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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崛起的石头     庶子成皇txt下载     庶子成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镇平之战(中)

    “你先不要急着问。”

    见雷大虎一脸懵逼之色,朱由桦负手走下几步,微笑道:“本王会在后方设伏以待闯贼,只要把贼军引进来,你就立了大功。”

    “那时你完全可以率领乙字营的人马返身再战,与甲字营、丙字营痛打贼军!”

    雷大虎这才明白用意,也不害怕自己会没有功劳可拿,抱拳道:“俺听王爷的,王爷怎么说,俺就怎么做!”

    不知怎的,朱由桦这么一安排下来,余的军官们全都在想着自己的分工和功劳问题,就连雷大虎,也只是担心后撤的功劳会少。

    至于到底能不能打得赢,这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南阳王如此安排,必定有他的用意。

    随即,朱由桦又侃侃而谈。

    “雷大虎率乙字营与贼军接战前,本王会率侍卫及朝廷兵马为中军,预先埋伏在这里。”

    说着,朱由桦的手指点向了挂在墙上的地图。

    “这里不是通过涅水的小桥吗?”黄虎说道。

    朱由桦点头,道:“于此设营之前,本王已派人探查过附近,这涅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如今五月之时,正是涅水湍急,渡河只有通过此桥。”

    “本王率中军埋伏桥后,黄虎,你带人埋伏在两侧林中,只等贼军追到,就火铳齐发,届时本王率中军向前进压,三路并进,定能破贼。”

    朱由桦对整个战局的部署,现在来看还只是纸上谈兵,大家也都是头一次打野战。

    既然主帅如此自信,他们也就根本没什么必要犯怂。

    还有一点,此战对方人数虽四万余众,但大多只是毫无规章的流民,主将田见秀也并不是什么名将。

    田见秀自己带着人来,事先定也是没料到会有官军,先发制人,才能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众人讨论一番,随即恍然大悟,这时他们也猜到朱由桦让雷大虎出面诱敌的良苦用心。

    三位千总之中,最得重用的还属刘玉尺。

    刘玉尺是袁时中堂弟,洛阳之战中他的能耐,田见秀是见识过的,甚至还心有余悸。

    策反袁时中,更是刘玉尺来回奔走之功,这里自不必多提。

    至于黄虎,洛阳一战,他也曾率洛阳守军与田见秀的闯营前锋面对面硬刚,显然也不是最佳人选。

    乙字营千总雷大虎跟着朱由桦时间是最短的,田见秀也压根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让他出战,或许正是朱由桦考虑到以弱军诱敌,更容易让他们上当。

    不过仍有人觉得不妥,一名百总站出来道:“王爷,雷千总诈败后,万一贼军起疑不追,或追了一段路就停下来返回,我们该如何应对?”

    余的人闻言皆是注目以对,显然都对这种状况有所顾虑。

    朱由桦摆手示意他先下去,自信满满道:“如果这田见秀洛阳之战以前,他能不能追还很难说。”

    “自洛阳之战退走以后,他处处遭受排挤,李洪基这个人心胸狭隘,在陕西复起后攻州克县,屡屡得手,本王料定他已许久未用田见秀。”

    “这次打小袁营,李洪基之所以让田见秀前来,其实和本王是一个心思,然本王是在以弱军诱敌,他却是以弱军东下,主力自然都留下去和孙传庭开战了。”

    “田见秀这次立功心切,所以才会提前登岸,想要绕道一举攻下内乡,却没想到被本王撞了个正着。”

    “这也就是闲话说的什么山水有相逢吧?哈哈。”

    黄虎冷哼一声。

    “那李洪基在陕西如入无人之境,早把去年洛阳之败忘的一干二净,此贼气焰嚣张,沐猴而冠,面对督师和陕督的夹攻竟还分兵来南阳,足见狂妄之至。”

    雷大虎赶紧上前道:“王爷放心,今夜回营末将就连夜布置妥当。”

    “明日沙场之上,万一这田见秀不追或追了一段路就回去,末将就再上前以刘宗敏之名撩拨,不把他引进伏中,绝不罢休。”

    “哈哈,如此看来,这田见秀此番若再不胜,也就没什么脸面回去见李洪基了吧?”起初问话那百总笑道。

    另一百总也道,“岂止,以那刘宗敏的暴烈性子,更会把他骂的狗血临头!”

    朱由桦也笑了,又对其它人一一具体安排,这是南阳营成立以来,第一次野战,虽说贼军众多,但此战必需要胜。

    “我军人马不如贼军,虽说练兵一年有余,一些新募之兵毕竟没有上过战场,现在这个打法,桥头之上,我们的人数反而会超过贼军,既能打胜,也可壮新兵之胆。”

    “另外,我们还要派一支人马阻断流贼退路,不过目前来说南阳没有多余的兵力可调,本王已经飞鸽传往内乡,希望袁时中能听这道军令吧。”

    “不过他不出城也没关系,无非就是个能否全歼贼军的事儿,反正这仗,我们是赢定了。”

    听了朱由桦的全面部署,众南阳营军官振奋异常,都是群起求战,言此战必教流贼知我南阳营之威名。

    正在这时,朱由桦又叮嘱道:“本王事先也没料到田见秀会这般急促的要打内乡,只派人查探了附近十里的地形,十里之外并不清楚。”

    “流贼素狡,且人数众多,雷千总将贼军引来击溃后,各营追击之时,务要留意四周地形。贼军人马一旦有什么动静,不要恋战,速速撤回,以防再被贼军埋伏!”

    众军官听后纷纷点头,不能不佩服这位王爷虑事周密,看来的眼神更加是崇拜万分。

    简单的讨论之后,朱由桦忽然起身,众军官也全都跟着起立。

    只听朱由桦正色说道:“本王令出法随,战时军律不改!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重罪必斩!明日两军阵前,还望诸君努力杀贼,扬我南阳营威名!”

    “我等必使流贼魄丧魂飞!”众人血脉沸腾,齐声说道。

    ......

    依照朱由桦有条不紊的命令,南阳营上上下下全都动作开,各军官回去以后也都开起小会,传达下南阳王的军令。

    再说田见秀,自西峡口登岸后,率军一路东行,发现都是意料之外的不毛之地,只好先到镇平修整后再去内乡。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一座军营。

    只是简单的一看,田见秀就知道这营中官军非比寻常,他的部下甚至议论纷纷,以为那是崇祯皇帝从北京派来的皇城禁军。

    时近黄昏,朱由桦在南阳营召开军议时,田见秀也回到营内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虽然觉得这支官军不一般,但田见秀也知道自己的兵力远超于官军。

    更何况北京来的官军大多都只是装备好,论起兵力、实战经验,自己的部下都远远超过官军,甚至一些流民都转战多年。

    考虑到这里,田见秀的心情就很轻松,会议上也都是讨论如何拿下这些官军身上的装备,没有同一时间南阳营内军议的气氛那样沉重。

第九十二章:镇平之战(下)

    由于知道官军数量并不多,所以很多人都在求战。

    刘希尧道:“我看就让我去冲头阵吧!”

