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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土匪头子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鸿鹄之羽,由于它察觉不到我的灵力,此时陷入了沉睡,看来指望它护我一程,也是没法了。

    难怪我在丛林里乱窜,跌倒碰撞时,它也没说化出翅膀接着我。

    看我一直在研究手上的链子,少年眼冒金光,以为是什么珍稀首饰,问:“这东西值很多钱吧?”

    “不值钱。”

    “不值钱,那你一直盯着它看。”少年认为我在骗他。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情郎?”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少年不服,道:“肯定是情郎!”

    我也没有再解释什么,在屋内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也不算太简陋,可见平时没少去烧杀抢夺。

    没过多久,时州和另外一个人进来了,开篇就是一句:“买主找到了。”

    我瞪着时州,“你还真要卖我啊?”

    时州点头:“自然是真的了,我们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啊,不如卖了赚点钱。”

    “别卖别卖,我很有用的。”要是就这样被卖到一个鬼地方,还受尽虐待的话,那我就别活着了。

    时州蹲下,与我平视。“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有什么用?”

    “我可以砍柴,洗衣服,煮饭……”反正都是瞎编的,其实我一样都不会,唯一会的就是吃。

    时州:“我们不需要打杂的,那些事,我们都会做。”

    这可如何是好,我看了看面前这张异常熟悉的脸,还是不信时州是个大奸大恶之人,尽管他投胎前喝了孟婆汤。

    这时跟时州一同进来的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对,我们什么都不缺,缺个暖被窝的。”

    我:……

    说着,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感觉受到了严重的轻视,可又不能发作。

    时州抬手,让二人都出去,他跟我单独谈谈,两个人也是不怀好意的笑着离开了。

    人们常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定没什么好事。可由于对时州太过熟悉,我实在警惕不起来,直到他伸手捏住了我下巴,我才浑身一抖,心想这家伙不会忽然兽性大发吧。

    “模样确实不错,你如果愿意呢,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收了你,但是你若不愿意呢,我也只好把你卖了。”

    “你就不能放了我吗?你若是放了我,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时州笑得很痞,道:“我不屑当什么恩人。”

    “就不能商量商量?”

    跟一个土匪头子谈条件,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果然,时州很快就不耐烦了,道:“我不喜欢废话,跟我还是被卖,选一个!”

    “我数三声,一、二”

    “我选你,选你。”失节事小,饿死事大,不然我都没法离开这里了。

    “很好。”时州摸了摸我的脸,茧划拉得我脸有些不舒服,好吧,我忍。

    而后,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余映,我想起时州从未叫过这个名字,便道:“叫我阿弱就好。”

    当我被放出房间,暂时在山寨中自由活动时,我才发现,这里还是有好些个女人,老的,少的,都有,也不知是被抢来的还是怎么,但看样子,在此生活许久了。

    一见我出来,便不断有年轻女子围上来。

    “听说青山大哥要了你?”

    “模样确实不错,跟狐狸精一样。”

    “青山大哥已经有我们了,为什么还要她?”

    “这你不懂了吧,男人,永远喜欢新鲜的。”

    ……

    等等,从他们的对话中,我瞬间捕捉到了不少重要信息,时州如今有三妻四妾,还有一大堆爱慕者,而且她们已经把我当成了眼中钉。

    那瞬间除了崩溃,还有些佩服时州,小伙子到了人间,如此风流,真是堪为判官表率。

    “你怎么不说话呀,不会是个哑巴吧?”

    “青山大哥怎么看上一个哑巴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我那不是不想搭理你们嘛。“谁是哑巴了?你们才是哑巴!”

    “原来会说话啊。”

    头一回直面如此多双带有敌意的眼睛,我有些后怕。大约见我这边围了太多的人,几个男人过来就将几个女子给拉走了,言语间似乎是夫妻。

    剩下四五个女子,没有被拉走,估摸着要么没主,要么都是时州的人。

    我仔细观察了几个女子的面貌,虽谈不上什么大美人,倒也小家碧玉,清新可爱。

    “那个,我能问一句,你们都是怎么来这儿的吗?”

    每个人七嘴八舌说出的话,句句都让我震撼。

    有个姑娘爹不疼娘不爱,路上遇到青山,一看这小伙贼帅,就跟着来了。

    还有个是逃荒被青山救回来的,一起逃来的还有她弟弟,如今也成了土匪。

    剩下的不是被英俊相貌迷惑来的,也是被甜言蜜语蛊惑来的……

    最不客气的要数青山本人,这些姑娘投怀送抱吧,他是来者不拒,通通收了。

    如此看来,我倒真的有些不识抬举,竟然要靠威胁才答应,忏愧忏愧,有眼无珠。

    山寨位于一个并不算很高的山上,离村庄也近,我正琢磨着这是为了方便进村抢劫吗?

    很快,不断来往的村民打消了我的猜想,土匪跟村民关系很好的样子,这着实耐人寻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州来到了我的身后,道:“你一定很奇怪吧,为什么村民敢到我们这儿来?”

    “为什么?别说你们是什么劫富济贫。”

    “说得不错。”

    多么俗套的英雄侠义故事啊,我已没有任何好奇心。从他的口中,我也得知了如今的世道,皇帝昏庸,贼寇四起,民不聊生,正可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也难怪那些个姑娘要死心塌地跟着这位土匪头子了,跟着他,有吃有穿,不用受官府欺压,实在两全其美,何况还是这么一表人才的土匪头子。

    “但是官府很快就会派兵来剿匪了。”

    “何不去集结起义军,一同造反?”以我对人间朝代更替的了解,一般到了昏君当道时,一定会有很多人揭竿而起,也不管它是不是成军。

    “自然是有想过,可天下群雄并起,谁才是最合适的盟友呢?”

    我也不知如今是哪个朝代,即便知道是哪个朝代,也未必记得帝王名讳及事迹,毕竟这是泉兮出生的时候,少说也是好几万年的事了。

    凭着自己做阎王看遍的人间兴衰,这些凡人哪,造反都会举着各种各样的旗子,喊着各式各样的口号,但通常是口号喊得最响亮,目标最为明确的那一支力量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有不少当下看起来军队数量庞大,支持者众多的势力,最后都会因为各种意料之外的原因而使大业功亏一篑。

    所以要选盟友,最要紧的还是看人,其人需高风亮节,有容人之量,且是改朝换代、摒除旧习之决心最为坚定。

    听完我这番滔滔不绝的言论,时州忽然像换了一个人,很严肃地看着我,道:“你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觉得我说得有理就有理嘛,问那么多做什么?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记得了,我要是记得我哪儿来的,不老早就跑了嘛。”还不都是因为连往哪儿跑都不知道,所以要赖在这儿。

    “倒也是。”时州没有再追问我,却忽然兴致上来,同我讨论了许多天下大事。

    盛世都是一样的,乱世却各有各的乱。

    相谈许久,直至夜幕,我大约是头一回被一个凡人的生存激情所感染,虽然这个凡人只是暂时的凡人。

    他说他也不是要做什么英雄,只是想给这里的父老乡亲一个安稳的生活,少赋税徭役,也少流离失所。

第107章 教书先生

    夕阳在天际释放完它最后一点红光,黑暗便笼罩了整座山寨。

    “时州,我相信你说的都会实现的。”

    时州笑着点头,却又纠正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认错我,但……你还是叫我青山吧。”

    哎,可你真的就是时州啊。

    “好,青山。”

    寨子里,无论男人女人,都比较豪放,夜间席上,非要拉我喝酒,说什么喝多了就可以入洞房了,真真粗鄙之语,可时州也不打算帮我,就看着我不停被灌酒,似乎还看得很开心。

    我看他这事不关己的样子,很是来气,加上酒壮怂人胆,拎着酒壶走到他面前,也不打算倒杯子里,捏住嘴,就往他嘴里倒。

    周围人看得倒抽一口气,大概是没想到我胆子会这么大。

    时州也没有太大反抗,反而不着痕迹地接过酒壶,自顾自地喝起来了,这一举动,使得周围人更加倒抽凉气。

    “老大竟然没有生气!”

    “太奇怪了!”

    “我就说这女的是个狐狸精吧……”

    本来喝得有些上头,但当一群人把我推进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后,我立刻就清醒了,他们说的洞房不会是真的吧,虽然这儿什么都没有布置,乱世一切从简也在情理之中。

    口头上说着什么失节事小,可真要那样了,我怕是永远没脸见时州了,更没脸见历寒。

    越想越觉得尴尬……我索性躲到了门后,抄起一根扁担,准备随时把进来的人打晕。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见人进来。

    直到半夜的时候,时州才推门进来,但没等我将扁担举起来,他就夺走了,眼神清明,没有喝过酒的醉态。

    他将扁担扛在肩上,道:“你以为就凭你,能把我敲晕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哈哈哈,不早了,你歇着吧,我不睡这儿。”笑声是记忆中的爽朗。

    诶?这样?防备了大半天,结果没有派上任何用场,那白日里又何必威胁我?

    我躲在门缝后看着他往外走,月光洒在院子里,也衬得他有些遗世独立的意味。他跃上了墙头又坐下,望着硕大的月亮,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对时州这一世的经历产生了好奇心,他虽粗布麻衣,却一看就不是寻常山野村夫,一身武功,也绝不是是三五年就能练就的。

    此后,时州便经常来找我,说些各路英雄豪杰的事,谁又攻下了哪座城池,谁又收编了哪支骑兵,谁又在边境开始造反了。

    “也不知道是剿匪的先来,还是造反的先来。”

    明面上看,一个是官府,一个是乱贼,不管来的是谁,都意味着这里的人要做一个选择,是顺还是逆。

    我建议他与其坐等敌人来,不如主动出击,先寻找到一个可靠的靠山。

    接着他与我大致讲了周围一些叛军首领的事迹,从这些人做的事中,其实就能大致判断出其人狭隘与否、果断与否,但要论真实人品,还是需得靠近了才知。

    在战乱中选盟友,和女子嫁人一样,眼光得好,否则一辈子就葬送了。

    我也在观察山下路过的行人,但凡遇到个有些露富的,山寨里的人一定会去打劫。

    即便来人藏得很好,也能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分辨出对方的出身,当然有些时候碰上个哭诉自己可怜的,时州也会一时心软放过对方。

    到了寨子里几天后,我一无是处的缺点就暴露了。

    这里像个大家庭,很多事情都一起做,既然我来了,也不能白吃白住,所以,姑娘婶子们有叫我一同帮忙择菜做饭的,也有叫我帮忙洗衣针线活的。

    令她们失望至极的是,我什么也不会做,最后想来想去,只好扔了扫帚给我扫地。

    每天弯腰驼背在院子内外,清理垃圾,要是被阴间那些人知道了,铁定嘲笑我一千年。

    时州也笑:“当初是谁说自己很有用的?什么都会干?”

    “我,我说的行了吧。”继续弯腰扫地。

    “那你会读书识字吗?”时州问。

    瞬间直起腰板,道:“这个会!”

    他便将我拉到一个饭桌上,摆好了笔墨,示意我写两句看看。

    写啥呢,我脑海里浮现了一句诗:映日尽余晖,寒山历千霜。

    “字还可以,但,此句什么出处?”时州摸着下巴端详。

    “忘了。”

    “那你读过些什么书?”

    “佛经?心法?史书?”我总不能告诉你我看得最多的是生死簿吧。

    时州听了,露出几分赞许,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些给孩童读的启蒙书籍,如三字经等,并给我指派了一个新的任务,教寨子里的小孩子写字念书。

    书本看起来有些旧,我问:“为何你不亲自教呢?”

    “我得有那时间,这寨子里就没几个识字的人,勉强有两个上过两天学堂的,也不堪此大任啊,所以,我寻摸着还是你最合适。”

    “荣幸啊荣幸。”

    寨子里的小孩子总共五个,最大的八岁,最小的三岁,全都从人之初开始教,很快,本来那些看我不起的人都开始对我露出了别样的眼光。

    “没想到这个狐狸精还念过书呢。”

    “你看她那没干过活儿的样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念过书正常。”

    “我也想念书。”

    “你都二十了!”

    ……

    想念书当然是好事,我绝不会阻止,于是找到大伙,表示只要愿意来学,不管年龄大小,什么算账、绘画、写字、念书和医术,我照教不误。

    “你还会医术?”

    “你还会算账?”

    “真的假的?”

    我只能不断重申,我是真的会医术,也是真的会打两把算盘,最后想来学医的最多。

    为了将所有时间充分利用,我将每日排好的课都写了告示贴墙上,今天学识草药,明天学算账,后天学写字……

    贴完告示,我才想起,这群人都不识字。

    但时州回来后看了告示,兴冲冲地来找我,说我是个宝库,什么都会。

    我摊手:“可是我不会洗衣做饭,也不会针线手工。”

    “那些用不着你,你就负责教他们些有用的东西就好了,我也不指望所有人都能学得很好,譬如学医,能识别些个基本病症或草药就可以了,难道还要求人人都会开方抓药?”

