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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庶子成皇txt下载     庶子成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舒服的把他们送走

    张献忠会真心想投降朝廷?

    袁时中不信。

    但相对之下,这封来自南阳的信却是真的,自己老弟刘玉尺那七拐八弯的奇怪字体,一般人是模仿不来的。

    甭管张献忠到南阳是去干什么,袁时中想要尽快和刘玉尺会合的想法,也是情真意切。

    在这个世上,除了这个小老弟,袁时中就没有第二个亲人了。

    其实袁时中早有投降朝廷的想法,之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就是因为李自成势大,不好动作。

    袁时中一直以来的行动,相当于被闯营束缚着前进。

    李自成也尖的很,打仗基本都是把小袁营排在前面当炮灰,然后他闯营捡现成的,袁时中早就对此不满。

    想到这里,袁时中道:“八大王果真想投靠朝廷,与刘国能一样?”

    张献忠闻言脸皮抖了抖,几乎是咬着牙硬笑:“自然是不想再做贼,与昔日兄弟团聚。”

    闯塌天刘国能,是早期义军中较有威望的几支,当年他也是和张献忠、李自成义结金兰,共同受抚。

    然而在这之后,李自成、张献忠各有野心,分别复起,刘国能却没有,他是一心一意就跟着朝廷去干了。

    现在的刘国能,自诩为“王臣”,朝廷指东他绝不往西,在各支官军中极为活跃,属于哪里有事儿跑哪里。

    对昔日的义军兄弟,刘国能也绝不手下留情,常说当年造反就是实在饿得不行了,如今朝廷给他官身,这份天大的恩情在上,自然要为此效死。

    方才张献忠笑呵呵的提起闯塌天名号,看似是羡慕刘国能已为朝廷副总兵,实则却是对刘国能不顾结拜情义为朝廷效命恨之入骨。

    袁时中觉得这姓张的演技实在是有些假,不过袁时中也不管这些,当初他之所以举事,就是因为弟弟刘玉尺遭受不公正待遇被抓紧大狱。

    如今刘玉尺已为官军,他又何必继续造这个反?

    刘玉尺将计就计,笑道:“我亦早有所愿,朝廷正朔,明运未终,我等还是各自受抚,为朝廷效力,这才是正道。”

    果然,张定国说的不错,这袁时中最大的弱点就在刘玉尺身上,听闻刘玉尺已为官军,决定受抚居然如此痛快。

    张献忠心中冷笑,面上却道:“既然如此,还是商量一番如何从李洪基手上逃脱,毕竟,闯营势头不小。”

    闻言,袁时中点点头,脸上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

    本来是越走越好,但俩人商量了半宿,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没什么办法,离家出走的事情只好拖一拖。

    第二天一早,李自成召集众人本打算自临潼渡灞水,然后围困西安,拿下西安以做自己的根基之地。

    然而灞水对岸有个官兵营地,领队是临潼总兵王定。

    这个王定本来是驻守在临潼,但闯营势大,这小子直接弃城而走,本打算退入西安,奈何就藩西安的秦王朱存极不许,只能返回灞水河畔扎营。

    列阵扎营后,王定便在灞水沿岸设置伏雷暗弩,日夜操练,欲与闯营决战。

    李自成这次会议,本来打算再把袁时中推出去当先锋渡河,然后自己的闯营坐收渔翁之利,损失能小点,还可以捡现成的。

    然而袁时中没来,袁时中没来也就算了,张献忠也没来,这俩人这么有默契的一块儿没来,李自成发现端倪了。

    张献忠是个极有野心的货,素不服自己,这点李自成知道,早就让刘宗敏防着他一手。

    如今张献忠没来商讨,在李自成这儿就像是个讯号,这张黄虎要动手了。

    正在李自成打算先发制人,让刘宗敏把张献忠直接并掉的时候,袁时中以家中老母即将病死为由,写了一份言辞恳切的辞呈。

    这份辞呈有点东西啊!

    李自成看完辞呈,发现袁时中在辞呈中表达的竟是一份鱼死网破的意思。

    现如今各义军首领中,谁都知道这袁时中老母早tm死了,全家上下就剩一个堂弟。

    回去探望老母,亏他想得出来!

    袁时中的堂弟刘玉尺正在南阳王朱由桦手下做事,李自成也在战场上见识过他的能耐,因为这小子打起来那是真不要命。

    袁时中名为回乡探望老母,实则是要劝李自成别轻易动手,因为老子的小袁营也不是吃素的。

    李自成有些摇摆不定,这时候宋献策来了,劝他说闯王千万别动手,现在的确不适合鱼死网破拼一波。

    首先小袁营实力是有的,真打起来,李自成有自信能拿下,但闯营损伤必定也会不小。

    袁时中极讲义气,只要这货不死,小袁营就不可能直接归顺自己,如果强行把他给砍了,更会激起反效果,让小袁营人人用命。

    除此之外还有张献忠,这家伙手底下虽然人不多,但剩下的全是马队精锐。

    姓张的那十八寨八队在各支义军中素有威名,张定国、张可望、艾能奇、冯双礼,这些人个顶个都是好手,真打起来也够自己喝一壶的。

    更何况,那临潼总兵王定也不是吃屎的,官军与自己一水之隔,王定敢退敢打,一旦你这边后院起火,那头就不会渡河而击?

    听完宋献策有条有理的分析,李自成犹豫了。

    袁时中行事向来不是这么果断,眼下判若两人,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让他铁了心想离开自己。

    首先张献忠已经和他勾搭上了是肯定的,除此之外,那个刘玉尺可能也是原因之一,毕竟袁时中一直都想找到自己这个堂弟。

    闷头想了半天,外头等命令的刘宗敏甚至有些不耐烦,正打算自己单吃袁时中。

    这个时候,李自成发话了,说是让他好生去送送袁时中。

    刘宗敏懵了,老子刀都磨好了,你就让我干这个?

    半个时辰后,刘宗敏目视袁时中和张献忠大摇大摆离开,心里那个气啊。

    “真tm窝囊到家了,人家摆明了要去投降官军,大哥还要好吃好喝的送走,脑子让驴踢了?”

    整个闯营,也就刘宗敏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骂李自成,毕竟俩人根本上的部下是一样多的,区别就是刘宗敏压根不想当甚么闯王,他觉得太麻烦。

    当牛金星添油加醋把刘宗敏话告诉李自成的时候,后者脸都黑了,咋说我现在也是闯王,当众这么骂,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黑就黑了,不一会儿李自成的脸就又红回来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由他去吧,我这个臭弟弟,就是直肠子。”

第七十七章:喜事 祸事

    张献忠和袁时中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了闯营,直到现在,张献忠仍是紧张兮兮,不信李自成会这么放自己出去。

    “八大王,不必过于担忧,李洪基必不敢来。”袁时中骑在马上,回头说道。

    张献忠道:“你怎能如此确信,李洪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李洪基不好相与,我袁时中就是软柿子?”袁时中闻言冷哼一声,道:“闯营与官军仅一灞水之隔,那王定可是背水一战,他若敢动,王定必定渡河而战。”

    “就算他李洪基不管王定,这里还不是有我小袁营,怕什么?”

    “有些道理。”张献忠向后看了看,发现依旧静若止水,也是点头相信了这个说法。

    两人出了闯营,一路向南,很快到了蓝田县。

    这蓝田县本是官军驻地,但是在去年的时候李自成和张献忠经过了一次,将官军打跑,府库放完,百姓之中的青壮也抓的差不多。

    现在再回来一看,批毛都不剩一根。

    袁时中有些唏嘘,张献忠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景象他见多了,在他看来,就算自己不全都抢走,官兵一样会祸害干净。

    “八大王,您这是要去哪儿?”见张献忠带人往西去,袁时中拦在前面,笑呵呵道:“咱们不是要去南阳投南阳王吗?”

    “哦,我去西面转转。”张献忠心下一紧,慢慢将手摸到了刀子上。

    这袁时中果真是铁了心的投官军,要做下一个刘国能,要是就这么去了南阳,自己只怕还不如留在闯营。

    那个时候,只怕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西面荒无人烟,有什么好转的,八大王还是随我尽快去码头,于此乘船可直抵内乡,到内乡就距南阳城不远了。”

    袁时中冷笑连连,亦将腰间明晃晃的刀子显露出来。

    “哦,可以,可以...”

    张献忠正打算动手,却猛然间发现,小袁营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不做声的将自己这边马队团团围住。

    小袁营势不如闯营,但也有两万余的规模,威势不小。

    张献忠如今只剩下几百人,袁时中知道刘玉尺在朱由桦手下,定是要裹挟他去到南阳。

    几百人被两万人围在中间,对方马队、老营的人数一样不少,真打起来,张献忠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两方人就这么对峙半晌,就在气氛逐渐紧张之时,小袁营的朱成矩却笑着道:“干什么干什么,大家许久未聚,有什么话,到南阳再说也不晚。”

    闻言,张可望亦笑道:“就是啊父王,南阳可不是个小地方,官军不多,咱们去了,大可做的更多。”

    袁时中冷笑:“八大王以为呢?”

    张献忠静默半晌,先松开手,笑道:“我觉得不错,那咱们就先去找船?”

    “八大王先请。”袁时中将手一挥,小袁营的人也都让开一条去往码头的通路。

    看着张献忠、张可望等人快马入城,袁时中面色突变,寒声道:

    “你带马队去盯着他们,张黄虎这十八寨马队素有威名,多带些人,要想投奔朝廷,这可是手好牌。”

    朱成矩点头,点齐两千马队呼啸而去。

    ......

    河南,南阳府城。

    如今的南阳,和去年相比可是大换了一个面貌,首先就是城外的官道。

    在南阳王朱由桦“要想富、先修路”的正确纲领下,南阳的军民们齐心协力,将官道维修拓展,极大促进了人口的流通。

    官道修好以后,周围很快发展出了一块块的居民区,围绕着王庄,更是出现了许多的市集和聚落。

    但是这些如郊区般的地方,都没有城墙阻隔,一旦流寇来袭,几乎相当于毫不设防,很容易被三光。

    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南阳一建了。

    在南阳王府和南阳各官署的指示下,南阳一建负责承建了南阳城的扩建和维修项目。

    这可是个大工程。

    南阳一建下属的劳工营各有分工,也是搞建设的中坚力量,现在这个世代,给吃住就愿意出苦大力的人大有人在。

    他们要把南阳城年久失修的城墙、楼台、马道,官衙等修缮一新,将城内不怎么用的库房、民居拆除。

    拆了之后,要在原址上扩建出新的必须设施,比如草料场,军械库。

    这还是城内,城外有更大的工程,就是围绕新出现的南阳郊区新增一片城墙,称作外城。

    朱由桦是个郡王,这种事儿就连南阳府衙都做不了主,得向上去报,待朝廷决议下来,才能付诸实践。

    朝廷的决议速度,朱由桦在后世的时候是有所耳闻的,等朝议的决策下来,只怕黄瓜菜都凉了。

    朱由桦做的也很简单,该报报,该修修。

    最近几日,朱由桦一直在和徐寿辉等老匠户讨论圈地为城的事儿,这些村庄忽然出现,各地百姓闻风而至,不保护起来,这根本不行。

    但要是一块保护起来,花费和开销又太大。

    南阳城已经不小,绕着城外王庄和村庄圈出一个外城来,这个规模至少是当年建造南阳时的几倍。

    “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钱的事儿么!”朱由桦将手拍在桌上,道:“你们放开了给本王建,钱的事儿,有我父王呢!”

    “王爷这么说,小人就放心了。”闻言,徐寿辉笑了起来。

    特娘的,福王富甲天下,建个南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至于怎么让这位铁公鸡拔毛,这不是自己的事儿。

    “王爷不好了!”忽然,一名侍卫大张旗鼓的跑进来。

    “怎么不好了,本王扩建南阳不好?”朱由桦皱眉问道。

    侍卫喘了口气,道:“王爷,是流贼来了,还来了不少!”

    “又来了?”朱由桦一拍额头,“这尼玛一波接着一波,还有完没完,我大明腹地到底有多少流贼?”

    在自己家里,怎么像在塞外一样提心吊胆呢!

    “王爷,大喜事儿啊!”刘玉尺忽然跑进来,大笑道:“我堂哥来信了!”

    “袁时中回信儿了?怎么说!”对于招抚袁时中,朱由桦比较在意。

    刘玉尺将信交给朱由桦,道:“他与张献忠自蓝田码头乘船渡河而下,不日就将抵达咱们南阳府的内乡!”

    朱由桦道:“如此看来,就只有三五日的路程了?来的还真快,望弟心切?”

    “王爷又拿小的说笑。”刘玉尺终于要和堂哥团聚,有些喜不自胜。

    听这俩人一唱一和,侍卫懵逼了。

    等会儿,让本侍卫捋捋,袁时中,是这刘玉尺的堂哥,那这股流贼,难道是来投诚的?