    白鸣鹤也笑道:“你去可以,怕只怕这股官兵经不起一冲就兵败如山倒,到时我们的人马无事可做,可就只能等着战后打扫战场捡点兵器军械了。”

    这刘希尧和白鸣鹤都是田见秀的得力部下,当年起事只比白水首义的王二稍晚几个月,王二死后余部投了王嘉胤,他们也一直在闯营留到现在。

    田见秀也是这么想的,官兵这么点人数,搞个一万人一冲基本就完事了,还有三万人殿后保底,这仗怎么打都不会输,其实也没什么好议的。

    至于这支官兵主将是谁,田见秀没什么闲心知道,现在朝廷最能打仗的几乎都跟着姓洪的去关外了,剩下一个孙传庭还在潼关。

    任是谁在这,也不可能扑腾出什么名堂来。

    “那就让希尧当前锋,我率大军接应。”田见秀说着,转向白鸣鹤,继续道:“这次让你断后,你看行么?”

    白鸣鹤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倒是什么都行,只是刘希尧你得给我留点啊,别只顾着自己舒服了。”

    刘希尧哈哈一笑。

    “让你白看戏我也不舒服,将军,要不这样。我看那袁时中龟缩城内不敢出来,我们身后也没第二支官兵,与其让白鸣鹤断我们的后,还不如让他去断官兵的后!”

    “你的意思是要插到官兵后面断他们的归路?”田见秀一惊,这个大胆的法子就连他都没想过。

    白鸣鹤想了想,点头道:“我们插到官兵后面,要是前边还没打完,那我们就专打他们的屁股,两头夹击,使他们收尾不得兼顾。”

    “如果官兵大败溃逃,那正好,我上去当头拦截,这样不错!”

    虽然田见秀认为这支官军一冲就败,但让白鸣鹤去抄后路显然也没什么坏处,反正怎么打都是赢。

    “好,就照你们说的办!”

    ......

    第二天,刘希尧领着前军走了大约三里路,还没有见到官军的影子,待探马回禀官军已经拔营而走时,刘希尧忍不住骂开了。

    “他娘的,狗官兵已经溜了不成?怎么连个人影也不见?”

    说起来,近两年官兵闻风先逃的事儿一再发生,刘希尧也不能判定这股官兵到底跑没跑。

    “告诉田爷,狗官兵可能已经跑了,我们走快点儿,哪怕真跑了,也要追上去杀个痛快!”

    刘希尧一声令下,前军的速度更快了,等田见秀接到刘希尧回报时,至少已经和前军拉开了五里路。

    田见秀也没多想,只当是官兵真的跑了,也下令后军加速追赶,不要连口汤都喝不着儿。

    又走了三里路,探马回报说是看见了官兵的先头军,打着南阳营的旗号。

    不多时,正在刘希尧想着南阳营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前方隐隐出现了烟尘和旗帜。

    “总算来了!”刘希尧用马鞭指着前方,眼中含着抑制不住的的笑意。

    余的流贼也全都兴奋起来,看他们那副模样,好像来的不是敌军,而是等待已久的客人。

    不过这旗帜在半里之外停了下来,刘希尧虽然识字不多,却也认得出上面写的是个“朱”字。

    朱字旗号,现在大明朝廷的文武没有谁敢用这个字的号旗,莫非这南阳营是北京来的禁军名字?

    刚刚想到这里,一旁老营上来提醒了一个名字,刘希尧这才脑子嗡的一下,回想起一年多以前在洛阳见到的那个人。

    南阳营,朱由桦就藩南阳,怕是他的兵马!

    这么一看,朱字旗号也就解释得通了。

    “这个南阳王洛阳那一仗,没少让咱们吃瘪,这次天道报应来了,他派来的前锋是谁,刘玉尺还是黄虎?”

    老营想了半天,四处去问,也都说没见过。

    “是个生面孔,难道是去年新招的?”想到这里,刘希尧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下边的兵士。

    那一个个缩头缩脑的样子,一望而知都是没有经过阵仗的新兵,他更几乎笑出声来。

    “朱由桦怎么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骡子派来了?”

    “袁爷,你听过‘说三分’中的一句话么?”老营问。

    “一句什么话?”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刘希尧哈哈大笑,“好!老子今天就把这个廖化给亲手捉了,让朱由桦看看!”

    闯营这边战鼓齐鸣,刘希尧一马当先,大队骑兵跟在身后,众多步卒都是杂乱的向南阳营冲去。

    见到这个阵仗,说实在的,前来诱敌的雷大虎属实是有点慌,下面兵士也都差不多,有些动摇。

    这倒不是演出来的,是真的。

    为了效果逼真,雷大虎特意让辎重营的排在前边,拿着的也都是卫所淘出来的破烂弓箭和兵器。

    弓弩手刚射出第一批箭簇,刘希尧已经冲到面前,辎重营的人明显就不是闯营马队的对手,很快退到军阵之内,雷大虎也开始按计划且战且退。

    虽说辎重营快不行了,但后面的军阵却没什么大毛病,雷大虎站在这里,昨日也都传达下去了是要诈败。

    真败假败的就连南阳营自己人都看不出来,反正权当自己是在诈败,大家也都知道大军在后方设伏,所以至少军心还算稳定。

    在刘希尧的眼里,官军未免有些太弱了。

    这批官兵一冲就退,而且愈来愈没有斗志,先是步兵掉头狂奔,没多久骑兵也拨转码头玩儿了命的奔逃。

    由于事先做过布置,也对附近十里的地形有些了解,乙字营逃的那叫一个流畅,就连阵型都没怎么乱。

    自相践踏的事儿没有一例,倒是不断沿途抛下些锣鼓,旗帜,也有人扔了破旧的头盔和兵器。

    闯营的流贼们一边追一边捡,嘴里都在笑骂:

    “昔日洛阳之战的威风哪里去了?”

    刘希尧也笑的肚子疼,看着不出所料果真兵败如山倒的官兵,哈哈大笑:“这哪里是打仗,这他娘的是撵兔子!”

    他想活捉这支官军的前军主将雷大虎,所以一接仗都直奔着“朱”字号旗下边的“雷”字令旗而去。

    乙字营虽然在退,但这种退法早演练过无数回。

    刘希尧刚带着马队冲过来,立刻就有骑兵上去拦截,拼杀一阵后杀死几个流贼,丝毫不恋战又赶紧溜了。

    等刘希尧回过神来,雷大虎看不见了,就tm连令旗、号旗都撇了一地,跑的那叫一个速度。

    正在刘希尧打算收拢兵马再追的时候,“雷”字令旗又被官兵竖了起来,弓弩手在远远的朝这边放箭。

    仿佛在说:你过来啊!我看你是怂了,你不敢了!!

    “妈了个巴子!”

