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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全文阅读

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还是缺人

    当我找到历寒,问他何时可以出发去白启国时,他却告诉我,五殿有请。

    “五殿说好久没有畅谈过了,叫所有人都过去。”

    畅谈?的确是很久没有了,这不都是忙着炼狱的善后事宜嘛,我只当五殿都忘了,结果还是一点没忘。

    “我可以让谷衣变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吗?”回想每次相聚讨论的内容,我就来瞌睡。

    历寒摇了摇食指,道:“那可不行,五殿这次同大殿去天界,可是带了新的天规回来。”

    说起来,这天界也不知道多少年月没有出过新的天规了,想必是炼狱一事后,越发觉得这些个神仙妖怪的缺乏管束,所以得多立点规矩。

    其实那白民国的事情也不着急,虽然派来的人已经杀了,但若对付已经发现,应当早就找上门来了,我看历寒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便知没有什么事需要我操心的。

    我不如,安心当个看客。

    第五殿门口又聚集了齐了所有阎王,我挨着数去,七殿和九殿更加英姿勃发了,许是太久没见到的缘故。

    “十殿好。”

    十殿冷冷瞥了我一眼,他这等态度,我早已习惯,依然笑眯眯地挨个儿问候。

    “九殿好。”

    九殿桃花运乱瞟,若不是看历寒在我旁边,就伸手摸我脸蛋了。“三殿许久不见,越发美丽了。”

    我:“哪里哪里,我心里面,八殿最美。”说完,我就看向了八殿。

    “八殿,近来可好。”

    “好。”还真是半个字都不愿废话呐。

    接着是七殿,我正要开口,七殿抢了我的话:“七殿好,三殿也好,有空常来玩儿啊,你都多久不来了。”

    六殿毕川眼睛一眯,道:“你个衣冠禽兽,阿映若经常去找你,能完好无损的回去吗?”

    我:“咳咳,你也给七殿留点面子啊。”

    七殿显然也不满毕川的话,反驳道:“看你把我说的,我再禽兽也不可能对三殿怎么样吧,再说了,她也不是我喜欢的……”

    懒得听这二位理论,我行到了五殿旁边,又向他问了好,五殿不愧是五殿,开头就是一通夸奖。

    “三殿啊,我看你近来对公事很上心啊,做得不错,所有任务都完成得很好……”要继续努力呀,我几乎都能背下来了,这些老生常谈的语言。

    接着是四殿。

    “老吕,安好?”

    “你少来搅我好事,我就很好了。”

    我假装为难的样子,道:“那您以后多帮衬帮衬小的?”

    四殿赶紧将我推了老远,我往后退一步,刚好撞历寒身上,只听四殿说:“还是找二殿帮衬你吧,我能耐有限啊。”

    在历寒旁边站着的正是大殿,他正和五殿说话,我也就省了这问候,今儿也是难得的一次,我这么有心,将所有人都问候了个遍。

    闲聊完毕,大家都落座了,五殿将天界新的天规念了一遍,我一听,觉得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也不过是多了几个字眼的变化。

    以前对于鬼帝鬼王这些存在,天界一向主张让他们自由发展,谁爱当鬼帝、鬼王,谁就去夺这位置便是,只是出了北方鬼帝私铸炼狱的事情后,天界便觉得,这有的事还是不能太过放任。

    如今新改的天规,则将鬼王鬼帝的继任都纳入了自己的审查范围内,如发现案底太过的,就得着重监视。

    饶是我这样的人,都能看出这新规有些强人所难,其余阎王却一言不发。

    五殿:“都来说说吧,要怎么监视。”

    最先站起来的是我,这大概是我来阴间万把年,头一次这么积极发言。

    “三殿有什么想法,来说说?”

    “要潜入鬼域,对各方势力进行盘查,这不仅需要时间,还需要足够有经验的人才行,看看咱们现在阴间,培养一个优秀的鬼差得花百年,人根本就不够啊。”

    虽然我是阎王,我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独自查探完整个鬼域的各大鬼王,鬼帝就更别说了,但泉兮一个疾行鬼王就已经把我折腾得够呛。

    这么看来,我家谷衣真的很能干,但她毕竟是五千年才一个的才鬼,还是跟着大殿、二殿学的法术。

    五殿对于我的言论又进行了一番夸奖,我也很受用。

    其实我说的,就是其他阎王的心声,在我说了以后,大家都就人手不够这个问题进行了踊跃交流。

    后面就真的是畅谈了,有一半的华语都是在埋怨天帝老儿,然而埋怨完,八殿又带头制定了一系列新手鬼差的培养策略。

    每年都会有几个鬼差不想干了,选择去投胎为凡人,所以这人手就很难有够的时候。

    想我当阎王这些年,第三殿便已经走了七八个鬼差去投胎,新来的好在有谷衣教导,我也很少上心,若不是前些日子,孟戈要了我的人走,我大约还不能切身体会到缺人的劳累。

    讨论的结果便是,每位阎王都要定期去鬼域暗访,而至于缺人的问题,除了不停从新魂或妖怪精灵中挑人选,也无他法。

    通常,若有阎王自己看上某个鬼或妖怪,希望拉入自己麾下,只需要带着去八殿那儿报备一声便是,而今,八殿竟直接下了指令,每年至少都得带一个人去报备。

    这意味着我以后得上点心,去挑选合适的手下了,我一直对凡人死后化鬼的较为偏心,因为其他精怪散仙的,大多比我还懒散。

    回去后,我将此事同谷衣一说,她也有些犯难,道:“能做鬼差的人本就不多,一年要找一个还真的难。”

    “我们把之前去投胎了的人再找回来如何?”但之前去投胎的鬼差,如今也不知过了多少个轮回了。

    谷衣摇头:“就算是找回来了,他们也不记得从前的事啊,还不是得从头开始。”

    “哎,有空去鬼域抓几个现成的鬼好了,那里的鬼都有些年纪了,不至于什么也不懂。”

    “那你可得找二殿帮忙才行。”

    “我才不找他,我找谢必安。”历寒去抓鬼,一个心情不好就将人给弄死了怎么办?

    但是要拜托谢必安回一趟东方鬼域,给我挑两个适合做鬼差的鬼,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谢必安总是一副很不想回东方鬼域的样子。

    想来想去,还是拜托历寒最容易。

    “不不不,我怎么总是这样呢,还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罢。”一想到又要去找历寒,我马上拼命摇头否决自己的想法。

    谷衣将今日的卷宗拿来,摊在我案前,道:“发什么呆呢,三殿,开审了。”

    堂下来来去去了好些鬼,但没有一个有做鬼差的潜质,要么太平凡要么坏事做得太多,不敢录。

    我又翻了翻生死簿,想查查近来可有什么新生的魂灵,一翻忽然发现更换生死簿的日子马上又要到了。

    匆匆去崔判处换了新的生死簿,一翻,发现新生的一些魂灵,也都寻常,我就纳闷,怎么就没有一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集天地之灵气或采日月之光华的新生灵呢。

    谷衣安慰我,道:“找阴差这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啊,慢慢来。”

    “谷衣啊,我问你,当初二殿和大殿是怎么选中你的?”

    谷衣忽然脸色变了,很久才道:“因为我杀了我全家。”

    我:!!!

    容我消化消化这个事儿,我再一看谷衣,明明是看起来那么温柔和顺的姑娘,除了嗦一点没有其他毛病,这样的姑娘,生前弑了全家?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殿不用害怕。”

    害怕?谁说我害怕了……

第92章 万里送花

    门口放了一篮子的彼岸花,是孟戈送来的。

    抽出一朵把玩,谷衣走来,道:“知你要去白民国,孟大人送来了这花,说让你路过无启国时,将花放到忘忧河边一个开着彼岸花的院子里。

    “她为何不自己去?”

    谷衣摇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大约是抽不开身。”

    花都是新摘的,如果延误太久就会谢,我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丁修筠。

    想起,他还称我一声余姐姐,只是如今都忘了。

    离开阴间时,书昊赶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想同你们去一趟白民国,毕竟我才是事情的源头,没有理由完全置身事外。”

    历寒点头,似答应了。

    见我挎着一篮子的花,书昊不解:“你带花走做什么?”

    “孟戈让我顺带去趟无启国,送花给一个人。”

    方才我拎着花篮走时,历寒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未问什么,大约什么都清楚。

    书昊笑道:“万里送花,终归情深。”

    我不知道,相隔了那么遥远的地方,丁修筠如今过得怎么样,他或许完全变了,又或许什么也没变,孟戈将他带到那里,却鲜少亲自去看看,倒让人觉一切心思都是徒劳。

    穿越层层叠叠的云海,又跨过雪山红原,无启国仿佛一座孤岛,伫立在水中央。古往今来沧桑变幻都不曾撼动它,天际飘来形态各异的云朵,也绕过了它,各自远走。

    岛上有几重看起来非常了得的结界,书昊说他还在无启国时,这里并没有结界,只是后来为了防止外人骚扰就立了结界。

    我道:“既然这里的人每百年就要重生一次,那什么都不记得了,谁来管这结界之事呢?”

    原来国内有三个巫师,负责处理大小事务,他们并不会像大部分无启国的人一样每百年就需要重生一次。

    可以说,这三个巫师的来历非常神秘,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要守在无启国这座孤岛上。

    “走吧。”历寒轻轻挥手,结界就打开了,剩我和书昊二人四目相对,分外吃惊。

    到了故土,书昊立刻变成了领路人。他说我们必须得速战速决才行,不然被三位巫师发现有外人闯入就麻烦了。

    “如果外人闯入会怎么样呢?”我问书昊。

    “也不会怎么样,就是关起来审问几天,当然也有的因为闯入而被杀了的。”

    呀这么说来还是有些吓人。

    多年未回,这个地方对于书昊来说,依旧是很熟悉的,陌生的只是心境。

    他说当年费尽心思要离开这里,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地方对历寒来说也不能算陌生,当年正是他将受伤的时州封印在了这里,我一路上都在管擦他的表情,但他依旧漠然。

    在书昊的带领下,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忘忧河。

    河已干涸,岸边的花木却依旧,迎风飞舞的花瓣,一片片都落入泥沼中,沿着河与花瓣的足迹,我们看到了那个开着彼岸花的院子。

    这是一个普通小院子,唯一吸引人的是它周围盛开着的花,成片鲜红,让人想起孟戈的花圃。

    我本想将花放在院子门口就走,但是好奇心驱使我多待了一会儿,丁修筠就从屋内出来了。

    看他第一眼,我便知他已变了,虽然容貌相去不远,但眼睛里透露出的纯良洁净却骗不了人。

    “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我走错了。”

    慌忙退出来,书昊拉上我就往外飞,原来是打破结界的事已经被巫师发现了,历寒已经前去周旋。

    刚飞离了无启国这座孤岛,历寒就在后面跟来了,比预料中还要快。

    “已经解决了。”

    我:“你把巫师杀了?”

    “没有。”历寒似乎有些无奈。

    “那怎么解决的?”

    历寒摸了摸我的头,道:“你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

    “哼。”

    白民国实在有些遥远,我忽然羡慕起疾行鬼王的身手来,那一步千里的本事,若能学到一半,我便要轻松许多。

    书昊关心道:“阿映累了?”

    我点头,的确有些不想飞了。

    历寒:“没用。”

    我正要反驳,我如今这低下的法力,拿什么与你们二位比。

    “罢了,我带你。”说没用的是历寒,说带我的也是历寒,他抱住我之后立刻就加快了速度,我才明白原来他二人之前完全是为了将就我才放慢速度的。

    “你能不能慢点!”身边滑过的云朵太多,我已经看不清任何脚下的风景。

    抱着我的人冷冰冰地回:“不能。”

    白民国外面也是笼罩着一层结界,只是这结界不同于无启国的那样坚固,纯粹是为了以防低等生灵或凡人误闯而设。

    书昊驻足在了结界外,眼中恍有千言万语。

    历寒问:“若现在后悔来了,回去也是可以的。”

    听历寒这样问,书昊立刻摇头:“不,进去吧。”全然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

    我以为他是担心生命安危,安慰他说历寒会保护我们的,历寒听了皱眉,大约是在想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安排任务了。

    入眼即是满山红叶,乘黄穿梭林间,风眠花歇,曲水溪涧,清澈见底。

    “真的好美啊!”我有些看呆了。

    只是这样一个世外仙境,却有一群要杀书昊的人,这一点让我觉得他们配不上这样美丽的地方。

    “你若那么喜欢,可以常来。”历寒说。

    “常来?我不要命啦?”这次不是历寒跟着,我压根没胆子来,以书昊的修为都能被伤成那样,我岂不得死无全尸?

    “所以你得让我带你来。”

    白民国的公主住在中央最高的一座山上,那山上有各色花朵,四季颜色不断,山脚下有高大的梧桐树,像是在等凤凰栖息。

    此行是为了保书昊的命,让他从此不用再隐藏行踪,但那公主追杀了他几万年,会因为我们的到来就改变主意?