    “这倒也是,书不用念很好,起码得会写自己名字才行。”

    “我爹以前也是教书的。”

    难怪,这一世他也是个识文断墨的,看起来与其他人不一样。

    教书先生实属不易,虽然只有五个孩子,但是我却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教他们写名字,写自己的名字和写爹娘的名字。

    有两个贪玩的,总是带些泥巴过来,我一边念书上的内容,他们就一边捏泥巴。

    久而久之,我只好妥协夸他们泥人捏得真好看。

    较为容易的当属教他们认草药,譬如告诉他们艾叶、槐花及白茅根可以止血,他们马上就能将这些草药挖来。

    这天,两辆马车朝山下驶来,寨子里的人不仅盯上了可能的财物,也盯上了马匹。

    “马可以卖些钱。”

    “卖什么?自己留着。”

    “留着?你会骑吗?”

    “那你会吗?”

    我听不过去,只好站出来说:“尽管抢,我会骑。”

    那位之前扛我上山的少年,怀疑地看着我,“说你读书习字会我信,你还会骑马?”

    “不信,你弄匹马来,我试试?”

    少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其他人却立刻就信了,纷纷要求待抢了马以后,我教他们骑。

第108章 叫泉兮的人

    下山后,我躲在树林后面观察,其他人则围了上去。

    等等,那其中一个赶马车的人怎么这么面熟,当我意识到那个人是谁以后,想叫大家停手却为时已晚。

    那种邪气丛生的眉眼,除了泉兮不会有其他人。

    凭他死后混成鬼王的本事,生前也不会是什么善类,所以当他将寨子里的人三五下打倒在地后,我一点也不意外。

    “还有些同伙呢?都出来吧。”

    他不会说的是我吧?我左顾右盼,那双眼睛却看向的正是我这边,顿时令我汗毛倒竖,莫非他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此时但凡明智一点的,都会立刻逃之夭夭,但是泉兮从旁抽出一柄剑,准备挨个儿将眼前的土匪都削了。

    “住手!”我冲了出去。

    泉兮的剑正好停在带我回山寨的哪位少年脖子上,他已经被打伤了,所以起身困难,不然应当早跑了。

    他没有收回剑,却斜睨着我,道:“没想到是个姑娘。”

    “不要杀他们,大家也都是为了生活,这连年灾荒的,生活也不容易。”

    “生活不容易就能抢劫吗?”

    说着又准备一剑一个死人。

    “别!泉兮!你就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名字一暴露,他却将剑尖对向了我。“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了。”不认识你,我能来这么个鬼地方吗?

    我几乎没看清泉兮怎么到我身边的,意识到时,冰凉的剑身已经在我脖子边了。速度闻名的疾行鬼,没想到生前也是个跑这么快的家伙。

    “你怎么认识我的?”

    “你能把剑拿走,咱慢慢说好吗?”我还没有编好。

    “现在就说。”泉兮显然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

    只感觉一颗巨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真是没出息。“这不是因为说来话长嘛。”

    泉兮轻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耳边,我才深刻意识到他如今是个活人,他说:“既然说来话长,那就随我回去慢慢说。”

    他将我点穴拖上了马车,临行前我只看到少年绝望不安的眼神,于是对着他们喊:“告诉青山,不要找我,我不会有事的。”

    马车行远,泉兮问:“你哪儿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不会有事?”

    “我这不是相信你嘛。”

    “那可不一定,说吧,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他之所以惊讶是在于我叫的是他的本名,而不是法号,其实我压根不知道他法号是什么。

    “这个……你能解开我穴道吗?我这样颠簸头很晕。”背后还靠着马车的方柱,硌得我后背也疼。

    泉兮眼睛一眯,似乎也确实看出了我眼下的姿势有些难受,但他却没有解开我的穴道,反而将我拉近,靠在了他手臂上。

    “这样可好些了?”

    妖僧真不愧为妖僧,一点忌讳都没有,他倒是没有忌讳了,我却更难受了,平白无故来这种亲密接触。不对,他一定是觉得这样方便杀我,我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更加肯定这种猜测了。

    “咱别这样好吗?”

    他勾起嘴角,问:“别哪样?”说话就说话,还动上手了,抱得更紧不说,还打算将手伸向其他地方。

    “停!就这样。”求你别再刺激我了,我禁不起。

    “说吧,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脑海中飞速旋转着各种可以编造的理由,然而最后都被我否决掉,像泉兮这么精明的人,一定马上就能识破,即使暂时不会识破,也保不准以后我还是不小心会暴露什么……

    “你说你在梦里见过我?”

    “对对对。”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不信我也没办法啊。”

    泉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姑且信了吧。”

    我没有料到泉兮这么好骗,毕竟人死后可以托梦,死后的泉兮成了疾行鬼,说托梦也勉强说得通。

    “那我已经说了,你可以放了我吧?”

    “不行。”

    “那你还想怎么样?”

    “你还得替我办点事才行。”

    真是逮着人就利用,不愧为一肚子坏水的花和尚,我恨从前没能好好看看他的生死簿,看看他生前到底干了些什么“大事”,这样也不至于现在对他一无所知。

    当今的皇帝是个昏君,好色庸碌,又笃信巫蛊之术,已经将父辈糟蹋过的江山,又扒了几层皮下来。

    “我看你姿色不错,倒是可以送去皇帝身边。”

    万万没想到,泉兮打的是这种主意,我说:“你简直做梦!”

    “到我这儿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被我杀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如果被杀了还能不能离开,说不定就此变成一滩废水,虽说这凡人的兵器杀伤力奈我不得,但对方是泉兮,以他的阴毒来看,难保做些变态的事儿出来。

    泉兮勾起嘴角,道:“既然害怕,那就乖乖听话。”

    “我不怕。”

    “哦?”声音忽然拖长,尾音像尖利的刀锋。

    “我的意思是说,能成为你的棋子是我的荣幸,怎么会害怕呢?”很想再补上一句,为你赴汤蹈火我都愿意,可是又怕膈应到自己。

    泉兮恨满意地笑了,似乎以为自己魅力无边。

    然而,我若不是为了活命,才不会如此说这些违心话,我在想,是不是得等到泉兮这家伙死了以后形成往生镜,我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如果真得等到那个时候,我要活下去,可是得费好些力气了。

    本以为即将覆灭的皇城会是一片颓败,可是就像人要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皇城依旧金碧辉煌,甚至奢华太过。

    我厌弃满目琳琅的辉煌,也鄙夷花红柳绿的服饰,可是这儿的人们似乎很爱,以至于当丫鬟们给我换上新衣服时,我生生觉得自己像青楼花魁。

    泉兮看了一眼,便吩咐道:“换两身素的来。”

    最终换了一身较为素净的衣裳,我穿着也较为舒心,泉兮问我是否会什么才艺,我摇头,的确什么也不会。

    “画画算吗?”

    泉兮皱眉,似乎不是太看好这项技能。

    “也罢,届时说话顺从些便是,我教你的可都记住了?”

    “记住了,皇上问什么,我都要照答不误,而且不要表现出胆怯的样子,如果问我和你怎么认识的,就说我是你路上救的。”

    我呸,还救呢,根本就是抢。

    皇城夜夜笙歌,都是为着这个昏君,我跨入宫门的那一刻,身后凉风阵阵,像极了王朝覆灭前的叹息。

    “走吧。”见我迟疑,泉兮拉了我一把。

    我未去过什么华丽的盛会,也没亲眼见识过人世的纸醉金迷,到了这儿才终于看到,痴迷的笑声环绕不散,美酒佳肴中弥漫着诡异的巫蛊之气。

    每个路过的仆从也是笑着,都在算计能从主座上那位皇帝身旁再捞多少好处,他们也许不知何时将亡国,可是他们知道能宫殿的金玉装饰有几层,离开时可以带走多少。

    被人们称作皇帝的人一直歪着头,似乎喝得有些多了。

    是皇后先开口的,她说,云空,你来晚了,我才知,泉兮法号是云空。

    泉兮看着皇后的眼神,变得柔和,轻声说:“因为要送陛下一个礼物。”

    皇后幽幽地将目光转向了我,她眼睛深不见底,同时,正对面本来歪着头的皇帝夜忽然抬头看向了我。

    是他!人间帝王,阴间阎王。

第109章 人间帝王

    若非四殿眼睛里太过明显的庸常**,我险些就脱口而出叫了一声“老吕”,老吕,你怎么在这儿。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让我不仅遇见了泉兮,还遇见了时州和四殿。

    由于惊讶,让我一时忘了行礼,泉兮在旁看了我好几眼,我才反应过来。

    此时,歌舞散去,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的身上,我顿觉浑身不自在。

    没等泉兮介绍我,四殿就从位置上走下来,很是轻佻地拿手指在我脸上划了两圈,似乎对我这个礼物还很满意。

    而此时,身旁的泉兮已经走到了皇后身边,与之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整个大殿氛围异常诡异,皇帝忙着调戏新来的,皇后忙着与一肚子坏水的和尚说话,完全不在乎皇帝在做什么。

    “不错,朕要了。”

    这种话从四殿的口中说出来,让我感到一阵恶寒,不知四殿日后做了阎王是否还能记得今日。

    一阵酒气扑鼻而来,我心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揍四殿一顿,看看他当阎王之前都干了些什么破事。

    “你叫什么名字啊?”

    说话就说话,你动什么手,我控制住自己想把腰间大手掰开的冲动,但是又忍不住在心里将他剁了几十刀。

    “我叫余映。”

    “那我叫什么好呢。”说着还真的正儿八经开始跟我讨论起来。

    我(冷漠脸):……

    还以为这个皇后真的一点也不会过问这个皇帝的行为,正当他准备拉着我一起喝酒时,皇后却忽然发话了,我惊得抬头,看到泉兮正注视着我。

    皇后说:“听云空说,你很会画画?”

    画画?勉强会吧。我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不如现场作一幅,也好给我们开开眼界?”

    “我这点雕虫小技就不献丑了吧,难登大雅之堂。”我看向泉兮,用眼神传递着不满,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坑我,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我见泉兮亦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果然从来都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其实,自从认识了历寒和泉兮以后,天下和尚在我心中的印象都开始歪曲起来,这样真是太不妙了。

    “没想到美人还是个才女,来来来,准备笔墨丹青。”皇帝本来想叫我映映,但是我觉得膈应,拒绝了。

    我只能小声嘀咕,画什么画嘛,我宁愿喝酒。

    待一切准备妥当,我对着白纸却什么也画不出来了,扪心自问,我这辈子画得最好的只有历寒。

    反正他们也不认识历寒,我不如就画他好了,还能骗人说是神仙。

    画过太多次,所以完成得非常快,一边画,我一边已经在脑海里打好了草稿,譬如画中人是谁,是否真的存在。

    “这么快?”最先过来的是四殿,可是他一看画就愣住了。

    被我精湛技艺震撼?

    接着是皇后及其他宫人,她们一看,大多也愣住了。

    我画技这么好?还是说被历寒的美貌惊呆了?

    最后慢悠悠晃过来的是泉兮,他来得这么磨蹭,大约是笃定我也画不出什么太惊艳的东西来,可是见众人反应奇特,他也不得不好奇了。

    谁知泉兮看了也是讶然。

    四殿立刻抓住我的手,问:“你认识国师?”

    “国师是谁啊?”

    皇后冷然道:“你自己画的是谁都不知道吗?”

    “我……我画的是一个神仙啊,莫非你们国师跟他长得很像?”进入往生镜后不断冒出来的熟人旧友,让我不禁怀疑,难道还能碰到从前的历寒?

    虽想不通泉兮为何要把我推入往生镜,可从来了以后发生的一切事情来看,我似乎进入了一个盘根错节的网中。

    泉兮眯眼,道:“你怎么认识国师的?”

    “什么国师不国师的?我不认识啊。”

    但大家显然还是不相信我,我只能悔恨万分,画啥不行,偏偏画历寒。

    接着不知是谁说,国师这会儿刚回宫,不如去请他瞧瞧这画,又有人说国师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过问这等小事。

    国师?还日理万机,难怪这国家要亡了。当皇帝的成天不务正业,沉迷酒色,叹呐。

    我其实对这位国师有几分好奇,就冲他跟我画的人长得像,我就好感倍增。

    议论声此起彼伏,最后又在笙歌曼舞中不了了之,唯有皇后的神态一贯镇定,她那深不可测的眼睛,给了我一种危险的信号。

    趁着四殿喝醉,我终于钻了空子跑出了殿外,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也高估了自己的耐力,以为能忍受四殿的昏君模样,可事实就是,方才我一直都想揍他一拳。

    我是再也不想回殿内去了,里面荒唐成一团,好似巴不得明天叛军就攻入皇城。

    宫内遍布守卫,四下环顾,怎么都不是好去处,我还得担心殿内泉兮跑出来找我,万一他又把我逮回去陪酒……

    忽然开始想念土匪窝,至少活得自在些。

    所谓冤家路窄就是,无论你走到哪儿都能碰上,当历寒踏上台阶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他,虽然他穿了一身我从未见过的衣服,神情也是从未见过的妖冶冷漠。

    可我知道,朝我走来的就是历寒。

    理智告诉我,他如今是这里的国师,但我还是没忍住叫了他的名字。

    然后我就被掐住了脖子……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咳咳。”我觉着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历寒失手掐死。“我说,我梦里见过你,你信吗?”