    要么说自家王爷就是神人呢,袁时中那可是巨寇,手底下几万人的流贼,陕北的官军也吃了小袁营不少亏,各督抚屡都是招不降。

    谁成想,这边一封信过去,降了。

    侍卫刚想到这里,就听朱由桦问道:“你方才说来了哪些流贼?”

    侍卫后退几步,讪笑:“回禀王爷,是小的糊涂了,方才所说,就是这袁时中和张秉忠。”

    朱由桦也笑道无碍,挥手吩咐他下去了。

第七十八章:瞒天过海

    且不说侍卫回去将南阳王朱由桦的大肚能撑船吹上了天,朱由桦在这边,除了招抚到袁时中的欣喜,也有个问题要尽快处理。

    袁时中和谁一起来的,张献忠!

    张献忠这货屠户出身,论刚狠,仅次于李自成,历史知识告诉朱由桦,招抚谁都行,唯独这张献忠不行。

    几年前总督熊文灿使张献忠受抚,军械装备,名号官身,该给的一样都没吝啬,可谓仁至义尽。

    就是这样,张献忠也还是来了一波古城复起,把当年放自己一马的熊文灿坑了个满头包。

    不知道袁时中咋想的,带着张献忠这么个炸弹来南阳受抚,对朱由桦来说,张献忠要提早防备才行。

    除了张献忠本人,他手底下人数不多,但却全是日后大西的开国班子,论能力,是要比自己帐下的这帮杂鱼要强出不少。

    除了艾能奇、冯双礼这些人,还有一个人让朱由桦不得不重视的人才,那就是李定国。

    对于李定国,可实在是难到朱由桦了。

    从后来他死心塌地保明抗清来看,这个人是有民族大义和大局观念的,现在就属于典型的一个人才被张献忠给带跑偏了。

    现在的李定国,还没想到大明一旦倒台,让满清入关后的意味着什么。

    对了,李定国现在还叫张定国,是张献忠干儿子,对他极其忠心,有一点可以确定,张献忠不死,他是根本不会真心实意跟朝廷干的。

    可要是自己直接砍了张献忠,一样会让李定国嫉恨,彻底走上报复朝廷这条不归路。

    送走一个民族英雄和日后可能的得力干将,朱由桦不想干这种事儿。

    除非,这张献忠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忽然,朱由桦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点子,送张献忠去辽东和皇太极见一面,借野猪皮之手,提前弄死张屠户!

    不多时,朱由桦看着被自己叫道王府正殿的几个人,郑重其事道:“黄虎,你带着南阳营的全部兵马,前往卧龙岗安营扎寨,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动弹一步!”

    黄虎虽然不知道做什么,却也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王爷放心,我今夜就带人到卧龙岗!”

    “王爷,自贺人龙、猛如虎援剿陕西后,卧龙岗盘踞着不少流寇余孽,要不要让弟兄们练练手?”

    朱由桦大手一挥,道:“这些事儿还要问我?这点贼寇不清剿干净,你就可以切腹自尽了。”

    黄虎听不懂切腹,但是自尽的意思却能明白,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这些小毛贼,若是不处理干净,弟兄们简直愧对王爷一年以来的厚待!”

    “那我呢?”刘玉尺有些急了。

    眼看着黄虎带兵出征,自己啥事没捞着,搁谁谁都急,这可是立功升迁的大好机会。

    “你小子在南阳别动,继续统领本王的护卫。”

    闻言,刘玉尺有些失望,但忽然又问道:“王爷,侍卫们都没有正经官身,南阳营的都有了在册官身,侍卫这边什么时候能安排上?”

    “等着吧!”朱由桦白了白眼,道:“本王月初就已托人去找内阁首辅范复粹,想必快有了结果。”

    “能成吗?”刘玉尺有些期待。

    做了一年多南阳王府侍卫统领,和这些侍卫早就混熟,各人的想法他也全都明白。

    自永乐年开始,藩王的护卫三司被一步步裁撤,如今余下的不过是毫无体制的亲卫而已。

    郡王只亲卫,止于三百人,除南阳营外,朱由桦私设亲卫近千,已是违反祖制。

    但这个时候,大明遍地流寇,关外蛮清日日叩关,谁都不会去管这种闲事儿,自扫门前雪,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结果。

    即便人数再多,郡王护卫也还是不在体制内的干儿子。

    不在体制内,这就说明,你做王府护卫和给豪强看家护院,其实是没有任何本质区别的。

    看家护院之流的银钱待遇要比王府护卫强多了,尽管南阳王府待遇是各王府中顶级,但没有编制还是个硬伤。

    在其位谋其事,刘玉尺在南阳营也有职位,但他也兼职着南阳王府侍卫统领,自然要为全体侍卫考虑。

    闻言,朱由桦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世上还有花钱解决不了的事儿?”

    ......

    与此同时,京师范府。

    “藩王掌兵已是僭越,我已容他从容练兵,如今又滋长野心,想要恢复护卫三司,成何体统!”看着眼前来自南阳的人,内阁首辅范复粹勃然大怒。

    他瞥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信,冷哼道“请回吧!告诉南阳王爷,我范复粹不会收他一个铜板,更不会给他办事!”

    “砰!”

    前来花钱疏通关系的南阳王府长史司长史费登正愣愣看着紧闭的大门,也是有些佩服。

    久闻这范复粹刚正不阿,清正廉直,如今看来是有些东西,这么多金银,若不是先谈妥后交款,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带着跑路。

    这范复粹面对朱由桦许诺的百两黄金、白银万两,竟没有丝毫的心动!

    佩服归佩服,但若完不成南阳王交待的任务,只怕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

    内阁几位阁老,范复粹这条路走不成,试试其他人就是,总不能一颗树上吊死。

    须臾,看着眼前的“周府”两个大字,费登正走了进去。

    听说周延儒也是个清廉之人,费登正本没有太大的希望,没成想,周延儒这条路一走就通。

    看过信后,现任内阁次辅的周延儒笑道:“恢复南阳王的护卫三司嘛,这事儿倒也不难。”

    费登正一听,忙道:“阁老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南阳,这是个好地方啊!”周延儒起身转了一圈,笑道:“南阳卫素承担河南漕运要务,本辅没记错的话,去年南阳王指挥使杨奉所报上的在籍漕运军兵员有所不足,漕运总兵也无人担任。”

    “若想恢复南阳王爷的护卫三司,当可从此下手。”

    闻言,费登正恍然大悟,道:“阁老高明,将护卫三司编入地方漕运司内,隶漕运军编制,既在体制内,又能令地方指挥使考评合格,就算拿到地方上,这也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孺子可教也!”周延儒哈哈一笑。

    不多时,心满意足的费登正小心翼翼出了周府,周延儒也在他离开后烧掉了朱由桦的信件。

    作为内阁次辅,周延儒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越过崇祯皇帝,直接将朱由桦的南阳王府护卫三司恢复到漕运编制内。

    动动嘴皮子,一百两黄金,一万两白银就到手了,这钱赚的难道不容易?

    不过周延儒还是没整明白,南阳到底是什么情况。

    上一任唐王朱聿键上疏请求恢复护卫三司,这一任的南阳王朱由桦,居然花这么多金银来京师疏通门路。

    费登正也不得不赞叹,相对朱由桦,朱聿键还是太年轻了。

    朱聿键向皇上请求,这是体制内的大事,当然会遭到拒绝,但朱由桦越过崇祯直接去找内阁,这就完全能瞒天过海。

第七十九章:儒将风度

    其实将藩王的护卫三司纳入漕运军体系中,此事已有先例,武宗年间宁王造反,起先就是用的这招,

    直到宁藩之乱被王守仁平定,武宗亦未得知宁王造反的兵马到底从何而来。

    如今虽说官面上不允许藩王拥有护卫,但拥有护卫的藩王却已经大有人在,自然都是花钱疏通了门路。

    没了厂卫,内阁办的事,只要不叫崇祯知道,崇祯还就真的被一直蒙在鼓里。

    因各地漕运军大致有缺,藩王护卫三司,到眼下这崇祯末年,已经成了漕运卫所运军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被纳入到漕运体系中。

    好比说,承担漕运任务的徐州左卫、东昌卫、任城卫、豹韬左卫和龙虎左卫等就与藩王护卫三司关系密切。

    这事儿朱由桦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花银子恢复护卫三司所涉及的藩王府包括楚王府、蜀王府和鲁王府。

    鲁藩护卫军在调为漕运卫所运军过程中,与楚藩和蜀藩护卫军,呈现出了不同的模式与统辖关系,即相当于新成立的两支军队。

    说白了,这些事儿朝野上下几乎都知道,只有身为皇帝的崇祯被蒙在鼓里,没有厂卫报告,他就成了瞎子。

    ......

    两日以来,都督七省军事的孙传庭将已到潼关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

    小而险要的潼关城,大军云集,各支援剿兵马无诏亦至。

    将帅们争先恐后来到这里,不断有兵马入境,这让潼关显得比往日更加森严。

    潼关没有北门,只有东门、西门、南门和上南门,自孙传庭的秦军开到潼关以后,全城上下就整体换了一副面貌。

    从前那些吊儿郎当的官军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戒备严格、装束齐整的将帅及他们的家丁。

    孙传庭人还没到,政令已经先到了。

    除原本关城守军外,孙传庭在每个城门都增派了秦军千总亲率一千多名秦军兵士日夜防备,严查出入。

    城外,所有战略要地,如通洛川及金盆坡等处,也都驻满了提前赶到的援剿兵马。

    不仅城内家家户户都被官兵占住,用作营地,就连村庄的外面也是帐幕罗列,战马成群。

    百姓们分明听见,官军一到晚上,鼓角号起,人喊马嘶不断,百姓们都缩在家中互相议论,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来的陕督带来了多少官军。

    两日以来,在潼关一带哄传新任陕督已离开绛州,但具体去哪也没人知道,孙传庭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就连地方官绅也全然蒙在鼓里。

    在众人之中,仅有前任的陕督汪乔年事先得知。

    汪乔年会事先得知,这还要和崇祯临时的一个决断有关。

    本打算“令传庭杀乔年以慑三军”的崇祯皇帝,事后才知道孙传庭与汪乔年原系至交,这才临时改变主意,下旨将原陕督汪乔年降为潼关兵备道,戴罪立功。

    其实这并非是崇祯皇帝体恤人才,根本就是害怕孙传庭成为下一个左良玉,不听从朝廷号令而使的安抚之策。

    崇祯对孙传庭不放心。

    实际上,除了贴身的太监王承恩和周皇后以外,余的所有人他全然不放心,包括正在南阳私自成军的朱由桦。

    崇祯皇帝将七省兵事全部交托于孙传庭一人之手,这是无奈之举,也怕后者会仿效左良玉,不听从号令。

    所以崇祯朝令夕改,自扇嘴巴,下旨使汪乔年戴罪立功,也有你孙传庭若犯事,朕必杀汪乔年的威胁之意。

    之前崇祯是密令孙传庭杀汪乔年,这才有了这回的明旨降汪乔年为兵备道。

    若崇祯之前是下圣旨杀汪乔年,无论如何后悔,他也断不会改变主意,这是他身为大明皇帝那有些畸形的自尊心所致。

    以明旨此为掩护,也能让这位皇帝继续堂而皇之的坐在龙椅上,忘却先前给孙传庭的密令,保全着他仅剩不多的尊严。

    已降为潼关兵备道的汪乔年虽早有所料,但仍免不住有些失意,还不知道自己是因孙传庭而捡了一条性命。

    孙传庭在来之前,叫他把道台衙门的大堂和签押房腾出来以备急用。

    面对这位故交的命令,汪乔年不敢怠慢,安排好事务后,这才赶快换上四品文官服,骑马奔出潼关西门。

    才走了四五里路,碰见了驻扎在通洛川和金盆坡各处的几位总兵,众人相见之后,一同赶往十里坡,下马迎候新总督。

    看着愈来愈多的出迎文武,人群中的汪乔年有些唏嘘,当时自己前来赴任门可罗雀,与这时是截然相反。

    这也印证了,孙传庭确有过人之处。

    孙传庭是在黄昏时分抵达潼关的,来的时候和傅宗龙、汪乔年都不一样,没有依仗执事和锣鼓开道,也没有坐着八抬大轿,而是穿着大红色的文官便服。

    他骑着高头大马,腰佩尚方宝剑,夹在一大堆幕僚和朝廷派来的总督府官员中间,在身后无数秦军将士簇拥下忽然而至。

    孙传庭这般做派,已是摆明了将繁文缛节抛诸脑后,以武力彻底将流贼们征伐、平定的态度。

    汪乔年率领全体文武官员,文左武右,依照品级大小和官阶高低,分列官道两旁候迎。

    见孙传庭人马皆至,汪乔年上前行礼,孙传庭亦微笑点头,说了几句宽慰人心的话,随即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

    孙传庭是进士出身,登第时年岁很轻,从此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几年前就做了陕西、三边总督,平定高迎祥后更是声威大振。

    直到今年,孙传庭实际上也就五十刚出头的年纪,多年戎马生涯,使得他健康的脸孔染上了些许风尘之色,但始终保持着服饰整洁和温文尔雅的风度。

    愈是饱经风霜,孙传庭也便愈是磨去棱角,将真实心思深藏不露,遇事变得从容,一举一动都是深谋远虑。

    正是因为有这些特点,眼前众多对汪乔年和傅宗龙压根不感冒的将帅们,才愿意在孙传庭手下效力。

    一行人到了道台衙门,孙传庭前往收拾好的签押房稍事休息,然后分别传见几位总兵和副将。

    孙传庭只是问了前方西安军情,便吩咐让副将、参将留下,总兵率余的将官即刻回访,以免流贼趁虚而入。

    事后,孙传庭将汪乔年也叫进签押房,拈须笑道:“岁星兄,你任陕督数月,可是对流贼有了什么了解。”

    “除流寇外,本督还有一事问你,与朱由桦有关。”

第八十章:蝴蝶效应

    “难、难!”不等汪乔年说话,孙传庭便是自言自语。

    “大人是说什么难?”汪乔年不明所以,怎么好好的,就突然换了一副面貌。

    闻言,孙传庭道:“本督出狱前曾在平台面圣,当时皇上问我,需多少人可以荡平贼寇。”

    汪乔年赶紧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两千精兵足矣。”孙传庭自嘲的一笑,道:“当时我才刚从狱中出来,几年未曾知晓中原大事,更不知闯贼已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

    “两千精兵...没有十万精兵和百万军饷,守住潼关都是问题,何谈剿贼!”