    有时越发觉得历寒的法子不错,他的想法一向直接既然你不遂我的意,那就莫活着了吧。但要在白民这样的仙境开杀戒,我是舍不得的。

    “余映,你在遐想什么呢?”历寒看出了我的走神。

    “没,没,我就是觉得前方埋伏很多啊。”望着高耸入云的山,我有些惆怅。

    果然,我话刚说完,密林中就冒出了无数白衣白发的人,真真是周身雪白,唯有眼睛还有点颜色。

    他们大多骑着乘黄,也有长着白色翅膀的白民人,据书昊讲,那长有翅膀的白民人其实是来自羽民国,羽民国和白民国素有往来,通婚亦是常见。

    这群人连问都不问一声就开杀,的确让我对白民人的好感又下降了一半。

    我躲过一个长翅膀的人,道:“咱们能好好说话吗?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真的是。”

    历寒将我拉在身后,道:“没人要跟你好好说,都是冲着书昊来的。”

    无意间,我发现那些长着翅膀的羽民人,很害怕我的弱水,于是我便专攻击他们的翅膀,说这鸟儿爱惜自己的翅膀,羽民人应当也不例外。

    在这里,我才第一次看到了书昊的兵器,是一把刀柄如枫叶状的刀,好像在我眼里,温柔如书昊,是不会舞刀弄枪的,可是今日得见,亦觉佩服。

    他藏起了自己的行迹、姓名,也就藏起了自己的刀锋剑芒。

第93章 肝肠寸断

    敌众纷纷撤退,正主却还未露面。

    十里寒冰剑穿破林深,直插半山腰的楼阁,众鸟飞尽,一位审批白袍的男子才闻声而出。

    “义净,你自打去做了阎王后,都开始变得多管闲事了。”白袍男子一双蓝眼睛,深不见底。

    他称历寒的法号,想必是旧识。

    惊讶的不止我,还有书昊。

    我偷偷问书昊:“这裹着白披风的人是谁啊?”

    “朝宇公主同父异母的弟弟,金阙王子,不过他一向不如何露面,今天怎么突然……”

    白袍男子落到了离我们一丈远的地方,身后一群白发之人整齐而立,当是他手下。

    历寒道:“金阙,蛰伏多年,终登王位的滋味如何?”

    白袍男子:“滋味非常好,只是你若不来管这闲事,滋味便更好了。”尾音转而冷冽,抬手间,金色的袖箭就统统指向了书昊。

    书昊躲开了袖箭,可不巧的是,这箭竟然会转弯!

    不断飞来的金箭,令书昊分身无暇,历寒看了一眼,认为书昊可以应付,便未打算出手帮忙。

    叫金阙的人见一时无法伤到书昊,便把矛头转向了我,这些人还有点脑子,都知道历寒不好对付,先拿我这样的开涮。

    这些金光闪闪的箭着实烦人,只能挡,砍不断,碎不了。

    但是对我出手,历寒就很容易动怒,当历寒再将十里寒冰剑收回手上时,便是他不高兴了。

    金阙:“那姑娘便是弱水吧,难怪你如此护着。”听起来像是在说哇哈哈,我终于找到你弱点了。

    其实六界但凡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当初十恶不赦的魔头历寒怀抱一个女子,束手就擒的故事,他们也还知道那女子是弱水化身。

    历寒不高兴了,便想杀了金阙。

    金阙却忽然不想打架了,对历寒道:“我们若要交手,对谁都不利,你又何必管这闲事,将那书昊交给我,岂不简单?”

    弟弟帮着姐姐杀“负心汉”?真是有情有义,可这公主却始终没出现。

    历寒冷笑:“朝宇公主已经不在,你为何还要执着杀了书昊?”

    说到这儿,书昊一声闷哼,中了金箭。朝宇公主死了?怎么之前完全没听历寒提起过,他或许一直以为公主还好好的待在白民国。

    我赶紧跑到书昊旁边,希望帮他止血,可是这金箭也不知什么构造,插入胸口后开始迅速吸收书昊的灵力。

    鲜血流了一地,极其不寻常,明明看起来那么小的一支箭。

    这时历寒说:“用鸿鹄之羽,将箭净化。”

    “好。”我将手腕放到书昊的胸口,那支金色的箭忽然开始褪去自己的光芒,变成了一只非常普通的箭。

    我见书昊实在痛苦,也跟着揪心起来,“你忍忍,我帮你拔出来。”

    而历寒似乎为了我安心救人,站到我身后,粉碎了所有金箭。

    金阙表示历寒消息实在灵通,整个白民,知道朝宇公主已死消息的人不出十个。不公布朝宇公主已去世的消息,甚至找人假扮她,只不过是为了调用她的手下,而且一瞒就是几千年。

    书昊听了这些,忽然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阿映!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假的!”

    我慌了,看了看历寒,这个,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啊。

    但历寒的话给了书昊无情的一击,他说:“公主的确三千年前就死了,正是被我们眼前这个人给杀的。”

    金阙似乎嫌历寒说得太简略,道:“可是义净,你消息再灵通,也一定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她呀是被我一刀一刀剁碎的,砍下来的四肢,我全都喂了山中的野兽。”

    “书昊。”我叫了他两声,他却仿佛再也听不进去任何声音,面如死灰。

    但残忍的对话还在继续。

    “她也早就该死了,把控白民数万年,害我永无出头之日,这白民的王位本就该是我的!”

    历寒道:“这就更让人想不通了,王位你也登了,人你也杀了,还追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取他命做什么?”

    金阙大袖一甩,异常愤恨:“当时我逼她说出王令的下落,她死活不肯,即便是手脚被砍断,她还是不松口,说什么就算是挖了她的心,她也不会告诉我王令在哪儿。”

    “王令在书昊身上?”

    “对!只要杀了他,我就能拿到王令,召唤白民国所有乘黄。”

    金阙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书昊纂在手心里捏碎。

    “咳”书昊忽然口吐鲜血,倒在了我怀里,我真想给这金阙两大耳刮子,废话太多,每一句都是在书昊伤口上撒盐,他是故意的!

    我望着历寒:“书昊要不行了。”

    历寒没说话,撒下无数昙花花瓣做护墙,扛起书昊,带离了白民国,气得金阙跺脚,又派了无数人来追杀。

    碍于书昊的伤势,历寒就近找了一座仙山停下,一检查,发现书昊伤得一点不比之前轻,加上这次急火攻心,心中承受了肝肠寸断之痛,将养数月也未必能好。

    “我们要不先回阴间去。”我看了看现下栖身的破旧草屋,也不知是哪位仙家修行时留下的。

    “先疗伤再说。”

    疗伤完后,我问历寒,那王令是什么,为何会在书昊身上,之前也没听书昊提起过,历寒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从金阙这么执着地要杀了书昊的行为来看,那王令多半要书昊没命之后才会出现。

    不过,一切只有等书昊醒了再问了。

    命运有时莫测到猝不及防,你发誓此生再不见的人,真到再也不遇时,便又后悔了。

    一夜过去,书昊还昏迷不醒,虽然历寒已经稳住了他的伤势,但这荒郊野外破草屋,到底不适合养伤。

    我再次向历寒提出:“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书昊就不该来这趟。”

    不来就不会受伤。

    历寒却道:“这是他的劫数,我之前没告诉他,已是出于仁慈,现在他必须得面对事实。”

    “你可真是无情。”此番,我有些恼了历寒,看着书昊不省人事的模样,越发难过,躲了几万年的人,终还是死于非命。

    别的仇家也就罢了,但朝宇公主是书昊曾爱过的人,就算她无数次要杀了他,在他内心深处,总还是有一分余地的。

    “到底是谁无情?”历寒抓住我质问。

    “就你!哎呀,你放开我。”

    历寒不放手,道:“你如今恢复记忆了,却还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你说到底是谁无情?”

    “我不想说这个。”他真的戳到了我的痛处,一点不给我逃避的机会。

    “你现在不想说没事,早晚有天得说。”

    我心想,反正咱们俩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你死了我也活不成,总归是永远得牵绊彼此的了,何必去梳理那前尘往事?那是在揭我的伤疤。

    后来,历寒不知从哪儿拿了两颗仙丹来,说服了仙丹可以让书昊恢复得更快。

    果然书昊服下仙丹后,第二日便醒了。

    我拍了拍书昊的脸,有些惊喜:“历寒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看起来好多了。”

    书昊坐了起来,打算向历寒道谢,历寒又是不耐烦:“不用谢我了,要谢谢廉贞星君吧,仙丹是我抢他的。”

    “抢?”我与书昊大眼瞪小眼。

    如此看来,玉衡摊上历寒这么个恩人,也真的有些倒霉。

    后来我才知道,历寒随手“抢”来的仙丹其实是玉衡炼了十万年才得一颗的宝物,被历寒抢走时,玉衡差点没抱住历寒的大腿狂哭。

第94章 白发

    “我哪有什么王令?”书昊非常困惑,那金阙要杀他竟是为了什么王令。

    我道:“朝宇公主临死也没说出王令的下落,那金阙又是如何知道的。”

    历寒:“她找人假扮朝宇公主那么多年,要调查出王令的下落其实也不难。”

    于是我再次将视线投向了书昊,书昊一脸冤枉:“我真没用收过她的王令啊,再说了,她怎么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

    历寒:“你回想一下,朝宇公主可有给过你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对对对,赶紧回想一下,如果真有,咱们给那金阙就是,这样你就不用被追杀了。”然而我的确想得简单了些。

    历寒:“只怕给了王令,他命也没了。”

    即便金阙死了,那其他人要登上白民王位,也还是会四处搜寻王令,所以,无论怎么样,书昊都躲不开来找王令的人。

    照此推理,当初朝宇公主几万年执意杀了书昊,可能也不是完全出于背叛的仇恨,而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书昊身上。

    书昊陷入了沉思,不知是在回想往事线索,还是陷入了对故人的怀念。

    其实在对战金阙,他听到那些话口吐鲜血后,我就知道,有些感情,或许永远都没法一刀两断。

    “白发!我想起来了!”书昊忽然叫起来。“她曾经将一缕白发交给我,我拿到那头发时,它就钻入了我身体,当时她只说是定情信物,我也就没有多想。”

    这可就令人犯难了,钻入身体里的白发,莫非要剖心挖肺去找找。

    书昊察觉到我不可思议的眼神,立刻抱住自己。“阿映,你别打什么鬼主意,就算死我也希望留个全尸。”

    历寒轻笑道:“别慌着开膛破肚的,会有办法的。”

    听闻北斗星君中的禄存星君天玑与白民颇有些渊源,十万年前曾辅佐过当时的白民王开疆拓土,才有了今日的仙境。

    那位白民王仙逝以后,天玑就离开了白民,潜心修炼,最终成为了北斗七位星君之一。

    “可是天玑我见过,她不是一头白发啊。”我问历寒。

    “她本就不是白民人,为何得是一头白发?”

    原来天玑是以外族人的身份进入白民国辅佐的,这样看来,她与当时白民王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于是,我们带着书昊去找了禄存星君天玑。

    当天玑抓过书昊的手时,立刻就知道他体内有王令,面色有些凝重。

    “朝宇公主能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托付于你,看来你在她心中的位置无人能比。”天玑多看了一眼书昊,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来。

    一股仙气流入书昊的体内,似在探查那束神秘的白发。

    探查完毕,天玑说:“要想活着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付出些代价。”

    天玑所说的代价,不是别的,正是书昊的毕生修为,因为那王令一旦与人合二为一,要想取出来非常困难,除非将人杀死,唇亡齿寒,王令会自行离开人体,伺机寻找新的去处。

    “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天玑正要转身,书昊却叫住了她,“不用想了,拿走吧。”

    我道:“书昊,你真的不用再想想?那是你全部的修为啊。”

    书昊却笑:“王令本就不是我的东西,我留着做什么呢?去白民将金阙杀了,自己称王吗?”

    你还别说,我起初真有点这念头,那金阙实在太嚣张,一看就是个会为祸一方的恶魔。

    “禄存星君,我这就随你去将王令取出来。”

    天玑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微微颔首,带着书昊去了星宿宫,那里也是从前历寒遭到反噬疗伤的地方。

    要取出王令还需几个时辰,到时他没了修为,只怕连驾云都不行。

    我本欲在北斗星宿等书昊取完王令,但历寒非让我回阴间去等着,说书昊这边自有天玑照应。

    “既然不想回去,那就随我去白民。”

    “还去?”去找茬吗?“咱们等王令取出来,送还给金阙不就了结了?”虽然从此书昊修为全无,但至少性命无忧啊。

    历寒反问我:“你觉得像金阙那种人,坐稳了王位也就安分了?”

    “可那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啊?这些仙境的矛盾自有天界去调停。”我如今还惦记着地府桌上越堆越高的卷宗公文。

    “只怕等天界那群迂腐神仙发现时,白民国已经一片水深火海了。”

    “等等……你真的是历寒吗?历寒才不会管这些闲事,他甚至就喜欢坐山观虎斗。”我认真审视着眼前之人,从眉眼到身形,每一处都熟悉,可是这说的话太陌生了。

    历寒忽然将我拉近,道:“我不是历寒,那谁是历寒。”说着轻轻咬住了我的耳朵,这个久违的暧昧行为像一股热流,瞬间袭遍全身。

    生怕这人再做出什么其他出阁行为,我立刻推开了他。

    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刚才的一幕全落到了玉衡眼里。

    “啧啧,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注意一点?”玉衡不停地摇头,很是嫌弃。

    我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可历寒却跟个没事人似的,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语气像在问,做这道菜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玉衡无奈道:“没有,你们继续啊,继续。”

    我逮住玉衡,嘱咐他照顾书昊,他却说:“阿映啊,你这么嗦,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昊是你什么人呢。”

    “他是我朋友啊。”

    玉衡投我以意味深长的微笑,摇摇头走了。

    在所有人都一身雪白的国度,连号令乘黄的王令都是一束白发,我想起凡人常说“白头偕老”等语,若在白民国,岂不从一开始就白头偕老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历寒并非转了性,突然要管这些仙界闲事来,一切都是有果也有因的。

    历寒问我,像金阙这样虐杀亲姐的人,该不该死,我说该死,他又问,那像朝宇公主那样将幼弟扔到荒郊野外等野兽撕咬的人,该不该死,我也说该死。

    金阙和朝宇公主的冤仇打从少年时代就开始了,金阙的残忍,其实有一半是朝宇公主造就的。

    我叹:“只可惜再也见不到朝宇公主了,我倒是非常好奇,什么样的风华,令书昊一见钟情,为她脱离了无启国。”

    “对了,历寒,你见过朝宇公主吗?”

