤,万一他们又找到赏善司怎么办。”
“二殿既然已经出手,便会对有些地方严加防范,白民人一时半会儿应该进来不了了。”书昊执着要回赏善司。
但我不放心,还是生拉硬拽将他带到了历寒那儿,希望历寒能给他疗伤。
书昊:“我这刚好一些,又要被你拽出伤来了……”
第89章 闲观山海图
赏善司里原本当值的鬼差也被历寒找了回来,原来他们全中了那几个白民人的迷幻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历寒也是个没耐心的,抓来的人,问了几句没有结果,就想伸手了断他们。
我拖着书昊赶到第二殿时,几个人刚好没命。
“你怎么就将人给杀了啊?”
“没用的人质,自然要杀了,难道放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历寒反问。
书昊脸色苍白,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被历寒吓的。
“去那边先坐着吧。”历寒指了指旁边的蒲团,我下意识以为是叫我,刚走两步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书昊。
趁历寒给书昊疗伤之时,我在历寒的书房转悠了好几圈,要说过去许多年,他经历了一些什么,我一点不好奇,那是假的。
只是炼狱一事后,大家也都一直来去匆匆,纵然在一起也是因为公事,所以我也没有静下来去观察历寒。
他的书房还和以前差不多,连经书都一本不少,甚至还多了些,我看到这儿就有些想笑,实在不懂,都已不是佛门中人,为何还时不时要收着这些书。
转悠着,书架最上方几个色彩华丽的卷轴吸引了我,于是纵身一跃,将卷轴取了下来。
这些卷轴似乎长度无限,我展了许久也未见头。
更令人惊奇的是卷轴中的内容,山川鸟兽似乎全都会动,我甚至还在图中找到了天虞山和阳山,其形态栩栩如生,恍若真景就在眼前。
“哇!”
在卷轴里,我甚至找到了凤麟洲,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弱水环绕,安详和乐,唯一遗憾的是看不到从前的人。
长翅膀的鱼,独角的丹顶鹤,人脸的老虎,满是玉石的山林……卷轴里似乎将所有的仙境秘境都容纳了进去,不知有没有白民国。
那身姿矫健,又面貌妖媚的乘黄,我还未见过会动的呢。
白民国也的确在卷轴之中,其景多山峦崇峻,乘黄穿梭,来去如风,云深夕照,彩霞万丈。
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为何会有一群人要杀书昊呢?
“余映!你在书房里翻什么呢?”历寒的声音传来,似乎疗伤已经结束。
我赶紧将卷轴往回收,可是由于展开得太多,卷回去实在是非常费劲,没等我将卷轴收完,历寒就走进来了,一挥手,将卷轴恢复了原样。
历寒道:“那是山海图。”
“好美的山海图,竟然什么地方都能看到。”
历寒拿着卷轴,沉吟片刻,递到了我手上。“喜欢的话,就拿回去吧。”
“好呀好呀。”收礼这种事,我自然非常乐意,另外,我许多时候思念凤麟洲,或许能钻入这山海图中饱览一番。
书昊经过历寒的疗愈,已经好了大半,我方才有些后悔没有早日带他来找历寒。
说着另又向历寒道谢,不过历寒是从来不会接受人道谢或者道歉的人,他要救的人,不道谢他也救,他要杀的人,道歉百次他也杀。
历寒道:“人,我也杀了,所以这仇已经结下了,你不用再介怀以前的承诺了。”
换言之,反正人是他二殿杀的,白民国那什么公主要报仇只管找他历寒。
可是我却有些糊涂了。“什么承诺?书昊,你对谁许下过什么承诺?”