    同样的谎言已经用过一次了,泉兮出乎意料的好骗,但历寒嘴角一勾,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我从来都骗不到历寒,即使是时光倒退到几万年前。

    可是说实话,似乎听起来更荒谬。

    “名字是你告诉我的,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一直追着你问名字。”

    感觉到脖子处的手在收紧,我只祈祷自己再多撑一会儿,也祈祷历寒忽然善心大发。

    “也许……你……不记得……了,可,可是……真的是这样。”

    终于他松开了手,好险,差一点就要死于非命。

    “可我对你毫无印象。”

    “你那么厉害,喜欢你的人都从地狱十八层排到阎王殿了,怎么会记得我呢?”

    听到这儿,历寒冷漠的脸终于有些一丝的温度,这个事情告诉我们,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一个劲儿夸,一个劲儿捧,总是没错的。

    何况,我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冷酷的脸色,道:“你是阴间来的?”

    “嗯……”我回答得有些犹豫,因为现在没有法力,他恐怕不会信。

    忽然,他的视线下移,转移到了我的手上。糟糕!他一定是发现鸿鹄之羽了,要问珍贵的鸿鹄之羽为什么会在我手上,我可再也编不出理由来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你……给我的?”为什么明明是事实,我说出来自己都觉得那么不可信呢?我不敢直视历寒的眼睛,觉得他的眼睛会放刀子。

    “还真是满口胡言!”说罢轻轻抬手,我对这手势太熟悉了,他是要杀人了。

    鸿鹄之羽大概感觉到我马上要没命了,竟在我毫无灵力的情况下觉醒了,化身大片羽毛为我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

    “它竟然会保护你!”

    可以想象历寒的心里此时到底有多么纳闷,明明是自己神兽身上的东西,如今却蹦出来保护别人了。

    “我都说了,真的是你给我的啊,只不过你都不记得有些事了。”我摸了摸又陷入沉睡的鸿鹄之羽,很是无奈。

第110章 国师的猜疑

    “看来你得好好反思一下。”历寒带着我飞到了空中,我这时才发现,从皇上皇后到泉兮等,纷纷都在下面看着,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我,却用行动告诉了我答案,将我扔到宫里一个不知什么地方后,他就走了。

    门外有人看守,他说什么时候愿意说实话了,就考虑放我出来。

    我拼命拍门,表示我说的就是实话啊,到最后甚至都骂脏话了,实在有辱斯文。

    “守卫大哥,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看门的士兵并不理我,哎,真的是太尽职了。

    后来整整两天,也不见有人给我送饭或送水。历寒是存心想饿死我,可是我不怕,虽然没了法力,但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凡人,就怕他发现饿不死我,会对我更加残忍。

    大约过了十天,历寒得知我依然活蹦乱跳的,非常吃惊,决定亲自来看看。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我一门心思惦记着历寒你,哪儿能这么容易就去死呢。”话说过去的十天,我不知道变了多少种法子,想逼他现身都没有成功,如今他倒是来了,还来得静悄悄。

    他冷冷地看着我,对于我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真是像极了当初的小和尚,不,比那时看起来还要冷漠。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继续留着也没什么用”

    “我要是死了,你以后就没媳妇儿了。”

    历寒冷漠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怪异,似乎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但不愧是心狠手辣的历寒,只是稍微一迟疑,并没有打算停下手上的动作。

    “那我再说一件事!”既然你死活不信,那我就只能使出杀手锏了,这人的相貌和姓名全然有从别处知道的可能,可是披着衣服之下的……

    “什么事?”

    “你凑过来?”

    历寒轻轻皱眉。

    “哎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主要是有的事,我还真不好意思大声说。

    “你过来。”绝对的命令语气。

    无奈,我只好附在历寒耳边说了一个秘密,关于他身体的秘密,说了以后,我看着他的脸由白变蓝再由蓝变红最后变黑……

    不知怎的,如今性命被人捏在手上,我竟从他的反应中找寻到了一丝乐趣,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难得见历寒听我说了话以后半天没接话,我仔细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到什么答案,毕竟我连杀手锏都使出来了。

    这杀手锏,虽然我把它称之为杀手锏,实际上它也可能是将我寿命终结的利器。

    试想若是有个不认识的人,某一天告诉你,他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包括什么地方有伤,什么地方有痣……

    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多数会觉得恐慌,但历寒毕竟不是普通人。

    他胸口有一朵昙花,只有在心情非常愉悦的时候才会出现,比如新婚之夜,除此之外,那朵花很少出现,所以除了他自己,几乎不可能会有人知道。

    “若你说的都是真的……”历寒忽然将手放到我肩上,我只觉得一股寒流袭遍了全身。

    “那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呢?可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不如,再看看。”清冷的语调,却掩盖不住流氓的话语。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跑出门时,我还若有若无听到了一声轻笑,是历寒的声音,他亦没有拦我,门口的守卫也没有拦我。

    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狂奔了一段,我才终于放下心来,刚才真的好险。

    宫墙高不可攀,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时不该往什么地方去,然而就在这时,四殿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被历寒带走了的原因,他对于我还活着的事情非常惊讶,险些以为我是鬼。

    “大白天的!哪儿来鬼啊?”

    四殿慌忙从步辇上下来,抓住我的手,感觉到了活人的温度后,才放了心。“被国师带走,竟然还能活着出来,可见你真的非同一般。”说着,眼里的崇敬之情不断滋生。

    “他还是这么爱杀人啊。”

    “阿映真的认识以前的国师。”抓着我手的某人更加激动了。

    我点头,虽然我认识的是后来的历寒吧,但这不管神仙还是妖魔凡人,其实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要是不认识他,他能放我出来吗?”

    四殿眼中的崇拜更甚了,也不知前些日子看见我那副**熏心的模样去哪儿了。

    “啧啧,仙女啊,你一定是仙女!都快来拜见仙女。”

    一干仆从纷纷扑到在地,拜得我浑身不自在。

    凡人真的很容易受愚弄,小小替身为凡人的四殿默哀了一刻。有了对我的全新认知以后,四殿完全打消了拿我当寻常女子对待的念头,非说要封我当什么圣女,受万民敬仰。

    出宫是没有出成,反而惹了无数双眼睛盯着,四殿安排了几十个宫人来陪着我,说是什么活儿都不能仙女亲自动手。

    临了还担心人手不够,我看了看身后的大片跟班,想哭的心都有了。

    后来从宫人的口中,我才得知,整个国家的人都很怕国师,但是只知道他是国师,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是什么身份,又叫什么名字。

    四殿自从国运衰退,母后离世,就开始笃信巫蛊之术,对国师可谓是言听计从,国师说每年要送一百个青年人给他祭天,他从来都照办不误。

    祭天?我是不信的,可是也猜不透历寒拉要那么多人去干什么。

    不过每年送到国师那儿的一百人,都活不了多久,据说死状还极惨。国师住的地方虽在宫里,但是却守卫森严,几乎没有人能靠近,即使皇帝想见他,也得提前请示。

    历寒,俨然成为了这里的实际操控者。

    没想到四殿曾经被历寒耍得如此团团转,难怪我从未见四殿和历寒说过话,起初以为是历寒本性冷淡,对谁都不爱搭理,后来我发现,他偶尔也还是会和其他阎王说上一两句话,只是四殿除外。

    宫里多了一个仙女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去,多日不见的泉兮忽然来了。

    近来的变化,他应当完全没有料到,尤其是没有料到我被带传闻中可怕的国师带走后,竟然还完好无损。

    再次见到我,泉兮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困惑。

    我想起宫里一些关于他和皇后的流言,说这帝后只是表面夫妻,表面到,即使皇帝知道皇后养面首男宠,他也一概不问,皇后也从来不过问皇帝又宠信了哪个美人。

    而眼前这位法号云空的不正经和尚,正是皇后所养众多美男之一。

    皮囊真是好皮囊,皇后喜欢也在常理之中。

    “哟,和尚今儿有空来我这儿啊,不陪皇后了?”如今我倒也能够冷嘲热讽他几句了。

    “你到底什么来头?”

    “你们那皇帝不都说了嘛,我是仙女。”

    “他那种蠢货,国师说什么都会信的。”言语间的愤懑很是明显,看来即使是几万年前,他和历寒依然不对付。

    可是能在这么多宫人面前毫不忌讳地说皇帝是个蠢货,估计也只有泉兮了,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四殿这皇帝当的,也的确蠢。

    可是泉兮啊泉兮,你绝对想不到,后来,你口中的蠢货皇帝成了阎王,而你也成了一方鬼域中的王者。

第111章 敌我之分

    看起来在这宫墙里,皇帝和皇后其实站成了两派,虽然国师一手遮天,可皇后一派,包括泉兮在内,则很希望国师能够消失。

    泉兮本想拿我当颗棋子或连棋子都不算的礼物送给皇帝,但是没想到我竟与国师认识,于是本来能为他所用的人,忽然摇身一变到了敌军阵营,他会不高兴实属常理。

    “如果,我说和国师大人是夫妻,你信吗?”

    “荒谬,那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泉兮给了我一个轻蔑的眼神。

    “不提不代表没有。”

    “真的?”一向自信的人,忽然露出了有些懵懂的眼神。

    “逗你玩的!我要是真跟他是夫妻,他关我做什么?”我被关了十天的事,泉兮不可能不知道。

    “倒也是。”

    虽然我再三声明与国师只是认识,并不会帮助他做任何事,泉兮还是不相信我,似乎在他的眼里,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不存在中立的人。

    我:“你难道没看到这个国家都已经变成什么样了吗?无论最后谁赢,对于黎民百姓来说,都是一场祸事。”

    泉兮说他管不着黎民百姓,那也不是他能管的,形容冷漠,令人寒心,不过看看跑来人间当国师的历寒,令人心寒的程度比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历寒在游戏人间。

    自打从历寒处跑出来后,他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偶有问及国师去哪儿了,他们都说是在修炼,听起来煞有其事。

    我很想告诉皇后一派的人,告诉他们跟国师斗,根本就是自不量力,好好活着比什么不强?然而当我无意间对泉兮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时,他开始怀疑我是国师的说客。

    “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们捏死?用得着要什么说客?”

    “任何人都是有弱点的,我不信他就没有弱点。”

    此番,我倒是有点佩服他们这样蚍蜉撼大树的勇气了,虽然也有些可笑。

    “他就算有弱点,也不是你我凡人能发现的。”

    泉兮追问我,国师到底什么来头。

    “你只需要知道,他很可怕就是了。”说多了,我怕自己也小命不保,本来之前能从历寒的魔爪下逃生,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也许在历寒的眼里,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要杀都太过容易了,所以他不屑于动手。

    大约是有了这样的对比,我再看四周的任何人都多了一分同情。

    这个处在风雨飘摇中的国家,皇城里依旧夜夜笙歌,大张旗鼓地挥霍,只要国师吩咐的任何事情,他们都立即去办,他们将国师奉若神明,而国师却视他们为蝼蚁。

    我也总是会听到起义军叛乱的消息,可是皇帝每每去求问国师,国师总吩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譬如要想挽回某一方城池,那就献上十个人去祭天。

    祭天之后,叛军也真的就撤离了那座城池,历寒怎么办到的,我不用想也知道。

    他若真想帮皇帝,别说一座城池,就算是十座,不,就算是一个国家,他也能搞定,根本用不着献祭什么活人。

    一想到历寒冷眼看着这世间,再将所有人都玩弄于手掌,我就背脊一阵发凉。

    皇城里的日子实在是无趣,每个人见了我都充满敬畏,离得远远的,我试过要离开皇城,却发现走不出去,因为四殿不想让我离开,哪怕他面上一副恭敬的样子,却总背地里给我使绊子。

    那天,我找到四殿,表示自己不想待在皇城了,原因是这里实在是无趣,岂料这个不成器的昏君开口就是一句,要乐子还不容易,叫他们给你想法子便是,想不出来就都拖出去砍了。

    “我见不得血腥。”

    “那就让他们拖远点去。”

    “人之初,性本善。”

    “你说什么?”

    我委实无法与四殿继续交流下去了,他被国师毒害至深,也已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像他这样作为的君王在人间实在不算少。

    虽是见多了改朝换代,亲耳听到九五至尊的人如此言论,却还是心惊。

    面见四殿完后,我碰到了泉兮,他似乎也是来觐见的。

    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子,莫非又是来送礼的?我不由得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几天后,我才听到了传言,说皇帝对那新来的美人甚是宠爱,这种宠爱几乎是从前未有的。

    我问旁边的宫人,道:“那女子我也见过,算不得什么天姿国色啊。”

    “小的可是听闻,那美人与陛下过世的母亲长得十分相似呐。”

    原来如此,能找到这么一个长相相似的人,泉兮应当费了不少心思吧,这才是能当棋子的人,凭着脸就能让皇帝言听计从。

    我也是闲的,为了亲眼目睹皇帝到底有多宠爱这位新来的美人,真的去旁观了一把,只是没等我到达目的地,凄厉的惨叫声就刺破了我的耳朵。

    一个宫人从内殿横空飞了出来,同时飞出来的还有一只断掉的手臂。

    这情形吓得我不敢往前了。

    我听到了历寒的声音,他说:“像你这种鹰犬之流,我根本不屑于动手,但你一心求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他在说谁?他又要杀的人是谁?

    “谁在外面?”

    一阵风将我刮到了历寒面前,我发现泉兮已经被法术控制住,呈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态。

    “是你。”

    历寒转头看着我,道:“躲在外面干什么?”