    “见过。”

    “她什么样子?”

    历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她没有你美。”

    这种时候说什么情话……真是的。“我问她什么样子!又不是问我和她谁美。”

    历寒抿嘴,很肯定地道:“她确实没有你美啊。”

    我:……

    许是架不住历寒的糖衣炮弹,我真跟他又去了白民国,只是这一次,历寒要做的事情有些多,当他讲完时,我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要杀了金阙,找到朝宇公主的尸首,再拥立新的白民王?”

    听起来就知道非常费时间,我必须得传信回去叫毕川或其他人帮我审鬼才行。

    正待我准备传信回去时,历寒却阻止了我,说大殿会解决一切的,此行本就是为了平白民之事。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坐山观虎斗了?”其中一只虎还是历寒。

    “可以。”

    我知道历寒一定会是赢家。

第95章 新任赏善司

    北斗星宿内,禄存星君正在布阵,她需要用布下一个自己已经十万年未用过的阵,这个阵能保住阵中人的性命。

    随着星宿光辉的渐亮渐暗,星云环绕的速度渐行渐快,阵中人开始浑身抽搐。

    “再忍半个时辰就好。”天玑看起来从容不迫,却掩藏不住眼中的丝丝担心。

    玉衡不懂这阵法,只好在旁边看着,心也跟着揪紧了,因为他发现书昊的一头青丝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颜色。

    人说一夜白头,书昊却是一夜都不到就白了头。

    那些曾经与他融为一体的白发,忽然开始在全身流动,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直到汇聚成一束,从他胸口剧烈往外涌动。

    这股钻心的疼痛并不比当他听闻故人已去时的疼痛轻,在以为自己可能就要死去时,书昊的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许多白民国的往事。

    有个白发女子将一束发交到他手上,说:“这个给你了,当是定情信物。”

    他还问:“为什么要给我头发?”

    女子笑得灿烂,道:“我听人家说,凡间结发为夫妻,我将头发给你,也算是结发了。”

    她说:“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记忆中湛蓝的眸子再次击痛了即将昏迷的人。砰一声,书昊感觉自己被海水淹没,终于放弃了挣扎,淹没在往事里。

    半个时辰后,天玑收回布阵,玉衡立刻冲向了倒在中间的书昊。

    天玑:“他现在已经修为全无,和凡人无异。”

    言下之意,他已不能再当判官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和死了一样,待他生命耗尽,还是会堕入六道轮回,变成千千万万奈何桥亡灵中的一个。

    玉衡将昏迷着的书昊送回了地府,由大殿照看。

    临走前,玉衡说:“他若不做赏善司,怕也是找不到其他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大殿又何尝不明白玉衡的意思,书昊最为和善,也最懂变通,要培养一个合适的判官,比培养一个合适的鬼差要耗费精力得多。

    “我会想办法的。”大殿并不希望书昊就此去做一介凡人,此后生生世世忘却,又和在无启国有多大区别?且要比在无启国承受得更多,那些生老病死,那些红尘俗事……

    看着满头白发的书昊,大殿想起了初见他时的情景,他正在躲避朝宇公主的追杀,虽是逃亡之人,却没有一点逃亡之人该有的狼狈,照样谈笑风生。

    如今四大判官,察查司穆时州已去北方鬼域,再少了赏善司的话,就只剩两位判官了。大殿几乎已经能想到崔钰咆哮或者蔚凝冬冷言冷语的样子。

    “哎,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啊。”

    大殿觉得自己这个早就退位的太上阎王,如今比五殿他们还要忙碌,半刻不得清闲,历寒和余映离开后,第二殿、第三殿的事情全要他去操持,如今又来了一个不能动弹的书昊。

    看着玉衡远去的方向,大殿忽然想到,这地府没人,何必从天上借呢。

    知道玉衡定然不乐意,于是,大殿压根没打算告诉玉衡,直接跑到天帝哪儿哭诉了一通,天帝也知道这阴间的活儿不好做,只好应了他的请求。

    天帝:“蒋秦啊,这旨意嘛,我可以下,但是这人嘛,还是得你自己去请。”言外之意就是,我虽然是天帝,但也不想太得罪人。

    大殿:“好说好说,只要您把这旨意给我,我保证让廉贞星君服服帖帖地跟我回去。”

    天帝:“老狐狸。”他们打从开天辟地就相识,对方什么德性,一清二楚,想当初人间还未人满为患,大殿还只是阴间唯一的阎王时,日子要轻松许多,到了今儿,不光是阴间太繁忙,天帝亦觉很多事烦扰纷纷。

    得了旨意后,大殿一阵风似的就飘到了北斗星宿。

    玉衡一见他来,以为书昊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很是主动就迎上去关怀了。

    可是当大殿拿出天帝的旨意时,玉衡的脸立刻就冷了,冲着大殿一顿咆哮。

    “我说我怎么净做好事还得不到好报呢?一个历寒已经把我折腾得够呛了,前几天还来抢了我一颗十万年练成的仙丹!今天你也来坑我了是吧?指着我脾气好呢,是吧?我告诉你!我不想去阴间!”

    被咆哮的人似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喝茶,一口接着一口。

    玉衡看不过,一把将茶杯夺走,道:“还喝!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说什么了?”大殿如梦初醒。

    “我”玉衡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你就装蒜吧!”

    大殿笑道:“玉衡啊,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摊手。

    紧接着,大殿又将赏善司的诸多好处说了一遭,说这赏善司啊是四大判官中最闲的职,只因为凡人做好事得总比做恶事的多,所以不用担心被当成苦力云云……

    “我舍不得我这北斗星宿。”

    “那你每日忙完了再回来就是,我绝不留你。”

    玉衡还是不想答应,一来他实在不喜欢阴间,四处阴魂弥漫,他也讨厌鬼气森森的世界,二来他实在不想离历寒太近,以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历寒就指着他使唤,往后同在阴间,只怕得仙命早夭。

    最后大殿又将天玑给请了出来当说客,天玑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去阴间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

    “你怎么不站在我这边?”

    天玑想了想,道:“我站在天帝的一边。”天帝旨意已下,就算玉衡不愿意,他最后还是得去,大殿来这么一趟,单纯是为了让这个坏消息变得看起来不那么坏。

    “我这是修仙路上得罪了谁啊,要被你们这么折腾。”玉衡不住地摇头,最后还是跟大殿离开了北斗星宿。

    玉衡抓住大殿,“说好啊,等书昊那小子重归仙途,就让我回星宿。”

    “没问题,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啊,什么都不懂,还需要熟悉地府阴规。”大殿翻脸也是翻得快,玉衡又觉胸中一团气。

    刚从九重天离开没多久,大殿忽然想起另一桩事,这历寒和余映去白民也有一会儿了,得让他们二人早些回来才行,他可不愿意再一肩挑三担了。

    大殿转头对玉衡说:“这样,你去趟白民,助历寒一臂之力吧。”

    玉衡:“他一人敢灭六界,还用得着我?”

    “我这不是怕他耽搁太久嘛,他啊,玩弄起人来会上瘾,你去让他收敛一些,早点回地府。”

第96章 万人中央

    “行行行,我这就去白民国,让那小子收敛点。”玉衡说完驾云朝着夕阳西下的地方去了。

    历寒动的什么心思,玉衡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玉衡也不信他会忽然善心大发,管这些关乎六界太平的事。

    说起来,玉衡也已经很久未到过白民国了,回想起记忆中的白民,记忆犹深的只有满山红叶,溪水叮咚,乘黄矫健,银发蓝眼的人甚是夺目。

    此时,一个一身黄衣的姑娘正靠在半山枫树下,啃着一个白民国特有的果子,旁边是她扔下的好些果核。

    山脚下不远,一片厮杀声,啃果子的姑娘却似乎一点不担心发生了什么。

    那些厮杀声来自成群的白民人,玉衡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都是银发白袍,可在那万人中央,有一位青丝飘舞的男子,弹指为刃,拂袖为戈,将不断冲上去的人潮轻易碾压在地。

    玉衡走到树下,捡起一片枫叶在姑娘眼前晃了晃。“阿映,你就这么干看着,也不帮帮忙?”

    余映刚好又啃完一个果子,将果核扔到树下,擦了擦嘴,道:“我去做什么?添乱吗?有我在,历寒只会分心。”

    她起身拍拍衣裙上的落叶,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战场,觉得应该也快结束了。

    “玉衡,你怎么来了?”

    玉衡见余映站起来,反而坐到了树下,叼起了一片枫叶。

    “这不,大殿担心他玩太过,让我来劝他收敛收敛。”

    玩太过?余映皱眉,又看看历寒,疑心历寒难道真的是在玩儿?瞧瞧那勾唇带笑的模样,的确看起来心情不错。

    玉衡又问:“他来这几个时辰都做了些什么事啊?这也太快打起来了吧。”

    “他说要替白民国清理门户,那金阙肯定不干啊,就打起来了。”

    余映忽然想起书昊,不知他情况如何,比起历寒,她其实更担心书昊。

    “对了,书昊”

    “且放心吧,有大殿照应呢,至于王令,就先放天玑那儿保管着了。”

    “我说你怎么就顾着问书昊了,一点不关心历寒。”

    余映又扭头看了一眼历寒,道:“他用不着我担心,反正啊,他总能搞定的。”

    玉衡失笑摇头,心里替历寒遗憾,也不知这人太强大是好是坏,但照目前来看,太强大或许不是什么好事,一无人为你忧,二无人为你愁。

    金阙眼看敌不过,就想暂时逃走,以逸待劳,但历寒早就算准了他要往哪儿跑,一把剑横亘在了他鼻尖前。

    十里寒冰剑剑气太凛冽,叫金阙睁不开眼睛。

    山下已经血流成河,魂合着剑气飘入金阙鼻腔的,还有血气。

    不是没听过历寒的恶名,但终归没有亲眼见过,金阙今日一见,便已生了退却之心,他深知现在拦住自己的人是踏过万人尸体而来的。

    “我认输,你,你别杀了我。”

    历寒收走剑,轻蔑道:“还以为你是什么不怕死的,原来也是个窝囊。”

    “对,我怕死。”金阙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怎么能轻易死于历寒的剑下。

    “那好,随我去见天帝。”历寒转身。

    金阙却是个不死心的,在历寒将背影留给他时,他就忽然扑了上去,千只金箭齐发,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从未轻易示人。

    嗅到背后的杀机,历寒只是微微一笑,身上绽放出千朵昙花,将金箭都吞没,而他则反手抓住金阙的一只手,讲手给硬生生掰断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直到剧烈的疼痛袭来,金阙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后悔与这个魔头硬碰硬,可他已没了后悔的机会。

    历寒却没有杀他,而是将他一拳打倒在地,踩着他被掰断的那只手,剑尖直逼眼球。

    “不杀你只是留着让你去天帝面前招认的,堂堂仙山之国,被你搞得乌烟瘴气。”

    说完,历寒轻轻弹指让金阙昏了过去。

    玉衡原以为自己来此可以和余映一样看戏的,但接到历寒派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金阙拖到天界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金阙,玉衡有些嫌弃,道:“谁打晕的人谁拖回去。”

    余映倒很积极,说她要来拖,但很快就被历寒和玉衡双双嫌弃。“飞快点都嫌累的,就不要揽这档子事了。”

    “好吧,我只是想着之前都没帮上什么忙,兴许这会儿可以帮点忙。”

    历寒对于玉衡的到来并不惊讶,开门见山问:“大殿让你来的?”

    “对啊,他担心你耽搁太久。”玉衡很巧妙的换了个说法,未提大殿的原话。

    可即使他不提大殿的原话,历寒也是清楚的,直言:“他是我怕将这白民国都给灭了吧?”

    玉衡无言,小声嘀咕:知道你还问。

    离开白民国时,余映看着脚下成片尸体,眉头都拧到一块儿去了,历寒伸手按平了她的眉头,道:“他们大多只是被剑气所伤,并没死,恢复几年就好了。”

    “真的?”余映眼前一亮。

    “真的,不骗你,若是不信,那过几年你亲自来看看,白民人一个不少。”

    玉衡听着二人的对话,不自觉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经历一场肃清的白民国暂时失去了王,但天玑很快就带着王令从天而至,将几千年来金阙所犯的恶行一一陈清。

    白民的年老者一眼就认出了天玑,这位在十万年前就曾辅佐白令王的仙子,在他们心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因此,天玑携王令一出,无须多言。

    金阙虽然被抓,但是依然抵死狡辩,甚至妄图将所有罪行推到历寒身上。

    可随着天玑带来了朝宇公主的数位心腹随从作证,铁证如山,金阙虐杀朝宇公主,欺上瞒下,篡权谋位,滥杀无辜的行径罄竹难书。

    肃清白民内乱一事,历寒记首功,天玑、余映、书昊及玉衡次之,余映甚为心虚,因为自己什么也没做,除了在枫树下啃了一堆果核出来。

    天帝说要论功行赏,但玉衡却首先替书昊求了个情,让他暂时保留仙籍,再行修炼。

    这本是余映要求的事,但玉衡既先开口说了,她也就选择了闭口不言。

    虽然说是立了功,但历寒和余映毕竟曾犯下过弥天大错,也很知趣的没有提什么要求,天帝对此很是满意,仅仅口头赞扬了几句,对此,众仙也很满意。

    余映深知自己大约永远要困死在阴间了,所以一点不觉遗憾,况且书昊可以暂时不用去入六道轮回,这已是收获。

    一回地府,余映就兴高采烈地跑去看书昊了,将保留仙籍,重新修炼一事告诉了书昊,书昊听了,未表示喜或悲。

    “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书昊面色苍白,叹道:“神仙又如何,凡人又如何?”