    看得出来,孙传庭也是为自己当时的夸下海口而后悔,就像袁崇焕刚刚得到崇祯信任一样,不了解辽东战事即言“五年平辽”。

    等到人在其位的时候,方才后悔,因为这完全就是短期内让皇上高兴,长期看来,无异于自掘坟墓。

    “岁星兄,我已出狱半月有余,若久驻潼关,皇上必定催我出关以击闯贼,你以为该如何是好?”孙传庭忧心忡忡。

    汪乔年在陕督的位子上坐了几个月,自然对眼下陕西各处边军大体境况有些了解。

    “此时各镇兵马旗号虽多,数目却不多,固原总兵郑家栋所部才两千余人,临潼总兵牛成虎仅有三千,便是贺营也才一万八千之数,余的各镇兵马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就不到两万。”

    “便是白谷兄你的秦军,多也是新募之军,老卒很少,带着这样的兵马出关,无异于自寻死路,依我看,还是向皇上疏请兵、饷吧!”

    “这就到了难的时候了。”

    孙传庭仰天叹道:“本督为难之处,不是剿寇,却是皇上那边已夸下海口,平台召对时皇上也说无兵无饷,此时疏请兵饷,岂不是出尔反尔,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汪乔年想了想,也体会到这种心情。

    “的确很难。”

    孙传庭出狱前和崇祯皇帝说过“两千精兵足矣”,那是因为不知道几年之内流寇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还以为是入狱前的数万乌合之众。

    等到任上一看,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入狱几年,官军和流寇的情况好像完全反了过来,原本几十万人的官军现在只剩下两万不到,倒是原本只有几万规模的流寇,现在到处都是,还动不动就是几十万。

    就像李自成这部分兵马,当初攻打洛阳时号称二十万,被朱由桦击溃后偃旗息鼓,几月出来居然又有了十几万。

    这么些人,到底从何而来,汪乔年想不明白,但孙传庭却无师自通,流寇人多,无非就是百姓活不下去了,被逼造反。

    牛逼已经吹出去,再疏请兵、饷,久居皇宫大内的崇祯不会体谅自己,很有可能兵饷没有,还被骂个狗血淋头。

    “白谷兄,还是上疏吧,皇上素重东虏、内寇之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皇上会理解的。”汪乔年忽然说道。

    其实这话他也是安慰孙传庭,后者长叹半晌,又自语道:“难,难哪......”

    “若有精兵十万,足饷百万,本督必定扫平中原群寇,上报皇恩,下安黎庶!”孙传庭朝汪乔年冷冷说道。

    “,白谷兄,我想到一件事。”

    汪乔年忽然道:“方才你说要问我南阳王朱由桦的事,我这才想起,与闯贼合营的袁时中,不久前裹挟张献忠奔南阳去了。”

    “莫不是要投诚?”孙传庭腾地坐起,眼中精光四射,连声道:“李鸿基是如何应对的,没有与小袁营自相打杀?”

    “不仅没有,据说袁时中和张献忠还是闯贼下令护送出去的。”汪乔年也是啧啧称奇。

    孙传庭闻讯冷笑一声,登时明白了李自成的咕噜,拈须道:“看起来我入狱多年,这手下败将还学会了不少道理!”

    ......

    孙传庭那边商量着如何让崇祯同意他在潼关练兵,李自成这边,也是有些战略上的变动。

    本来的想法是在袁时中和张献忠走后,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西安,但谁成想,杨嗣昌率领的主力联军很快就回到了金州。

    这也是同历史上不一样的地方,历史上这个时候,杨嗣昌早因陷洛阳畏罪自尽,现在洛阳没丢,他自然也活得好好的。

    金州距西安,不过三日的路程,也就是说,三日之内拿不下西安,闯营就将面临着被杨嗣昌、孙传庭合围的危险。

    实际上,孙传庭目前手下兵马自保尚嫌不足,出关是根本不可能的,李自成的这个担忧完全不会是问题。

    可毕竟都督七省军事的是孙传庭,名气摆在这里,就算一动不动,也能形成很大的威慑。

    况且流寇根本不知道官军虚实,只是听说潼关远近郊外甚至都驻满官军,一到夜晚便鼓号雷动。

    后来又有消息,说贺疯子、猛如虎等人也去潼关与孙传庭会合,自然就更不敢冒着被合围的风险继续打西安。

    这天一大早,李自成决定议出个结论来,便召集手下众寇头领一同商议。

    商议半日,总结出的建议就两个。

    第一个是仿效南阳王朱由桦守洛阳,掘渭水以灌西安,但这么做很容易让西安成为废城,难以抵挡后续孙传庭和杨嗣昌的合围。

    在高一功的劝说下,李自成很快将这条建议否定。

    第二条建议,是牛金星提出来的。

    他是屡试不第的秀才,很有官瘾,所以希望李自成尽快选个地方建国称王,在众多义军中占得先手。

    牛金星原来选中西安,现在则看中了朱由桦就藩的南阳,认为南阳是“帝乡”,有真龙之气,地势上也是进可攻退可守。

    李自成还在斟酌、权衡之中。

    会议进行到下午,流寇们无精打采,不知何处才是突破,却忽然传来一个消息,保定总督杨文岳的军队在朱仙镇被罗汝才及革左五营击溃。

    本来历史上是李自成在朱仙镇击败杨文岳,现在李自成阴差阳错被困在了陕西,反倒成就了罗汝才。

    也该着是那杨文岳倒霉,带上左良玉这么个声色犬马的货色,自然遇见谁都是被卖的结局。

    杨文岳的部下实际上没有多少,之所以号称二十万大军,是因为左良玉的部下就有十**万。

    但是朱仙镇一战,左良玉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本性,被罗汝才、革左五营的贺一龙等人打得丢盔弃甲,连杨文岳都不管了,只管夹着尾巴逃回湖广。

    左良玉逃回湖广舔伤,连带着杨文岳召集的几镇兵马全军覆没,罗汝才就算是在东面打开了局面。

    此时此地,能对与革左五营合兵后的罗汝才造成威胁的,只有山东总兵刘泽清一部。

    可是刘泽清和左良玉差不多,是个只拿好处不办事的货。

    说来也叫人觉得好笑,本来刘泽清是驻扎在曹州,闲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听闻官军朱仙镇大败,保定总督杨文岳被杀的消息后,大为惊骇,直接窜到了登莱州的蓬莱水城。

    为防朝廷下旨要他援剿,刘泽清还打好提前量,向崇祯皇帝上疏,说自己骑马不小心摔伤动弹不得。

    就这么个货,指望他能出兵制衡罗汝才,那可真有的等。

第八十一章:闯营分兵(二次强推,求收藏!)

    “好啊,老子几个月没有打仗,手正发痒呢,现在一个叛将,一个宿敌,自己送上门儿来了,好得很!”刘宗敏大大咧咧的叫着,内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哥,咱们来者不拒,一口吃两个包子吧!”

    刘宗敏话中的叛将是袁时中,至于那所谓的宿敌,当然是在洛阳曾击溃他们的朱由桦了。

    “总哨说的没错。”田见秀接着话茬说道,“小袁营经不起一击,我只是担心他们听见风声再从南阳跑了,那可就不好捉了。”

    “哼,这次绝不能让到手的两个包子逃掉!”李自成冷哼道,“至于孙传庭,他虽如今都督七省军事,但手底下却没什么能打的,照我们闯营差远了。”

    “就算是郑家栋、牛成虎,在襄城的时候也是跑的比谁都快!曹变蛟、洪承畴出关援锦后,中原唯一能阻挡我们的,也就是那贺疯子!”

    说罢,李自成也是哈哈大笑。

    待闯王说完,余下几位归附闯营的流寇头领才是纷纷发言,口气也大体相差不多,只是在提及贺疯子时,几个人都刻意避免了一个叫“高杰”的人。

    说起来,李自成也不知道是不是底下那活儿不行,三个老婆,无一例外全都跟人跑了。

    除第一个韩林儿被李自成亲手所杀以外,余的两位,如今一个正给贺人龙部将高杰出谋划策,一个则是死心塌地的跟着朝廷的南阳王朱由桦。

    提这件事,那不是自讨苦吃,引闯王他老人家发怒吗?

    牛金星仍在考虑建议闯王到何处建国称王的事,他自然知道李自成和刘宗敏这些人对袁时中十分痛恨,但眼下毕竟可走的路不多了。

    罗汝才在朱仙镇大败官军,左良玉退守武昌,他和革左五营已经在河南打开局面,闯营若不迅速击破这道杨嗣昌、孙传庭围成的包围圈,很可能会位居人后。

    曹操的心思无人琢磨得透。

    说毫无野心吧,罗汝才却毫无投诚归于朝廷的意思,说他想要坐天下和李自成相争吧,这小子又事事显得宽大为怀,一副和事佬的亲切模样,在各义军中名望甚高。

    对于这样的人,要么并为己用,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中,要么就需提早除掉,以免日后对闯王坐天下造成威胁。

    至于袁时中,牛金星虽然也很痛恨,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人胸无大志,日后必为人所并,不会是闯王坐天下的威胁。

    与其彻底决裂,倒不如利用袁时中的女儿,再做最后一次争取...

    “袁慧梅是袁时中的女儿,袁时中虽然跑了,可慧梅还在我们手里,可以用这丫头试试能不能把袁时中这匹中山狼牵回来。”

    果然,正如牛金星所料,高一功首先提出了用袁慧梅拴住袁时中的办法。

    袁时中出逃那天,袁慧梅刚好外出解手,事出紧急,袁时中没有来得及顾上自己女儿。

    高一功是李自成最为信任的心腹,他的话,无疑代表着李自成的意思,牛金星和宋献策趁机附和,两人对视一眼,又由宋献策提出后续建言。

    “闯王宜宽大为怀。如箴言所说,我闯营中有一名最近投入的扶沟秀才,名唤李忠文,此人幼时同刘玉尺熟识,可助闯王联络小袁营。”

    李自成眼前一亮,问:“可有此人?”

    须臾,牛金星恭敬道:“禀闯王,李忠文正是三日前自北方来投,同刘玉尺自幼相识。”

    “我们不妨先以委以大任的名义派这个李忠文带着在下的亲笔书信,前往南阳劝说袁时中重回闯王旗下。”

    “只要袁时中肯重新与我们合营,闯王可以答应前罪既往不咎,至于其它的,待他到了,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刘宗敏虽然不赞成对袁时中这个叛将这般宽大,但却也都知道如今的举义处境,为大局着想,也是一言未发。

    李自成想了想,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李岩被自己失手所杀,只能听信牛金星的建议了,何况宋献策也说这是箴言,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见李自成点头,余的流寇头领心中暗笑,但面上都装的一脸诚恳。

    话中,他们既表示了对闯王的臣服,也言明了自己对袁时中十分痛恨,理解李自成的这个决断,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

    招抚袁时中,必杀朱由桦,这是对南阳的战策商量结果,接着众人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朝廷的陕督孙传庭和督师杨嗣昌可能的追击。

    牛金星道:“听京城来的消息,孙传庭刚出狱时,皇帝问平定我们闯营需多少人马,他说有‘两千精兵足矣’......”