    “路过。”

    “路过?”

    “对啊,就是路过,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我再次看向了泉兮,心道,早说了让你别跟历寒作对,没什么好果子吃的,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历寒冷笑道:“你来也是想多管闲事?方才已经有一个想多管闲事的人已经被我扔出去了。”

    “哪儿的话,我素来不爱多管闲事,只是一时好奇。”我内心默默替方才巫蛊枉死的人,祈祷了一下,希望他来生投个好人家,生在太平盛世。

    “好奇什么?好奇人怎么死的吗?”

    历寒的脑子到底什么做的,竟然认为我会对人如何死一事有趣。

    “可以告诉我,他做了什么事让您老非得亲自动手吗?”我指了指泉兮。

    “只是觉得碍眼。”

    让历寒觉得碍眼的人多了去了,他虽懒于细说,我却也能猜到几分,从泉兮送美人给皇帝一事开始,他应该就已经太过引历寒注意了。

    所以说,人生在世,低调很重要,尤其是你能力不行的时候。

    “你能放了他吗?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再厉害也不会危害到你。”

    我大约是吃错了药,才会敢在此时说出这些话来。

    “你果然是来多管闲事的。”

    我立刻抱头蹲下,以为会被历寒拍飞,但是他却是一声轻笑,道:“明明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保别人?”

    “我没有保护谁,你不答应就算了。”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而已,你若不答应,那也是人各有命。

    历寒朝我走来,当他的鞋上的精致纹走进我的视线时,我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他本来居高临下,忽然弯了腰,将我抱着头的双手拉开,说:“如果我答应,你拿什么回报我呢?”

    “小女子身无长物,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回报的。”

    “那你记着今日欠我一事便是。”

    历寒一挥手,泉兮终于从强大的法术阵里落下,咚的一声,听得我头疼,这还好是不高,若是再高一些,人不被杀死也会被摔死。

    这不,本来还有些意识的泉兮,经此一摔,就失去了意识,我只得叫人来将他拖走。

    回过神时,历寒已经消失了,我又开始忧心,万一他叫我帮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第112章 伤患

    好不容易找来了几个宫人帮忙,本该昏迷的泉兮却忽然抓住我的手,原来他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微弱的声音在说:“不要送我去皇后那儿。”

    这就奇了怪了,不送你去皇后那儿送去哪儿?

    我正纳闷,泉兮却依然抓着我的袖子,执意不跟着宫人离开。

    无奈,我只好叫人将他抬回了我的住处,众人纷纷议论,我为何将皇后身受重伤的心腹带了回来,这实在是令人迷惑。

    知道一些的说我准备倒戈向皇后阵营,不知道的吧,以为我看上这和尚了,毕竟以泉兮这脸蛋,谁会管他到底是不是光头。

    “去请御医来。”

    “别。”泉兮又拉住了我的手。

    “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到底是为什么?”

    泉兮幽幽地看着我,忽然有些可怜,我便收回了方才说要请御医的话,打算自个儿给他瞧瞧,把脉完,开了方子,又叫人去抓药,如此折腾才算暂时完事。

    奇怪的是,在替他诊脉的过程中,我发现他似乎除了受伤外,还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但我一时半会儿又查不出来是什么毒。

    第二日的时候,泉兮终于好些了,勉强能坐起来。

    我便问他,为何不让找御医也不让送去皇后那儿。

    “我已是弃子,她巴不得我早些死。”说这话时,泉兮是笑着的,脸色苍白如鬼魅。

    “她?你是说皇后?”

    泉兮点头,道:“我武功被废,如今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还以为你们有多深的感情呢,结果也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

    此时,宫人刚好将药给煎好,偷偷告诉我,皇后宫中已经来人打听过云空和尚的情况。

    “我又何尝不是这么以为的。”

    我将黑糊糊的药递到泉兮手中,但见他依旧虚弱,便问:“自己喝?还是我叫人来喂你?”

    他没有说话,接过药,一口气就喝完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不为什么啊,想救便救了,当时就算是换成其他不认识的陌生人,我多半还是会救的。”

    “就算是你救了我,我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了。”

    “能活一天是一天,想那么远做什么。”

    我没有说,其实就算你死了也不是什么大坏事,毕竟是要成为一方鬼王的人,虽然眼下这般虚弱,实在看不出以后能有什么大作为的样子。

    “我服下了皇后给的毒药,每个月要按时服一次解药,只要有一次没有服用解药,我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难怪方才替你把脉时,觉得怪怪的,我虽学过些医术,也懂制毒,可是你中的毒,我着实没见过。”

    从前制的毒,有太多都是令人可迅速死亡的,这样慢慢折磨人,将人性命给吊着的,我却未经手过。

    “那你想活下去吗?”

    泉兮黯淡的眼睛里,忽然闪耀出光亮来,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难道你有办法?”

    我摇头:“暂时没有,可是如果你很想活下去的话,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毒药这种东西,总是换汤不换药的,让人死得快的也好,慢得也好,最终都是用量上的区别。

    “我想活着。”

    泉兮告诉我,他最多还有十天的时间就会毒发,而一旦毒发,则再也没有挽救的机会。

    我取了他的血,做了很多试验,却都没有什么突破。

    “你知道皇后什么来历吗?”

    “表面上是丞相的女儿,实际上……不知道。”

    泉兮跟在皇后身边已有五年,但是除了知道她深藏不露,来去神秘以外,却什么都不知道,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令泉兮一见钟情。

    他为了她,是愿意付出生命的,所以丝毫不介意成为她的棋子。

    “可是在你开口要国师放我一马时,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为她卖命吗?”

    我看到了泉兮眼里的迷茫,原来他也有如此迷茫的时候。

    “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让你活下去的。”且当你给你一个重新活过的机会吧。

    宫内草药已实属丰富,但是我找完了所有能尝试的药,都没有什么用,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历寒轻易就放过了泉兮,因为他知道,泉兮早晚会死,而且武功也被他废了。

    历寒似乎知道我会来,眼里写满了了然。

    “你有办法救云空,对吗?”

    我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我没有解药。”

    “可是你有其他办法。”

    历寒眉毛一挑,道:“什么办法?”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你肯定能救他一命,而且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的确,对于神仙妖魔之流来说,要救一个凡人太容易了,若不是我现在法力全失,我也可以施法救一救泉兮。

    “也许你说得不错,救他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于我并没有什么坏处。”

    眼前的历寒,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眼漠视一切的神情,我都很熟悉。

    “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事?”

    花香忽然飘近,他站在了我身后。

    “那就再欠你一桩嘛。”

    身后很久很久没有声响,我一回头,他却已经飘远,悠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他说:“那你可要记牢了。”

    历寒救了泉兮,而我则欠了历寒两件事情,虽有些忐忑,却也无畏,我想起多年前凤麟洲的那个小和尚,彼时,就算他要我的命,我也给。

    活过来的泉兮,仿佛做了一场梦。

    看完脉象,他用一种像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是你去找国师来救我的?”

    “不然呢?”

    “他为什么要答应救我?”

    “因为杀你和救你对他来说都一样,一样微不足道。”

    这个理由足以将泉兮所有的疑问都堵回去,我到底是希望他能明白这个道理,凡人一个,干嘛跟历寒斗呢?认识他那么久,我还没有见过打败他的人,除非他主动弃权。

    恢复正常以后的泉兮,却死赖在我这儿不走。

    “你看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一离开这儿,说不定会被皇后的人杀了。”

    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于是我便默认了他留下来的事,可是这样一来,宫里的流言也就更多了。

    当然,不管是我还是泉兮,斗根本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倒是多日不见的皇帝跑来过问起这事来。

    我道:“您不陪着您那位美人,管这些闲事做什么?”

    四殿看了一眼站在我身旁的泉兮,又将我拉到了另一处,悄悄说,他可是皇后的人。

    “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嘛。”

    “怎么样?我这不是怕皇后找你麻烦嘛,你抢了她的人诶。”

    “就凭她?你多虑了啊。”

    我将四殿推出了门,他还在嚷嚷些什么,我便未听进耳朵去了。

    泉兮问:“这个皇帝还当得真是糊涂,竟然以为皇后会为了我来找你麻烦。”

    “这两夫妻,也是一大奇观了,你陪你的美人,我养我的男宠。”说到男宠,我还特地看了一眼泉兮,真是好奇,他从前都是怎么侍奉皇后的。

    谁料,泉兮竟然脸一红,道:“没有的事,那都是外界流传。”

    “哦?外界流传?可是你喜欢皇后这事,可有假?”

    “的确不假,可那是曾经。”泉兮抿嘴,垂眼想回避我探寻的目光。

    爱过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成为过去,我自是不信的。

第113章 逃亡

    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再次看到了那只苍鹰,它停在栏杆上。

    泉兮从鹰的腿上取出了一张纸条。

    我想凑过去看,却被泉兮挡住了。

    “什么嘛,看一下都不行。”

    继续往前凑。

    那张纸条却被泉兮碾碎在了手心里,一阵风过来吹散了,这精纯的内力,根本就完好无损。

    “是谁说自己武功被废的?”

    “嘿嘿。”

    “你就是个骗子!”

    泉兮继续笑,笑得我很想扇他两巴掌,这还是之前那个可怜兮兮的人吗?

    “我也没想到,国师这么大方,不仅解了我的毒,还恢复了我的武功。”

    “是啊,我也没想到。”历寒大约是当时心情不错,所以顺手多做了一件事,这对于他来说可能没什么,但是对于泉兮来说却是一桩大好事。

    我寻思着如今泉兮身强体壮,武功也没问题了,不如赶紧离开这儿。

    可是无论我说什么,泉兮都不想离开。

    我急了,道:“你脑子是没毛病的吧?好不容易活下来,还非要留下来,我可不会再救你第二次。”

    真的,没有第二次了。

    “还是说你对皇后余情未了,想继续跟着她?”

    泉兮听到我提皇后,马上就冷了眼眸,道:“我不会跟着她了。”

    “那你留下来干嘛?等着叛军攻城,国破家亡?”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你留下来做什么?”

    “我想看看每个人的结局。”

    前些日子,我已经想通了,何必急着离开,看看曾经的大家也很不错,只是有些人的结局注定会比较凄凉了,比如四殿。

    “那我也想看看每个人的结局。”泉兮复述了我的话。

    还没有等到结局之时,皇后就挟持了皇帝,将人软禁于宫中,就等着丞相带人攻入。在此期间,她也亲自来找过泉兮,大意是希望他能回到她身边,继续做那个得力助手。

    可是,泉兮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他想跟我在一起远走高飞,远离俗世。

    听到这个说法时,我险些笑岔气。“皇后竟然信了?”

    彼时,泉兮靠在回廊转角处,看外头的肃杀风景,笑说:“她不信也没有办法。”

    “不过,我们可能真的得离开了。”泉兮的神色忽然严肃起来。

    他说,皇后是那种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的人,她宁可杀了他。

    我说要走你自己走,干嘛拉上我,他看了看行色匆匆的宫人,道:“国师已经离开了,你再留下去做什么呢?皇帝他左右也不过一死,没有什么戏可看的。”

    “国师离开了?”我竟不知道。

    “不然,你以为皇后哪儿来的底气对皇帝出手。”

    正是因为最可怕的那个人消失了,皇后才敢露出自己全部的野心。

    大局已定,历寒可能也觉得自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何况他本就不在乎局势,他只是来戏弄他们的,看他们迷乱挣扎与狂热。

    知道历寒已走,我最大的留下来的动力也没有了,空荡荡的皇城,吹落一片枯叶都叫人觉得悲伤。

    我对泉兮说:“离开皇城吧,我们两个。”

    他问:“还真有点私奔的意思。”

    “要私奔也不会跟你私奔。”只是本该与我私奔的那个人,已经丢下我离开了。

    皇后把控了宫内的所有守卫,导致我与泉兮离开之行非常困难,最后竟是混在死人堆里被运出去的。

    乱葬岗。

    我被几个死人压着挣扎不起来,一急躁,一双手开始化出弱水原形,更加不得力。

    泉兮已经爬了起来,在死人堆里找我,好不容易看到了我吧,却没有立刻要救我的意思。

    “喂,快点把这些死人拉开啊!”

    “如果我帮了你,你拿什么报答我呢?”

    我好容易才憋住脏话,道:“那您老想要什么报答呢?”

    “告诉我你跟国师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爱信不信。”

    泉兮愣了会儿,还是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

    两人一身血污,狼狈至极。

    真得感谢这世风日下,宫里往外运死人都是一车一车的,可是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有机会逃出来。

    “其实,皇后完全可以将皇帝杀了,自己称帝,干嘛还巴巴地等丞相来呢?”说起这个丞相也是奇怪,我入了皇城那许久,就没见过他,据说在外地平乱,听起来也是有够离谱。

    到底是平乱还是作乱,大家心知肚明,唯有四殿那个傻子,什么都不管。

    “她做皇帝?你也真是敢想,开国以来就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

    “女人怎么了?”

    看似荒唐的泉兮,其实一肚子迂腐思想。

    “我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没这个先例啊,何况皇后那样的人,就算做了皇帝也只会是个暴君。”

    “暴君?某人不是就喜欢她吗?”