    “这么说还是我们错了?不该替你求这个情。”说着,余映面露愧色。

    “别想了,我的意思是,不管做凡人还是做神仙,我都已看淡了。”

    余映的脸立刻阴转晴,笑嘻嘻地说:“不用担心,重新修炼就重新修炼嘛,我们还可以一起修炼。”

    这时,玉衡大步跨入房门,道:“你俩一起修炼?你怕是要拖书昊的后腿哟。”

    余映:“你怎么来了?”她可记得玉衡亲口说过不喜欢到阴间来。

    “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啊,只是你一直乐着要回来看书昊,压根没注意到。”

    余映还是不解,问:“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没人告诉你吗?我是地府新任的察查司。”玉衡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其实心里有些不快,这丫头也真的是太不将他放眼里了,就顾着旧日的察查司,也不说问问他的情况,譬如初来地府任职,有哪些地方需要注意……

    但余映显然不担心玉衡的初来乍到,只问:“那你当察查司了,书昊怎么办?”

    书昊看着余映如此护短,只好笑着解释:“阿映,你看我现在,法力全无,自然也胜任不了判官一职,但四大判官本就缺了一位,我不在,自然也要其他人顶上才行,况且等我修炼好了,还可以回来啊。”

    玉衡道:“对,他要是没法恢复个三五成的,我就占着察查司的位置不走了。”

    “你敢!”余映不知玉衡是激将之语。

    书昊点破说:“廉贞星君这是希望我努力修行呢。”

    “那……那是我错怪你了。”她道歉也快,并且立刻换了副笑脸道:“那就欢迎你来到水深火热的阴间,你也知道啊,察查司是个相对清闲的差事,所以以后有什么事,还得劳你费心帮衬帮衬……”

    玉衡的笑容逐渐消失,连忙退了几步,连连说:“告辞告辞,我想起方才历寒说有事找我。”

第97章 众生浊

    神仙的官职从来谈不上什么俸禄,更谈不上什么仕途,大家唯一图的也就是个名声,说白了,叫出来好听。

    书昊说那赏善司不过一介判官,不值得我如此宝贝,上比不得北斗星君清贵,下比不得阎王有权。

    “你以为我是在可惜判官这个位置吗?我不过是舍不得你而已,我就你这一个知心的朋友。”

    “我可记得你上回也是同毕川这么说的。”

    “呃……有吗?”

    后来,我有问过书昊,为何要执意取出王令,代价如此之大,还不如就顺水推舟去做了白民的王,书昊笑着摇头,说不愿和故人故地有太多瓜葛。

    为了让书昊安心修行,大殿准备将书昊送到羽民国,说那里有位世外高人,跟着他,可以得到很大的进益。

    我问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可否连我也一并送去修行,毕竟堂堂阎王不能太弱了。

    大殿:“三殿想修炼还不容易啊,只要你去跟二殿开口,他一定想办法帮你。”

    哼,不带我算了。

    送走了书昊后,我有些许的惆怅,虽然书昊说让我抽空去看他,但我也明白,多半是有些渺茫了。

    天玑暂时坐镇了白民国,直到找到下一任合适的王位继承人,朝宇公主同族兄弟姐妹不算少,但却不是人人都如金阙那般野心勃勃,甚至有些人对这个王位唯恐避之不及。

    我每日看着殿内来来去去的鬼,也未发现一个看起来机敏伶俐的,八殿说了,每年都得选出一个适合做鬼差的人来。

    也不想问谷衣,若是问她,她一定会说我可以去找二殿帮忙。

    很快我想到了一人,那便是新上任的赏善司,玉衡,也许他认识些什么小仙精怪的,说不定愿意来地府当差。

    玉衡一听了我的说辞,就立刻表示推诿,因为他认识的那些即便是法力不高的小仙,要来阎王殿也不会想去我的第三殿。

    “你看你啊,法力没有什么,修为缺缺,讲经说道的也不会,在六界也没有什么宽广门路,你说,小仙小妖们来投靠你,最后能落下个啥?”

    几句话将我打落谷底。

    玉衡似乎也觉自己说得太直白,又给我出主意:“但是呢,也不要放弃,你多去广撒网,说不定还是能遇到个眼瞎的。”

    每句话都能气死人,玉衡越发嘴毒了,以前怎么没发觉他这一点?

    不过,气归气,他说的话也不是毫无意义,广撒网是吧?

    我摊开一张新的宣纸,琢磨着要不亲自写个告示,让人贴到地狱里去,那些犯错不是太大的,都可以予以机会当鬼差来赎罪。

    自认此乃一桩非常划得来的交易,应当很多人愿意应征,毕竟像我这样的罪人都能当阎王赎罪,死魂应当也是可以当鬼差赎罪的。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推测全错了,没有一个鬼愿意来应征。

    谷衣告诉我,就算是在地狱里,大家也知道跟着第三殿的阎王什么好处也捞不着,虽然地狱酷刑难熬,但和被我差遣压榨其实差不多。

    “差不多?差远了!”我猛拍桌子,拍不去沮丧和挫败。

    “其实也有不少愿意来的,但都是地狱里的重刑犯。”

    “说了等于没说,重刑犯我敢用吗?”就算我敢,其他阎王也不会允许我私用重刑犯。

    说起来,我当年也差点成了重刑犯,不对,是会被灰飞烟灭的死囚。

    我以为自己未受任何刑法就做了阎王,实在是幸运之至,如今见众鬼的反应,倒开始怀疑起来了。

    在众鬼眼里,我这第三殿是条死路,没有出头之日。

    因着元灵不在,我也修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更别说传授别人什么了,历寒教我的禁术我倒还记得,只不过灵力不够,使不出来了。

    谷衣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道:“不过有好些愿意去第二殿的,问能不能行。”

    “同样是有前科的!凭什么就都愿意去历寒那儿,不愿意来我这儿?”我又一顿猛拍桌子。

    谷衣:“因为大家都知道二殿法力高强,而且他还曾领着地狱一帮鬼险些覆灭了整个阴间。”

    这算是对强者的崇敬吗?即便对方十恶不赦。

    “好,很好。”我握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这时,殿外鬼差来报,说五殿召集大家到五浊恶世。

    五浊恶世?到那儿做什么?

    到了五浊恶世外面,除了历寒,所有阎王都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本来五浊交汇涌动其中,如今却少了一浊众生浊。

    神仙也有六根不净,杂念丛生的时候,何况凡人,因此,五浊恶世汇集了世人的浊气,其中的众生浊是来自心中诸法不净。

    “谁偷走了众生浊?”

    “胆子也太大了!”

    “不对,不是被偷走了,而是众生浊的命轮被破坏,导致众生浊流散了。”

    ……

    众阎王议论纷纷,有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先行进入五浊恶世查探了。我没有那个胆量进去,大约是因为我太过六根不净,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查探的结果确实是由于命轮被破坏,也不知谁那么胆子,敢跑到阴间来破坏五浊命轮,我心中升起了小小的佩服之情。

    但是终生浊流散的后果却是非常严重的,试想,当佛门或修道之人好不容易摒除了某些杂念,这些杂念和浊气忽然一股脑全回来了,一切修行就功亏一篑了。

    五殿从五浊恶世游荡了出来,看起来不受丝毫影响,真不愧是六根最净的阎王之一。

    “一定要把这个破坏命轮之人揪出来!”众人异口同声。

    五殿:“揪是肯定要揪的,只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却是去六界将流散的终生浊都收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收集浊气……不知道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看向了历寒。

    历寒没等五殿发话,便开口:“我去。”

    这么积极?我近来真要对历寒刮目相看了。

    据毕川讲,收集浊气一事繁琐又有危险,非得法力高强且心思细腻不可,历寒之所以成为最佳人选,不仅因为他法力高强,还是因为他是怨灵化身,深谙世人杂念,也悉知终生愁怨。

    地府不缺法力高强的阎王,但却都不如历寒来得合适,其他阎王多生于云端,唯有历寒生于地狱。

    五浊恶世遭到破坏,天界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当即便差人下来询问,但是来人一听是历寒要出马解决此事,没有多问就回去了。

    谷衣说:“这些年,二殿不知解决了多少大麻烦,所以大家虽然怕他却也安心。”

    我:“安心?是吗?”其实都是表象罢了,按那些个神仙的德性,只要历寒稍微有所差错,他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只是这众生浊流散,要收集回来,二殿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阴间了。”

    “是吗……”没由来的,我忽然有些失落。

    谷衣:“我知道你舍不得二殿离开这么久,但他有时间肯定会回来看你的。”

    “谁舍不得他了。”

    我望着门外,以为历寒临走前一定会来告别一声,结果许久他都没有出现,反而迎来了一个鬼差,鬼差告诉我有符合条件的鬼应征。

    “什么?有人来应征!”

    玉衡说得没错,只要广撒网,总能碰到一个两个眼瞎的。但谷衣拦住我,说:“谁知道又是什么歪瓜裂枣呢,我先去看看再说。”

    闻言,我又颓了。

第98章 发狂的神兽

    谷衣去查看应征者情况后,我没精打采地翻着卷宗,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将我抱回了床上。

    “别走。”

    那人果真没有走。

    只听那人说:“我不在的日子里,就别往地府外面跑了,不安全。”

    一股花香飘来,我知道是历寒。

    “算了,你睡吧。”声音欲言又止。

    睡倒是睡了,却没有睡多久,短短一觉竟还梦到了历寒,梦里全是往日旖旎缱绻的温柔。

    “你醒啦。”这个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泉兮托腮在榻边。

    “谷衣!”这会儿她也该回来了,怎么看的门,让这个人给进来了。

    “别叫了,她被我弄十八层去了,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你又来做什么?”

    能闯入历寒设的结界,泉兮的本事我一向没敢小觑。

    “你不是要找鬼差吗?看我怎么样?”

    “别,您堂堂鬼王,我哪敢使唤您啊。”

    来者一向不善,如今历寒又不在,我还真有些心慌。

    泉兮笑了笑,非常自觉地坐到了我榻上,我抬起脚就想将他踹走,可惜脚穿过他身体,险些把我腰闪到。

    “别这么激动,再说了,你也打不过我。”说着,他一翻身,躺下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跳下床,打算出去搬救兵,悠哉躺在床上,翘着和二郎腿的人告诉我,如果我敢弄出什么动静来,他就让大家都来看看活春宫。

    一瞬间,手就被反剪到了背后,虽然看不到他的脸,我也能感觉到他在笑,而且是很欠揍的笑。

    疾行鬼王为何会出现在第三殿,还得追溯到两个时辰以前。

    穆时州在北方鬼域将大部分鬼王势力肃清或整顿以后,就以逸待劳准备收拾最令他头痛的疾行鬼王泉兮,由于是疾行鬼出身,行踪很难把握,而泉兮又总是耍些阴招,暗地使绊子,很少正面迎击。

    为了逼疾行鬼王现身,时州几乎将疾行、食法等鬼众全部清查了一遍,对于可疑的人丝毫不留情,杀伐果断,令人佩服。

    对于穆时州的这些动作,泉兮并非不知情,他的部众被不停地肃清或收服,你以为他心里面不慌吗?他当然慌了,只不过这段时间,他忙着修炼他的骸骨,无暇分身。

    新的骸骨相较于之前已经更加所向披靡,它们不仅延续了之前骸骨鬼气阴森,很难消亡的特点,还身披剧毒,一旦触碰到它们丁点,轻则心智全乱,重则昏迷不醒,呈中毒状。

    “终于该你们登场了。”

    泉兮是带着骄傲出现在穆时州面前的。

    北方鬼域最广袤的雪地上,风雪交加,黑压压望去,鬼魂成片,却分成了两半。穆时州打头站在其中一方,迎面是由雪鬼、食法鬼、疾行鬼组成的鬼阵,两方从数量上看势均力敌。

    “你肯露面了。”穆时州上次见泉兮还是因为他抓了余映来威胁他交出令牌,此次再见,只觉这和尚邪魅狷狂更甚了。

    “你把我那么多部下给收编的收编,杀死的杀死,我再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他此刻恨不得将穆时州碎尸万断,上回竟然敢拿假的令牌来忽悠他。

    穆时州笑了,即使身在万鬼之中,他也依旧笑得明朗如月,仿佛上顶星辰,下踏大海。

    穆时州说:“这段时间,咱们大大小小的也交手过好几次了,今天就定个胜负吧。”