    “老鹰叼根唢呐,云里雾里乱吹!”商议攻取南阳时半天没吭声田见秀忽然插了一句,引来一片笑声。

    牛金星也笑了,接着道:“孙传庭毕竟还是孙传庭,如今他按兵不动,可能就是发现兵饷不足,据说前两日才刚给皇帝上疏,又说要两万精兵,百万饷银才可出关。”

    “你们猜猜朝廷如何批复?”牛金星看着众人全都齐刷刷看过来,就连李自成都不例外,心中很是膨胀,大笑道:

    “朝廷不仅没有给孙传庭一个铜板的饷银,而且还指派了一个监军来到潼关,督促他马上出关清剿义军,皇帝更亲口骂他出尔反尔。”

    众人又一阵大笑。

    “两万人马顶个尿!”刘宗敏蔑视地把手往桌上一摆,对李自成道,“大哥,我看不用再议了,你们去处理小袁营的事儿,孙传庭交给我去收拾!”

    “这倒可以,只是不知孙传庭究竟有多少人马出关?”李自成皱眉问道。

    “孙传庭既然说要两万精兵,估计不会少于这个数,何况还有贺人龙的疯子营,这也是不明数量。”宋献策道:

    “傅宗龙出关时带着三四万人马,汪乔年做陕督时也有一两万,眼下孙传庭的人马了不起也就是四五万,要两万兵,应该是要号称十万好出关。”

    “大家怎么看分兵?”李自成向众人一一扫视。

    半晌没吭声的田见秀又忽然说道:“我看不用分兵,集中力量先打孙传庭,那朱由桦是只铁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我看你小子是在洛阳被朱由桦打怕了吧!”刘宗敏冷笑一声,引起轰然大笑。

    田见秀瞅了这丫一眼,犯怂,没吭声。

    见他没说话,刘宗敏不好借题发挥,只好悻悻作罢。

    待众人笑声落下,袁宗第忽然道:“怎么分兵我都没意见,我只求一点,打孙传庭带上我,我好报潼关南原之仇!”

第八十二章:威南阳,逼潼关

    自从几次犯错以来,郝摇旗都没能参加会议,就算参加了,也基本不怎么说话,这也是田见秀洛阳之战以后,在大事上很少吭声的原因。

    闯营里边看着和谐民主,实际上,还是以军功论辈分的老一套,大家都觉得,你田见秀战败了,就没那个资格与我们坐在一起商量。

    虽说李自成明面上表示不看这个,可田见秀被刘宗敏等人左一句右一句讥讽的时候,却也没见他站起来说过一句话。

    听了袁宗第的话,郝摇旗忍不住站起来说道:

    “闯王,总哨,你们要是还瞧得起俺郝摇旗,就让俺打前锋,要不把姓孙的打个落花流水,按从此就头朝下走路!”

    “我们现在先谈分兵的事,谈好了分兵,才能说谁打前锋的问题,摇旗,你怎么看分兵?”李自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

    郝摇旗叫道:“我看,这孙传庭他就是只烧鸡,手底下绝没有几个人,这拿在手里撕撕香香的事儿,俺可不会,俺只会带一群不要命的兄弟冲锋陷阵!”

    其实孙传庭名气虽然大,但是李自成并不把如今的孙传庭放在眼里,就连崇祯都没有完全信他,自己又慌个什么。

    这朝廷自损干将的事儿,做的还少了?

    现在的李自成相信,对付朝廷上,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没有路,那位当朝的皇帝,也要给他创造一条路出来。

    相对孙传庭而言,他觉得对付袁时中的小袁营,并不需要那么多兵力,就算真的打起来,自己的闯营也能完胜。

    现在问题在哪头轻哪头重,对付袁时中,不需要很多人,可是南阳还有一个朱由桦,在这个人手上,闯营是吃过大亏的。

    不论那次是不是偶然,刘宗敏现在可都对朱由桦恨之入骨,可孙传庭前面毕竟还有杨嗣昌,留的人一样不能少了。

    如今的闯营,虽然走了小袁营,但除了李自成本部嫡系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洛阳被击溃后寻求的义军联营。

    这些义军中,李自成是闯王,是当之无愧指挥众人的大将军,可一旦分兵,就有一个以谁为主的问题。

    李自成一走,以刘宗敏闯营总哨的地位能指挥这些头领吗?

    显然不能。

    但刘宗敏不能指挥,去让这些头领各自为战,则更不妥,保不齐他们就会是下一个小袁营。

    “军师,你看如何分兵?”李自成一转头,把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抛给了眼前两人。

    宋献策完全懂得李自成的心思,故作沉思状,才是说道:

    “虽说对袁时中要以规劝为主,但义军也要做好他不听劝的准备,在下觉得可以让田见秀带一队人马留在这里,震慑小袁营。”

    “至于那朱由桦,他是个王爷,没有朝廷的谕令,是肯定不会动弹一步的,这个闯王大可放心。”

    “如果袁时中和刘国能一样死不回头,闯王可另做部署,派总哨率领大军,在几日之内发兵剿灭,其余各营可随闯王前往潼关,迎击孙传庭。”

    “我们要主动出击,以免官军轻视。”

    听到这话,余的头领们纷纷震惊不已。

    在座的有不少都是当年荣阳大会的班子,在崇祯十一年的时候,更有人曾与孙传庭手下的秦军交过手,结果被打的大败,完全不是对手。

    这些人深知孙传庭练兵、战策上的厉害,现在看闯营众人居然如此轻视孙传庭,将他与傅宗龙、汪乔年相提并论,心中也都有些不以为然。

    但这个场合上,毕竟还是不能露出胆怯之色,不然一旦李自成发现,小袁营就是下一个自己。

    众人都是一副孙传庭不足为惧的表情,以此表示自己和李自成的看法一致。

    李自成没有发现他们笑容中的端倪,只是微笑点头,对刘宗敏道:“刘总哨,你看军师说的这个计策可行么?”

    “我看还是换个人,这田见秀不把握!”刘宗敏大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

    “不把握,我为什么不把握?”田见秀毫无征兆的回了一句。

    “砰。”刘宗敏拍案而起,指着他的脸骂道:“打洛阳让你做前锋,你呢,带着数万大军,几日之内竟连城墙都没摸到,留你个废物在这,还不如全都去打孙传庭!”

    李自成没吭声,就这么静静看着。

    “放屁!”田见秀一直忍着,这次终于也是爆发出来,“打洛阳的时候,你刘宗敏做什么了,就tm一直站后边看着,你知道老子的手下死了多少人!?”

    “骂的比谁都欢,跑的比谁都快!”

    田见秀最后这句,又是引起众人的大笑。

    “你这是找死!”刘宗敏二话不说,直接就要抽刀。

    田见秀早怂够了,也不甘落后,把手握在了刀把子上,嘴里还道:“来来来,都是爹生娘养的种儿,我倒是要看你姓刘的有几斤几两!”

    “行行行,总哨您消消气儿。”

    刘宗敏一个谁碰炸谁的火爆脾气,余的头领们也都十分理解田见秀,纷纷上去拉架。

    本来是讨论大事,怎么还就闹起来了?

    “一个洛阳的破事儿,你到底还要跟我闹多久?”田见秀吭哧吭哧喘着气,道:“刘宗敏,今儿我把话撂这了,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的部下也不答应!”

    田见秀起初号锁天鹞,也是各义军中的头领一个,因闯营入的早,所以就一直留在闯营中。

    不得不说,面对刘宗敏的咄咄相逼,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了拉出去单干的想法。

    “怎么,你还想打一场不成,就你这个尿性,我翻手的功夫,你就被灭了。”刘宗敏充满蔑视,冷笑不止。

    “行了,都闹够了?”李自成说话了。

    不过他的话,并不是田见秀期待已久的惩治刘宗敏,看这意思,却好像两个人都有罪过,而且他的还更大一些。

    刘宗敏给李自成这个闯王卖个面子,没吭声,田见秀也便带着自己的部下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别看田见秀毫不示弱,但到底打不打得过刘宗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无非是一时激愤,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两人落座,李自成才转头道:“不知军师建议多少人留在此地,两万人马可否?”

    宋献策说道:“小袁营有些实力,两万人马不足以威慑。再说,万一袁时中不听劝,真的打起来呢?”

    “我们也不能光想着击溃了事,我们要将小袁营彻底围歼,袁时中一伙人,留着终归是个祸害!”

    李自成沉吟道:“那两万人确实少了些,军师看呢?”

    宋献策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闯营如今虽无十倍小袁营之兵力,但人数也不能少了他们,依我看,至少要给田见秀留下四万人马。”

    “还是要把这个怂包留下?”刘宗敏忽然转头。

    一名归附闯营的义军头领道:“锁天鹞是员虎将,闯王的人要去迎击孙传庭,这里的小袁营,留下他自然最妥!”

    话中之意,自然就是要留下没什么用的,李自成另带主力去打孙传庭。

    又有一人冷冷道:“刘总哨,得饶人处且饶人,锁天鹞昔年可是跟着高闯王举义的,可不比你晚!”

    刘宗敏冷哼一声,田见秀跟着也没什么大用,留在这儿威慑小袁营倒也是不错的选择,还能卖这些头领一个面子,便冷哼一声。

    “既然是军师与闯王的决断,宗敏自当遵行。”

    李自成松了口气,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二弟嘛!打孙传庭,有用的着你的时候!”

    听见这话,田见秀一声没吭,心里却活络开了。

第八十三章:兄弟相见

    袁时中南下从内乡码头上岸后,探明正有一支官军朝这个方向急进,不必多说,这一定是南阳的官军了。

    不过袁时中尚有些疑虑,不知此时自己投顺的消息是否已经到了南阳,这股官军究竟欢迎还是阻截。

    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做一些防备。

    内乡本地的官军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小袁营是来归顺朝廷的消息,见流贼渡河而来,也是纷纷登城守战。

    不过小袁营两万多人,本地官军数量只有几百人,士气上也不怎么样,除却那些老弱病残外能操善战者更不足两百,打了没多久就后继无力,被破城而入了。

    相较于闯营,袁时中的小袁营显然更得人心。

    闯营每破一城,几乎都要将当地物资、人口掳掠殆尽,袁时中入城后首要之事,便是告诉所有人,此番他们是来投诚。

    听见流寇是来归顺南阳王朱由桦,且打的也不是闯营旗号,百姓和被俘的官军,这才稍稍安心。

    这天傍晚,袁时中得到新的探报,知道那支向此方向急进的官军是由自己堂弟刘玉尺率领的,便放下心来。

    袁时中打开内乡大门,竖起朝廷大旗,把攻城时俘虏的官军如数放出,然后才将刘玉尺一行人迎入城中县署。

    失散多年的兄弟终于等到了相见这天,两人都很高兴,带着各自的部将勾肩搭背来到内乡县署正厅。

    袁时中早叫人摆好酒宴,又喊来歌舞助兴,同刘玉尺一边吃喝一边商量归顺朝廷的大事。

    酒过三巡,袁时中道:“吾弟此来,是不是受那朱由桦所托?”

    刘玉尺点头道:“嗯,南阳王知道你要来,让我带上五百两赏银,给小袁营的弟兄们买酒吃肉,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带到南阳城,亲自见你一面。”

    闻言,刘玉尺有些受宠若惊,高声道:

    “弟兄们,我早说过,在闯营咱们不受待见,可是到了朝廷这儿就大不一样了,知道闯塌天吗,现在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副总兵了!”

    “以袁爷的实力,当个总兵还不手拿把攥?”朱成矩也笑道。

    “这位,是南阳王爷手下得力干将,如今洛阳的千总将官,雷大虎。”

    顺着刘玉尺的手,袁时中见到一名披挂着千总铠甲的壮汉,便抱拳道:“雷千总,日后你我可就是同僚了,还望能冰释前嫌哪!”

    雷大虎也道:“不必客气,我在做官军前,也就是个种地的,只要为南阳王爷效力,那就是我兄弟。”

    “哈哈,这位兄弟直爽,对脾气!”袁时中大笑,心中很是舒服。

    见这两人这么快就对上了,一旁的张献忠等人纷纷冷笑,张献忠更是冷嘲热讽道:

    “假仁假义,过不了几日李自成就要追来,等那姓李的到了,只怕你们的南阳王被袁时中卖了还在替他数钱呢。”

    看说话的是张献忠,雷大虎等一应南阳营将校全都默不作声,边吃边喝,静观其变。

    “袁爷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南阳?”席间,雷大虎抓起一只鸡腿,啃着说道。

    袁时中哈哈一笑,道:“这个不急,我小袁营初来乍到,自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干净。”

    说着,袁时中的眼皮向张献忠那侧抖了抖,刘玉尺心中明白,面儿上也不多说,只是拍掌叫道:

    “这戏子模样不错,只是不知卖艺卖不卖身?”