    刘希尧怒骂一声,赶紧又带人追过去,他这么一追,余的步兵也就哗啦啦全都跟了上去,马队也都呼啸着跟上。

    这样边追边杀边捡东西,很快前面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

    刘希尧没在意,事先他也压根不知道这里有条河,只顾着冲过树林把雷大虎这个“廖化”捉到自己马下。

    就在这时,之前逃跑的官兵停在了一个木桥前,忽然换了一副面貌,巨盾顶到前面,出现了许多之前没见过的鸟铳手和士兵。

    突然,两侧树林传来一阵呐喊,顿时,数千支鸟铳从两侧和正前方齐射过来。

第九十三章:大破贼敌

    突然间三面受袭,流贼猝不及防,跑在最外侧的人马纷纷哀嚎着倒下,还能动弹的则是赶紧向中间靠拢,取出火器、弓弩与南阳营的官兵对射。

    “贼寇,你黄虎爷爷待你多时了!”林中一声暴喝,刘希尧听到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此人正是洛阳之战时的守备官黄虎,现如今朱由桦旗下最能征善战的几人之一。

    “反击,反击!”

    刘希尧的第一反应,就是放弃掉正在追的雷大虎去拿下黄虎,这样就能破解掉这批伏兵。

    可是官兵躲在林中,四处都嘈杂的很,他也只能听见黄虎的声音从东侧树林传来,具体人在哪儿,这也是根本不知道。

    战场之上,每过一刻,流贼就有成批的人被南阳营射死。

    南阳营的官兵都在事先商量过,只站在远处射击,冲上去的人马往往都是砍杀了几个流贼就回阵,一点儿也不会恋战。

    相反,流贼站在明处,又是中伏的一方,就算很快拿出火器和弓弩还击,但是因为看不清官兵究竟站在何处,只能胡乱向林中和前方射击。

    这样一来,射出的铅弹和箭支杀伤力也十分有限。

    雷大虎退回来的乙字营和两侧预先埋伏的甲子营、丙字营都配备了巨盾和火绳鸟铳,就连辎重营都穿戴着成套的盔甲,很少会出现伤亡。

    流贼没有盾牌,大部分都是拿着杂七杂八兵器的流民,身上也没有什么甲胄,这样一打起来,简直成了南阳营的活靶子。

    刘希尧知道中计,大吼一声,策马挥刀当先向传来黄虎声音的东侧树林冲去,可还没等他冲到林边,胯下战马就被几颗铅弹击中,哀鸣着倒下。

    见主将遇险,余的马队纷纷上前掩护,却无一例外的倒在了南阳营更加急促的弹雨之下。

    刘希尧敏捷地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后,看着成批的马队为援救自己而被官兵当成活靶子来杀,更是怒火冲天。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别无它法,自己人数虽然多于对方,眼下真打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好像人多的是官兵一样。

    刘希尧一面弯身躲避南阳营的密集铅弹,一面想着脱身对策。

    在见到成批马队死在这股官兵犀利的火铳之下那个时候,刘希尧就在想对策。

    他想过挥军向两侧树林冲去,和官兵死拼到底,不过考虑到流民战斗力并不强,而该部官兵又建制严整,军械齐全的情况,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随即他决定把官兵引出树林,先退出鸟铳的射击范围,然后再回头来打,因为自己的人数并不少于这股官兵。

    想到这里,刘希尧随即下令全军撤退。

    南阳营继续躲在两侧树林释放密集的铅弹打击流贼,看见流贼仓皇退去,军中出现阵阵欢呼声。

    待流贼退到一半射程之外,朱由桦一声令下,桥的那一头随即战鼓齐鸣,黄虎和众百总率领埋伏在两侧的南阳营官兵同时冲出。

    官兵们一面打着“朱”字帅旗,一面扛着“黄”“雷”字号旗,从林中奔出,给正在后撤的流贼沉痛一击。

    同一时间,迂回多时的骑兵队也转守为攻,开始全面追击,他们从前面那座小山后冲出来,由几名百总率领,直奔着刘希尧而去。

    刘希尧听见后面陡然间响起的喊杀声,转头看看那些杀气十足的官兵,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正确的决定。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官兵,正是方才伪装溃逃的雷大虎部乙字营,此时一改窝囊形象,忽然变得胆豪气壮,人人敢战。

    刘希尧是经过不少阵仗的,这样退下去,一旦官兵的先头部队咬住了自己后队,很容易从撤退变成溃败。

    虽然慑于官兵的气势,刘希尧仍然当即下令闯营返身再战,两支人马轰然间撞到一起,霎时间残肢飞舞,喊杀声震天。

    本来,刘希尧的前军人马并不弱于朱由桦的全部兵力。

    可是因为在长途追击和方才的混乱无序中,不少人耗尽了体力,而南阳营大部分人却是以逸待劳,伏击成功后更觉得朱由桦是天选之子,显得勇气百倍。

    因此两方人马从一接仗开始,就是一面倒的战况。

    两边打起来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流贼就处于劣势,渐渐不支,在混战中刘希尧已经和马队换了坐骑,但依然被杀的接连败退。

    反观南阳营这边,已经完全没了初战的担忧,所有人都是众志成城,士气愈发的高涨起来。

    刘希尧和马队头领碰到一起,两人商量了一下,意见各有不同。

    马队头领想死拼下去,等田见秀的大军和白鸣鹤的一万人马赶来,然后反败为胜。

    刘希尧却是摇头。

    “这个南阳营的气势和一般官兵不同,他们的火器甚是犀利,硬打下去,就算田爷到了,人马也死伤的差不多了。”

    “再说,田爷起码在数里之外,这南阳营战斗力如此之强,咱们很有可能顶不到那个时候,老子可不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北面的白鸣鹤应该快到了,去北面和他会合,然后渡河,绕道官兵的屁股后边,再捅他一下子!”

    说完,刘希尧下了向北撤退的命令。

    既然刘希尧主意已定,马队头领也没什么好说,南阳营的兵士们也很快听见流贼阵中传出阵阵锣响,都明白他们是要跑了。

    这道命令一下,流贼们再没有什么战意。

    除马队头领带着千余骑兵且战且退外,其余人马都是赶快撇下正在厮杀的南阳营官兵,撤离战场。

    不过他们的撤退方向和刘希尧计划的不太一样,因为流贼们已经不受约束,在往三个方向溃散。

    有向来路奔回的,也有向南玩了命的逃命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跟着刘希尧向北去找白鸣鹤会合。

    由于有马队和其余溃兵的牵制,刘希尧很快带着所剩不多的人马甩掉了南阳营的追兵。

    但刘希尧没有料到的是,奔了两三里路,白鸣鹤没见到,却从斜刺里又杀出一支伏兵。

    一面“杨”字旗号在猎猎西风中招展,却是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率领本部军马埋伏于此。

    这杨奉呲着一口黄牙,骑在马上大笑:“南阳王爷诚不欺我,果然有小股流寇逃窜到这里来了。”

    嘿嘿,这白送上门来的军功,不要白不要啊!