    “也行。”泉兮一挥手,身后乌压压的鬼立刻换了种阵型,漫天梵文铭符。

    另外一边也丝毫不示弱,上天入地,雪花飞舞,穿梭其间。

    两位主导者都未立即加入这场战争,却退到了后方,不知在等待什么,又或者暂时作壁上观。

    声声鬼唳,阵阵风啸,一丝不落传入穆时州的耳朵,他蓦地转身回眸,气势万千,抬手星月,一身玄衣反衬得他面如朝阳。

    鹿蜀踏流云而来,跟着穆时州突出了重围,杀出了一条无雪无尘的大道。

    泉兮瞬间出现在了穆时州近在咫尺的地方,此举不能不说冒险,但他自有打算。

    鹿蜀似乎觉得泉兮太过嚣张,立刻站在了穆时州的前头。

    此时,穆时州身后出现了无数重影,重影中很快化现出一具具白骨,那是他珍视的秘密武器。

    对于这些白骨,穆时州也有所见识过,头痛的无非就是怎么杀都杀不死。

    平常以尾做武器的鹿蜀,这次轻敌了,竟然直接伸出前蹄,想将靠近的白骨都踢倒,可是前蹄刚接触到白骨,它就感觉了不对劲。

    随着红尾的火焰变得诡异,穆时州也发现了鹿蜀的反常。

    泉兮在不远处哈哈大笑:“这些骸骨可不是从前那些,我看你这宝贝鹿蜀撑到几时。”

    本来非常机敏的神兽染了骸骨的气息后,忽然开始发狂,四处乱窜,甚至也不管敌我,很快双方不少鬼都被它所伤。

    穆时州想施法让鹿蜀停下来,但鹿蜀却一路狂奔,根本没有给穆时州施法的机会。

    发狂的神兽一路狂奔,路过的地方全成了一片焦土,它的脚步滑过天空,又行过大海,越过阴间的五浊恶世,将众生浊的命轮给踩坏,最后朝着西天的方向去了。

    穆时州一怒之下打算敌众全部困死在自己划下的疆域里,但又闻知发狂的鹿蜀所到之处已然焦土,忍痛放弃了对疾行鬼王的进一步讨伐。

    他必须赶紧追上鹿蜀,以免酿成其他大祸。

    虽然穆时州离去了,但他麾下的几个鬼王主将却没有给泉兮喘息的机会,这一战,依旧伤亡惨重。

    新的骸骨虽使得更多的人发狂或倒地不起,但却挡不住源源不断增加过来的援军,最后,为了保住彼此的残存势力,双方最后都选择了撤退。

    北方鬼域经此一战,雪地里一片狼藉,入目之处,较之以往,更为萧索。

    泉兮也循着焦土的痕迹找了过去,但是没有发现穆时州的痕迹,路过五浊恶世外面时,却看到往六界飞散的众生浊。

    “这下可够得它们阴间忙了。”而且泉兮能猜到最后被派往六界回收浊气的人多半是历寒,于是他就在五浊恶世远处观望了一会儿,果见历寒离开了阴间。

    只要历寒离开了阴间,许多事泉兮就能放开了手脚去做,比如像现在一样,将余映牢牢控制在手里,看着她生气、发火、怒目而视,他会有一种莫名的愉悦。

    他一开始并未把余映这个灵力不足的阎王当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掳走她也纯粹是因为她看起来最弱,又恰好是某些人的弱点。

    但是越是和这位三殿接触,他越觉有意思,他实在好奇这么个姑娘,为什么能让历寒和穆时州都为之奋不顾身。

    余映扑腾不过泉兮,几乎是又抓又咬的,像只发疯的猫,爪子虽说杀不死人,却很让他头痛。

    好不容易将她制住,封了她的法力,泉兮才得以坐下来同她好好谈谈。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冷静一点呢?听我好好说完不行吗?要不是怕把你弄得缺胳膊断腿的,我才不想费这么大力气。”换其他人,泉兮一锤子就打得灰飞烟灭了。

    老实说,要活捉一个人,又不伤了她,泉兮这方面的经验还真不多,尤其是对方是余映这种会抓会咬的……

    余映冷哼了两声,似乎还是不打算买帐。

    泉兮发誓自己从未对人如此耐心过,围着余映转了好几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他捉住余映的手道:“你这玩意也忒麻烦了,先封着啊。”说着拿出那条写着梵文的丝带和鸿鹄之羽缠在了一起。

第99章 应征者

    奸诈如泉兮,他来一定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他说要来当我第三殿的鬼差,我若是信了他的鬼话,这阎王大约也不用做了。

    “你别忘了,谷衣还在我手上,只要我放出个信号,地狱十八层里看管她的人,立马就会将她灰飞烟灭了,我是不敢动你,但是她一个小小鬼差,死了也就死了。”

    “你敢!”

    “要不你就走出去试试?”泉兮对着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不敢拿谷衣的性命冒险,但是又不愿意妥协于泉兮。

    “还是不敢吧?其实我要求也简单,你只要让我在你第三殿待一段时间就好,清静清静,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你还是照样做你的阎王。”

    “我还就纳闷了,鬼域是发生了什么事,你非得躲到地府来?”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最大的对手已经不在鬼域了,我待下去也没什么乐趣,还不如来找你来得有趣。”

    最大的对手?

    我:“时州为什么离开鬼域了?”

    “他那头神兽发狂了,他忙着到处找它呢。”

    “鹿蜀怎么了?”

    泉兮忽然露出不悦的表情,将我拉至怀里,说:“咱们能聊点别的吗?开口闭口都是别人的事。”

    我只能送之以白眼。

    架不住泉兮的软磨硬泡,我只得答应他,让他来第三殿当鬼差,但是如何瞒过八殿的眼睛却不是我要操心的事。

    跟我去见八殿时,他换了一身行头,披着斗篷,将脸盖住了大半,连声音都变作了女子。

    “三殿看小女子如此装扮可好?”声音温婉柔媚,好一个妖女!

    我见他只露个下巴都掩不住万种风情,便生了调戏之心。“美人如此多娇,什么装扮都好看。”

    “是吗?那小女子以身相许,官人可否愿意?”

    说就说,这丫还动上手了,高出我一个头还往我身上靠,吓我一身鸡皮疙瘩,落到地上,扫都扫不完。

    我推开他,“得了,还演上了是吧,先去过了八殿那关再说。”

    “官人放心,就算天帝来了也不识破不得。”

    这份自信我很是佩服,但官人二字称呼实叫我毛骨悚然。我道:“你答应过的,只要过了八殿这关,你就将谷衣放了。”

    “阿映,你也太不相信我了。”斗篷下的人嘴角一瘪,似在神伤。

    “你有哪一点值得我相信的?”

    “既然说我不可信,那又何必带我来面见八殿,你就不怕我当着八殿的面,做出一些让你后悔莫及的事来吗?”

    “你当每个阎王都如我这般,任你欺负吗?”如果泉兮真要添乱,八殿一定顺手把他给弄死,我只求他不管是否添乱,都别动我家谷衣才是。

    步入第八殿时,黄鹂飞了出来迎接我。

    听我说明来意后,八殿轻瞥了泉兮一眼,又拿我呈上的名册资料看了看,忽然陷入沉思。

    此番泉兮的身份是伪造,冒充的北方鬼域一已故鬼魂,名昔言,但拉北方鬼域里的鬼来地府当差,实属少见。

    八殿又问我如何识得昔言,我也按之前和泉兮商量好的一一作答了,按泉兮给我安排的答案,她是我之前去北方鬼域时认识的,因她厌倦了北方鬼域如今动荡不安的局势,欲寻求一安稳僻静处,才来地府寻我,希望投靠。

    “既是鬼域来的,那你可认识疾行鬼王泉兮?”

    这话问的正是泉兮本人,我看向泉兮,好奇他要如何回答八殿。

    却见他忽然浑身发抖,哆嗦着说什么好可怕,鬼王杀人不眨眼,太可怕……

    演得比戏园子名角都好,我憋着笑,险些没断气。

    八殿见状,挥手道:“也罢,跟三殿去吧,以后就安心做个鬼差。”说完又望着我,道:“三殿,这阴间的规矩,你还是得带她尽快熟悉才是。”

    “一定一定。”

    拿了鬼差令,泉兮便随我出了第八殿,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破绽,这倒令我更加惧怕泉兮了,这老不死的鬼王,城府太深了。

    越想越觉得身后跟着的人可怕,于是不自觉的脚步也加快了。

    “哎呀,我的三殿啊,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人家都跟不上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道:“大哥,您能换个声音不?”再说,你个疾行鬼王,还嫌我快,六界万鬼,谁的速度能有您快……

    “咳咳,换。”这会儿立刻又恢复了泉兮本来的声音,我看明白了,他就是成心来恶心我的。

    “把谷衣放了。”

    泉兮莞尔一笑,道:“现在还不行,她在你身边的话,我就没法独占三殿的时间了。”

    骗子!

    “你答应过我的!”

    “此一时彼一时。”泉兮依旧笑着,一阵风将我刮回了第三殿,还说什么要吵回来吵,别人看见多不好。

    “不放算了!我自己去找。”

    “那么多个地狱,你都挨着找到第十八层,那得找到何年何月去?”

    “要你管!”

    可我一转身,泉兮又开始威胁道:“你尽管去找,要是能找到活的,算我输。”

    真是要被泉兮急哭,谷衣可一点事都不能有,呜呜呜……

    “你看你,我逗你呢,哭什么,罢了,我这就带你去看看她。”

    俗招有三,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才刚打算大哭特哭,泉兮就心软了,拉着我迅速下到了第九殿阿鼻大地狱的十八层。

    谷衣被放置在一片鬼气氤氲的牢笼里,四周没有冤魂可以靠近,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这下放心了吧?”

    我试着拿阎王令将鬼气驱散,但却不得法。

    泉兮说:“别白费力气了,只有我才能让她醒过来。”接着不由分说地又将我拖回了第三殿,说什么只要我听他的,他就保证自己离开的时候还我一个活蹦乱跳的谷衣。

    那些鬼气与地狱里的怨灵交错,掩盖住了谷衣的所有气息,况第十八层,各位阎王去得本就少,谷衣即便再沉睡个几年,也未必有人发现。

    本着不能浪费任何一个苦力的原则,我带着泉兮介绍给了殿内仅有的几个鬼差,并表明不用对他太好。

    一鬼差问:“谷衣姐姐呢?”

    “她……”

    泉兮抢答道:“她替三殿办其他事去了,这段时间不能回来。”

    许是见新来的这位鬼差,面貌姣好,声音也悦耳,几位鬼差对泉兮非常友善,这令我很是不满意。

    都是一群被假象迷惑的可怜鬼,我只能摇头叹息。

    泉兮也称得上一个称职的鬼差,仿佛并非第一回当值,我有什么事,他都能在我开口前就领会到意思,并立刻着手。

    我问他:“你以前当过鬼差?”

    “当过,就在第三殿。”

    “上一位三殿阎王手下?”

    “不,是更早的。”

    这……时间还真的是遥远呢,完全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由此也可见,泉兮做鬼的日子到底有多长了,起码我是算不清了。

    他说他本来是个和尚,死后当了鬼差,鬼差当了几百年,辗转到了鬼域,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各方鬼域他都轻车熟路。

    “鬼当得太久,完全记不得当人是什么滋味。”

    我:“这还不容易,投次轮回井就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你投畜生道比较合适。”

    泉兮也不恼,只笑说:“要投我也一定拉着你投。”

    “你当畜生,我当人的话,可以考虑。”我脑海里已经出现了泉兮变成家禽家畜的模样,然后养几年,肥了,就可以宰来炖了。

第100章 猜心

    所谓引狼入室,大概就是说的我将泉兮放到了我第三殿当鬼差。

    自打他来了以后,我几乎是夜不能寐,试想你睡到半夜,忽然睁开眼睛,有个人就在你身旁笑眯眯地看着你,再试想当你在书桌上打个盹,一睁眼,这家伙又在你旁边……

    几日后,我实在不能忍受这般骚扰,抓着泉兮的衣领想将他扔出去,结果人没扔成,却把我自己给扔出去了。

    他扔了我之后,还假惺惺飞到半空来接住,说:“你就不能脾气好点吗?也就只有我容得了你了。”

    泉兮成天在我眼前晃悠,偏生该做的事,他也做得很好,害我找不到什么挑刺的地方,只寻思着如何将他弄走。

    “阿映,你可真是无情,我这才来没多久,你就成天想着要如何把我赶走。”

    “你如果安分当你的鬼差,我何必费那心思。”

    “我哪里又不安分了?”

    “明知故问。”他干的那些事,我着实没好意思复述,只能用“有辱斯文”四字来形容,还有那传说中脸比城墙厚说的也是他无疑了。

    又是一个午夜,迷迷糊糊中,我察觉到有双手在我身上游走,惊得忽然睁开眼睛,又是泉兮一脸坏笑。

    “滚啊!”

    我俩就这样在第三殿打了起来,他明明能轻松战胜我,却沉迷于这种过招,直到将其他鬼差都给招来了。

    翌日,地府多了一则流言,说三殿阎王和殿里的鬼差半夜打架,几乎将第三殿都给拆了,也不知这三殿和那鬼差有什么仇冤。

    这样下去真不是办法……

    历寒不在,还有谁可以将鬼王给弄走呢,我从大殿数到了十殿。可是只要我一跨出殿门,就会被泉兮发掘,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我拖回去。

    泉兮说:“在我眼皮子底下想通风报信,你也太天真了。”

    我(沮丧状):“我仔细想想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的,是吧,你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某人:“要问为何啊……我喜欢为难你。”

    眼看亲自出马没有办法,我便将视线投向了殿内其他鬼差,他们或许能帮我带个信什么的,也不求去找到历寒,能找到六殿或大殿便好。

    可是殿内的鬼差们全都仿佛被泉兮控制了一般,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泉兮一吩咐什么事,他们跑得比风还快。

    空头阎王如今更加有名无实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我问泉兮。

    “我还没待够呢。”

    “这地府有什么好待的,你再不回鬼域,你的部下都要被收编完了。”

    “无所谓,我可以东山再起的。”泉兮冲我一笑,意在说不用你操心。

    这还是那个野心勃勃的疾行鬼王吗?