    袁时中大笑,“卖身不卖身的,咱们兄弟想要了她,她还敢不给不成?”

    本是转移视线的玩笑话,却没想到袁时中当了真,刘玉尺当即神色一变,似笑非笑的道:

    “哥哥,待到了南阳,可要约束好小袁营的弟兄们,在南阳营的时候,王爷可是军法严明,揉不得一粒沙子。”

    “闹出了什么乱子,做弟弟的也不好办。”

    袁时中没有在意,摆手:“放心放心,我小袁营岂是和闯营一样的做派。你到陕西问问,哪家百姓听说小袁营来了不打开大门相迎?”

    “这样便好。”刘玉尺点点头,继续看戏了。

    ......

    当天深夜,酒席作罢,袁时中将刘玉尺叫来,打算兄弟二人仔细的商量日后去向。

    刘玉尺却有些疑惑。

    “哥哥,若是要投南阳王,那雷大虎还是叫来的好。”

    “咱们兄弟俩叙旧,喊他作甚?”袁时中有些不快。

    刘玉尺道:“雷大虎是南阳营的人,南阳营是王爷的人马,既是要投靠朝廷,避开雷大虎,这能不遭人猜疑吗?”

    “你真铁了心的要投朝廷?”袁时中忽然问。

    刘玉尺笑了几声,道:“哥,我不是投朝廷,我是投南阳王。”

    “这有什么所谓?”袁时中不明白,朱由桦是南阳王,投朱由桦不就是投朝廷吗。

    “若没有南阳王洛阳之恩,你弟弟如今只怕已经葬身城中。”刘玉尺摇头,“何况南阳王绝非是一般宗室,哥哥不必多问,相信我就好。”

    “我信你。”袁时中毫不犹豫的道,“但你真的信那朱由桦吗,此番若不回头,可就要同那闯塌天一样,一条道走到黑了。”

    “南阳王信我,我也信他!”在这方面,刘玉尺同样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脱口而出。

    “那好,哥哥跟着你干了!”袁时中大笑几声。

    ......

    扶沟秀才刘忠文接到宋献策的指派后,别提有多高兴了。

    在他看来,这可是个博取闯王注意的大好机会,若这次成功劝得袁时中再归闯营,也能在闯营中崭露头角。

    动身之前,刘忠文特意去看了一眼被关在营帐中的袁慧梅,让她口述近日来在闯营中的日用、吃食东西,自己书写成信,以证闯王并未亏待。

    除此之外,他又带走了袁慧梅贴身的发簪,做二重保证。

    袁时中知道刘忠文乘船前来,打了个提前量,故意带着南阳千总雷大虎在内乡码头等候。

    但袁时中没有让刘忠文进城,反而将他带到城外一处鸟不拉屎的村落,殷勤款待。

    谈起再归闯营的事,袁时中也口口声声说此番逃离是被张献忠所逼,乃万不得已之举,暗示愿意重归闯王旗下。

    并且他还说,如今李闯王的号令,天下又有哪支义军不敢遵从。

    当日因雷大虎在场,刘忠文话留一线,并未和盘托出,后来乔装入城密会刘玉尺,才将宋献策的书信交出。

    看过信后,刘玉尺的说辞和袁时中大致相同,表示当年待在洛阳就是权宜之计,早有归回义军的想法。

    随后,刘玉尺盛情款待刘忠文,互称同乡。

    “请仁兄回去代禀闯王,就说我大哥十分想念嫂子,此番闯王代为照顾,不胜感激。所以叫刘玉尺敬备菲仪数事,代呈闯王与军师笑纳。”

第八十四章:举步维艰

    送走扶沟刘秀才的当天,袁时中再次派人北上,快马加鞭前往开封谒见河南巡抚高名衡,请求尽快招抚,并派船只到内乡码头帮助小袁营的人马渡过湍水。

    同时,袁时中也向南阳王朱由桦请求粮草和军械支应,和雷大虎的一部分南阳营官兵在内乡县修筑堡垒,准备迎击闯营。

    过了几天,朱由桦的军械、粮草和巡抚高名衡的回复在同一天分上下午到了。

    朱由桦办事的效率让见惯了朝廷文武速度的袁时中很是惊讶,他将粮草、军械分发下去,雷大虎也特意说,这是南阳王爷的赏赐。

    众流贼纷纷感谢,都说这两日受了南阳王爷的银子和粮草,愿死战抵抗闯营。

    在回信中,高名衡并没有放松对小袁营的警惕之心,他答应接受投顺,并且许诺上奏朝廷授袁时中南阳府西南路参将职衔,但却有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就是袁时中必须杀掉前来劝降的那个扶沟秀才李忠文,并且要在回信中大骂李自成,以表小袁营此番是真心投顺朝廷。

    至于派船接运人马的事,高名衡说,俟投顺朝廷后再议。

    对于高名衡的回复,袁时中和朱成矩等人大为失望,但失望之余,见到朱由桦飞速送来的粮草和军械,却也有了些底气。

    起码来说,朝廷这边还是有人站在他们这边的。

    对于仅授参将一职,袁时中有些不满,他毕竟泥腿子出身,只知如今刘国能已是副总兵,自己却要为他节制,却不明白参将一职代表着什么。

    刘玉尺晓以大义,首先告诉高名衡许诺的袁时中这个南阳府西南路参将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旦袁时中成了参将,整个南阳府西南路的兵马、军械和操备诸事都要归他统辖。

    南阳是个大府,领二州十一县,西南路更是抵抗陕西、湖广贼寇的要冲之初,南阳卫更于西南路紧要之地置百户、千户所三十余处,各设官兵屯驻。

    这些都归西南路参将,也就是将来的自己统辖。

    袁时中若有所思,既有兴奋又有踌躇,刘玉尺又说闯塌天刘国能投顺时朝廷仅授守备一职,多年来凭借剿匪战功才晋升副总兵。

    袁时中这才大笑起来,道朝廷还算给了他几分薄面。

    朱成矩对授何职衔不以为然,“袁爷不必过于忧烦职衔,只要过了湍水,我们小袁营还不是在南阳为所欲为?巡抚又不能那咱们怎么样!”

    听到这话,刘玉尺面色未动,心中却有了杀意。

    看起来,现在小袁营的有些人,还是打着一时投顺,不听调令伺机窜入腹地的想法,这种人应该尽快根除,放进去,只能给王爷造成无端困扰。

    袁时中也听出朱成矩话中之意,他已和刘玉尺商量妥当,此番是实实在在的投顺。

    既是如此,就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眼下最为紧要之事,便是如何拿到那扶沟刘秀才的人头,然后找个会写字的读书人大骂李自成一通。

    对朱成矩的话,袁时中一笑置之,也有些担忧。

    商量来商量去,小袁营众人觉得唯一可行之策就是再给闯营回信,表示自己愿归闯王旗下,骗来刘忠文后当众杀之,取其首,以证投顺真心。

    给刘忠文的回信去了几日,果然李自成对袁时中的回复很满意,将刘忠文和袁时中的妻子袁慧梅一同派来商量最后的归闯日期。

    把袁慧梅放了回来,这是袁时中和刘玉尺都没有想到的。

    本来离散夫妻相见,该当是郎情妾意的时候,但袁时中却没有这个心思,当晚他独自来到刘玉尺房内,商议计策。

    本来打算直接杀了刘忠文,然后写一封信就算完事,现在袁慧梅来了,一切都没了定数。

    袁时中对自己这个婆娘很了解,她从前本不姓袁,嫁给自己后改姓袁,一般只唤她做慧梅。

    袁慧梅毕竟是女流之辈,见李自成势大,朝廷文武离心离德,笃定跟着朝廷没有活路,夫妻相见,三句话不出头,就是规劝袁时中再投李自成。

    袁时中知道,她这次回来,定是来劝自己的,所以根本不愿意在房中多待。

    李自成这一手做的很绝,让袁时中猝不及防,算盘全都被打乱,听完这些事,刘玉尺想了想,说道:

    “我看同闯营的这一战已经无法避免,所以这个刘忠文不能轻易杀了,要让嫂子写封信回给李自成,做缓兵之计。”

    “然后怎么做?”袁时中有些烦躁。

    “我明日就动身回南阳,劝王爷出兵相助小袁营抵抗闯王,毕竟内乡失陷,下一个就到了南阳,相信王爷会明白。”刘玉尺道。

    袁时中无计可施,只好点头,这时刘玉尺又道:“那朱成矩昔年是同哥哥一块儿起事的吧?”

    袁时中再次点头,道:“你不必多说,我知道这人是颗毒瘤,但小袁营中他亲信不少,眼下还动不得。”

    “哥哥知道就好,去南阳之前,张黄虎、朱成矩,都要处理干净,不然也不能为南阳王爷所信!”

    刘玉尺言罢,一杯老酒直闷入肚。

    小袁营目前处境的确很艰难,一方面朝廷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另一方面,李自成如今虽然已经分兵,但毕竟还没动身。

    这边要等着李自成率领主力去和孙传庭、杨嗣昌开战,才有机会打败闯营的分兵。

    如果尽早暴露彻底决裂之心,只怕李自成会大怒,亲自率大军来报复,几十万大军直接下来,就算小袁营再加上了南阳营,那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刘玉尺的缓兵之计,的确是目前可行的最好方法。

    只是慧梅那边......

    看出袁时中的担忧,刘玉尺道:“嫂子也不见得会不写这封信,我打探到了,她身边有个从闯营来,叫邵时信的,此人文墨不深,但很有小心思。”

    袁时中道:“那我们把这个邵时信叫来一起商量,岂不更好?”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实际用意万不能叫他知道。”

    “那是自然。”

    刘玉尺点头,随后走出房间。

    过了片刻,邵时信来到,袁时中先笑着道:“时信哥,你猜我叫你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邵时信就是受李自成所托,到这儿看着袁慧梅,实在不行就拿她来威胁袁时中,摸清小袁营的真实想法,给李自成一个哪头先哪头后的真实情况。

    刚才同刘玉尺一道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袁时中找他大概与此事有关,进屋时颇有些提心吊胆。

    此时听袁时中喊他‘时信哥’,也有了三分底气,问道:“有什么事,还请袁爷直说吧。”

    袁时中又道:“前几天,宋军师差人来给我下书,劝我回去,我也说了要回去,这事儿你可听说了么?”

    邵时信一愣,旋即拍着大腿道:“啊呀!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件事?袁爷,军师能写信招你,这定是出自闯王的一番好意!”

    “当然是闯王的好意。”袁时中笑了几声,自然明白这邵时信是在装傻。

    他就是闯营的,八成还是李自成派来的,会不知道?

第八十五章:老戏骨飙戏

    “照军师信中所言,我袁时中纵有天大的过错,也可以既往不咎,闯王对我如此大的恩德,都是爹生娘养的,做人咋会没有良心?”

    说着,袁时中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时信哥,这事儿却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不少将士对此心生疑虑,担忧回去后闯王翻旧账砍了他们。”

    “我袁时中不会有事,但底下这帮过命的兄弟呢,闯王总该给个说法吧?”

    邵时信听出些许端倪,但没有确定,道:“我知道,小袁营的弟兄们都怕回去之后性命难保,你能有这个顾虑,我心里也很明白。”

    听到这话,袁时中一副松口气的样子,“强扭的瓜不甜,像这样的大事儿,可不能操之过急。”

    “方才我同玉尺商量了一个多时辰,决定待在内乡县说服部众,告诉大家伙闯王的恩德,最迟下月,就能率领全营人马重回闯王旗下!”

    邵时信是个会动小心眼的人,方才还只是有些想法,袁时中这话一说完,马上就听出这是他的拖延说辞。

    不过为了活命,也不能戳破,邵时信只是笑道:

    “袁爷能这么想,想必闯王也会很高兴,在下跟随闯王虽时日尚浅,但却也知道他的确是宽宏大量。”

    “只要袁营的兄弟们肯悔过自信,他也绝不会放在心上。”说着,邵时信眼珠一转,又道:

    “倒是袁爷你,既有这一番好意,何不立即去见闯王请罪?”

    “正如我方才所说,袁爷到了闯营明说之后,闯王定会待如已往,袁营义士见此,也自然疑虑顿消。”

    闻言,袁时中面色一滞,已经猜到这邵时信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正在他不知如何回话之时,刘玉尺哈哈一笑,道:

    “时信哥,你是个好人,就是看事情太简单了。”

    “眼下袁爷这边儿,包括我和下边小袁营的弟兄们,都只是一个问题,不是怕闯王,而是怕闯王身边的人。”

    “就拿刘总哨来说,他脾气火爆各义军谁不知道,要是他打定主意翻旧账,闯王也不是就说一定能拦得住。”

    “我们这样去了,闯王赦免了我等罪过,但余的文武不肯宽容,到了那时,岂不是后悔莫及?”