    泉兮默不作声。

    得知皇帝被杀的消息是在半月后,那会儿,我和泉兮已经走到离皇城很远的地方了。

    据说是被入城的叛军斩杀,但具体何人所为却不得而知,我在心中默默给四殿念了段往生咒,可怜的皇帝,你终于要去做阎王了。

    只是无缘得见,荒唐如他,怎么成为的阎王,可是一想,无能如我,亦当了阎王,四殿又怎么不行了。

    泉兮问:“听说皇帝死了,你伤心什么呢?”

    “只是感慨啊,人一生还真是短暂。”

    我打算回去山寨里找时州,但泉兮想让我跟他去另一个地方,那是一个世所鲜闻的江湖组织,原来上回苍鹰送来的信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

    “你看我武功也不好,脑子也不行,去那儿干什么呢?我啊,还是回寨子里去当压寨夫人吧。”压寨夫人是戏称,事实上,以前寨子里很多人也确实把我当压寨夫人了。

    “谁说你不行了,我看你灵得很呢。”

    “何出此言?”

    “虽然你不说吧,但直觉告诉我,你一定不简单,能说动国师的人,我还没见过第二个。”

    可能是以后注定会成为夫妻,所以冥冥中,历寒也没有杀我,更没有如何为难我,我把这当成很自然的事,其他人看来却非常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何,泉兮见我坚持要回土匪窝里去,也放弃了去那什么江湖组织的打算,还写了信让鹰送回去。

    “那鹰,我瞧着不像俗物,怎会听你差遣?”

    “它很有灵性的,能听懂人话,从小就跟我在一块儿。”

    岂止是有灵性,根本就是妖物,不然怎么会几万年后依然存活着。

    “它有名字吗?”

    “没有。”

    “怎么不给取个?”

    泉兮建议我帮忙想想,我随口道:“反正是跟着你的,不如叫小兮,小泉啥的。”

    “太随便了吧。”

    讨论了半天,鹰还是叫鹰,也没得出个什么有用的结果。

    在这种战乱年代奔波,很容易建立起同袍战友的情谊,哪怕是我与泉兮也不例外。他嫌我长得太招人,总是被人贩子盯上,所以害他一路上老是跟人打架。

    “你看我救了你这么多次,都够你以身相许好多回了。”

    “说得好像我没救过你一样。”

    一路上,防盗防贼防流寇,经历不可谓不丰富,最啼笑皆非的一次是,我俩都中了蒙汗药,他被一个女山贼看上,硬拉着他拜堂成亲,他倒好,还真跟人家入了洞房。

    第二天告诉我,山贼“食量”太大,他承受不起,带着我飞也似的跑了。

    然后又是一路逃亡,我腿摔断了,腿一断,便现了半截原形,他以为是我尿床,一裤腿的水。

    为了解释我的真身一事,我索性恢复了真身,以水形落到了水壶里。

    “你倒是轻松了,这下只有我一个人跑了。”

    “我这不是为了不拖累你嘛。”我不会承认,我是因为失去了法力,要再次变回人形需要很长的时间。

第114章 孔方之宗

    逃亡路上,泉兮会跟我讲一些他小时候的事,如何父母双亡,又如何当了和尚,以及如何跟着入寺带发修行的贵公子鬼混成如今模样的。

    他说庙里有位公子,家境富裕,但算命的说他命里有大劫,需要多多积德行善,索性父母就将他寄住到了寺庙,以期能多积一些功德,然而这功德没积成,倒是积了一身烟花柳巷的病。

    “你知道他最后怎么死的吗?”

    “死温柔乡了?”温柔乡实在是我用的一个很委婉的说法。

    泉兮点点头,认为如果贵公子不死,他也许还能在他身上多骗些银钱。

    “你做那么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

    “我才不怕,就算真有鬼来,我也遇鬼骗鬼。”

    他说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坑蒙拐骗下去,结果遇到了皇后。

    说起皇后,他忽然就不说了,我也没有追问,想必那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好不容易回到了时州的山寨里,却发现大家都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寨子里,布满了灰尘。

    “毕竟是乱世,也许大家都去了一个更安全的地方。”泉兮如是说。

    “时州说过,要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投军。”

    以前,我和时州有商量过这事,只是那会儿对于天下各路英雄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就没有确定到底是去投靠谁。

    泉兮表示,丞相布局多年,并非一般草莽之辈能匹敌。“如果不出意外,丞相应该已经称帝了。”

    “难道时州去投了丞相门下?”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来这一遭也实属冤枉,早知道,就在皇城附近等着了。

    “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找个有人的地方打听打听再说,这个天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泉兮说得没错,乍一看,丞相似乎稳操胜券,可那是因为我们并不了解其他势力的底细,且即便丞相暂时得了天下,也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臣服。

    这个乱世不像有些乱世,放眼都是草莽,拼的只是运气,这个乱世,英雄辈出,单有运气却是不行的。

    离开山寨,泉兮再次提及了那个神秘的江湖组织。

    我看得出,他还是想去那儿,他表示自己的武功就是那儿学的。

    凡是成门成派的,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或办事宗旨,可是这个江湖组织,听泉兮说起来,似乎从来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也不想参与什么门派斗争,当什么一方霸强。

    他们唯一的目标是:钱,然后花钱。

    “所以门派叫金钱帮?银钱帮?”

    泉兮白了我一眼,道:“怎么会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可是你们干的本来就是最俗气的事儿啊。”

    “吃喝玩乐,乃人生一大追求,怎么能算俗气呢?”

    “你就直说叫什么名字吧。”

    “孔方宗。”

    古人云:钱之为体,有乾坤之象。亲之如兄,字曰孔方。

    所谓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昌。无翼而飞,无足而走。

    “还不如叫银钱派。”孔方孔方,还不就是钱财,这名字也未见得高明到哪儿去。

    “小孩子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阿映会不知道,银钱何其重要?”

    “还以为是什么隐世门派,原来就是个银庄。”

    我同不少自诩清高的人一样,对于迷醉金银的人很是不屑。

    泉兮还纠正我,那不是银庄,每个人都有自己最擅长的赚钱法子,会互相学习、交流,以期赚更多的钱。

    我问:“那他们凭什么收你啊,你擅长什么生意?”我不由得想到了先前的那个女山贼,泉兮大概是擅长卖身。

    想到这里,我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想了,我不擅长。”

    “那你擅长什么?”他那些坑蒙拐骗的活计,应当还不足以进入孔方宗。

    “我知道怎么赚香火钱。”

    “噢,差点忘了,那可是你的老本行。”

    对于泉兮这样一个和尚来说,最知道怎么让人捐钱给寺庙,他说越是富贵之家,越是舍得在寺庙道观里花钱,不知是不是坏事做多了所以心虚,年年都要给寺庙很大一笔钱,用以积德行善。

    实际上,那些金钱到底用到了哪儿,人们不会过问的,只当都是给了供奉的神仙诸佛。

    但我对这些行为终究是不齿的,泉兮却说他是在做好事,给了那些迷茫的人一个精神寄托。

    “行,您老回孔方宗继续坑蒙拐骗,我还是得去找时州。”

    私心觉得,如果入了孔方宗,会成为我人生一大污点,那会儿我暂时忽略了洪荒大灾才是我做过的最大错事。

    “你一个人去,就不怕再碰到山贼强盗吗?”

    “大不了我再变回真身好了。”没有人会对打劫一滩水有兴趣。

    “唉!”泉兮长叹了一声,还是决定跟着我走。

    这实在在我意料之外,像他那样看遍人间辛酸的人,应该最在乎银钱才对,我虽不屑,却也甚为理解。

    “你又是何苦呢?”我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如果以后只有我一人,再多钱也无趣。”

    “直说你舍不得我呗。”

    泉兮笑笑,没说话。我觉得他这人很奇怪,明明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有时候却看起来超凡脱俗。

    “既然你可以变成水逃跑,为什么以前每次都等我救命?”

    “因为我不想变。”

    泉兮:……

    怎么能说真正的原因呢,那是我眼下的弱点,不想被泉兮知道,虽然已经患难与共,但他后来奸诈狡猾的德性,我仍一点没忘。

    但很快,泉兮就发现了我这个弱点,即使是凡人,他还是很聪慧。

    “你就承认吧,你不能随心所欲的恢复人形。”

    “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瞧着你一半人一半水也挺好玩的。”

    类似的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想不起来了。

    “我啊,失去了法力,受了伤或者受到其他刺激就容易现出原形,很容易被当成妖怪,届时找些什么江湖道士来捉妖,可就麻烦了。”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再凄惨一点,希望泉兮能有些同情心。

    “那你还赶我走。”他在意的却是这事。

    “我何时赶你了,只不过暂时分别而已,你去你的孔方宗,我去寻我的朋友。”

    “你就是赶我了。”

    “好好好,我赶你了。”

    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争论到了下山。

    山下的农户也多已经荒芜人烟,我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尚可的草屋,打算暂作歇脚之用。

    泉兮不知从哪儿弄了些野菜野果来,打算生火做饭。

    “看不出来,你还挺熟练的。”这荒山野岭又战火连天的,能挖到野菜就不错了,他竟还打算去抓两条鱼来。

    “小时候在庙里吃不饱,就成天想法子去山上找吃的,什么都吃过。”

    泉兮讲着以前的事,烟火味更浓了,他或许本该和众多凡人一样,只为吃喝玩乐而操心。

    吃饱喝足后,我们躺在茅草屋顶看星星,他嫌这屋顶的草没有铺好,甚至去找了些干草来修缮。忙碌的样子和之前睥睨众人的样子很不一样。

    我情不自禁道:“你除了光头,还真没有一点是和尚该有的样子。”

    说到光头,他这一路逃亡都带着剃刀,有时甚至让我帮他剃头,我曾说反正你也是个假和尚,何不干脆蓄发还俗。

    他却说,入了佛门,永远都是光头,再也不能习惯满头青丝的模样。

第115章 祭花

    再次见到我和泉兮以外的人已是十天以后的事了,那是一个逃兵,自称是从丞相的军营里逃出来。

    泉兮问:“丞相没有称帝?”

    “他倒是想啊,但是不断有人攻到皇城,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那皇后呢?”我其实算是替泉兮问的。

    逃兵摇头:“什么皇后,不知道,大概也是跟皇帝一样死了吧。”

    看来这个逃兵连皇后是丞相的女儿都不知道,若非才入伍,就是完全不关心上级的事。

    逃兵想回家乡,匆匆辞别我们便走了,在他之后,我们其实还遇见了其他的逃兵,分别来自不同的军营。

    眼下八方割据,谁也不让谁,天下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

    “都想一统天下,可是都不想兵行险着。”

    泉兮笑道:“能守住现有的城池,以逸待劳也不失为良策。”

    做了逃兵的人,有时是幸运的,不用冲锋陷阵,当然也就不会论功行赏了。

    可论功行赏多半都是与兔死狗烹联系在一起的,所以,逃离,未尝不是幸运。

    如此多的去向,也不知时州到底去了哪儿。

    “那个叫时州的,你为什么非找到他不可?”泉兮问。

    “他是我朋友。”

    “那我是你什么?”

    “也是朋友。”

    泉兮闻之,轻皱眉。“可是我不想当你朋友。”

    “那你想当什么?”

    泉兮没说话,眼里又有一刹的迷惑。

    我以为历寒将这天下搅乱后,事了拂衣去,回了地狱,岂料他还在人间,我所路过的地方,依然能听到关于国师的传言。

    有这么一座城,当我们到达那儿的时候,人们都在祭拜一朵蓝色的昙花。

    一看便知,跟历寒有关。

    百姓们纷纷相传,祭拜这朵花,可以保佑全家福寿绵延。

    “荒谬!”我一激动,将手边的墙壁拍了一层灰下来,落了一身。

    见我说荒谬,本来还兴致勃勃为我介绍这祭花之好处的大婶立刻就变了脸色,走得远远的。

    泉兮道:“也许那花真像他们说的那般神奇呢?”

    “神奇,那你去拜拜,让它保佑你钱财无尽,一世享乐。”

    “我才不去。”

    “这不结了,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捣鬼,而且很可能就是国师。”

    “为什么会觉得是国师?”

    地狱昙花一事说来话长,我也不欲与泉兮细说,只道在国师那儿见过蓝色的昙花。

    其实,历寒想干什么,我阻止不了,只是总见他如此游戏人间,未免替所有被他蒙骗的人感到心疼。

    我甚至想在家家户户门口都写上:国师是个大坏蛋,不要信他。

    不要信他,半个字都不能信。

    这里的人,开口必提国师,闭口必讲昙花之神,听得我耳朵疼。

    可是一到客栈,看到门帘子上绘制的蓝色昙花,又总要想起历寒,这花,实乃害人精。

    “我们住下来吧。”

    泉兮纳闷:“方才不明明还很嫌弃这地方嘛。”

    以前未曾觉得,这到了人多的地方,才感觉一个妙龄女子与一个和尚同行实在很引人注目。

    我提议让泉兮扮作女子,他这模样扮女子非常合适,比历寒都合适。

    “我拒绝!”声音听起来非常严厉。

    不得已,到了客栈后,我就让泉兮换了身装束,头发没有办法变出来,我索性到布店里,让店家给现裁了一顶带帽的斗篷。

    披上斗篷,我恍惚间像看到了他来第三殿当鬼差的时候。

    泉兮对这斗篷也很满意,只差蒙面就能充当刺客杀手了。

    替他整理帽子时,我随口道:“你是长得像谁啊,这么好看。”

    “像娘亲,她是我们那儿的花魁娘子。”

    难怪,能当花魁的人自然花容月貌。

    “我以前很不喜欢自己这张脸的,可是如今听你说好看,却又觉得长成这样也不错。”

    “难道以前没有人说过你好看?”我不信。

    “当然有,太多了。”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都很烦。”

    能让我夸好看的人,其实很多,但却不是每个好看的人我都会喜欢。

    “对了,你名字是谁取的?”