    为了以防自己被泉兮气死,我依旧每天审我的案子,但见不到外人实在有些憋火。好不容易有两回,毕川和玉衡来寻我,还都被其他鬼差挡了回去,这谁授意的不言自明。

    泉兮歪着头靠在我对面,目不转睛地看我将生死簿及其他名册都翻了一遍。他忽然开口:“你说你可真不愧为阴间一大祸害。”

    我抬眼:“你什么意思?”

    “这一会儿六殿来找,一会儿廉贞星君来找,还有那穆时州天天惦记,历寒就更别说了,他就差为了你毁天灭地,这么些个桃花啊,你可真能惹。”说完还啧啧了两声。

    我故意甩了甩笔,墨水溅了他一脸。

    “胡说八道什么!”

    “噢,不对,还有以前的赏善司书昊,听说跟你也有一段情。”

    我心平气和地放下毛笔,端起旁边的砚台,泉兮立刻看出我要干什么,连忙按住我的手,道:“别急啊,我也就是听的传言。”

    其实外面有哪些流言蜚语,我一向不在意,只要他们不当着我的面说,我都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像泉兮这般,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的,我除了生出想砸死他的心,没有别的。

    “那你能跟我说说,这么多传言,哪个是真的吗?”

    “你那么好奇做什么?跟你无关。”

    “不说啊,那我来猜猜。”泉兮眼珠一转,道:“你爱的人是历寒,而且只爱他。”

    忽然写字的手一僵,泉兮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继续写。

    “我猜对了是吧?”

    我翻了翻名录,道:“还有两个鬼没审,你去带过来吧。”

    泉兮拿起鬼差令,往空中一扔,又接住。“不承认也没事,你的心根本藏不住,就算你一句话也不同他说,旁人也看得出来。”

    剩下的两个鬼生前平平,我草草看了生死簿就将他们发去了奈何桥,脑海中不断回响泉兮说的话你爱的人是历寒。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呵。

    正当我打算清除脑海中某个人的身影时,泉兮又跳了出来,将话题再转了回去,他问:“我觉得吧,这历寒确实皮相不错,法力也高强,可性子冷冷冰冰,很不讨喜,你喜欢他什么呢?”

    “你的话太多了。”

    “那你看我怎么样?我自认长得也不比历寒差……”

    “你能把声音变回去吗?”我每日听着这么个娇媚的姑娘声,句句调戏之言,好生怪异。

    但很快我就发现,变回原声的泉兮,说起话来更流氓,以往还故作女儿姿态,懂得说话委婉些,一恢复真身就什么都不顾了。

    我时常能在回寝的时候,看到他衣衫不整地占据着我的床,无奈,我只好选择不睡觉。

    时日一久,我只能安慰自己,泉兮是老天爷给我安排的考验,意在考验我的耐力。

    我也盼着能有人早些发现第三殿已经被人挟持的真相,如今全然被动,我只能仰天长叹。

    “阿映,你说你每天审这些鬼,不无聊吗?”某只鬼王又开始没话找话了。

    “无聊啊,可是没得选。”

    “有得选,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再也不回来了,而且他们找不到你。”

    我冷哼:“然后离开这个牢笼,到你的牢笼里吗?”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您说呢?我投之以一个轻蔑的眼神。

    “我不可能离开地府的,且不说我身上还有职责,在这里活了这么久,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我都已习惯了,不想离开。”

    “我看你舍不得的其实只有历寒。”

    “随你怎么说吧,不要打扰我看卷宗了。”我将笔朝泉兮脸上扔了过去,他意眨眼,笔成了粉末。

    泉兮却不罢休,继续道:“你就真的甘心永生永世在这阎王之位上困下去?”

    “甘心。”

    “哎,傻姑娘,外面那么多地方你还没去过,六界那么多风景,你还没看过呢。”

    “说得我好像出不了这地府一样。”

    “你当然能出去了,可是你怕死,以你的法力,一遇上个厉害的神仙妖怪根本招架不住,而且这六界,想得到弱水之力的人大有人在。”

    泉兮每句话都正中我要害,令我无从反驳。

    这厮还想继续诱惑我。“你看看你,从一出生就在凤麟洲,后来又遇上了历寒,整个人就顾着围着他转了,如今又当了这莫名其妙的阎王,你这一万多年,真算是白活了。”

    “白不白活那都是我的事。”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今要被泉兮如此置喙,我实在心中不快。

    “你啊,就是太固执。”泉兮摇头,望着我无比同情,这眼神更令我不快了。

第101章 冤家

    黑白无常行在黄泉路,望去一片祥和,但有个刚死的鬼却一点不配合白无常,叽叽喳喳一直吵个不停。

    正在打盹的谢必安察觉到花偶传来的信息,决定亲自去黄泉路看看,嘴里还不停念着:何方妖怪,死了也不安分。

    这鬼生前的确是个妖怪,没有挨过天雷劫,便死了,花偶化为白无常替身去接她到地府,却不堪其扰。

    是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这么不识相的鬼了,即便是当了两千年的妖怪,也不该如此嚣张才是。

    谢必安到黄泉路一看,原来是只猫妖,看她对无常张牙舞爪的样子,的确很像伸出爪子要挠人的猫。

    见谢必安现身,花偶即刻消失,猫妖反应过来,这位才是白无常本尊。“我告诉你,必须带我去见三殿阎王!”

    “哟嚯!好大的口气,凭什么你说要见,我就得带你去见?”

    “两千年前,她将我误判了畜生道,我今天说什么也要来讨回这个公道!”

    “三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谢必安翻了翻生死簿,这猫妖按规矩是该送到五殿那儿审判的,于是也没搭理她,只顾拿了勾魂锁将她拖走。

    通常成妖修魔者,即使是死了也还有些法力在,虽对付不了谢必安这样的鬼差,却还是能扰其不耐烦。

    缠斗半晌,谢必安实在头痛,放了狠话:“你若再不配合,罪加一等,要是被投到了地狱,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就算是到了其他阎王那儿,我也一样要说的,还有没有天理了?阎王乱判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必安伸手想将她嘴封上,却碰上要去人间的黑无常范无咎,范无咎大老远就听到了这边叽叽喳喳的对话,遂道:“必安,说不定人家真有冤情呢?你何不带她去三殿那儿问问。”

    谢必安道:“说别的阎王重判了她,我信,但是阿映,她从来都只会轻判的,她和赏善司两人加一块简直就是阴间二佛。”阴间二佛,故心慈手软。

    看猫妖还是张牙舞爪,愤愤不平的样子,谢必安无奈叹道:“也罢,带你去三殿那儿问个究竟。”

    谢必安将人拖至第三殿时,没有立即看到余映,而是率先看到了一个身披斗篷,脸被遮了大半张的女鬼。

    “新来的?”

    泉兮柔声道:“是的。”

    “三殿在吗?我有事要找她。”

    泉兮说着看了一眼谢必安身后跟着的鬼,确认生前是妖怪无疑,而且是因为没有躲过天雷劫才死的,只是一时他猜不透来者何意。

    听到殿内的说话声,余映有些喜出望外,谢必安来了?天知道她这些日子被看管得死死,除了每日审鬼,半个其他人都见不着。

    “必安,找我什么事?”余映脚步轻快,可是一看到谢必安身后跟着的猫妖,立马就停滞了脚步,如临大敌。

    谢必安也显然注意到了余映的变化,心道莫非这猫妖真有冤情?

    “三殿,还记得我吗?”猫妖妩媚一笑。

    “记得,当然记得。”她是余映当阎王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重判了的鬼,即使过了两千多年,余映还是没忘记,只是因为心有愧疚。

    泉兮和谢必安纷纷扭头,看着余映。“怎么回事?”

    余映低头碎碎念:看来是来找我算账的了,麻烦。

    这猫妖本该和其他鬼一样,小施惩戒就送去投胎的,结果当时蔚凝冬不满余映处处对鬼魂放水的行为,带着五殿等人过来说教,猫妖也正是那个当口被判的。

    为了表示自己是一个严苛的阎王,余映慌忙之中就将人给发配去投了畜生道,为此,她其实愧疚了好一阵,直到得知对方修炼成精才稍微好过些。

    猫妖由于当时喝了孟婆汤其实已经忘记是谁判的自己,但是修炼成精后无意间又得知了自己前世的事情,这么顺着调查下来,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大一个冤情!

    她发誓要找到这个第三殿的阎王,讨个说法,只是没曾想见到的第三殿阎王,竟是个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姑娘。

    “纵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阎王犯了错,又该如何呢?”猫妖一直咄咄逼人,非要余映给个说法。

    余映虽然将当时的情况讲明了,猫妖还是不买帐。

    “虽然吧,我将你误判去投了猫,但你后来也修炼成精了啊,比普通人可多活了两千多年呐。”余映觉得她是因祸得福。

    猫妖一听余映这么说,立刻跳到了余映面前,泉兮以为她要对余映有所不利,立刻将她护在了身后。

    “多活了两千年?你的意思是我还该感谢你是吧?你知道我当猫的时候过得多惨吗?吃不饱睡不好,到处被人追赶,好不容易可以修成人形了,又被一群臭道士追杀,我又没害过人!好不容易有点法术了,还要躲天雷劫……”

    这声泪俱下的哭诉,搅得余映心有余悸。

    余映偷偷从泉兮身后探出头来,问:“不如这一世,我送你去投个好人家?锦衣玉食,一生荣华?”

    “一世荣华?能抵我这两千多年来受的苦吗?”

    余映声音微弱:“不……能。”

    “那你想怎么样嘛?”余映依然躲在泉兮身后探头探脑,虽然如今这妖成了鬼,法力低微,可她出于心虚,还是不敢直面。

    谢必安也问:“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弥补?难不成让三殿许你十世荣华?”

    余映一听不同意了,立马站出来道:“十世?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这么大的恩惠,我还得去五殿那儿报备,他同意了才行。”这样一来,她当初重判鬼魂的事就会捅出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我不管,反正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谢必安看她那刁钻样儿,扭头就想直接将她扔轮回井里去,懒得废话,反正孟婆汤一灌,她又什么也不记得了。

    对此,泉兮也深表赞同,手也已经伸了出来,准备直接将人拖走,干扰他家三殿实在罪该万死。

    余映到底是个心软的,直接吩咐谢必安回去,说要和猫妖好好谈谈。

    谢必安临走还道:“阿映,要是有什么搞不定的,你派人跟我说一声啊,懒得跟她废话。”

    “去吧,去吧,我能搞定。”说着,余映就将猫妖带到了自己的内室,泉兮想跟过去,却被一本书砸在了门外。

    除了对猫妖心有愧疚,余映其实有其他打算,如今她被泉兮牵制,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信赖的人,如果可以拉猫妖到身边来,那自己就可以多一个帮手了。

    她认为,能这么记自己的仇,应当也是个爱恨分明,耿直诚挚之人。

    余映将人拉到内室后,双手抓住对方的手,换了一副悲苦神情。“姑娘啊,我知道你很惨,其实我比你更惨!”

    猫妖:???

    听完余映讲述自己当阎王这些年的悲惨和不得已,又闻知她如今其实身陷囹圄,半点不自由,猫妖忽然对这个阎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看到猫妖露出同情的神色后,余映心中窃喜,这果然是个好忽悠的姑娘,于是卯足了劲继续忽悠。

    “你看到外面那个身披斗篷的鬼差了吗?名为鬼差,实际上根本不是,他是鬼域里令所有鬼都闻风丧胆的疾行鬼王,如今非赖在我这儿不走了,还绑架了以前一直跟着我的鬼差谷衣。我如今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越是说着,余映越是投入,没曾想就真的哭了出来。

    猫妖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来找三殿算账的,反而拍着余映的背,小心翼翼的安慰起她来。

    这一切都被藏在纱帐后的泉兮听了去,一面听一面捂嘴狂笑不止。

第102章 猫之名

    猫妖名叫歌歌,不知道还以为是叫哥哥。

    “你能换个名字吗?”我试着与之商量,但她拒绝了我,还说这个名字她喜欢得不行,有种到哪儿都在当大哥的感觉。

    “好吧,就叫歌歌。”我又试着练习了发音,怎么变都有在叫哥哥的感觉,这凭空冒出一个哥哥的感觉,呃……

    我承诺猫妖,只要她当我的鬼差,以后一定很有前途,无论她是想成仙还是做鬼中帝王,我都会竭尽全力助她。

    这种好处,我连谷衣都没给过,不知谷衣知道了会不会怪我。

    得了我的承诺,歌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我,随我去八殿处登记。

    八殿看了一眼歌歌,道:“三殿你找鬼差找得可真勤快,这才几天啊。”

    我:“碰上了合适的,我总不能拒绝吧?”

    “可别滥竽充数。”八殿将歌歌的生平给仔细审查了两次,生怕是我带来滥竽充数的,我心想,当时带泉兮过来时,她怎么不仔细审查两次,果然出场顺序很重要。

    回去后,泉兮问我,答应了歌歌那么多好处,要是食言怎么办,我才知道这厮一直在偷听。

    不过我也不是太担心承诺的问题,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我可以去求求其他同僚,总能给歌歌一个好去处,她想修法术的话,可以找历寒,去鬼域的话,可以找时州……

    只是脑海里忽然想起当年历寒对我说过的话,他说只教我一人,如此,历寒也是指望不上了,罢了,到时候再论。

    听闻我殿内一下子多了两个鬼差,毕川很快就来了,问我到哪里去寻得这么合适的人选。

    “我说有一个是非求着来要待在我第三殿的,你信吗?”