“我曾答应过大殿,绝不暴露自己在地府的事情。”
敢情这赏善司在地府若许年,外界并不知道任赏善司的到底是何许人也,白民国如今知道了,所以找来了。
“但我还是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
我这才明白为何书昊执着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宁愿一个人躲着默默疗伤。我道:“可你瞒得了大殿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这时,大殿闻声而至,道:“的确,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书昊立刻满脸愁云,我也疑心大殿是否要就此对书昊发难,但大殿没有,反而关心了他的伤势如何。
见此情景,我也释然了,只这大殿为何不让书昊暴露自己身在地府的事情,还是令人费解。
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历寒,将我拉到了一旁,简单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大致说来就是白民国一直在追杀书昊,大殿出于同情收留了他,并让他在地府任职,只是又不好与整个白民国为敌,所以才叫书昊一直隐藏行迹。
要说,能藏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立刻想起,为什么以前书昊总是最不爱出去地府的人,即便是叫他去天界回禀,他也能躲就躲,我权当他是懒惰,不曾想还有这么一层因果。
不过,其实白民国的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知道赏善司的真实身份了,但却没有直接杀到地府来,而是埋伏在了外面,就等书昊一出地府就伏击他。
几乎是几千年才出地府一次的人,这回一出去就碰落入了天罗地网,负伤严重,拼命逃回地府,却甩不掉追来的人,只好躲到了第三殿,因为唯有我这第三殿被历寒布了结界,闲杂人等很难闯入。
那结界本来是历寒为了保护我而设下的,平时来往没有任何影响,但若是气息诡异不似阴间之人来访,则会被阻拦。
我问历寒:“那白民的公主为什么要杀他啊?”
“那……你就得问他自己了。”
大殿一直在和书昊小声讨论着什么,神情很是严肃,书昊的脸色也是不断低沉下去。
最后,书昊还是回了赏善司,大殿叫他只管修养,其余事情暂时不要过于担心。
一见书昊离去,历寒便知自己处境不妙。
大殿看着书昊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声,转而对历寒说:“你结的梁子,你去收拾吧。”
“合着好话全是你大殿说了,事情都由我来做?”历寒随如此说,但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毕竟杀掉那些白民人的是他。
“帮人嘛,就得帮到底,你说是吧,三殿。”
二人齐刷刷看向我,我只好点头:“是,帮人是得帮到底。”
白民国的事,有历寒去处理,大家都放心,唯有大殿有些担心,特地嘱咐了不要再动不动将人灰飞烟灭了,历寒笑着答应,可我看着到底有些言不由衷。
“既然没我的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大殿、二殿,告辞。”
“谁说没你的事了?”历寒的声音传来。
我就知道,历寒才不会让我轻轻松松地就回去,何况今日还收了那山海图的卷轴。
可是我一回头,大殿就消失了,只剩我与历寒二人。
我扯了扯嘴角,道:“二殿还有什么事,需要我效劳的吗?”
“你想去白民国看看吗?”
呃?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陷阱,容我仔细揣摩揣摩。
见我不答,历寒又道:“你若想出去散散心,那咱们就去白民国走一趟。”
“散心?就不怕白民的人找我们麻烦?”我们可是杀了他们的人哩,就刚刚,我亲眼看到的。
“有我在,你怕什么?”
历寒让我回去考虑两天,如果决定了,就带我去外面散散心,这么严重的一桩事,却被他说成了散心,不知书昊知道了作何感想。
地府每日的事情不少,若是此一离去,怕又得耽误不少,该找谁来接这个烂摊子呢。
“谷衣啊,你说每回二殿离开许久,该他审的那些鬼都去哪儿了啊?”