第九十四章:不堪一用的卫所兵

    刘希尧望着突然出现的杨奉的人马,心里骂道:

    “妈的这个朱由桦,在这里还埋伏了兵马,够厉害的!老子与你拼了!”

    和刘希尧的绝望不同,杨奉这次可是捡到宝了,一副我吃定你的快乐样子。

    他骑在马上,命令部下前进,大笑道:“起初南阳王爷说让我到这里来捡人头,本使还不信,没想到,居然还是一个大人头!”

    “从南阳王爷那儿捞了不少好处,这次又是一个军功,不办事儿可不行。众位,拿下这班余贼,本使请你们回所里吃酒!”

    “杀贼!”

    刘希尧明白,现在前有拦截,后有追兵,白鸣鹤那厮绕道渡河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除了硬闯过去寻他,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只要冲过了杨奉的这支伏兵,与白鸣鹤会合,就能再往南打回去和田见秀会师,到了那时,战局就又会翻过来。

    这些流贼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跟到现在还没跑的,多都是刘希尧的本部老营,杨奉的卫所兵却是新兵,又没有什么操训,打起来胜负难分。

    虽然卫所军精力充沛,却没有经历过什么阵仗,平日里大部分人连兵器都摸不到,而流贼都知道陷入绝境,已经打着鱼死网破的心思。

    刘希尧一声令下,骑着马第一个向杨奉冲杀过去。

    南阳卫指挥使杨奉大吃一惊,原以为带着几千人来对付一支逃贼不在话下,没想到这股流贼中却有相当一部分的亡命之徒。

    两边刚一接仗,还不等南阳营的后方追兵赶来,杨奉的卫所军就被流贼的奋死攻击冲破了防线。

    卫所军不堪一战,没多久就溃败溃败下来,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敢上前,在后方随时等着逃跑。

    杨奉也没想到自己的部下战斗力这么低下,无奈之下,只好挥着马鞭下令道:“追!不要让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四散的卫所官军渐渐聚合起来,摇着大旗跟在刘希尧的老营身后追击。

    刘希尧哈哈大笑:“狗官兵,想拦住爷爷,你还差点火候!”

    不过虽然很看不起杨奉的兵马,后边毕竟还有一个战斗力极强的南阳营正马不停蹄的赶来,冲破卫所军防线后,刘希尧不敢停留,只能夺路向北。

    奔逃了五六里里后,刘希尧总算遇见了白鸣鹤的一万人马。

    “你怎么来了?”白鸣鹤大吃一惊。

    刘希尧上去就给了他一拳,“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老子差点被你坑死?”

    “做什么木筏?”

    提起这事儿,白鸣鹤就叹了口气,“还说呢!都怪咱们事先没有探查好地形,这条河水流湍急,莫说人了,就连马都淌过不去!”

    “那就赶紧找桥啊!”刘希尧想都没想就道。

    “我也想!”白鸣鹤一摊手,“谁知道这河就他妈一个桥。我带着人向北一路寻,也没看见,估摸着那桥应该在南边儿!”

    几句话下来,对白鸣鹤的情况刘希尧也有了些了解。

    他不是不想过河,而是根本没办法过河。

    桥只有一个,但是朱由桦带着中军正守在那里,其它地方水流湍急,人马都不能涉河而过。

    白鸣鹤想要编木筏过河,却根本找不到林子,这里的树木粗大,他们又没有工具能尽快砍伐,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可真是太难了。

    “我想起来了。”刘希尧脑子‘嗡’的一下,“我说那朱由桦为什么带着中军守在在桥那头,原来如此!”

    白鸣鹤听刘希尧说完过程,也明白了一些,沉吟道:“这个朱由桦,心机深得很!”

    “此处地势朱由桦很可能已经实现探了个一清二楚,我询问了本地百姓,向北要想找到水流平缓之地,少说还要三五十里地,自这向南,就只有一个桥能过河!”

    “真是好深的算计!”刘希尧也咬牙道。

    渡河绕后不可能了,白鸣鹤下令停止砍树,皱眉问道:“现在怎么办?”

    刘希尧脑子飞快的动了一下,随即说了一个“将计就计”的打法。

    具体意思,就是让白鸣鹤佯装溃败,吸引官兵来追,抢夺物资,然后返身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刘希尧本部人马已经跑得心神俱疲,再跑到水流平缓之处过河,非要累死不可。

    白鸣鹤一声令下,这一万多流贼仿佛受到溃兵冲击一样,也跟着刘希尧的残余一块向北逃,沿路还仿效雷大虎,抛下了许多兵器甲仗。

    首先追来的南阳卫杨奉一部,其实本身就并不情愿单独追杀流贼,因为他们大多都见识到了刘希尧困兽之斗的能耐。

    一旦流贼见跑不成了,回来再打,损伤的也是他们部下。

    这时看地上遗弃的种种物资,卫所军官们大喜过望,就连杨奉的命令都不听了,纷纷跳下马来争夺。

    杨奉带着后队追击兵马逐渐赶到,看这个架势,还以为自己的前军击溃流贼,流贼已经彻底败退,也赶紧下马加入争抢的行列。

    正当卫所官军抢的起劲,甚至为了物资而开始不可抑制的自相斗殴时,前方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却是流贼又杀了回来。

    “刘”字大旗下,一个棱骨突出,短须支的大汉正一脸冷笑的望着散乱的官兵。

    他腰挂双刀,并没有亲自冲锋,只是从嘴里自言自语地吐出几个字:

    “朱由桦,你会诈败,我也会诈败。看你这个小王爷还有什么花招!”

    ......

    朱由桦仍带中军守在桥的那头严阵以待,只是不时有传令的快马来回飞驰。

    其实朱由桦一直对杨奉的人马不是很相信,现在大明中原官军的战斗力,后世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旦他们被流寇击溃,很有可能对自己追击的兵马造成冲击,雷大虎和黄虎都是南阳卫的官身,可能不是很敢对杨奉做出什么违逆之事。

    想了想,朱由桦还是朝一旁备用的十几名传令兵道:“派一半人出去传本王的军令,这条命令必须送到!”

    听完了命令内容,传令兵们纷纷点头,分出半数人马,手持令箭,呼啸着朝不同的方向飞驰而去。

    雷大虎和黄虎带领南阳营官兵追杀流贼,一路追击过去,至少斩首三五百级,对于流贼抛下的军器物资,他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兴趣。

    因为和自己身上南阳王府配备的装备相比,这些东西太差了,根本没什么好抢。

    彻底击溃其余流贼以后,黄虎和雷大虎很快将方向调转向北,由前者殿后处理战场,后者则率领乙字营向前追击刘希尧。

    因为知道前面有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的人马,雷大虎也没着急,等他带着南阳营的兵马赶来时,却见到了卫所官军被流贼杀的四处溃散的场景。

    雷大虎的乙字营赶到时,卫所官军正和白鸣鹤的部队厮杀在一起,因为之前抢夺物资造成的混乱,使得他们很快败下阵来。

    流贼见官军溃败,士气大振,一片片的追杀过来,官兵马步争驰,四散逃命,见到南阳营“朱”字号大纛,一下子全都向这边涌来。

    正在雷大虎不知所措的时候,后方一匹快马飞驰而来,手持南阳王府令箭,高声喝道:

    “南阳王有令,若遇溃兵,不管谁的人马,也不管是谁,退下来的立斩无赦!”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杨奉!”