    他摇头。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嘛,是我以前欠她的。”

    “这我就更不信了,既然是你欠她,为什么她要来做你手下?”

    实话不信,那我只好撒谎了。“他们都是我骗来的。”

    “那阿映,你也帮我骗几个来?”

    “自己骗去!你看你啊,要相貌有相貌,性情温和好说话,还有人不想当你手下的吗?”毕川在我心中的确是这样的,此话不掺假。

    难得这回毕川来没有被阻拦,我环顾四周,确认泉兮不在后,忽然凑近毕川耳朵,想告诉他自己的情况。

    “咳咳。”该死的咳嗽声出现了。

    我一转头,泉兮就在身后不远处。

    毕川见我忽然不说话了,问:“你怎么了?”

    “没事啊,你肩膀上有灰。”我假装拍着他肩膀,笑到脸僵。

    毕川走后,我瞪着泉兮,感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阿映如此专注地看着我,是看上我了吗?”泉兮一句话让我立刻闭上了眼睛,看上他,我宁愿自尽。

    我亦声明过数次,不许他叫我阿映,但这家伙不听,依旧执着地叫我阿映。

    “你别忘了,谷衣”

    我捂住耳朵,道:“行了,别提醒我,我知道她的命还在你手里。”

    其实很讽刺,泉兮将人关在了地狱,那地狱虽不是我所辖,但阴间怎么说也算我的地界,我却不能奈之如何。

    为了让歌歌尽快成为一个得力助手,我几乎做什么事都要带着她,还将一些谷衣修炼时用的心法都给了她,希望她尽快适应鬼身,毕竟这鬼的修炼和妖还是有所区别的。

    将心比心,歌歌感受到了我十二分的诚意,也非常努力地在配合我,平时忙完,她就会变成一只猫,趴我腿上睡觉。

    她依旧不改猫爱睡觉的习性,在哪儿都能缩成一团睡着,有几回甚至被泉兮抱在怀里睡着了。

    “不准跟我抢歌歌。”我说什么也要将猫抢回来,争抢之间,歌歌醒了,丝毫不理会我俩的争抢,跳到我床上又继续睡了。

    事后,我向歌歌多次讲述这疾行鬼王的可怕之处,好说歹说,她才终于听进去,再也没有靠近过泉兮分毫。

    泉兮见我无论什么事都不再安排给他,竟动了要杀歌歌的心思。

    我救得了一次,却救不了二次,于是再次向他妥协了。

    “你说你闲着多好,我这不是怕你劳累嘛。”我试图说服他。

    泉兮单手撑头,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我劳累没什么,为了你,心甘情愿。”

    “承蒙鬼王厚爱,我恐怕受之不起。”

    “受得起,完全受得起。”说着这厮就把爪子放到了我头上,像给猫顺毛一般,不停地抚摸。

    天天盼着泉兮这尊神能撤退,但这尊神却似乎越来越喜欢阴间了。

    若不是那天穆时州带着鹿蜀来,我都疑心他完全忘了自己要当鬼帝的野心。

    鹿蜀来我处时,已恢复了正常,时州随其后。

    “哎呀,你怎么来了。”鹿蜀还是如以往一样,拿尾巴扫我脸,挠得我痒痒的。

    时州走来道:“这不,它将众生浊的命轮踩坏了,我带它来面见五殿,陈清原委。”

    “原来命轮是你这家伙搞坏的。”我摸了摸鹿蜀的头,它看起来没有丝毫悔意。

    时州告诉我,他追着鹿蜀上天入地地跑,差点没被累死,好在路过白民国时,天玑出手帮了忙,才让发狂的鹿蜀安静下来。

    “话说回来,它为什么会发狂?”

    “疾行鬼王新养的白骨,一沾上就非死即伤。”

    之前有问过泉兮怎么回事,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如今看来,还是与他脱不了干系。我拉过时州,“你知道吗?鬼王现在就在我这儿。”

    时州一听,立刻冲到了殿内,可是找了一圈,泉兮早已人去楼空。

    我抬起手腕,发现那条黑丝带也跟着消失了。“大概是知道你来了,跑了。”

    “他为什么会在你这儿?”

    “哎,说来话长。”我将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楚倒水似的全倒了,时州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我说怎么整个鬼域都没听闻他踪迹,原来是躲地府来了。”

    “时州,你一定要早些将他拿下,他真的是……太可恶了!”三言两语说不尽我对泉兮的愤恨。

    时州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阿弱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不过也不要操之过急,他太狡猾了。”

    谈及北方鬼域眼下的情况,时州表示几次大战后,双方都在以逸待劳,就看谁最先沉不住气了,其实分而治之也不失为一项缓兵之计,但我仍旧希望时州能够完全压制住泉兮。

    “他那样的人要是做了鬼帝,其他鬼域都得被他搅弄得难以安生。”

    由此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为什么不能联合其他鬼域一起对付他呢?按理说,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危着想,其他鬼帝应当也不会拒绝才是。”

    时州面露难色,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但疾行鬼王不止在北方鬼域有势力,在其他鬼域也一样根基深厚,说起来只是鬼王,手却伸到了四面八方。”

    “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他。”

    既然泉兮很难对付,这也意味着,时州归期渺茫。

    “其实我此次来面见五殿,不光为了众生浊一事,也是为了查出疾行鬼王的出处,说不定能从他生前的事迹里面看到些线索,毕竟,不管是人还是鬼,总是有弱点的。”

    弱点?泉兮当鬼太久,比我来这世上的时间长太久了,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弱点吗?

    “那你查出什么了吗?”

    “还没呢,正打算过会儿去往生镜里找。”

第103章 往生镜

    第十殿在海边,而海上是五浊恶世,海面上波光粼粼一片,海下容纳百川,每个鬼在这片海都有一面镜子,能看见生前所经历的事情。

    通常,调查一个鬼的前尘往事,是用不着往生镜的,其人寿命,命运在名簿或生死簿上早有记载,唯有当你想知道一个鬼生前最详细的经历时,才会到这片海来寻找往生镜。

    脑海中回想其人面貌,往生镜便会浮出海面来。

    然而当我与时州赶到海上时,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泉兮的往生镜。

    “不可能啊。”我打算对着海水再试一次。

    “会不会已经被偷走了?你不是说不知道他为何躲地府来吗?他若是为了往生镜而来,完全说得通。”

    泉兮离开的时机也耐人寻味,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时州来的时候走,可见他大约猜到了时州回阴间来是所为何事。

    小小一面镜子,其实不止藏着鬼的过往,它还是通往过去的钥匙。

    倘若人人都得到往生镜,回到过去,那六界秩序定然乱套。因此,往生镜失窃是件大事,须得立刻告知五殿。

    去第五殿的路上,我忽然想起谷衣,她会不会还在十八层关着?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她。

    “时州,不如你一个人去回禀五殿吧,我要去找谷衣,她还被泉兮困在十八层地狱,而且,到了五殿面前,他若问起什么,我也怕自己说漏嘴……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便是那引贼进地府的人,不知道还要对我如何审问。”

    “那也不能怪你啊,是他用谷衣的性命来威胁你的。”

    “话虽如此,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有些事情说出来,只会显得自己愚笨又黔驴技穷,除了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当我赶到九殿的阿鼻大地狱十八层,却未见谷衣的身影,一瞬间慌了神,难道泉兮将谷衣带走了?又或者……

    不,我不敢往下想,急急忙忙又往其他层地狱找,依旧没见身影。

    当我失魂落魄地爬出地狱时,谷衣却站在了我面前,她插着腰:“三殿你去哪儿了?害我好找。”

    我扑倒谷衣身上,眼泪哗哗苦了一通。“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哭什么啊你,到底怎么回事?”

    谷衣被困在十八层许多天,加上昏迷不醒,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刚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地狱十八层里,好不容易出来了吧,却没有见到我,于是四处寻找。

    我俩就这样,找来找去,结果还碰上了。

    得知我“窝藏”了泉兮后,谷衣逮着我说了好久,一路说回第三殿。

    我叫屈:“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这样吗?”

    哼,这真是好心没好报。

    谷衣大概也知道自己嗦了,便来道歉,我还是不想理她,一想到前些日子的憋屈,便觉谷衣方才也太没良心了。

    一踏进第三殿,歌歌就跑到了我怀里来。我向她介绍谷衣,歌歌便化出了人形来,礼貌地问好。

    我对谷衣说:“那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好了,还有不少事务需要她熟悉。”

    “三殿,你还真的是什么人都往殿内带啊。”

    歌歌一听立刻伸出了爪子,吼道:“你什么意思?”

    我也附和道:“你什么意思?歌歌可是我千挑万选的鬼差。”

    谷衣露出怪异的表情,“哥哥?”

    歌歌立刻纠正道:“是唱歌的歌。”

    谷衣将我拉到一旁,说有了疾行鬼王一事,我为何不防着点,万一这猫妖是谁派来的奸细怎么办,我回头看了歌歌一眼,她又变回了猫样,在舔爪子。

    “不可能,她压根没想来当鬼差,是我忽悠来的。”

    虽然我再三以直觉保证,歌歌没问题,谷衣却还是想去将她当妖怪的两千多年都给查了个底朝天。

    欲悉知歌歌的生平,唯一的办法还是去找往生镜。

    “你去找镜子归找镜子啊,要是碰到其他人可千万别说鬼王曾经来过我这儿的事。”

    “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若是历寒在,我这点事肯定瞒不住他,也不知他何时回来,有一瞬间,我竟真的开始想念他了。

    往生镜失窃是为大事,时州一去五殿,待了许久才出来。

    “阿弱,五殿已经安排了六殿来彻查此事,相信他很快就能查到鬼王到过你这儿。”

    “看来还是得招认啊。”

    “罪不在你。”

    我当然知道罪不完全在我,“可八殿若知道了一定又会说我不分轻重缓急,感情用事云云。”

    “好了,别担心了,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我摆手,表示算了。“鬼域那么多事,我知道你也忙。”

    “鬼域的事不及你重要。”

    我低头盯着鞋上的花纹,道:“鬼域更重要。”

    “我走了。”声音轻轻的,轻到如他从未来过。

    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等到他人来询问审查,不如主动坦白,毕川追寻线索的速度也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刚跨出殿门,他就迎面而来了。

    “阿映,这是要去哪儿啊?”

    “咳……我这不正打算去找你嘛。”

    “哦?”毕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打算来坦白从宽?”

    “你真聪明。”

    地府新来当差的,数一数就两个,还两个都是我带去报备的,如今其中一个不见了,可不得找我问问嘛。

    毕川附在我耳边,说:“五殿可是放了狠话的,但凡与此事有牵连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都要严惩。”

    我只好哭丧着脸跟毕川吐苦水,都是那鬼王逼我的,他拿谷衣的性命来威胁我,我又打不过他……

    奈何哭诉半晌,毕川无动于衷,反而有些看戏的意思,嘴角挂不住的笑。

    “阿映,我觉着你演得差点意思,连眼泪都没有。”

    “那么想看我哭啊?别后悔。”于是一波暴风雨哭泣,第三殿门口成了河流,真真名副其实的泪如泉涌。

    毕川从水里浮出来求饶,道:“少放点水,我会被淹死的。”

    淹死他,我是不信的,但是会呛到他,我这弱水虽不比从前的声势,却也是汪真正的弱水。

    见我无动于衷,毕川又道:“好了我错了,不开你玩笑了,咱们还是详细讲讲经过吧。”

    我见他浮在水里,形容有些狼狈,便心软放过了他,那时我不知道,对毕川来说,就算再来十倍的弱水,也于他无影响。

    絮絮叨叨说完了经过,毕川探究地看着我,道:“这鬼王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他才没有看上我!不过是觉得我比较好欺负。”

    “是吗?我可不这么觉得。”泉兮摸着下巴,似在思量。

    我回想泉兮风情万种、妩媚生香的女声,就觉一阵寒噤,他无论换了什么皮,也终究是个居心叵测的鬼而已。

    “我从来不信像他这种历经沧桑的万年老鬼能对谁动心,何况是对我。”

    毕川深邃的眸子直射我心底,他说:“可是你连历寒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嗜血魔头都信。”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今日仿佛非要刨根问底。

    我推开毕川探过来的脑袋,有些烦躁:“废话连篇,不是说往生镜的事吗?”

    “好,说往生镜。”毕川整理仪容,端坐到了一旁。

    可是你连历寒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嗜血魔头都信……一句话轰然在我脑海里炸开,炸得我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年。

    我问毕川,鬼有往生镜,那神仙有没有,他说,死后就有了。

第104章 无头鬼

    没等毕川将自己调查过的结果告诉五殿,八殿就公开罪己诏了。

    她认为审查不严格,自己有很大的过失,当时我带乔装后的泉兮去找她报备她并没审查仔细,导致引狼入室,所以她应该为往生镜失窃一事,负很大的责任。

    对于八殿此等严于律己的态度,我感到深深的忏愧,于是打算一同受罚。

    五殿:“你们这一个二个的,是打量着罚了自己,可以甩手阴间事务不管了吗?”

    “没有的事!”我立即辩解,偷看了八殿一眼,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也未说话,好似无论是自己犯了错还是立了功,都不重要。

    “三殿,你若真心悔改,就去把往生镜找回来。”

    “一定一定。”

    “那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五殿轻瞪了我一眼,我立刻意识到,他与八殿可能有其他要事相商,于是赶紧风似的撤出了第五殿。

    往生镜只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我从何找起啊……

    莫非再去趟北方鬼域?不,我不想再遇到泉兮了,只要他出现,准没好事。

    正踌躇,歌歌跑来找我,说话结巴了一般。“三殿……不……不……好……有……”

    我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还是没搞清楚她要表达什么?