    “也是娘亲,不过本来是西边的西,我不喜欢那个字就改了。”

    关于爹娘的事,我没有再问,怕又是一桩心酸事。这凡人啊,虽然命短,却生老病死,什么难过的事都要遇上。

    客栈要的是两间房,可泉兮却总是赖在我那儿不走,说一个人呆着无趣。

    “让你回你的孔方宗你又不去。”

    “你又赶我。”声音哀怨。

    我:……

    我不再提孔方宗的事,却也待在屋内不出去,泉兮不理解,问我为什么明明留下来了却不出去看看。

    “不急啊,国师还没现身呢,我出去看什么,给昙花上香吗?”

    那样就实在太蠢了,凡人信也就罢了,我还跟着有样学样,岂不可笑。

    “你是来见国师的?”泉兮总是很执着于我和国师的关系,对于我的任何说辞都不信,说是夫妻他不信,说是朋友他不信,说什么关系也没有,他更不信。

    “是,也不是。”我只是看看他从前的样子,也不是非要见上一面,何况今时不比以后,我于他,不过是陌生人。

    我没有想要特地去见一见历寒,他却先出现了。

    他来的时候是晚上,就站在窗边,月光洒到身上,将衣衫映成了茶白。

    “历寒。”我轻轻叫了一声,他回头,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路过。”路过,顺便看看你。

    “那就早些离开吧。”他还是不愿意多说一句废话,甚至都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我早些离开。

    “这里怎么了吗?”

    历寒没有回答,转而望向了窗外,我知道他要走了,赶紧拉住他的袖子。我说:“先别走,你还没说这里怎么了?”

    “这里就要打仗了。”

    手里的袖子变成云烟,消失在了床边,外面的月亮清冷,像极了历寒方才的言语。

    我告诉泉兮,这里就要打仗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跑啊。”

    “可是我们接下来又去哪儿呢?”

    “总之先离开再说。”泉兮似乎老早就想离开这儿了。

    离开时,我嗅到了一阵花香,那是最熟悉的味道,我以为历寒来了,猛地回头,却是一阵风过,什么都没有。

    再次踏上逃亡的路途,我和泉兮轻车熟路,在城里时不仅备好了足够的干粮和水,也多备了一把匕首,吃的主要是给泉兮,匕首主要是给我防身。

    最初我的包袱里还有不少的金银首饰,但一路奔波下来,丢的丢,被偷的被偷,已经没剩什么了。

    泉兮数了数自己身上的银子,道:“没有银子,真的是寸步难行啊。”

    我将包袱里仅剩的财物都翻出来给了泉兮。“反正我也用不着。”

    他欣然接受,因为早已明白了我不是凡人的事实,多少天不吃不喝也没有什么事。

    偶尔,泉兮也会感叹,“要怎么样才能成仙呢,像你一样不吃不喝就能活下去,真好。”

    “不止成仙,成鬼也可以。”

    只是新死的鬼除了投胎,一般不会有别的去处,即使是不投胎,也得修炼几十年以上才能有些法力,但是黑白无常一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能暂时逃脱轮回的鬼,一是因为机遇,二是因为实在太狡猾。

    “等你成了鬼啊,只要逃到四大鬼域去,黑白无常就管不了你了。”

    “那我一定得去。”

    我心想,即使我不说,你早晚也会到那儿的。

第116章 鬼影

    皇城换了新的主人,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变。

    曾经被人们称之为皇后的人,如今脱下尊贵的衣袍,一身戎装,现在,人们叫她牧小姐。

    牧轩是丞相的义女,嫁给皇帝也只是为了帮助丞相谋取皇位,如今,皇帝已死,义父心愿也已实现大半,她却还有一桩事未完。

    走出宫门时,正是夜幕降临,牧轩回想起方才义父的话,还有不少乱需要平定,都以为自己最终称霸天下吗?笑话。

    夜色中出现了一个鬼影,跟在了牧轩身后。

    “牧轩。”鬼影叫了她一声。

    “我决定走了。”鬼影说。

    牧轩平静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裂痕,似乎很不高兴鬼影的决定。

    可是常年的训练让她立即就收敛住了自己的情绪,道:“那你再替我办件事。”

    “云空吗?”鬼影显然很了解她的心思。

    可是鬼影不清楚她是要杀了云空还是怎样。

    “你走了,自然得有人来替。”

    此言一出,鬼影眼里一阵惊恐。“你这又是何苦!他到底是无辜的。”

    “从他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天起,他就注定要陪着我,哪怕只是个替代品。”牧轩笑了,她回头看着鬼影,脑海中又浮现云空的脸。

    一双玉手抚上鬼影冰冷的脸庞。“他和你,长得还真像。”

    鬼影黯然,转而又隐没在了夜色中。

    见他消失,牧轩大喊:“你如果不答应,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丞相手下能人众多,有一位精通道术的老头,最擅锁魂之事,牧轩知道,自己还得再去找一次那老头。

    夜深时,鬼影再次飘到了牧轩的身边。

    他说:“我帮你找到他。”

    牧轩笑了,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答应。

    “你小心,记得带上斗笠。”牧轩手边是一顶特制的斗笠,可以保证鬼在白日行走不被阳光所伤。

    “其实现在已经用不着了。”

    “我知道,但是正午的日头还是很盛。”

    鬼经过修炼,即可在白日里行走,但除了修行上千年的鬼,对着正午的日头,依然会感到难受。

    “那我走了。”那眼神像在诀别。

    牧轩忽然叫住他,“再陪我说会儿话吧。”她也似知道这是诀别。

    天空熹微时,鬼影离开了。

    牧轩看着手边的斗笠,微蹙眉,他终究还是没有带走斗笠,就这么着急去死吗?

    鬼影找到泉兮的时候,依然是夜晚。

    余映看到鬼影,以为是泉兮。

    “你……”

    她忽然想起,泉兮不会有这么落寞孤寂的眼睛。

    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是泉兮,他察觉到了鬼影的存在。

    一前一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余映大为震惊。

    鬼影先开口了,道:“她找你有事。”他也没说她是谁,余映迷惑。

    “什么事?”本就警觉的泉兮更加警觉了。

    “我也不知道,但她早就收回要杀你的命令了。”

    余映打量了鬼影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不是人,是鬼,而且不是新鬼。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与泉兮长得如此相似。

    “我不会去的。”泉兮想也没想就立刻拒绝了。

    但鬼影也并非没有办法,他现身之前,早就在远处观察过两日了,泉兮很在意他身旁的这个女子。

    不知道牧枝知道了会作何感想,一定会很愤怒,但那终究不是他能过问的了。

    鬼影将手伸了很长,一把就将余映抓到了自己身边。

    “你想干什么?”泉兮没料到对方会对余映出手,可是自己的慌乱更加证实了对方的猜想,他在乎余映。

    鬼影笑了,道:“如果想救她,就回去吧。”

    没等他得意完,余映立刻就化为了一汪水,溜走了。

    躲到远处的余映很久没再现身,泉兮见她消失,也暂时放了心。

    “我疏忽了她,根本不是普通人。”鬼影叹息,又消失在了夜色中,然而,泉兮明白,他并没有死心。

    鬼影走后,泉兮四处找余映,许久未果,他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人形。

    找一滩水比找一个人难多了,而余映又怕那鬼影并非独自前来,万一还有其他会些什么仙法道术的人来,她的下场如何便难料了。

    余映躲到了河里,直到听见泉兮在叫她的名字。

    有那么一刻,她也不敢确认来找她的泉兮是不是真的泉兮。

    “阿映,你到底在哪儿啊。”泉兮蹲在河边,百无聊赖往水面扔碎石。

    “别再扔石头了。”余映忽然冒出一颗头来,浮在水面上,一般人见了都会吓一跳。

    泉兮惊喜道:“你这么快就恢复了?”

    “还没呢,得过两日。”她能现出一个人头来,已经费了很大劲儿了,还不是因为见不惯这和尚老往水里砸小石头。

    “那我替你守着。”

    “刚才那鬼,是皇后派来的?”

    泉兮点头,道:“可是我不信,她已经放弃杀我了。”

    “不过我很好奇,那鬼为何与你长得如此相像?”虽说细看还是能分辨,那也是因为余映太熟悉鬼和人的区别。

    “他才是牧轩真正的情人。”

    余映当阎王时,见过不少人鬼生情的事,所以并不惊讶,她惊讶的是那鬼与泉兮长得很像。

    “他其实才死十来年,牧轩舍不得他,所以他便一直没去投胎。”

    “听起来还挺感人。”余映说完,将头淹没在了河里,泉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余映消失也就作罢了。

    等待余映恢复人形的这两天,泉兮总是到河边散步,可是静静的河水没有波澜,他看不到任何余映存在的痕迹。

    没忍住,他又开始往河里扔碎石,碎石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余映一阵烦躁,又冒出头来,道:“你这么无聊的话,就回皇后那儿去,别打扰我。”

    “你就不怕我被她杀了吗?”

    “我会替你收尸的。”

    “真是个无情的人。”泉兮坐在河畔的草地上,嘴角叼着一根枯草,河对岸不远不近的一棵树后,那个鬼影又出现了。

    他赶忙说:“你快躲回去,那鬼又来了。”

    余映应声消失,鬼已近泉兮身旁,开口却是关于余映的。

    “她是水变的妖?”

    “她不是妖。”泉兮想起,余映说过自己是精灵还是神仙来着,总之不是妖。

    “牧轩很需要你。”

    泉兮冷笑,心想,在牧轩眼里,他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何谈什么情分。“从前是我执迷不悟,不管她怎么想的,觉得只要能呆在她身边就好,但人总是会变的。”

    的确,泉兮变了,现在只想跟着余映,不知为什么,在余映身边时,他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哪怕一路都在躲避战祸。

    “你不要后悔。”鬼影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威胁的语气。

    当时的泉兮没有意识到鬼影的后招来得那么快,他虽时常守在河边,偏偏余映恢复人形的时候却不在,以至于余映刚跳上河岸,就被一个道士拿网给罩住了。

    “要不要这么倒霉啊。”余映嘟囔着,却丝毫不打算反抗。

    这种抓妖的网若是放到真正的妖怪身上,是会使其昏厥的,可是对余映没有用。

    见她神色如常,道士也惊讶:“你竟然丝毫不受影响。”

    “我又不是妖怪,当然没用了。”余映话语间透露着无奈。

    余映叹气,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恢复了人形,又要变回去,实在折腾,可是正当她准备再次变水身时,却发现不灵了。

    这时,鬼影才现身道:“这网经三味真火炼制,与你正好相克。”

    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余映放弃了挣扎。

第117章 灰飞

    若是还有点法力的余映,早将眼前这一鬼一道收拾得落花流水了,可是如今窘迫至此,余映都自朝:没想到我堂堂阎王,还被小鬼给收拾了。

    所以,凡间有句俗话果是无误的,阎王好躲,小鬼难缠。

    泉兮来得很快,但是却也拿这一鬼一道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余映被人带走,鬼影说,如果要救她,就回去找牧轩。

    余映嫌网罩着太难受,不断要求放开自己,可是没有人理她。

    “喂,那鬼啊,你能不能先放了我,我保证不跑。”

    显然没人信她。

    “我说真的。”她真的懒得跑,还不如顺便去看看以前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牧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但依旧没有人理会她。

    赶路的时候,余映发现一到午时,鬼影就会消失,不知躲到了哪里,她也理解,这午时的太阳会伤到鬼,搞不好还会让鬼灰飞烟灭。

    奇怪的是,快到皇城的那天,巳时过半,鬼影却依旧还在。

    余映不禁好奇,道:“这日头快盛了,你怎么还不走?”

    鬼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同看待与自己一样的鬼怪,他说:“许久没晒过正午的太阳了。”

    “疯了吗你?”

    “我没疯。”

    鬼影靠近了余映,此时,他身上的鬼气已经变得稀薄,只要午时一过,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从阳光下彻底消失,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

    “没疯干嘛找死?”以余映做阎王的角度来看,像他这样游荡人间的鬼,早早去投胎才是正途,即便不想投胎也该去鬼域,而不是留在人间,扰乱人间秩序。

    无论哪种,都不该是灰飞烟灭的结局。

    “只是到了该走的时候而已,云空来了,我便可以走了。”

    “他来他的,跟你走什么关系?”

    鬼影笑得惨淡。“如果我不这样,就会被困在她身边,永生永世。”

    此刻,已到午时,鬼影的身形已经开始变得半透明。

    “什么意思?”