谷衣脱口而出:“杀了呗。”
似乎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谷衣立马疯狂找补:“应该都是送往大殿那边去了,怎么会杀了呢,那么多鬼,杀得过来嘛,再说了,这么多鬼魂若无故消失,其他人应该早就发现了……”
“是么?”我狐疑地看着谷衣。
找补得还挺有道理,但若说全给灭了不是没可能,我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其实只要我去翻翻大殿每日审判的鬼魂名单,数一数有没有多就可以知道,但有时候人就是爱自作聪明,我首先去了历寒司掌的地狱内,想看看最近有无新增关押的鬼魂。
以我做阎王的经验来看,每日起码得有两个以上的鬼要被关到地狱里来受罚,其余通通送奈何桥投胎,如果历寒司掌的地狱内近来总无新鬼,那……
但事实证明,地狱内的确每日都有新魂进去,我的顾虑也就打消了。
正当我悠哉游哉准备飘出地狱时,在入口碰到了历寒,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还送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啊哈哈,二殿啊。”我除了假笑,也不知作什么表情。
“新关的鬼数完了?”
“数完了……啊呸,数什么鬼?二殿你在说什么?”
历寒朝我招手,我将身子凑了过去,他一把揽住我的肩,道:“你这样怀疑我,我很伤心啊。”
他似乎非要消去我的疑虑不可,硬拉着我将他过往万年的审判名册都翻了个遍,看完不罢休还要拉我翻地狱名册……
险些没把我累死。
我被逼得没法,只好仰天长啸:“我不看了,我信你,信你还不行吗?”
第90章 由爱生恨的故事
赏善司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往日运转,书昊依旧闭门不出,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人问,比如谷衣就问我:“赏善司大人好些日子没来了是吧?”
“那我去看看他好了。”正好给了我一个借口开溜。
有了上次来遇到白民人的经历,我再碰到赏善司手下的鬼差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三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就是许久不见,想你了。”
听完,鬼差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书昊面色凝重,望着窗外,见我来,也只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你伤得重,得多休息才是,其他事就安排给他们去做便是。”我指的是外头那些鬼差,在赏善司当值要比在其他判官那儿当值不知自在多少,如今判官受了伤,他们自然应该多担待。
我虽如此说,可是也知书昊一定过得不轻松,倒不因其他,只因白民国之事。
“你还在担心吗?要不我去求大殿、二殿,多派几个人来保护你?”
“阿映就别操心了,再说伤我的不是别人,是那人最得力的干将,一般护卫又怎能应付?”
那人,我猜他说的是白民公主,到现在,我亦不知她是什么名字,书昊似乎也不大愿意提她。
好奇心在我全身乱窜,我一来不想徒添书昊的伤心情绪,二来又实在憋不住。
“我看看啊,你恢复得怎么样?”
“阿映,你又动手动脚的……”
确认完毕,书昊虽然伤还是不少,但回忆回忆往事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碍。我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与那白民公主到底结了什么仇吧?”
几万年追着一个人杀,必然不能是一般的仇怨。
“也不过是一个由爱生恨的故事。”
好一个由爱生恨,书昊短短一句话,却长叹了好久,叹完,他将这个所谓由爱生恨的故事告诉了我,令我久久难以回神。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从花海青山出来,银装素裹,朝你一笑,身后苍山青翠,花团锦绣立刻就失了颜色。
书昊说,白民公主就是那样的人,他见过她弹筝林涧,曼妙如云,流转在指尖的都是风景,也见过她金戈铁马、铠甲加身,身骑乘黄,呼啸万千英豪儿郎。
从无启国出来的人,不知世上有男女,亦不辨生灵有阴阳,书昊亦是如此,可是他遇到了男装的白民公主,爱上了她英姿飒爽的绝代风华。