    “到底怎么了啊?”

    “没有脑袋啊!它到处找自己的脑袋!”歌歌终于喊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你说无头鬼啊,我还以为又来什么大事了。”

    “没有头。”歌歌还是一脸惊恐。

    “哎,看来有空是得带你去好好认认地狱三十六鬼什么样了。连个无头鬼都吓成这样,那以后你要是见了血糊鬼、鳖幽灵、五奇鬼还有落头氏这些可怎么办?”

    歌歌小心翼翼地问:“那些是什么?”

    “都是鬼,模样比无头鬼吓人多了。”

    可是说完我就后悔了,歌歌说什么也不要当鬼差了。我不由得鄙视了她两眼。“怎么说也是当了两千年猫妖的人,怎么一个个鬼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丢脸不?”

    似乎觉得我的话在理,那些鬼只要未经修炼,法力是很小的,身为鬼差竟然怕鬼,着实丢脸。

    为了不让歌歌这个好不容易忽悠来的鬼差撂挑子不干了,我只好又回忆了一把自己从前的心酸往事。

    “想当初我刚当阎王那会儿,也是见个奇形怪状一点的鬼都要怕,别说无头鬼了,我连缢鬼都怕,缢鬼也不过就喜欢伸伸他的长舌头,照样把我吓得半死……”

    那些个长相太过独特的鬼,我都没敢和歌歌描述多了,且待以后谷衣带她去认吧,她是个比我能说会道的,我亦不用担心歌歌会被吓走。

    虽说阎王殿内万年,各样式的鬼都见了无数,但终归还是习惯看些有头有脸,形貌正常的鬼。

    记得我被吓得直接晕过去的一次是,堂下押送来了落头氏,那落头氏的脖子可以无限延申,变幻出各种形态。

    照理说神仙妖怪如此多样,我不应被这样一只长脖子的鬼吓到才对。但那落头氏不经意间用自己的脖子缠住了我的脖子和肩膀,与我脸贴脸……待我反应过来后,立刻就不省人事了。

    另外还有五奇鬼,又称一目五先生,初见时也吓了我一跳。一目五先生,顾名思义,是五只鬼共用一只眼睛,独眼也就罢了,还有五颗脑袋。

    三十六鬼,虽形态各异,数量却并非均等,六界最为常见的鬼,其实还是和寻常人模样无二的鬼。

    得了我许久安慰,歌歌才勉强收起了自己不当鬼差的心。

    我带着歌歌回到第三殿,发现那无头鬼还在。歌歌定睛看了看,又摇了摇头,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恐惧的心。

    无头鬼生前被砍了头,死无全尸,所以即使成了鬼也是残缺鬼,通常阎王们碰到无头鬼,都会翻翻其生前所做之事,只要不是十恶不赦,都会令鬼差帮忙找到他的头和身体,放到一处,这样一来,无头鬼便不是无头了。

    谷衣见我带着歌歌回来了,道:“不如这找头的事就由你去吧,正好锻炼锻炼。”

    歌歌忽然浑身僵住,我立刻替她答应了,道:“去,必须去。”

    “你陪我去。”歌歌拉了拉我的袖子。

    谷衣板着脸,道:“这等小事怎么能让三殿亲自出马呢?”

    “可……”歌歌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其他鬼差都装作在看房梁,我能理解他们,都不愿意带新手,而且还是歌歌这样一惊一乍的新手。

    这种时候,也唯有勇敢牺牲自己,放能显得大义凛然。

    我道:“罢了罢了,我带你去找,不过,只此一次啊,以后做什么事还是得你一个人去完成。”

    “太好了!”

    谷衣不同意:“三殿,你这样离开阴间,恐会有危险呐。”

    “有什么危险,就去人间找颗头嘛,又不是虎穴狼窝。”

    “可……”

    力排众议,我还是带着歌歌离开了阴间。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歌歌这个战斗力还不如我一半的新鬼,我并没将她算在内。

    无头鬼因为无头,也就没法知道他的样子,更不能捞出往生镜来瞧瞧他死之前的事,所以我们只好依据生死簿上一些简略的记录寻找线索。

    按照生死簿上说的,这鬼姓李,周围人都叫他李二,死前成了战俘,被敌军给砍了头。

    奇怪的是,当我们赶到他死的地方时,发现此处并没有什么军队驻扎,反而一片荒漠。

    歌歌变回了猫样,大约是原身嗅觉比较灵敏,果然带她来找头是没有错的。

    黄沙漫天,歌歌几乎将脚下方圆十里的土地都闻了个遍,最后累趴在沙堆上。“哪里有什么死人味啊,连只老鼠都没闻到。”

    “如果真在这种地方,早成干尸了吧。”

    这找鬼容易,找尸首还真的不那么容易。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家伙的尸体不会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吃了吧。

    若真是那样,就回天乏术了,残缺不全的鬼没法投身成人,只有投身成动物的份。

    我拉起打算在沙堆上睡觉的歌歌,“咱们得赶紧找到尸首,这荒漠里,搞不好会被什么妖怪给吃了。”

    歌歌道:“谁那么恶心要吃人头啊。”

    “你以为妖怪都跟你一样吗?也不知你那修行的两千多年做什么去了,胆子如此小。”

    “既然这么嫌弃我,当初干嘛让我做鬼差?”

    我小声嘀咕,早知道你这么不堪重任,我才不会拉拢你。

    “你说什么?”

    “我说啊,歌歌你要加油,我看好你。”我摸了摸她忽然冒出来的猫耳朵,手感很是舒服。

    像李二这样死在异地他乡,家中有无亲无故的人,也不存在说有人千里迢迢跑来收尸的可能,君不见黄沙百战后,遍地残骸无人问津。

    穿行于荒漠之中,隐约还是能看到一些盔甲武器,但数量稀少,可见这里一定不是两军主要交战的地方。

    歌歌不知什么啥时候掏出了一本生死簿,一边翻又一边念:“死年二十五岁,同启十二年,啊?怎么都已经死了两年了,那肯定找不到了。”

    “才两年而已,之前有一个死了二十年的无头鬼,谷衣还不是把他的头给找到了。”

    那时,我没有意识到,有谷衣在身边,替我省去了很多麻烦。

    忽然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划破苍穹,我抬头,苍鹰正在上方盘旋,本不足为奇,奇的是,它嘴里叼着一颗圆圆的“球”,球上还有毛发。

    歌歌最先尖叫道:“头!”

第105章 苍鹰

    我对歌歌说:“你原地别动,我去追。”

    歌歌惊魂未定,点点头。

    那鹰显然也发现了我在追它,不停往前飞,我却想问,叼着颗头,你不嫌累吗?

    我发出水阵,想阻挡它的去路,它一见受阻,立刻就将头给扔了下去。

    这么高扔下去……

    弱水阵立刻下沉,接住了人头,看那头的样子,确实早就不新鲜了,所幸是在这种干燥的荒漠,虽不新鲜,却也没腐坏得很严重。

    “阿映,别来无恙。”

    忽地背脊发凉,这声音……

    我猛地转头,发现那只苍鹰已落地,摇身一变,是记忆中那个讨厌的妖僧没错了。

    “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泉兮笑了笑,道:“难得你出一趟阴间,我自然要来看看。”

    “你看就看,干嘛抢人头?”

    “我不抢,怎么能把你引到这儿来呢,我也怕一不小心把你身边那只蠢猫给杀了,你会伤心。”言下之意,你得感谢我如此考量,保全了那猫的性命,因为我冲动起来,真的会杀人不眨眼的。

    我将头以弱水围护,施法送去了歌歌身边,问:“你知道尸身在哪儿吗?”

    泉兮道:“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不说算了。”多与这人废话一句,就多一分危险,我欲转身离开,泉兮却拦住了我。

    “你就不问问往生镜的事吗?”

    “你若不想还,我也没本事抢回来,你若想还,自个儿送回去便是,左右都不是我说了算,又何必一问。”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该逞强的时候还是不能逞强,比如现在,我是绝对不会鸡蛋去碰石头的。

    他笑了,忽然摊开手,往生镜在他手上。他说:“你知道我拿往生镜是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不想有人知道你的弱点呗。”

    “这是其一。”

    莫非还有别的理由?往生镜是通往过去的钥匙,莫非……

    我问泉兮,“莫非你想借此回到过去?”

    “过去有什么好的,**凡胎,不堪一击。”

    “那……”

    正疑惑,泉兮手中的往生镜忽然发出了异样的光芒,漩涡一般在空中划出一个很大的光环,被泉兮推入光环之前,我听到他的声音:“我不想回到过去,可是我想让你去。”

    虽然知道往生镜是通往过去的钥匙,但毕竟没有真正见识过,会遭遇些什么,我完全不清楚,又要怎么出去?

    遇见泉兮,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如今更是倒霉,我望着自己身处的荒山野岭,有几分难过。

    天空一只苍鹰飞过,我疑心,莫非泉兮也过来了?

    如果这里是泉兮的过去,那也许我找到泉兮本人就有机会回去了,我想跟着鹰的方向飞去,才发现一个悲哀的事实,法力全无。

    也许是为了防止人为对过去的事情做出巨大改变,往生镜从开启的那一刻就限制了所有入内之人的法力。

    我跟着鹰飞走的方向狂奔,很快就放弃了,这两条腿的人要跟长翅膀的人比赛,实在有些自不量力。

    望着消失在远方的鹰,我实在很不甘心。

    上回当凡人已是一万多年前的事了,此番再变成这等废物形态,我怕是得花很长的时间去适应。

    不知道这片荒山野岭有多大,如果连续几天都还走不出去,我几乎已经能想象自己断气而亡的模样了。

    想靠在树干上休息,结果被树上爬下来的毒蛇吓得狂奔,想在溪边喝水,结果睡眠飘过来一只毒蜘蛛,想躲开蛇虫鼠蚁,结果踢到石头,摔了个四脚朝天……

    趴在地上的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有机会一定要将泉兮这家伙给折磨致死。

    丛林里传来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这儿怎么有个姑娘啊?”

    “怎么趴着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

    “翻过身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万一太丑怎么办……”

    ……

    听到他们的这些对话,我忍者身上的剧痛,握紧了拳头,正要努力爬起来,却被人拉了起来,拉我起来的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黝黑的皮肤足以说明他经历的风吹日晒。

    少年露出惊喜的表情,“她长得很好看呢!”

    摔了一脸的泥,还能看出我好看,也是不容易。我随意抹了抹脸,再定睛看去,来人加上这位少年,一共四个,都不像是什么富家子弟,有带刀佩剑的,也有背弓握斧的。

    可是站在他们中间的人,分明是时州。

    “时州!你怎么在这儿?”我激动不已。

    “你认错人了。”他一脸迷惑。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这人都是时州,不是别人。“你就是时州!我不会认错的。”

    这时,少年过来,道:“我们大哥名叫青山,不是什么时州,姑娘,你肯定认错人了。”

    时州旁边一个提着斧头的汉子,上前道:“跟她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直接带回去!”

    少年忽然抓住我的双手,反捆到了背后。几个人开始商量着我这样的货色能卖多少钱,也有人说看我这穿着,不似穷人家的女儿,说不定是个什么大富之家,绑了还能敲诈一笔。

    时州没有参与讨论,却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一直在打量我,目光中的陌生感让我很是苦恼,这叫青山的家伙莫非是以前时州来人间历劫时的转世?

    几个人讨论完了,又过来问我,“喂,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爹娘叫啥?干什么的?”劈里啪啦一堆问题,砸得我头晕,得临时给自己想个身份才行。

    但我对周围的情况也不了解,必然编不出什么合理的身份来。

    “喂!说话啊。”少年轻轻推了我一把。

    “别费力气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儿来的。”我看向时州,期望他能给我说点好话,毕竟他是大哥,可是他却撂下一句:“带回去再说吧!这姿色就算不卖,咱们留着也不亏。”

    “穆时州!你怎么这样!”他这副土匪流氓的作风,我实从未见过。

    大伙一致同意,少年走过来,一把就将我扛了起来,头倒吊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加上方才本就摔得不轻,待少年将我放下时,我已头晕眼花,四肢麻木。

    “喂,我说姑娘,你真记不得自己哪儿来的了?”少年问。

    “我说我从地下来的,你信吗?”

    少年哈哈大笑,“地下?你说你是鬼吗?我才不信。”

    时州看了一眼少年,道:“她就交给你了,别让其他兄弟给”说到这儿,时州欲言又止。

    “放心,我一定看好。不过,青山大哥,你看上这姑娘了吗?”

    时州摇头:“暂时……没有兴趣。”

    什么叫暂时没有兴趣?少年也和我一样感到有些困惑。

    这里分明一个土匪窝,我只叹时州,堂堂地府判官,投胎来做了土匪头子,不知道待他回了地府后,作何感想。

    “那个,能先把绳子解开吗?我手都麻了。”

    少年有些犹豫。

    “喂,我又打不过你,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嘛?”

    少年还是在犹豫,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要信女人”之类的箴言。

    “那这样,你先松开我,我活动活动筋骨,你再绑回去可好?”

    这次,少年终于松动了,替我解开的绳子,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被绑得有点久的原因,我的一只手开始呈现出弱水态。

    要是这种时候现出真身,那还真的是有些凄惨,没有法力又恢复不了人形,搞不好一半人一半水的,还会被当成妖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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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介绍:
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