    “没什么,嘻嘻。”说完,鬼影看向太阳,笑了。

    余映想伸手拉他,却碍于网子,行动很有碍,眼睁睁地看着他灰飞在阳光中,隐约听到呢喃:终于解脱了。

    “你倒是解脱了,我呢?”一片似有若无的飞灰落在余影的衣服上,余映瞥了一眼,又叹气,也不知牧轩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凡人经历大悲大喜,会想一死了之,那么鬼呢,大抵是经历了更为绝望的事情,才想要灰飞烟灭的吧。

    “你啊,何必,去奈何桥喝碗孟婆汤,还不是什么都忘了。”说着这话的余映还尚不清楚,泉兮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样的抉择。

    牧轩身着戎装再次出现在余映眼前时,她有些惊艳。

    “皇后?”

    “别那样叫我。”她似乎很不喜欢那个尊号。

    在宫里的时候,余映和她不过几面之交,最多的还是听泉兮或其他宫人说起,只觉得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不仅手腕了得,还神秘莫测。

    “那叫你什么?牧轩?”余映想起,他们是这样叫她的。

    牧轩没有说话,却再一次仔细打量了余映一番,上次见泉兮带她到宫里时,她只注意到这是一个尚有几分姿色的姑娘。

    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死心塌地跟着自己的泉兮,短短数月,就忽然变了心,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都是因为你。”牧轩忽然抽出了腰间的剑,余映吓得一哆嗦,倒不是为自己性命担忧,毕竟这些凡俗刀剑伤不及她根本。

    余映惊的是牧轩眼里的愤恨。

    她也许真的爱着泉兮的,余映如此想。

    道士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头,一路上,余映就没有听他开过口,这会儿见牧轩急了,也怕她冲动,便开口道:“牧小姐,她若是死了,我们可就白费功夫了。”

    声音恍如从死人喉咙里发出来的,听得余映好一阵难受。

    听得剑回鞘的声音,余映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余映被安放在一个布满了符咒的房间里,她很是沮丧,这群人还真是把她当成了妖怪来对待呢,只是对她而言,最麻烦的是身上的网子。

    几日过后,泉兮回了皇城,找到了牧轩。

    “你来得还挺快。”牧轩并不高兴他的迅速,他出现得越早,就越是证明他在乎那个妖女。

    “你到底想怎么样?”

    “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不是已经有”

    “他死了!灰飞烟灭了!”牧轩没等泉兮将鬼影的名字说完,就咆哮起来。

    泉兮一怔,又迷惑。“他怎么了?”

    牧轩走近,就像以前一样,抓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上。“他好狠心,要这样离开我。”

    “别,别这样。”

    “怎么?才多久不见,你就变得如此陌生了?难道我们以前的事,你都忘了?”牧轩的眼里恨意更深了,她恨那个叫余映的女子。

    泉兮自然记得以前的事,以前有多荒唐,现在就有多清醒。

    “阿映在哪儿?”

    “阿映,叫得多亲密啊。”牧轩冷笑,道:“如果我说她死了呢?”

    “不可能!”阿映是仙女,怎么会死,泉兮下意识又想起了丞相身边的一众能人异士,也有会些法术的……

    “怎么不可能?她一个妖女,要收了她,岂不容易?”尽管以前在宫里,人人都把她当仙女,可牧轩根本不信,甚至不屑,能从国师手底下活着出来又怎么样。

    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看对方都是好的,可是如今,泉兮看着眼前这个明艳非常的女子,却感到了厌恶,她的功利心、控制欲,都让他感到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我陪她。”泉兮蓦地转身。

    牧轩一跺脚,道:“你敢走,她就真的死了。”

    泉兮驻足,回眸。“带我去看看她。”

    明明才分别了几日,泉兮却觉如隔三秋。“阿映!”

    “你怎么来了?”

    她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牧轩抓她来,明摆着就是为要挟他。如今他来了,到底还是落入了牧轩的圈套,尽管余映暂时猜不到牧轩的真实目的,可鬼影选择灰飞烟灭的行为,却是叫她难忘的。

    “放了她!”泉兮对牧轩说。

    “人你也看到了,还活得好好的,但是要我放了她,没那么容易。”

    “放了他,我任你差遣。”泉兮丝毫没有犹豫,如果牧轩只是要一个替代品,他亦不是不可以牺牲。

    不好,余映心叫。“你别听她的!你知道吗?那个跟你一模一样的鬼已经自己灰飞烟灭了,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他想灰飞烟灭,你有想过吗?”

    泉兮虽已听闻鬼影灰飞烟灭的事,但却没想到是他自己选择的。

    牧轩继续深情地望着泉兮,道:“那是他自己想不通,可是你不一样,你比他聪明多了,一定不会自寻末路。”

    就是这样蛊惑人心的语言,泉兮以自己多年来对牧轩的了解,直觉不妙,可余映他不能不救。

    余映知道他担心什么,又喊:“不用管我,我死不了的,就凭一群凡人,还奈何不了我。”

    话是如此,余映心里其实没底,可是她断不想因此欠泉兮个天大的人情。

    钱欠了可以还,情欠了,永远都还不清的。

    牧轩觉得余映呱噪,立刻喊了道士过来,希望封了她的嘴。

    “泉兮!你听我的!什么都不要答应她!”余映眼看着道士过来,还是拼命抓住机会说动泉兮。

第118章 锁魂术

    呵……

    一声轻笑从屋外传来。

    众人纷纷警惕,没有人对这个声音陌生,那是消失已久的国师。

    “历寒?”余映努力扭头想往外看。

    本来打算对余映施加什么法术的道士,顷刻间倒地,穿过他胸膛的是一瓣蓝色的昙花。

    颀长的身形,玉立在眼前,余映所有的担忧都化为了云烟。

    牧轩看着自己一向倚重的道士竟然被国师一招致命,愣在了原地,说不出的恐惧。

    历寒挥走余映身上的网,道:“小小一张网就把你困住了,真是没用。”

    “谢谢啊,这里就交给你了。”余映朝泉兮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咱们趁这会儿快跑。

    但泉兮显然没太反应过来。

    余映无奈只好过去拉泉兮往外走,牧轩急了要拦人,却被历寒挡住了去路。

    历寒说:“你们也不用如此慌着要逃跑,难道就不好奇他们想做什么吗?”

    霎时屋内外狂风骤起,寒冷非常,再一看,十里寒冰剑已经横在了牧轩的脖子处,过于强烈的寒气,让她忍不住发抖。

    “你自己说吧。”

    “说什么?”牧轩还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历寒眯眼,他若不是不爱多言语,怎会留此女到现在,早在进门的时候就将她与道士一并杀了。

    留着她,只是让她替自己开个口而已。

    “你可以跟他们解释解释锁魂术是什么东西。”历寒耐着性子又提醒到。

    “我说了,你就放了我?”声音颤抖而不自信。

    “嗯。”持剑人声音听起来让人信服,可是余映太了解了,他越是如此耐着性子,过会儿越是要发作。

    锁魂术,顾名思义,锁住魂魄,让其不再自由。此术不仅可以对鬼使用,也可以对凡人使用,一旦中了锁魂术的人,将永远无法解开。

    凡人一旦中了锁魂术,即使死了,也还是会被下术的人所操控,唯有灰飞烟灭方解。

    余映想起了那个在自己身边笑着灰飞烟灭的鬼,如今看来,是深受锁魂术束缚无疑了。

    “从遇见云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注定要成为替代,因为他们长得太像了。”

    泉兮仰天轻叹,道:“若是以前,即便你要杀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别说锁魂术这种东西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再为你而活。”

    曾几何时,他是愿意连命带魂都给牧轩的,曾几何时,他是完全不在意她身边还有一个鬼影的。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生了异心,牧轩的余光扫向余映,这个女子明明才出现没有多久。

    “什么时候啊……我也不知道。”可能从余映叫出他的名字时,也可能那之后。

    历寒似乎觉得该说的已然说得差不多,再听下去也是浪费他的时间,手腕微微一动,就取走了牧轩的性命。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回剑姿势。

    “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历寒对余映说,余映知道他的意思,这回救你是我心情好,下回指不定我心情如何。

    “多谢。”

    “不用。”

    他转身消失。

    泉兮感觉浑身脱力,跪倒在了地上,牧轩的尸首近在眼前。

    他还是更喜欢她张扬明媚的样子。

    “都说我执迷不悟,你又何尝不是?”泉兮伸手理了理牧轩的乱发,想起了最初遇见她的样子,那会儿她还不是皇后,正是这样一身劲装,英姿勃发。

    牧轩曾说,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他留在身边,否则白喜欢了。

    她也真的是这么做的,留了鬼影,鬼影倦了,她又想留其他人。

    余映迟疑了一会儿,不想打扰泉兮“节哀”,可是又担心一会儿有人过来,于是左看又看了好久。

    “走吧。”泉兮起身,仿佛从未悲伤过。

    真不愧是日后的鬼王,这情绪也平复得太快了,可是未免让人觉得无情。

    余映不知道的是,早在牧轩准备杀了泉兮时,他的心就已经死了,更讽刺的是,当得知鬼影要离开,牧轩却又再次想到了他。

    倘若泉兮真的中了锁魂术,那岂不是意味着即便他死了,也会受到锁魂术的束缚,但如今牧轩和道士已死,锁魂术再降临到泉兮身上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刹那,余映忽然明白了鬼王泉兮的弱点是什么,以及他为何要推她入往生镜。

    如今,鬼王已无弱点。

    好你个奸诈的泉兮,余映不由得看了看身边还只是凡人的泉兮。

    看得泉兮好生不自在,道:“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没有,就是觉得你甚好看。”

    我呸,辛苦这么一遭,结果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逃难友谊,在我反应过来鬼王的目的后,又岌岌可危了。

    “敷衍,不说罢了。”泉兮撇嘴。

    道士和牧轩一死,丞相便失去了两个得力助手,不知道当他看到两人的尸体时,会不会暴跳如雷。

    只是不幸的是,我和泉兮二人还未离开皇城,城便封了,想必是为了追查凶手。

    泉兮小声道:“人是国师杀的,又不是我们杀的。”

    “可是牧轩抓了我的事,只怕不止一两个人知晓。”

    我与泉兮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同情彼此的眼神,千言万语不过两个字:逃吧。

    上回离宫混在死人堆里,这回……

    皇城的前门后门,小门中门,我俩一一试探过,守卫不是一般的严密。

    转悠了好半天,实在不敢冒然上前,因为那些守卫别说要摘你帽子了,连外衣都恨不得给你扒了。

    泉兮建议我一人变成水溜出去,他就先留在城内,能跑一个是一个。

    我认为此建议甚好。

    “你还真要抛下我呀!”

    “不是你让我先走的吗?”

    泉兮一脸不悦,忽然像个孩子。“那你走好了。”

    我被他的表情给逗乐了,于是道:“算了,我不走了,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留下来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本来气鼓鼓的人,忽然就笑了,一开始还想憋着,结果没憋住,开怀大笑起来。

    “至于这么开心吗?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这里不会有人的。”

    我看了看前前后后的街巷,虽说此时的确僻静,但保不准从哪儿就窜出什么人来。

    虽然决定留下来了,但是要保证不被发现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

    不管是客栈还是酒楼乃至寻常百姓家,都遭到了官兵的严格搜查。

    “不如你剃度出家吧。”泉兮很认真地向我提议。

    “我不要光头!”

    此话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泉兮立刻板起脸来,道:“光头怎么了?”

    “反正我不要光头。”

    “这东边啊,刚好有一家尼姑庵,你要是去了那儿,保准查不出来。”

    “你怎么不去?”这家伙只看脸蛋的话,简直雌雄莫辩。

    “其实除了尼姑庵,咱们还有一个去处。”泉兮脸上浮起一抹坏笑,笑容暴露了他的想法。

    我立刻阻止了他的,“不行!”

    然而没过多久,我俩就已经跑进了皇城最大的青楼里。

    “刚才是谁说不想来的?”

    我无奈道:“是我,可是谁让官兵查那么严。”迫使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放心,有我在,你一定可以在这儿卖个好价钱。”

    “我琢磨着,你如果扮作女子,一定卖得比我更好。”

    泉兮却一本正经道:“我太美了,怕引起轰动,届时引起官兵注意就不好了。”

    我:……

第119章 爱财心切

    眼前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耳边是酒言醉语,喧闹嬉戏,我手里看着自己的卖身契,说不出的复杂,这也太便宜了。

    泉兮不知从哪儿弄了身小厮的衣服帽子,脸上的煤灰是我抹上去的,实在是觉得他长得太扎眼。

    听闻这儿有不少人是来找小倌的,若不是掩盖了容貌,我丝毫不怀疑先前卖身的时候,老鸨会给泉兮开个高价,而非把他当成普通的杂役。

    “烧了吧。”泉兮抽走我手中的卖身契,扔到了火盆里。

    “你辛苦偷出来的,怎么能轻易就烧了呢,留着做个纪念嘛。”话没说话,纸已经化灰。

    泉兮给了我一个“你疯了”的眼神。

    与其说我俩是卖身来的,不如说是来打劫的,泉兮不知从哪儿给我弄了**散,一到有客人来时,我便将人弄晕。

    待他将客人身上的钱财洗劫一空后,就会扔到不知哪个姑娘的房门外去,客人醒后也不会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数着一箱子的财物,很是感慨,对泉兮说:“你说你不当山贼土匪真是可惜了。”

    “没听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我从箱子里扔了一锭银子给他,笑说:“赏你了。”

    “抠门,明明都是我搜刮来的。”

    “你有出去打探消息吗?外面什么情况?能出城吗?”