第九十五章:退者杀无赦

    得到朱由桦的这个命令,雷大虎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有人发号施令,南阳营这个战争机器才能开动得起来。

    一声令下,乙字营的兵士将大盾立到前方,看着那些向这边夺路奔逃的溃逃官军,有人大声喊道:

    “南阳王有令,溃逃者立斩不赦!”

    “大批援军就在后方赶来,转头回去杀流贼,你们才能得到赦免!”

    “预备!”

    这个时候,喊话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不得已之下,雷大虎只好让前队兵士端平鸟铳,对准了那些逃散而来的溃兵。

    “都听着,再向前五十步,我们就要开火了!”

    听到这话,再加上黑洞洞的鸟铳,溃散的官兵有了些神志,不少人开始在两面犹豫不决,不知到底怎么办才好。

    也就是在这时,自己也在争抢物资的杨奉得知流贼反头杀了回来,仓促带着亲兵上前迎战,没几下就被杀溃奔逃过来。

    “都让开,我是指挥使,雷大虎,我命你打开防线,放我们过去!”杨奉骑在马上,颐气指使道。

    “狗屁的指挥使,我们只听南阳王的命令!”雷大虎毫不迟疑地道:“我们南阳营是来杀贼,不是被贼杀的!”

    “看看你们一个个那副熊样子,哪里称得上是我大明的官军?”

    “好像那些破衣烂衫的是兵,而你们才是贼!”

    “哈哈哈…”

    话音落地,激起了乙字营官兵的嘲笑。

    “你”杨奉一时气结,但也没什么办法。

    南阳的军事大权,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握在那位王爷身上,卫所的人马不剩多少,战斗力又弱,他这个指挥使自然也就沦为南阳王府的附庸。

    至于唐王府,体量虽大,但是却没有握着刀把子,朱由桦拳头硬,就连朱聿也不敢怎么样。

    “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指挥使大人,我见识过南阳营火器的厉害,一轮下来,我们就剩不下几个了。”

    “要是南阳营后队快来了,这仗可能还有得打!”

    “是啊大人,快做个决断吧!”

    听着亲兵的话,杨奉不知从哪冒气一股火气,大声道:“好!朱由桦,你做的绝,你做的真绝!!”

    “我告诉你雷大虎,我杨奉也不是泥捏的,要是老子回去了,你们南阳营不敢动,你们就他妈不是爹生娘养的!”

    言罢,杨奉马鞭一甩。

    “都tmd跟着本使回去杀贼,敢再逃下来的,直接砍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仗!”

    “杀贼!”

    杨奉逃下来的时候,卫所军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马在和白鸣鹤的流贼作战,不过已经是困兽之斗,必输无疑了。

    “哈哈,这支官兵比朱由桦的南阳营差远了!“白鸣鹤大笑,“杀溃了这支官兵,南阳营也该快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老营策马而回,指着前方喊道:“头领,山坡上官兵的援军来了!”

    顺着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一面“朱”字大旗出现在山坡顶上,挡住了溃逃官兵的退路。

    面对溃兵,南阳营的处理很坚决,大盾直接竖起来,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杨奉,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开火的架势。

    杨奉和南阳营的前军主将雷大虎说了几句什么,两边差点开始火拼,然后前者骂骂咧咧的,居然马鞭一甩,带着溃逃的卫所兵转头又杀了回来。

    由于知道已无退路,这些返身回来的卫所兵和之前好像换了个人,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硬生生将一面倒的局势,变成了相持局面。

    战场中,杨奉的卫所军实际上已经陷入被动,死伤人数一批接着一批,白鸣鹤知道官军要做困兽之斗,也赶紧加大了投入人数,几乎要把杨奉的人马全部包围起来。

    只是由于指挥使杨奉的亲自督阵,亲兵又都是比较能战的死士,这才勉强在逆境中形成了与白鸣鹤的大军的相持局面。

    “妈的,雷大虎怎么还不动!?”多年没有上阵的杨奉,甚至已经带着亲兵上阵厮杀,浑身都是鲜血。

    他将几名涌来的流贼一刀一个砍翻,然后望着后方仍旧未动的南阳营阵地和一望无尽的人头,心想:

    “这个朱由桦,莫不是要借着流贼的手,把自己的人耗光?”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砰砰”声,杨奉转头一看,居然是南阳营将那些连他都控制不住的溃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击毙在阵前了。

    南阳营那边再次传来凌厉的喝声:“南阳王有令,退者杀无赦!”

    “退者杀无赦!!”无数南阳营的官兵一齐怒吼。

    “不行了,快撑不住了!”一名亲兵退回来,嘶吼着道:“流贼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

    “南阳营呢,南阳营呢?”杨奉有些绝望了,“传令下去,再坚持坚持,援军就快到了!”

    山坡上,看着杨奉陷入苦战,雷大虎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意思,不过随即他转头有些急促的道:

    “派人再去催一催,流贼人数众多,乙字营下去可能只是杯水车薪!那姓黄的再不来,杨奉的人就要打光了…”

    闻讯,一名传令兵点点头,立即出阵,向后方飞驰而去。

    后方的白鸣鹤和刘希尧并没有亲自上阵,他们站在大旗下面,满脸的冷笑,只是不断将受伤的人撤下来。

    在他们看来,这南阳营虽然厉害,但总归人数不多,是不敢上来搅和的,敢来早就来了,何必等这么久?

    流贼人数虽然多于杨奉的卫所军,但毕竟兵员素质不行,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军械和甲胄。

    卫所军尽管不堪一战,但手上还留有起码的衣甲和制式兵器,见到南阳营毫不留情射杀溃兵的那一幕,不少人都知道,逃不成了。

    既然逃不成,那就只有拼死一战,方有一线生机!