    “我看,无论时信哥你去,还是袁爷负荆请罪,都不是眼下的办法。”

    邵时信想了想,觉得有理,反正自己也是不想回去当这个导火索,刘宗敏那边的确难办,犯起冲来,谁也拦不住。

    “既然如此,不妨请刘贤弟走一趟闯营,表白我们袁爷的一番诚意,你是袁爷亲近之人,该是最好的选择。”

    刘玉尺一愣,旋即打发道:“我怎么有那个资格?”

    “我虽是袁爷的亲属,但已许久未归小袁营,在官军中待了些许时日,便是袁营内也有人不满,到了闯营,只怕是人微言轻啊...”

    正待邵时信想着如何再去推脱之时,半晌没吭声的袁时中忽然道:“邵时信,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喊你来,就是知你不想回闯营,去趟这趟浑水。”

    “这趟浑水我们一样不想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都不出面,请我夫人给闯王写封书子,规劝他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

    “闯王在闯营安抚各头领,我留在袁营安抚部众,顺便,将那些打定主意要投顺官军的人都清理干净,你说呢?”

    邵时信也是笑了,道:“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明说最好,我的确不想回去,倘若夫人写信,一定有效。”

    袁时中点头,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那就请你去把我和玉尺的意思告诉我夫人,如何?”

    邵时信沉默片刻,却道:“她是袁爷的夫人,我不过是应闯王之命,侍奉衣食起居,如何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再者说了,袁爷如何确定,我说的话,夫人就见得一定会听。”

    你是李洪基的人,袁慧梅认定小袁营离开闯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苦劝我大哥回去,你说的话在她那儿就代表了李洪基的意思,怎么可能不听。

    刘玉尺心中冷笑,说道:“既然喊你来,我大哥方才自然是求过,她就是不听,又能怎么办?”

    邵时信不无意外,笑着道:“袁爷离开顺应天道的闯营,去归顺那离心离德的朝廷,她怎么会信。”

    “不过袁爷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诚心诚意的求她,你们是夫妻,夫人也会答应的。”

    袁时中有些无语,这个邵时信,实在是有些胆小,闯营不敢回,就连叫他去劝夫人写信,他也不敢。

    想到这里,袁时中也没再对他做什么期待,道:

    “那我自己去和夫人说,不过你要先回去告诉她一声,透些口风,为我美言几句,就说这也是宋军师的意思。”

    刘玉尺见他有犹豫,便道:“透露一下有好处,玉成其事,你也不想我们袁营和闯王兵戎相见吧,一打起来,可就不一定能顾得上你了。”

    “这事儿完事以后,你回闯营交差,我们各走各的,再也不会劳烦你。”

    邵时信也明白,在这必须要做些事情,不然袁时中见不到自己的用处,没了用处,自然也就没必要再留着。

    “那当然,不过我只能劝她写这封书子,其余的事儿,可就不归我管了。”

    刘玉尺点头,道:“那你先去吧,我哥随后就到。”

    见邵时信离开,袁时中换了一副冷脸,“这个邵时信,若不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早把他一刀砍了喂狗!”

    刘玉尺也冷笑,“这等人,日后留着到王爷那儿也没用处,不过眼下还杀不得,得供着,我觉得杀朱成矩还用的着他。”

    闻言,袁时中有些犹豫。

    “在滑县起事时,朱成矩就同我一道,营内地位不下于我,亲信众多,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刘玉尺哈哈一笑,“这非是什么难事儿,需借闯王之手,邵时信就是那把刀,只要哥哥下定心思跟随南阳王爷,朱成矩就交给我来办!”

    袁时中无奈,“你放手去做吧,到这个地步了,若招抚后不受节制,只怕南阳王爷也不会容我。”

    刘玉尺哈哈大笑,心中甚是宽慰,道:“哥哥能这样想,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相信我的眼光,只要咱们踏踏实实的跟着南阳王爷,日后封侯拜将,都不是难事儿。”

    “他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袁时中仍有些不信。

    刘玉尺却毫不犹豫,“平庸之辈,怎么能叫我刘玉尺死心塌地的跟随?”

第八十六章:作鸟兽散

    自嫁给袁时中后,袁慧梅逐渐学会了与人勾心斗角。

    尤其是自己丈夫袁时中叛变闯王,投顺官军以后,袁慧梅更是日夜操心,在她看来,闯王李自成的力量,是小袁营甚至官军都无法抵挡的。

    叛离闯营,只有死路一条,为了让自己和腹中胎儿活下去,袁慧梅开始动起了小算盘,就连对自己的丈夫,都不肯吐露真言。

    除此之外,袁慧梅也做起了人设。

    何为人设,就是让袁时中和刘玉尺放心。

    刚回小袁营的时候,她开始讲究吃喝玩乐,向袁时中索要从一个大户人家那儿掳来的千金小姐当丫鬟。

    这还没完,袁慧梅开始和那个大户小姐到市集中买各种名贵首饰,刚过几日,又向刘玉尺要了一台戏班子,专为她演出。

    对袁慧梅的要求,袁时中有求必应。

    这天,袁时中正打算找她说事,还没走进门,就听见戏班子演唱的声音,走进去一瞧,看见袁慧梅正一面吃饭,一面听歌妓弹唱。

    对袁慧梅的这些变化,袁时中和刘玉尺都很满意,毕竟只有一个人开始享受的时候,才最好控制。

    自从袁慧梅有了变化后,袁时中也开始对她驱寒温暖,变得温柔体贴,他走进来坐在椅子上刚拿起碗筷,却听袁慧梅道:

    “我已有了身孕,你营中事务繁杂,有她们照顾就行了,在这吃过饭后,你还是回去商议大事吧。”

    袁时中一愣,还以为是在为他担忧,遂嬉皮笑脸着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又生的这么美,叫我怎么舍得你。”

    “不说了,今夜我就留宿在这儿。”

    袁慧梅为他夹了一口菜,道:“我们自会白头偕老的,只是我有身孕之时闯王未曾亏待,如今你却背离闯王,我心中老觉得对不住他...”

    袁时中听了这话,也明白袁慧梅思想上没有任何改变,仍是想让他回归闯营、

    其实在袁时中来找袁慧梅之前,邵时信就已经把那日谈话的内容,一字一句都告诉了袁慧梅。

    他还添油加醋的说,袁时中和刘玉尺正密谋要杀朱成矩,当然这只是邵时信的猜测,可袁慧梅不知道,她为自己丈夫的绝情感到痛心。

    为了投降朝廷,竟连当年一起举事的朱成矩都要杀掉。

    现在的袁慧梅,也知道袁时中铁了心想要去投朱由桦,刘玉尺名为兄弟相聚,实则却是南阳王府的说客。

    他们二人想拉拢邵时信,连朱成矩都要杀,这也不能不让她对袁时中生出戒心。

    袁慧梅忽然问道:“最近内乡县的风声很紧,你日夜不断的向城头运送砖块,还把那些俘虏的官军都放了出来,是要顽抗吗?”

    每次听见这话,袁时中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本打算来驱寒温暖的他闷头吃了口菜,没有再吭声。

    察觉到这位袁营头领的情绪不对,正演唱的歌妓都有些紧张,哆哆嗦嗦的唱错了不少音调。

    只见袁慧梅自言自语的道:“果然闯王要派大军来了!惹怒了闯王,你要如何抵挡?”

    袁时中皱了皱眉头,“同样是起事的义军,他李洪基就这么让你害怕?”

    “就算朝廷不管我,南阳王不要我,我也给自己留了退路,夫妻一场,你连我的性子还不明白?”

    “那李洪基不会在河南久留,他屁股后边还跟着孙传庭和杨嗣昌的大军!”

    “若是真的走投无路,我大不了离开河南一直往东就是,只要到山东去,就什么风险也没有了,那里没有什么大股的官军。”

    袁慧梅突然热泪盈眶,一面责备,一面说道:“闯王将来是要坐天下的人,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等闯王当了皇帝,难道我和腹中的孩子都要跟着你过一辈子朝不保夕的生活?”

    “你不愿意,难道我就愿意过这样的日子?”终于,袁时中动了火气,走到她面前,握着刀柄,怒声道:

    “你这个娘们!我为了全营将士和这个家到处奔波,每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我袁时中在朝廷和闯王之间夹着,一天天这么过来,你觉得我容易吗?”

    “你倒好,不想着如何做一个贤内助也就罢了,却一直在这扰乱军心,打我的退堂鼓!”

    袁慧梅本也是女贼出身,本能地忽然跳起,不甘示弱将早摆在桌角的宝剑抽出,怒目相向。

    眼看着这对夫妻就要为投顺朝廷和归顺李自成之间互相厮杀,但刚刚跳起的袁慧梅却忽然掩面痛哭,将剑插了回去,重新坐下。

    “袁时中,你是我丈夫,尽管你狼心狗肺,猪狗不如,非要去走绝路,但宁肯叫你杀我,我也不能动手杀你!”

    袁时中愣在当场,一时的火气消散大半,叹息一声,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我不杀你,但这夫妻一场,到此也算作罢!”

    ......

    袁时中和袁慧梅这对多年夫妻,因投降李自成或朱由桦这件事而生出隔阂,由开始的勾心斗角,彻底走到了终点。

    抛妻弃子的袁时中再也没了什么顾虑,出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杀了闯营来的奸细邵时信。

    然后他亲自登城,更加紧向四周城墙运送砖石檑木,并且让朱成矩带着小袁营的两千多老营驻扎到内乡县周围五十里以内。

    名为让朱成矩尽快收集周围粮草,以备灾荒之需。

    实际上,袁时中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有扔了两千老营,才能把朱成矩连哄带骗的弄出去。

    弄出去之后,杀朱成矩的就不是他袁时中,而是李自成。

    再说听闻哥嫂断情而连夜赶回南阳的刘玉尺,此时正在南阳王府的大堂焦急地等待着。

    李自成报复的大军即将来袭,只有这位王爷出兵,才能救小袁营于水火之中。

    “听说本王的刘老弟回来了,在哪儿?”不一会儿,朱由桦带着爽朗的大笑来到正堂。

    眼下的刘玉尺可并没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思,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开门见山的道:

    “王爷,小人已经劝服哥哥来投,他杀了邵时信,若王爷不出兵相救,只怕他活不到十日!”

    “小人恳请王爷出兵,我兄弟二人日后必鞍前马后,报效王爷大恩!”

    “若小袁营日后不听调遣,我刘玉尺会亲手砍了他!”

    朱由桦正色问道:“那邵时信的脑袋呢,可是带来了?”

    “带来了,已封验好,王爷请看!”刘玉尺将手一挥,立即有几名王府侍卫将一个盒子捧了上来。

    朱由桦看过后微微一笑,道:“既然小袁营是真心投顺,本王一定帮这个忙,至于河南巡抚高名衡和河南总兵陈永福那边,相信这个首级和本王的一封信,也会让他们迅速做出决断。”

    刘玉尺当然知道朱由桦在河南的地位,大喜过望,叩拜道:“小人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不知南阳营何日出兵?”

    朱由桦也知道对付李自成必须慎重行事,这丫洛阳之战居然后这么快就满血复活了。

    他李自成可以输上一千次一万次,然后再重来,但自己可输不起一次,一次输,就是满盘皆输。

    朱由桦想了想,说道:

    “你拿着本王的手令到卧龙岗去找黄虎,让他即刻出兵,先到镇平,见机行事,为慎重行事,本王还会给猛总兵和贺总兵写信,叫他们赶来助战。”

    “待时机成熟,本王会亲去镇平,亲自指挥抵抗闯贼。”

    刘玉尺顿首再拜,“多谢王爷!”