“我以为世上男儿都如她,于是希望做个同她一样的人,却不知她本娇俏红颜。”
书昊爱上了身着男装的白民公主,于是遍寻世间之法,希望脱去无启之身,成为同她一样豪气干云的男儿。
“我找打了无启国的巫师,希望他能将我脱去无启之身,他给了我一种毒药,只要吃下它,就可以实现愿望,但是吃了那毒药后,需要忍受一百年的切肤之痛。”
许是厌倦了无启国,又许是太向往白民之地,书昊毫不犹豫吃下了毒药,接着就是百年的煎熬,在那一百年里,他都躲在一个偏僻的山谷里,日日夜夜忍受着堪比挫骨扬灰的痛。
“你的骨头在不停断裂粉碎,你的肌肤也在不停开裂撕扯,当你完全失去人形后,又开始恢复如初,这样反反复复……一百年。”
一百年后,书昊的模样发生了变化,有了寻常男儿那般更加高大健壮的体魄,五官棱角也更加分明,熟悉新的身体,他花了三年时间。
白民公主第一次见到书昊时,他已是男子,但她却已经脱去了男装。
“我不知是惊还是喜,可是我知道她冲我笑时,我也是快乐的。”
他时常分不清公主是男还是女,可能也从未想过要完全分清楚,他费尽千辛万苦来到她身边,似乎什么也不为,只为看看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她变化万千从来不止一副面孔。
“即便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我还是认为白民国是我所去过最美的地方。”
在那个地方,书昊体验了过往在无启国从未体验过的一切事情,打架、追逐、**、狩猎……
公主是白民国的主人,银发蓝眼,身后跟着一只金色的乘黄,那只乘黄背上有着其余乘黄无法媲美的大角。
可能公主也未见过书昊这样单纯无垢的人,越是接触对他越是喜爱,书昊也从未见过公主这样强大的人,越是看越移不开眼。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她冷酷无情,对待背叛自己的手下,可以使出最为暴虐的手段来折磨,对待曾经爱过的人也可以毫不犹豫挥刀断头。”
不要爱上一个心软的人,心软的人可能也最决绝,书昊便是如此,再看过公主惨无人道的一面后,书昊决定离开她。
离开等于背叛,这触及了公主的逆鳞,可她也给了书昊机会,说只要他能在一年之内想通,回到她身边,她便可以既往不咎。
“我没有回去,几万年都没有回去。”
决绝如书昊,但是他躲到六界任何地方都很危险,不少地方为了不得罪白民国,都不敢多收留他,他也就只好四海为家,浪迹天涯了。
后来就碰到了大殿楚江王,楚江王听了他的故事,有些同情,便决定帮他一把,将他拉到地府做了阴差。
阴差做了几百年后,以前的赏善司挂印出走,说要去体味人间百态,便有了空缺。
“我本想着就这样一直待在阴间也挺好,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要杀我,谁都拦不住。”
听完这个故事,我也垂下了头,得不到的就要杀掉,这是什么道理?
但我是断不会让书昊就此认命的,遂道:“想杀你,那也得我同意才行!”
书昊笑了,道:“三殿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只是”
一听,我知又是在小瞧我了。
“我不行,还有二殿呢,他能一个顶一千个,将白民人打得不敢还手。”
“虽然说着往事如云烟,可阿映无论遇到什么事,还是会想到二殿。”
有些话和思维,已然成了习惯,即便万年过去,还是没能消磨,如今被书昊这么**裸地指出来,我顿觉尴尬不已。
我自嘲:“谁让他太厉害,而我太不厉害。”
“你是恨他的。”
“对,我恨他,可是……”我也爱着他,但我大约再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了。
当年惊涛一出,万千河海湖泊归于手中,巨浪滔天,水淹众生,我回头已不见往日繁华,从前楼宇烟霞都化为乌有。
唯有他,站在浪涛之上,望着我,双眸温柔。
故事讲完,夜幕已降临,我告诉书昊明日还来看他,他却说:“我没有故事可讲了。”
“你没有,别人有啊。”
不如还是像以前那样,我们谈谈六界风云人物的坊间传闻、奇闻异事,但我忘了,讲故事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局外人。
依旧好奇那个在书昊心中最美的地方白民国,于是我决定让历寒带我去看看,或许书昊也愿意去故地重游,当然得等他伤好以后。
回去得有些晚,谷衣歪在案桌上睡觉,我刚准备将笔墨收拾好,她就醒了。
“还以为你又要在赏善司那儿过夜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