    一面是困兽之斗,一面是想尽快解决这些官兵,两军已经陷如胶着状态。

    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从流贼左侧的山上发出一片震天动地的鼓声,漫山遍野的人马从树丛中奔出来。

    看见这个,激战中的双方都是一愣,随即流贼方面发出了欢呼声,他们从旗帜和衣号认出了,这是他们义军的人到了。

    刘希尧和白鸣鹤对视一眼,都是快活地笑了。

    “看来是田见秀的大军到了。”

    “那么这样看来,朱由桦后面的追兵迟迟未至,是已经被田爷解决了?”白鸣鹤也放松下来。

第九十六章:惊人的战斗力

    接到来自南阳的命令后,其实袁时中还不怎么想就这样倾巢而出,去帮助官兵对抗田见秀的大军。

    要知道,田见秀带来了四万人马,而他的小袁营只有两万多人,这还只是先头部队。

    要是孙传庭和杨嗣昌合力都打不过李自成,那他势必也是要带人来南阳找场子的。

    袁时中不肯用全力,其实就是害怕李自成的报复,这也是投降朝廷的流寇通病,总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还有一点,袁时中从前一直都把自己当成义军,现在转身成了官兵,要把从前的自己称呼为贼寇,一时之间还转不过弯儿来。

    不过幸好刘玉尺就在旁边,各种道理给袁时中一讲,就全都说开了。

    刘玉尺的意思也很简单,说老哥你现在没别的路可走,要是不全力帮助南阳王爷先把田见秀这支孤军灭了,马上小袁营就得没。

    李自成人家下的命令是直接把咱们哥俩的脑袋带回去,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回得去,还不是寄人篱下一直当孙子。

    在南阳自己当个大将,回去当个孙子,选哪个还不明白?

    要不还说得是自家兄弟说的话靠谱,起码不会往外拐,刘玉尺这么一劝,袁时中也就下定决心了,点齐袁营兵马放弃内乡直奔田见秀的后方。

    袁时中清早从内乡率大军出发后,为了不让田见秀发觉,走的是山间小路。

    由于山径遮掩,有些地方不能骑马,所以小袁营的行军速度不是很快,几十里地,愣是走了小半天儿。

    当他们行进到一处本地人唤做香山的半山腰上时,看见白鸣鹤正带人一面跑一面抛下了很多军器甲仗。

    这种小伎俩,袁时中怎么会不明白,一眼就看出这俩货玩的是诱敌的把戏,但他也没敢轻举妄动,决定看个究竟。

    袁时中将一万人马交给刘玉尺,让他去找田见秀,如果朱由桦的中军已经和田见秀的主力在桥头开打,这一万人马就是支奇兵。

    刘玉尺这一万小袁营且不再提,只说袁时中自己留下这一万人。

    由于人马少了一半,袁时中更不敢乱动,他下令都在山中休息,毕竟跑了小半天,也需要养精蓄锐一番。

    正是小袁营在山中修整这段时间,南阳卫指挥使杨奉的几千人马追击途中被白鸣鹤和刘希尧二人杀了个回马枪,陷入苦战。

    后来的战事袁时中都在山顶用上帝视角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了南阳营有人陆续赶到,慢慢包围了中间。

    他也看见杨奉的人马溃散后被南阳营截住,不得已又回去和流贼拼命。

    南阳营的人马虽然包围了白鸣鹤和刘希尧的大军,但毕竟人数不多,只有两千多人,所以也只是作壁上观。

    小袁营则不同,袁时中手里还有一万多人,向着哪边,完全足以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如果他去打南阳营,朱由桦会一败涂地,但如果他去打闯营,这支四万人的流寇也会被彻底击散。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显然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袁时中发现卫所军逐渐不支,但白鸣鹤和刘希尧虽处于绝对优势,却一时间难以击溃杨奉时,对部下说道:

    “看来得下去帮官兵一把了。”

    那老营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袁爷,你可要想好,你想要就此跟闯王彻底掰了?”

    袁时中明白,此时袁营中很多人都是和他一样的想法,在各种势力中委曲求全,以求得袁营的安全与独立。

    小袁营一直以来,无论动静闹的多大,其实一直都没有想过自己做大,一直都是奉行依附别人这个方针。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袁时中苦笑一声:“但这个时候,你我只有做下一个闯塌天了,他李自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说完,袁时中一声令下,带人从半山腰上冲了下去。

    ......

    香山上的战鼓一响,再看见来人的装束,刘希尧和白鸣鹤就知道是义军来了。

    刘希尧派了一支马队火速迎上去,询问是不是田见秀的主力来了,另一方面,白鸣鹤也亲自带人,全力向中间的杨奉部压了上去。

    不过很快,刘希尧发现了端倪。

    他发现从山坡上冲下来的义军人数极多,起码要有近万,而且方向也不对,好像是奔着自己来的。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这支义军不是来帮他们的,那从侧面冲来,他们完全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很快就能将自己的人马切割、包围。

    果然,这支他们还以为是援军的义军,直接将迎上去的马队杀了个溃不成军,然后毫无阻拦地一头撞到了中间流寇的侧面。

    同一时间,另外山头上的雷大虎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本以为是流寇援兵的另外一支流寇,却跟中间的白鸣鹤、刘希尧自己打了起来。

    这不是狗咬狗一嘴毛吗!

    “这是怎么回事儿?”雷大虎一脸懵逼,“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不能人家打的热火朝天,咱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啊!”

    几名骑兵应声而出,自军阵中奔向战场,等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人,这人浴血满身,抱拳喊道:

    “启禀千总,是袁时中的人马从内乡来了,正在对流寇的侧面发起冲击,说要咱们火速下山支援!”

    “这袁时中还真的大老远跑过来了?”雷大虎哈哈一笑,“王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神了!弟兄们,跟着我下山!”

    一声令下,四周立阵已久的南阳营纷纷开动,呈一个圆形向山下包围过去,士兵们举起刀枪,高喊着口号。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说起来,最难过的还属中间被包围的杨奉一部。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南阳营在外头围着流寇,但人数少不敢轻举妄动,流寇则在集中全部火力集中攻击被他们围在最中间的杨奉一部。

    要不是没有什么逃跑的口子,再加上亲兵个个都是死士,杨奉这一部也许早就溃不成军了,哪里会坚持这么久的时间。

    白鸣鹤亲自上阵,流寇的攻势愈发凶猛。

    白鸣鹤冲过来想要玩一出斩首,甚至都持枪冲到了杨奉的面前来。

    这杨奉说起来还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正面对着这名流寇头领,看着他脸上不屑的嘲笑,在南阳养老多年的杨奉感到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爆发出了极强的单挑能力。

    杨奉挥刀砍断了白鸣鹤的枪杆,面对对方余势不减的马刀劈砍,杨奉又精准的一刀砍中对方左腿,将他砍下马去。

    这两刀的力道和准确度,是白鸣鹤这个流寇头领没有料到的,他完全不明白,不久之前还一心只想逃跑的一个明军将领,为何会有如此强的战斗力。

    实际上,在前半生的戎马生涯中,尤其是崇祯十一年冬以后几个月的对虏作战中,杨奉经历过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

    辽东作战时经常浴血满身,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但却得不到应有的报酬,让这位老将逐渐失去了对沙场报国起初的热血。