第八十七章:两地开花

    朱由桦的信很快就被人快马加鞭送到开封,但巡抚高名衡和总兵王绍禹却并不能抽出手派兵来援助南阳。

    无它,因为罗汝才带着革左五营马上就到开封了,他们此时正自顾不暇。

    朱由桦在去年击溃李自成后,有一件事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他虽然使李自成陷入困境,却因此成就了罗汝才。

    自朱仙镇大败后,总督候恂滞留黄河北岸,左良玉龟缩武昌,山东总兵刘泽清甚至躲到了蓬莱。

    没有任何一支有名望的官军阻拦,罗汝才及革左五营在河南以东如入无人之境,就和历史上三围开封的李自成一样。

    很快,他们改变了战略,准备仿效张献忠破襄阳那样,干一件大事,这个所谓的大事,自然就是河南的中心开封城。

    开封作为河南的省会大镇,布政三司总署、省都察院总署、开封府署、总兵元帅府、巡抚抚台府,几乎全部的大小衙门都设在这里。

    除此之外,周王藩并设于此,大大小小的皇亲国戚和皇族宗室,数不胜数。

    拿下了开封,会让大明朝廷在河南形同虚设的统治彻底崩溃,周王一藩的陷落,更会提供无数的金银财宝和物资,这正是那些所谓的“义军”们缺的。

    朱仙镇官军战败的消息,很早就传到了开封,但开封城如今已是河南最大的城镇,总兵、巡抚都在此地。

    官军号称设防重兵屯卫开封,最近也不断有周围的卫所军进驻城内,如果开封还待不住,百姓们实在不知该逃到哪里。

    在开封城内,靠近南土街边,有一条东西胡同,胡同内有一个坐北朝南的小小两进院落。

    这是开封城内再普通不过的一户民居,由于战乱,城内也不太平,所以破旧的院门基本常年都要关着。

    这时在院子西头,有位少妇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向屋子走来,她分明听见了门外不断跑过的官军脚步声,脸上带着深深的惊惧。

    屋内传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叹息声,男人走出屋子,就这样蹲在外面,小女孩也挣脱女人的手,撒欢跑到男人怀里。

    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忧郁,外头实在太乱,平日砍柴为生的家里,粮食只够吃用最后几日了。

    再过几日,就要铤而走险出门去给一家找饭吃,不然这一大家子又该怎么活下去。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女孩发生询问。

    “孩儿他爹,昨日出去的人有不少已经回来了,说是在阎李寨那边,又有了流寇的骑兵,不许再砍柴运粮。”

    “大家都不敢出门了,外面谣言也很多,该怎么是好啊!”女人走过来坐在一边,害怕的像个孩子。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没等他说话,又从屋内走出一个老年男人,老人咳几声,道:

    “这样的世道,怎么活下去!前几日都没有听见枪炮声,还以为流寇已经退走,官军打胜了,没想到竟是官军打败了…”

    “你一直想着砍柴换饭吃,天塌了都不管,这种时候,也该出去打听打听才是!”

    男人一听,眉头皱了起来,“爹,你放心,像开封这样的大城,又有周王殿下封在这里,朝廷不能不救。”

    “纵然朱仙镇官军一时受挫,朝廷也会另外派兵来救的。”

    “何况,在南阳不是还有一位击退闯贼的王爷在呢吗,朝廷不来,他也会来的…”

    老爷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挣扎着走出来,颤颤巍巍道:“你还不知道?”

    “昨天早晨传进的消息,说是南阳那边也闹了贼,袁营要投那位南阳王爷,却引得闯贼报复,只怕南阳王爷也是自身难保!”

    “这可怎么办是好啊…这世道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乱了…”女人掩面哭了起来,原本活泼的小女孩也有些担忧起来。

    “唉!这只能怪咱们的命不好,砍柴砍得好好的,还想着等女儿长大给寻个好去处嫁了,现在,希望官军能抵挡住流寇吧!”

    男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这样安慰一家人。

    “轰隆隆…”

    一家人正愁眉苦脸,门外却忽然又不断传进来兵丁过门而走的脚步声,想来,这又是不知哪处的官军调动开了。

    ......

    晚上二更时分,开封府理刑厅二堂后边的签押房内,巡抚高名衡正同开封府推官黄澎密探招抚小袁营的事。

    “抚台大人,招抚袁时中的事儿,您真的决定了么?”

    闻言,高名衡也顾虑起来。

    其实他的话中之意他也能听得懂,主招的那批官员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大家心里都知道。

    自张献忠和李闯复起后,再也没有什么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招抚二字了,皇帝派内阁大学士杨嗣昌做督师,就是要改抚为剿。

    但此时此刻,流寇兵临在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袁时中这个人他不是很了解,但这个邵时信他却听说过。

    此人是李自成的座上宾,到袁营中去,就是意图再招袁时中,后者砍了邵时信的脑袋给自己送来,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回到闯贼那里了。

    “本抚主意已定!”高名衡咬牙道。

    “嗯既然如此,抚台要尽早向皇上上疏,将袁时中的官身发下去,若晚了,南阳王爷那边可能不是很好办。”黄澎道。

    “何况最近阎李寨那边已有哨骑发现流贼踪迹,估摸到城下也没有几日,现在不送,晚几日可就送不出去了。”

    “城内可有什么怨言?”忽然,高名衡问道。

    “城中现在还算稳定,我打算找齐同僚去一趟周王府,没有殿下助资,开封实在难守。”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和我说?”高名衡有些责备,想想道:“你把本抚当成什么人了,和那些尸位素餐的巡抚一样?”

    “这样,明日一早由本抚牵头,去周王府找殿下助资守城。”

    黄澎看了他一眼,道:“抚台能亲去,这样最好。”

    周王朱恭枵正在府内品茶,忽然门前来报,说是河南巡抚高名衡带着推官黄澎等一行人来到王府。

    朱恭枵其实早听见风声,官军新败,城内人心惶惶,再过几日就算高名衡不来王府找他,他也会亲自出去捐资。

    在这位亲王看来,作为大明的皇族宗亲,在这种国难当头的时候都不出力,其他人又有谁会出力?

    说到底,这是他们朱家天下。

    那些银钱,若是让流贼入了城,还不是到了他人口袋里,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等高名衡说完,朱恭枵便充满豪气地道:“开封是太祖爷赐给本藩的封地,岂容这些流寇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抚台不必多说,明日起,本王将手持宝剑,亲自登城督战,为助战守城,就算掏空了王府,也在所不惜!”

    他这话说完,包括高名衡在内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有了底气,这样的王爷,才是我大明太祖爷的后裔!

第八十八章:皇族特权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少,朱由桦在南阳小日子却依然逍遥。

    由于朱由桦搞出来的特殊服务不同于以往文人骚客到青楼,所以出现了个新名词,叫做洗脚。

    浴德泉,就是南阳王府金字招牌下南阳城最大的洗脚城。

    除了浴德泉,这样打着澡身名义却背地经营着特殊服务的洗脚城,在南阳还有八家,都是经过重新装修才公之于众。

    朱由桦的洗脚城,在普通百姓澡身上,比原本的价钱还要更低,但是到了那“特殊服务”的时候,却又要分成三六九等。

    不同价钱叫出来的女人也不一样,最顶级的尝试一次,那就是个天文数字。

    有些人说澡身太便宜,“特殊服务”太贵了,朱由桦却从不放在心上。

    现在百姓哪里有钱澡身,给百姓澡身收的那点钱,根本上就不是为了获利,那是为了区分于免费!

    至于特殊服务,连衣食都成问题的普通百姓更不会去搞这个东西,专门为大户子弟们开设的东西,自然越高越好。

    你叫价越高,他们就越觉得这是高档服务,大户子弟们都有些攀比风气,你王家去得起,我李家为什么就不行?

    从一个大户子弟身上赚一次的钱,就连一百名百姓每日每夜的澡身一个月都比不上,这才是大头。

    赚百姓的钱算不得有多本事,让大户心甘情愿的掏钱给你,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来,这才叫本事!

    很不幸,对大户们来说,朱由桦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

    所以背地里大户们都给朱由桦起了个外号,叫做洗脚王爷,因为这丫垄断了整个南阳的澡身业务,洗脚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老百姓一个月甚至半年不澡身也没问题,可是他们不行,他们是有身份的人,每隔几日就要澡身一次。

    隔三差五来了兴致,叫上个特殊服务,捏个脚,再陪唱陪吃陪睡配舞,反正你能想得到的服务,南阳王府的洗脚城全有。

    总之一句话,该骂骂,该去去!

    两个多月的时间,洗脚城的获利就很是惊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自然都是大户们提供。

    主动给和被动给,其实都是一样,朱由桦盯上的是如今大明最富有的群体,大户和勋戚子弟们。

    这个收入,让朱由桦有了继续下去的底气。

    因为福王府给的本金虽然多,但总有用完的时候,总不能坐吃山空。

    但洗脚城收入虽然多,但朱由桦还要将南阳经营成自己的地方,日后还要扩充军备,有了刀把子,说话才有劲儿!

    这样看来,这个收入长远来看,远远不够…

    这段时间,鸟铳的研制也已经有了些起色,就火绳鸟铳来说,南阳王府已经能做到不依靠卫所,完全实现自给自足。

    唯一的问题,就是相较此时的西方,火绳鸟铳还是过于落后,缺少能升级火器装备的大拿。

    南阳营的官兵们,在出发前往镇平之前,就已经人手一把鸟铳,军械装备的充足,让他们人人都底气十足。

    此时的南阳城外,到处都是王府名下的王庄。

    这些王庄住着南阳营和劳工营的亲眷和朱由桦收留来的流民、百姓,他们每天做的,都是开荒、耕种。

    流民和百姓们很多是一穷二白的,朱由桦也有应对措施,那就是借!

    百姓们缺啥,咱南阳王府就借啥,种籽、耕具,田地,甚至是耕牛,都可以借出去。

    并且为了让百姓们尽快做到自给自足且留有余粮,朱由桦还另外规定,王庄的所有土地,三年免赋、税!

    这一条出去,可是让百姓们激动坏了。

    三年减免税赋,这就是说,三年之内田里的所有守城,都是自己家里的进账。

    这三年过去,手里头的东西,足够自己和家人重新开始新生活了,这是天大的仁政,朝廷都不会有的仁政!

    对于这些,官署不是不知道,可朱由桦的王庄实际上皇子们的皇庄一样,所有收入都是归南阳王府,也就是长史司核定后归为藩王私人财产。

    而长史司早就和南阳王府绑在一起,费登正明白一个叫做唇亡齿寒的道理,已经成了朱由桦的大管家。

    这也就是说,朱由桦无论在王庄怎么折腾,那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进去的就算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犯,也得等跑出来你官府才能再抓。

    王庄境内,就是南阳王朱由桦一个人说了算!

    这是太祖和成祖爷留下来的祖制,当今崇祯皇帝都不会去改动,更何况是地方官府。

    就是这么霸道,皇族们一旦要是强势起来,根本不给你地方官员们理论的空间。

    借来的,总归还是要还的!

    三年之内,是南阳王府在亏损,可是等三年之后,第一批百姓真正达到自给自足以后呢,他们就要开始还债了!

    年复一年,都要给朱由桦还债,一代接着一代,都将被死死的绑在王庄土地之内,寸步难行!

    这就像后世马云童鞋的那个花呗,每月都有一大票的人在欠钱、还钱中轮回,而他,坐着来钱。

    这还是短期规划,至于许多年之后呢?这谁知道!

    朱由桦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日后的事情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总归是要拿出个解决的法子。

    每处王庄就像一个独立的小系统,除却在内讨生活的大批百姓们,也有归属南阳王府的庄丁们,负责王庄的护卫安全。

    这些庄丁大部分都驻扎在王庄境内的小营地中,营地的空地还有草人、靶场等简单的操练器械。

    庄丁,就是王庄里的派出所,每天都要处理百姓们之间的各种大事小情和口角纠纷。

    铁匠们不必说,自然都是住在南阳城内的劳工营地中。

    劳工营地是辅国将军府翻修过来,占地很大,住人的区域只占了很小一部分,更多的地方都伴随着敲打声。

    除了打铁炼铁制作军械装备的地方,劳工营地内还另腾出一大片空地,专门试验那些新制造好的鸟铳和武器。

    就在南阳内外日复一日忙碌的时候,闯营那边也已经接到袁时中杀掉邵时信的消息。

    李自成怒不可遏,但由于孙传庭已经奉崇祯皇帝的圣旨出关,闯营同官军在陕西的战斗已经不可避免,也就只能让留守的田见秀自己去了。

    其实早在商议分兵时,宋献策等人就对这种情况有所考虑,李自成临行前给田见秀留下了四万大军,多出小袁营足足一倍。

    照他们来看,这样的数量,拿下一个小袁营,还不是绰绰有余。

    田见秀接到李自成东下的命令,带着四万人马,浩浩荡荡在蓝田乘船沿河而下。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到内乡城下,却是在距内乡六里外的西峡口停了下来。

    在西峡口登岸后,田见秀偃旗息鼓,打算来一个出其不意,直接拿下袁时中,挽回自己在闯营的地位。

第八十九章:不小心碰见了

    一方面,李自成下令闯营向西安开拔,打算和杨嗣昌、孙传庭的官军决战。

    另一方面,他也派一支四万的人马由田见秀率领,向东经灞水而下,直抵内乡,将背叛他的袁时中彻底剿灭。

    田见秀的作用,就是威胁到南阳的唐藩。

    虽说在李自成这儿还是朱由桦的南阳藩是大敌,但是在朝廷那儿,显然是唐王朱聿更重要一些。

    田见秀带着几万人到内乡灭了袁时中,南阳府门户洞开,朝廷必定又惊又惧,因此而向孙传庭施压也正是他李自成乐于看到的。

    不过田见秀并没有直接到内乡码头登岸,他留了个心眼,提前在西峡口登岸,率队直奔内乡县的后方而去。

    为了挽回自己在闯营的地位,他只有彻底歼灭袁时中一条路可走,不然回去还不知要被刘宗敏损成什么样儿!