    “最近好像查得更严了,说是要查什么奸细。”

    半月后,我们终于明白了查奸细是怎么回事,只是那时,皇城已被军队包围,割据一时的丞相如今四面楚歌。

    一时间,所有商铺人人自危,连老鸨也收拾细软,随时准备逃命。

    “听说外头有人做送人出城的生意呢,百金送一人出城逃命。”泉兮走进我屋子,自顾自的倒茶喝。

    “真是无论何时,都有可以做生意的地方。”

    泉兮将那箱财物抱起来,道:“不如咱们也趁着这个时候离开皇城吧。”

    “可以,只是那人靠谱吗?”

    “不靠谱,你也可以溜啊。”

    “那好啊,到时候若有什么意外,我就一人化水跑了,不管你。”

    泉兮笑了,道:“把我扔下,谁给你端茶倒水啊。”

    说着,他放了一杯热茶在我面前。

    “不止端茶倒水,你若恢复真身,再碰上个什么会法术的怎么办,我得保护你啊。”

    他说得认真,我却听着想笑。“别咒我,我才没那么倒霉。”

    弱到要靠一个凡人来保护,也的确有损我阎王的面子。

    泉兮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就找到了可以送人出城的人,那人其实是守城的卫兵,趁着内忧外患做这等生意,我不知该说他有头脑还是没良知。

    守城卫兵告诉我们,只要出了城一直往北走就可以,但是要记得千万避开驻扎的军营,否则被抓了就没法了。

    我问送我们离开的卫兵:“你不逃吗?就要开战了。”

    他笑嘻嘻地道:“快了,这生意做不了两天了。”

    很想飞到上空,俯瞰这时的天下,到底在经历什么样的战火纷飞,可无奈我自己也成了众多流离失所者之一。

    当我以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时州的时候,他出现了。

    那时我与泉兮刚好为避开城外驻军的巡逻,躲在草垛后,时州正分派巡逻的任务。

    趁着无人,我想现身找时州,可是泉兮却拉住了我,我没懂他什么意思。

    “你拉我干嘛,好不容易见着了。”

    泉兮显得有些无奈,但是又松了手。

    我拿着稻草向时州挥手,他立刻就注意到了。

    可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到,时州还是四下环顾了好几圈才走到草垛来。

    我发现他看起来沧桑了不少,大约是行军所致。

    “阿弱,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找了你好久。”

    “不是告诉你了,不用找我嘛。”

    时州这才注意到我身旁披着斗篷的泉兮,黑漆漆一身,的确很容易被忽略,他垂着头,更让人看不清脸。

    “这位是?”

    “就是抓我走的那和尚。”

    时州立刻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别激动,都过去了,他没有害我。”

    我听到泉兮一声冷哼,这家伙也不知低头在嘀咕什么,似乎就没打算抬头。

    不远处的营帐里进了丞相派来的使者,时州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要回去了,便问我打算去哪儿。

    “我本来是要找你的,可是如今见到了,也就没事了,去哪儿都可以。”

    “这样,你找个地方等我好不好,待我们这最后一仗打完,我就来接你。”

    他眼里闪动着一种莫名的光芒,似曾相识。

    没等我开口,泉兮却拉着我的手,道:“就不劳烦你了,我们有别的事。”

    “什么事?”时州问。

    这也是我想问的。

    “你忘了吗?昨天跟你说的。”

    我开始认真地回忆,昨天泉兮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时间紧迫,加上怕被人发现,我劝时州先回营帐去。“我有时间会再来找你的,如今也知道你在哪儿了。”

    “好,一定要来啊。”

    作别了时州,我开始追问泉兮。“昨天你到底跟我说了什么?”

    泉兮忽然不作声了。

    “你骗我,对吧?”

    他依旧沉默,这也让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我生气,泉兮才垮着脸,道:“我不是怕你跟他走了嘛。”

    “他现在随军,我跟他去哪儿啊?打仗吗?”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可是,他要你等他。”

    “就算他要我等着他,跟你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语气绝望到了极点。

    说得好像离了我,他要死一样,对此,我只能叹气,果然不管是为鬼还是为人的泉兮,都是一样的难缠。

    完全远离驻军,已是天亮后的事情,正值清晨,泉兮却说困了要睡觉,于是找了棵大树,将包袱一枕就打算睡觉。

    闭上眼睛还不忘让我守着,不要让人来打扰他。

    我心道,这荒郊野外的,哪儿会有什么人来。

    其实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历寒行踪不定,自然是没法去找了,想离开往生镜的世界,更是不知从何入手。

    这一觉,泉兮睡了很久,几乎到下午才醒。

    他睁开眼的头一句话就是,阿映,我们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一起生活吧。

    我道:“这儿就没人。”不仅没人,景色还怡人。

    “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答应,这乱世干戈的,任何地方都不会安宁的,除了仙山圣土。”

    “那我们就去仙山圣土。”

    “只怕……”话到嘴边,我又止住了,因为觉得接下来的话对一个生命短若蜉蝣的凡人来说,有些残忍。

    “只怕什么?”

    “没什么。”

    泉兮不依不饶,非要问。

    我只得说:“只怕你还没走到仙山就老了。”

    野外的暖风吹过,泉兮的脸被树枝挡住,洒下一片阴影。

    他说,以前未觉一生太短,可是遇到我之后,忽然希望长生不老。

    我哑然。

    “你知道吗,有座仙山叫阳山,上面全是金银,连树叶都是金子做的,我觉得你肯定喜欢那儿。”

    泉兮却问:“那阳山上有你吗?”

    “有没有我有什么要紧的,你不是最爱财了嘛。”

    “只可惜这辈子是没命到那儿了,希望下辈子做个长生不老的神仙吧。”

    “神仙岂是想做就能做,那都是修了多少年,行了多少好事的结果。”

    “我向来不爱行什么好事。”

    “我知道。”

    所以,你才成了鬼王,没有成为神仙。其实,论起做神仙,倒不如当鬼王更自在,也应当更合你的心意。

第120章 云池惑

    “我把这叶子扔出去,看最后叶子朝向哪儿,咱们就往哪儿走,怎么样?”

    泉兮对于我这个提议很是不敢恭维,但也随我。

    叶子在空中旋了好一阵才落下,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朝着这个方向走了两天以后,我们险些闯入了一个两军交战的战场。

    “这方向可是你选的。”泉兮提醒我。

    躲在草丛里,远远能看到前面的厮杀声,只是不知这里交战的到底是哪两方势力。

    “要不,咱们调头回去?”我问泉兮。

    “来都来了,看看呗。”

    所谓坐山观虎斗,大概说的就是现下的我俩,占据着一个绝好的位置,从上往下看,能纵览两军的总体情况。

    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异常。

    其中有一方的将士们似乎不会累,甚至感觉不到伤痛流血,这情形,让我立刻想到了当年北方鬼帝修筑炼狱的事。

    他们会流血,也没有所谓的邪气绕身,因此和普通凡人是一样的。

    “泉兮,你有没有觉得那边士兵都很奇怪。”

    我看向泉兮,他也拧紧了眉头,应该也是发现了这个事情。“是很奇怪,再是骁勇善战也不至于受了如此多的伤还能屹立不倒。”

    “就像,丝毫感觉不到一样。”

    有这样一支“神兵”,要赢是很迅速的事,随着战事落下帷幕,留下的只有遍地尸山。

    泉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有一道黑色的暗纹。”

    暗纹?我这才定睛去看,作为胜利者的那方,每个人手背上都有一团黑纹,只是由于距离太远,并不清楚纹路到底什么样子。

    “要不,我们跟着他们去看看。”

    没有询问的意思,我悄悄跟在了行军的后面,他们军旗上写的是一个“云”字。

    泉兮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还抱怨我也不等等他。

    “你知道云是指的哪方势力吗?”如今这天下,群雄并起,我着实记不清谁是谁。

    “你忘了,我们上回去过一个叫云池的地方。”

    “那里的人祭祀昙花之神!”

    我与泉兮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因为我们意识到,云池是国师的地方。

    云池的军队所行的方向是皇城,野心不言而喻。

    “我们这好不容易才从皇城里逃出来,又要回去啊?”泉兮在抗议。

    “我就去看看,他们为什么那么不怕死,你要是不想去就原地等我。”

    但我走了没几步,泉兮还是跟了上来,说:“有国师在的地方,什么怪事没有,他们的士兵骁勇异常,也实属常理。”

    我们跟着云池的军队不断往皇城前进,他们行军的速度倒也缓慢,似乎并不着急去攻占,这也给了我很多机会去靠近他们。

    直到看到他们手背上的暗纹是一朵昙花的形状,才十二分确定了历寒一定在军中,即便不在,这云池军如此异常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如果时州他们已经打败了丞相,那接下来要面对的敌人就是云池了。”

    “你担心?”

    “当然担心了,面对这样一群不怕伤不怕死的人,根本毫无胜算。”

    我打算去告诉时州这个消息,这样也能让他们早些想对策,实在不行,还可以撤军,当然,撤不撤的,决定权也不在我。

    “可是他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呢?别忘了,你可是跟国师有瓜葛的人,宫里认识你的人并不少。”

    “总要去试一试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上回远远地看去,参军的不止时州一个,以前寨子里好些人都去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皇城对峙的势力双方就换了人,丞相不知去了哪儿,而云池军在城外蓄势待发。

    夜晚,我让泉兮在郊外的城隍庙等我,我进皇城去找时州,他却执意要跟我一起。

    “你自己要跟来的啊,到时候别怪我丢下你就跑。”

    “你不会的。”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怎会不知世上有句话叫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是没等我靠近皇城,历寒就找到了我。

    “难为你跟了一路。”

    “你都知道啊。”假笑掩饰不了我的慌张。

    泉兮立刻将我护在了身后,但我担心他被历寒一掌拍死,还是将他推开了。

    “不要紧张。”我示意泉兮别做多余的动作,这样说不定,历寒就会忽略他。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拉至历寒跟前,只听历寒说:“跟了一路,可有什么发现?”

    “只是顺路啊,顺路。”这话,老实说,我自己都不信,巴巴跟了人家一路,人家走,你也走,人家停,你也停,这叫顺路?

    “你想知道些什么?不如我告诉你,也省得你左右打探。”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历寒竟然要主动告诉我,不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下意识回头看泉兮,他亦是一脸紧张,仿佛生怕我下一刻就会被捏死。

    历寒见我回头,忽然又注意到了泉兮,遂道:“是因为有外人在不方便说吗?”

    “不是不是,跟他没关系。”

    这会儿的历寒,想法和思路实在怪异,一点也不可爱。

    “泉兮,你回城隍庙去等我。”

    他依然不肯走,我却急了,我这是在为你性命着想啊!

    历寒将我带回了他的营帐,我见这里极度朴素简洁,像是根本没人住。

    也是,他来去无踪的,怎么会真的随军驻扎。

    “那和尚怎么到哪儿都跟着你?”

    “朋友啊,患难与共嘛。”

    我也不曾料到,到了这儿,还能与泉兮患难与共一回。

    “朋友?”历寒似在回味这个词儿,似乎不太理解。

    从历寒的角度来讲,整个六界都没有人有资格与他做朋友。

    “对啊,如果你愿意,我们俩也可以是朋友。”我深感在这里,若是能攀上历寒这个国师,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不需要朋友。”他的反应也在我意料之中。

    转而他又道:“你不是说我们是夫妻吗?”

    “开玩笑的。”如今的历寒比后来的历寒恐怖好几倍,再做夫妻,我就是自寻死路。

    “你好大的胆子,跟我开这种玩笑。”

    看起来像真的生气了。

    我正手足无措,他却拉过我的手,看着鸿鹄之羽,说:“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不少。”

    “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呵,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你提醒我了。”

    我算是亲身示范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别这样啊,我随口说说的,你怎么还上心了呢。”

    “你说的话,我自然要上心。”

    “那你上心别的呗!干嘛就惦记着杀我的事!”我赶紧抽回自己的手,生怕断在了历寒手中。

    “小声点,外面若是听到了可就不好了。”

    “明明有结界,听不到的。我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你既然都懂,怎么一点法力也没有呢?”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无妨,慢慢说。”

    历寒突然有耐心起来,可惜我却没那等闲心去细说前尘往事。

    “我怎么没法力以后再说也不迟,你不是说要告诉我其他事,省得我打探吗?”

    “你想知道什么?”他忽然变出一颗丸药来,问:“是不是这个?”

    “这是什么?”

    “一种吃了可以让人不畏生死,不惧疼痛的药。”

    “外面的人都吃了?”我指的是营帐外的那么多将士。

    “是。”

    难怪战场上的士兵看起来那么可怕,有这种神药,为帅为将的应当高兴死了吧。

    历寒告诉我,就是凭着这种药,池云的军队才一往无前,数月内拿下了半壁江山,如今皇城近在眼前,云池的最终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我狐疑:“你会那么好心帮云池夺天下?我以为你巴不得天下越乱越好。”

    看看以前四殿被他忽悠成了什么样,就知道他对什么天下安稳毫无兴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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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介绍:
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