    来到南阳的他,一心只想着混日子,兵不练,卫所不去管,因为他知道,再怎么去努力,也没有什么大用处。

    可是这场被围在中间的战斗,为了能继续活命,杨奉将提起了多年没有握起的大刀。

    现在的他,好像再次回到了多年前辽东与建奴厮杀的那个时候。

第九十七章:我比不上他

    杨奉沉稳地观察着、思考着,多年作战生涯让他看得出来流贼猛烈进攻下的势颓。

    贼军虽然如潮水般拍打过来,但就人马的迅猛、彪悍而言,都与当年他对阵过的虏骑无法相比。

    正想着,不甘心的白鸣鹤换了一匹坐骑,拿上一杆亮闪闪的银枪,不甘服输地向他杀了过来。

    杨奉冷笑一声,又一次迎了上去。

    另一方面,刘希尧的侧翼人马已经抵不住小袁营压倒性的进攻,再加上小袁营养精蓄锐,闯营又是连续作战,没有多久便败退下来。

    刘希尧退到后面,正在思索挽回败局的方法,但还没有等他想出办法,白鸣鹤的人马也已经抵御不住南阳营和杨奉的里应外合。

    面对小袁营下山后疯狂的围攻,闯营留在侧面的人马很快崩溃四散,溃兵冲击中军,白鸣鹤的人马也站不稳脚跟,纷纷跟着一起逃窜。

    右侧人马独木难支,很快也溃败下来,整个闯营开始无序地四散奔逃,只剩下一批老营还留在刘希尧和白鸣鹤身边拼死抵抗。

    白鸣鹤这个转战多年的流寇头领,终究还是敌不过在辽东厮杀多年的朝廷将领,很快被击败下来,最后在前后追逐中为杨奉所杀。

    至于刘希尧,率领最后的老营且战且退,沿途甚至击退了小袁营两股马队的追击,但他们早就精疲力竭,退到河边时更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看着袁时中越来越近接近,听到白鸣鹤死讯的刘希尧选择了最为屈辱但是能保全自己的死法,挥刀自尽。

    黄昏时分,官军和小袁营追击流贼集中到河边,发现刘希尧自尽后的流贼老营们六神无主,正在劫掠附近村寨,已经搞的许多百姓家破人亡。

    见追兵集中过来,这些老贼寇更以百姓之生死相逼,威胁官兵退后。

    雷大虎和杨奉赶上前来,雷大虎拿不定主意,倒是杨奉,他拎着白鸣鹤的头颅别在裤腰,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下达了进庄杀贼的口令。

    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卫所兵士卒早就不是原先的样子,他们杀红了眼,听到命令后更直接杀进庄内。

    官兵进庄以后,见老贼胁迫百姓的,能杀贼就杀贼,摸不到流贼,那就把百姓先杀了,再杀流贼。

    很快,一整个庄子的流贼老营就都被清剿一空。

    看雷大虎疑惑不解之色,杨奉笑道:“这些老贼,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你就算放了他们,他们还是不会放过百姓。”

    “早些进庄,尚能减少伤亡。”

    听到这话,雷大虎陷入沉思。

    战后,战场上只剩下无主战马萧萧哀鸣,流贼的甲仗、军器也都散落一地,很快就都被前来清扫的官兵抢夺而去。

    木桥的最前面,朱由桦望着即将结束的战斗,也是松了一口气,守在木桥的中军人数虽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卫所兵。

    这些人战斗意志薄弱,战斗力又差,就算加上两千多人的南阳营,在田见秀的主力袭击下,也显得摇摇欲坠。

    幸运的是,田见秀明显对战场情况严重估计不足。

    其实木桥这边的战斗并未持续很久,其它几处战场或追或逃,都打的有来有回,只有朱由桦这里很长时间都相安无事。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朱由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黄虎带甲子营去追刘希尧的前军溃兵,追着追着就遇到了田见秀的主力人马,约两万余人。

    这两万人作为中军,由于事先并没有对该处战场进行探查,所以一步一个脚印,一直都是行军缓慢。

    等到刘希尧在北边和白鸣鹤会合并且开始抛弃军器甲仗吸引杨奉追击的时候,田见秀才知道刘希尧已经被击溃的消息。

    这个时候如果迅速向北,战斗的天平会立即向田见秀转变。

    但田见秀对战事两眼一抹黑,并不知道北面是个极其重要的大战场,一直被黄虎的甲子营吊着,吸引到了木桥方向。

    田见秀也不知道河流湍急,白鸣鹤被拦在岸边,根本过不去河。

    他还以为白鸣鹤已经按计划渡河穿插到南阳营的后方,所以一上来就进行猛烈的进攻,等待白鸣鹤从后方夹击。

    但打了半天,不仅没有见到白鸣鹤的人马,却从后方突然杀出小袁营的一万人,配合朱由桦的主力中军,围攻木桥的闯营很快就溃不成军。

    ......

    黄昏时分,田见秀带着残余人马逃到一处栽满果子的园林中,果子还没有成熟,但流贼们又饥又疲,根本顾不上这些,纷纷采摘青果充饥。

    田见秀决定在这里等待后续人马抵达,但等来等去,也没见多少人过来,只好命下面的小头领清点剩余人数。

    这不点不知道,一点吓一跳,原本李自成给的四万人马,打到现在还在手边的,只生下了不到六百人。

    这六百人还有一百多的田见秀本家老营,一时之间,同样又累又饿又口渴的田见秀,却连部下送上来的青果都没心思去吃。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朱由桦竟如此的厉害。

    想到这里,田见秀再叹口气,“唉!我比不上他呀!”

    这一战,完全是田见秀被牵着打,空有一身的优势和蛮力,但往往打不到对处,使不上劲儿,被对方分割包围,一点点消灭。

    闯营在中原转战多年,总是习惯事先一场会议定下所有计划,然后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执行。

    这样打法,由于他们人数众多,几乎从没出现过失误,但是面对朱由桦从战场地形到各部分工的严整战策,却是完全被吊起来锤。

    历史上,大顺军是同样的打法,面对入关后清兵战斗力绝对优势,几乎毫无用武之地,一败再败。

    朱由桦没有一个固定的计划,他人在桥后,但是来回奔走的传令骑兵就没有停过,可以说,他的计划是随时变动的。

    深思熟虑之下的田见秀也明白,这次的确是技不如人,自己一个环节出了错误,导致全盘变动,还浑然不知,仍按照既定计划盲打。

    人家却随时都有应对的计策,各支部队听从来自一个方向的调度,确实是无懈可击。

    “田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一个老营忽然问道。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闯营是回不去了。”田见秀摇摇头,看着下面这些沮丧的部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之前海口已经夸出去了,却被人打的只剩下几百人,回去之后就算李自成不宰了自己,其余的头领会饶了自己?

    更何况,田见秀与刘宗敏素有嫌隙,这一战之后,他本家人马几乎全都四散而逃,回去了,还不是任刘宗敏怎么揉捏。

    下一步?