    对田见秀来说,这是尤为重要的一仗,所以他率队偃旗息鼓的绕后,就是为了提前封堵住袁时中的退路。

    至于袁时中,这仗更是殊死一搏。

    打赢了,自此就跟着朝廷吃香喝辣,有了正经官身,也不再是贼寇,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说不定日后还能做个镇守一方的总兵。

    但要是打输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起事多年,就这样的结果,袁时中不甘心。

    田见秀自西峡口登岸以后,直向东去,本打算征集些粮草,但等岸后他才发现,西峡口以东直到镇平,都是些不毛之地。

    一水的平原,村庄和豪强结寨倒是不少,可就这些人的东西,根本不够四万大军吃用的。

    田见秀也很是无奈,怎么闯王就不知道提前准备些粮草呢,打到哪儿都是要弟兄们就地征集。

    现在可好,遇到了这等不毛之地,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田见秀想的很美好,可是他没有事先到处去体察地势的习惯,也没有去询问当地人这里的状况,到了这里才发现已经进退两难。

    “前面就是李家寨了,人家不少,足有四五十户,要是都抢遍了,也能有些粮食。”一名老营说道。

    此时的田见秀,早就不再是打洛阳前的那个他了,随刘玉尺自洛阳到闯营那几日的逃亡路程,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地方上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百姓本就艰难度日,自己还纵兵劫掠,那还是什么义军!

    田见秀道:“村庄不能抢,咱们是义军这种事儿不能干,看看有没有什么豪强的寨子,强行打下来,那里边油水更足。”

    “豪强的寨子东西是不少,但他们都是结了墙,建在那种山间水边,一个一个打下来要损伤不小。”

    “就这么办吧,老百姓已经够苦了,给他们留点儿活路,咱们可不和刘宗敏那种人一样!”

    言语之中,田见秀流露出对刘宗敏浓浓的嫉恨。

    既然他已经决定,老营头领也没什么好说的,点头离开,由于老营的约束,很多人尽管不满,也还是不敢说什么有的没的。

    一路向东,遇见的村庄田见秀一个都没动,倒是豪强的寨子,只要稍微好打的,就会被闯营狠狠清洗干净。

    这样打下了七八个,过了几日光景,这才让田见秀支撑到镇平附近,按他想的,这儿好歹是个县境,抢足了东西再转头回内乡好些。

    不然将士们都没有吃的东西,拿什么和小袁营打仗。

    不过刚到这里,就发现有不少人马经过的脚印,很快营内就散出一个未经证实的消息:小袁营从内乡逃到了镇平。

    田见秀起初吃了一惊,随即又觉得这传言太不靠谱。

    “小袁营两万人马,突然全营逃到这么远,咱们会没听见一点儿风声?”

    老营头领沉吟片刻,道:“原来我们大伙私底下都说,打洛阳那仗,闯王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高夫人跟了朱由桦,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田见秀呵呵一笑,道:“论起心眼,我可不比他李自成少,三个婆娘都叫他丢了个精光。”

    经过商议,田见秀决定明日拂晓发动对镇平城的突袭,入城后只抢掠大户,抢了就走,然后直奔内乡县灭了袁时中给自己正名。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日晚上田见秀在熟睡的时候,就被老营头领匆匆叫醒,说是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田见秀起来一听,差点没吓出魂儿来。

    在镇平城外,涅水河畔,竟驻扎着一支数目不小的官军,至少有三五千人,这支官军打着大明朱字旗号,衣甲军械甚是精良。

    “这支官军年枪几乎人手一杆,还背着长枪,挎着钢刀,人人一副布面甲,小人跟着闯王转战南北,就没见过装备如此齐全的官军,这只怕是北京的禁军来了。”

    “北京还有禁军?”听老营头领说完,田见秀不由得又惊异又不敢相信,“上次傅宗龙南下出关,崇祯只给了他三千京营兵,这次怎么又来了三千?”

    本来是想先拿下镇平再折回内乡,现在镇平忽然出现了不明数量且装备精良的官兵,田见秀有些不知所措。

    当夜,官军营地中也传出击鼓声,不断有些穿着较高级衣甲的官军出入中央大帐,显然是也发现了不请自来的流贼。

    在此处立营操训的,正是朱由桦私自成立的南阳营官兵,朱由桦也是前几日才将南阳内事务安排妥当,来到镇平主持军务。

    不论田见秀还是朱由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敌人,朱由桦不是第一次指挥作战了,上次洛阳之战的阵仗比这大多了。

    但那次是决死抵抗,不成功便成仁,可这回是主动带兵出来野战,操训了快两年,倾注无数心血和资金的南阳营究竟能不能一战。

    说真的,朱由桦没什么自信。

    “对面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探听到了吗?”朱由桦看向下面的两名千总和三十个百总将官。

    众人互相看了看,黄虎站出来道:“启禀王爷,据探马回报,流贼是打着闯营田字旗号,只能是田见秀带队。”

    “田见秀,他来镇平做什么?”朱由桦有些想不通,现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已经和袁时中打起来了吗。

    “这个…末将不知!”黄虎也不知道个所以然。

    实际上,压根就没人想到会有流寇绕到这里来,和朱由桦一样,第一次率兵出来野战的将官们偶然遇见大批贼寇来袭,都有些紧张。

第九十章:镇平之战(上)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这可是作战,还以为是缩在洛阳等死吗?”朱由桦毫无征兆地怒了。

    面对这位王爷的怒火,第一次率兵上阵的众人大都有些紧张,曾在洛阳当守备的黄虎见识过一些阵仗,便出来说道:

    “王爷,大家平日都只是操训,这野战与操训不同,有所失察也不是什么大错,这田见秀,我看可以不战而胜。”

    “这次姑且就饶了你们,若下次出战还是这般一问三不知,这官身在你们身上也就没用了!”朱由桦冷哼一声,转头问道:

    “不战而胜?你是想利用田见秀和刘宗敏的矛盾?”

    “王爷聪明。”黄虎继续说道:“末将在洛阳留的时间久,风闻多一些,听说田见秀被刘宗敏派去主攻,结果大败而回,在营中让那刘宗敏骂的那叫一个惨。”

    “末将心想,这田见秀怎么说都是个七尺男儿,被人这么来来回回的骂了一年多,没有怨言也该生出怨言了。”

    “这倒的确。”朱由桦点点头。

    历史上的田见秀,的确也是在大顺和鞑清之间反复投降,他怕死是一定的,此时与刘宗敏有严重的间隙也是一定的。

    若用的好了,说不定真能做到孙子兵法上说的,不战而驱人之兵,只要过了这道坎儿,就算他日后再反,也能腾出手来对付。

    朱由桦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适当争取,你打算怎么做?”

    “这些流寇,多是反复之贼,田见秀此时兵马多于我们,直接招抚,就算成了,他心中也会有傲气,觉得我们是需要他才能胜,不好控制。”

    “需得败他一阵,再趁势招抚!”

    “说来说去,还是要打?”雷大虎皱眉道。

    “怎么,雷千总怕了。”黄虎回头笑着问道。

    雷大虎连忙摇头,“俺怎么会怕,就是这头次上阵,心中空落落的。”

    雷大虎都是这样,其他人想必也都是如此。

    朱由桦也有同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自己是主帅,不能让底下的士兵们看见有这种心态,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抱着必胜的决心,这仗才有得打。

    “传令,召集众将士,本王要训话!”

    朱由桦说完,风风火火走出了大帐。

    在他离开后,黄虎、雷大虎等人互相对视,也全都跟了出去。

    主帅是必须取胜而且一定能胜的心态,他们也都有些稳定下来,其实在众人心中,一个好的主帅,就是这样我行我素。

    众人都听说过那些朝廷总督的作风,这些人,既怕皇上治罪,也怕与流贼作战,开起会来,就连自己都没个定见。

    然后不断询问底下将帅的主张,等将帅们各自说完之后,却又不能下定决心采纳,觉得这里不行,那处不对,所以就总是议啊议啊议而不决。

    再加上很多人自己本身就不知兵,作战时老是抱着侥幸心理,不用全力去打,随时准备逃跑,指望流寇自己崩溃四散。

    最后等真到了战场上,往往都是昏招迭出。

    真正的统帅,在战前,就该是朱由桦的这个样子,虽身为王爷,但也久住军营,和军将们一同上战场与贼厮杀。

    指挥起作战来,他又雷厉风行,不论错对,心态都是十分坚定,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南阳营必胜。

    朱由桦真正的心态不需要其他人知道,其他人也不想知道。

    在他们心中,朱由桦甚至不需要过多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样坚毅果决的作风,就是众人心中能跟着他死战的底气。

    就算这个决定最后是错的,那也是众人心无旁骛一致主战的结果,起码你在战前,该给大家一个我们能赢的底气才是。

    要是统帅都表现的犹豫不前,不知能赢能输,下面的人会如何去想,没等开打,就已经输了一半。

    孙传庭之所以人还没到,就吸引陕西三边众将纷纷前往潼关集结,形成“人未到,威已至”的情况,就是这样的道理。

    一个统帅,能让人站在他面前就有这仗能打赢的信念,这就是厉害之处,这也是纸上谈兵的傅宗龙和汪乔年永远无法相比的。

    傅宗龙和汪乔年,论起战略眼光,每一个都甩了李自成十八条街,但他们都有朝廷总督的一个通病。

    喜好开会讨论,担忧这个忌惮那个,来来去去没个自己的主见,最后悬而未决,连一个众将下一步要去做什么的命令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们也都吃住睡在总督府中,从不会披挂铠甲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铜锣开道,乘着八抬大轿。

    孙传庭则不然,人家上任来的第一天,就是穿戴着当年击溃李自成的那副衣甲,给人一种我这次来,就是要彻底剿灭闯贼的感觉。

    自来到后,孙传庭一直住在大帐,甲不解身,就连在总督府长久未见的妻儿都没去看上一面。

    作战时,孙传庭也是手持宝剑身先士卒,没有一丁点文官的样子,比某些武夫还要凶猛,让他们无地自容。

    试问,跟着这样一个总督,又有谁不会用命?

    就连那仿效左良玉不听号令的贺人龙,这次也乖乖跟着孙传庭,指哪打哪,听话得很。

    朱由桦很显然也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不需要你们有什么高见,我自己有定见,你们只需要跟着干就行。

    简单、利索!

    面对突如其来的田见秀的大军,朱由桦只是让黄虎和雷大虎两名千总各发表几句意见,就开始部署作战方案,决定做战前动员。

    正是这种类似孙传庭的果决、自信,使南阳营这些第一次上阵还有些动摇的军官们畏服,也激发了众人的斗志。

    营中,面对一应将士们的注目,朱由桦心中有些慌乱,但面色仍是那副不容置疑的神色。

    经过简单的动员后,说道各营人马的分工,朱由桦首先望着乙字营千总雷大虎,道:

    “雷千总,自招募那日起,本王便看到了你的能耐,如今你虽是百户的官身,却比很多千户都要强!”

    “这次要让你带着你的乙字营打头阵,能打好这一仗么?”

    朱由桦的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在营中的两名千总中,雷大虎是跟着南阳王最短的,根本不如在洛阳就和朱由桦相熟的守备官黄虎。

    以他为前军,万一败下阵来怎么办?

    雷大虎也没想到会让自己打前锋,一时之间,心中很是矛盾。

    一方面,他为初战就受到朱由桦的重用而感激和骄傲,另一方面,又为自己从没上过阵而害怕会拖累全营。

    不过在眼下这个场合,身为千总的雷大虎却也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战情绪,下边全营弟兄可都看着呢。

    雷大虎站出来,慷慨地大声道:

    “末将尊令!王爷以重任交付末将,末将明日定率全营将士拼死向前,敢有后退半步者,立斩无赦!”

    “不。”朱由桦微微一笑,摇头道:“明日接战后,你不要赢,要输!”

    “而且要输的丢盔弃甲,连你们乙字营的旗号都不要留着,统统扔到地上,只管跑就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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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四年。这是一个人命如草的乱世。流匪席卷河南,一步步逼近洛阳,满清正在关外磨刀霍霍,松锦之战陷入焦灼。孙传庭还在狱中苦苦思索破敌救国之策。洛阳城的福王府中,一名刚刚从福王庶三子朱由桦身上醒来的穿越者,正头疼着怎么才能活下去。庶子成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成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成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