    太难了……

第九十八章:杨奉的归心

    果园的周围夜已深沉,黑咕隆咚的,一片寂静,没有听见官军追兵的马蹄声,只是不时传来蝉鸣的声音。

    这样的万籁俱寂,似乎同白日里震天的厮杀场面是两个极端。

    “我看我们只有投官军一条路可走了……”

    默然许久,田见秀将手中把玩得差不多稀碎的木棍扔到脚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听了他这话,余的老营们大惊失色,但转念一想,似乎没有其它的选择,也都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就这样聚在一起唉声叹气的下去。

    “就没别的路可走了么。”

    “我们和官兵打了十几年的仗,如今居然要投官军了,真是可笑……”

    其实很多人都和田见秀是一个想法,当了半辈子的义军,一直和义军称兄道弟,忽然投了官军,称呼从前的自己为贼,这个转变不可谓不小。

    但兵败如山倒,经此一战,朱由桦在南阳的势力更加根深蒂固,除非李自成击溃杨嗣昌、孙传庭的联军,或者清兵入关南下。

    否则,朱由桦在南阳的势头,几乎无人可制了。

    不过眼下看来,李自成此时尚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清兵在他们看来,更加不可能入关跑到这里来。

    果园这边仍没有官军追来,但田见秀极目四望,却有种天下虽大,却无处可去的感觉。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此后的日子里,应该是彻底同李自成和闯营说再见了。

    就在不久之前,最后一批溃兵告诉田见秀一个确切的消息,白鸣鹤其实并没有穿插过河,这更使他捶胸顿足。

    涅水是分季节变化的,春秋平缓,人马足可涉河而过,而眼下这个时候却水流湍急,人马皆不能过河。

    本地树林轮廓巨大,砍伐下来需要必备的工具,所以也不能造木筏渡河,刘希尧是最先被击溃的,然后跑到北方同白鸣鹤合兵作战。

    袁时中在刘玉尺的劝说下,果断丢弃内乡,率小袁营从山中奔驰来援,到达后又兵分两路。

    袁时中亲领一路在香山上坐观成败,战斗焦灼时忽然杀出,另一路田见秀也知道,就是忽然跑到自己屁股后边的那些“义军”。

    田见秀自己却判断错误,猛攻朱由桦亲自镇守的木桥,最终木桥没有打下来,白鸣鹤和刘希尧却被小袁营、南阳营合兵击溃。

    白鸣鹤为南阳卫指挥使杨奉所杀,刘希尧则被围在涅水河畔,进退不得,挥刀自尽而亡。

    良久,田见秀猝地起身,斩钉截铁道:“打上白旗,我们走。”

    老营抬头问:“去哪儿?”

    “去投官军。”

    ......

    这一战,朱由桦让所有人都知道南阳营的厉害,也宣称了自己在南阳的绝对主权。

    这是一场与流贼大军堂堂正正的对决,这也是朱由桦凭借本身理解和战策,以弱胜强的完美战例。

    且不知听到消息的唐王府如何作想,在镇平的营盘中,朱由桦听着黄虎等人汇报战况,心中也是阵阵滴血。

    在这次战役中,官兵死伤了数千人,包括将校七十八人,在这之中,南阳营死伤一千多人,将校二十几人,几乎是全营的一半。

    这个伤亡比例在官军中来说,已经是非常小了,但朱由桦仍是阵阵失神。

    这些被白布盖着纹丝不动躺在地上的人,他们昨天还是别人的丈夫、儿子,今日却就马革裹尸。

    “我对不起他们的父母、家人。”朱由桦眼中陡然滑落几滴泪水,擦干后道:“传本王的令,修建南阳祠堂,将这些战死将士的灵位搬入祠堂,永世供奉。”

    “另外,每户发抚恤银五百两,屋外挂上‘忠烈之家’的牌子,以告慰英灵。”

    “多谢王爷!”

    闻言,余的众人全都跪到在地,眼中全是对朱由桦的感激和崇敬,言罢,朱由桦看向南阳卫指挥使杨奉,道:

    “这一战,你和你的部下表现不错,本王甚慰,这些抚恤,对你的卫所兵士,同样生效。”

    杨奉心中一颤,忙道:“末将代部下全体将士,谢过王爷大恩!”

    其实杨奉这一战,本来是朱由桦原定抛弃的诱敌对象,却没想到,他的卫所兵却在绝境中爆发出了这么强的战斗力。

    事后朱由桦才了解到,这样杨奉本来是辽东副将,在与建奴的连年战斗中战功卓著,却屡屡得不到升迁。

    一气之下,杨奉干了件杀良充功的蠢事,他杀了三十几个百姓,将这些百姓的脑袋同建奴的一百多颗首级,冒领了二百级军功。

    虽然事后无比后悔,但已不可挽回。

    杀良充功是大罪,可这和杨奉在辽东血战多年的战功相比,简直就是西瓜旁边的芝麻,不值一提。

    然而,在朝堂衮衮诸公的火眼金睛下,杨奉多年来的战功被视而不见,反而这件事却被无限放大,更有人扒出了杨奉实系辽东李氏旧将这些丑闻。

    只听见坏事儿却没听见杨奉一丁一点儿功勋的崇祯皇帝,再加上杨奉是李氏旧将的传闻,自然脑补了这个毫无功勋之人副将的官位是怎么来的。

    崇祯皇帝震怒不已,当即下旨将杨奉调入关内,到南阳卫充任指挥使,以观后效。

    后来,日理万机的崇祯皇帝似乎忘记了被调入关内的杨奉,后者也乐得远离战火纷飞,在南阳成家立业,享清福养老。

    从手握重兵的辽东副将到小小的南阳卫指挥使,天知道杨奉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其实朱由桦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若不是这一战杨奉出色的表现,还真就可能被当成弃子抛弃掉了。

    想到这里,朱由桦再次看向站了回去的杨奉,说道:“这次,杨指挥使和他的部下,当属首功,有没有人有意见的?”

    “我等心悦诚服!”雷大虎哈哈一笑,抱拳道:“杨指挥使,战时多有不敬,还望海涵!”

    黄虎也大大咧咧道:“那下官就提前祝贺杨大人升迁了!”

    “恭喜恭喜啊杨大人!”

    面对忽然而来的四处恭贺,杨奉一时之间眼眶有些湿润,这个场面,他曾在做辽东副将时畅想过无数回。

    但无一例外,每次来的都是失望,最后那次,更是迎来了当朝皇帝对自己的震怒和不理解。

    这一战的斩级,何止上千!

    这样儿的首功,朱由桦居然全都交给自己,一时之间,多年来的委屈仿佛在一瞬间释放干净,反应过来的杨奉赶紧出来道:

    “此战全凭王爷战策,王爷居功至伟,末将不敢冒功!”

    朱由桦哈哈一笑,“跟本王不用客气!”

    “王爷可平易近人得很,不用讲这些客套话!”雷大虎也笑道,“没有你的部下死扛着白鸣鹤和刘希尧二贼,哪能等到小袁营赶来?”

    “是啊,王爷给你的,你就收着吧!”黄虎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也道。

    杨奉感激不已,只好道:“自此以后,末将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平贼杀虏,在所不辞!”

    朱由桦哈哈大笑,“本王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分封战功,营内自然是一片的欢声笑语,不多时,刘玉尺掀帘入帐,直接半跪在地,高声道:

    “王爷,我回来了!”

第九十九章:收编小袁营

    “你还知道回来,我们都以为你留在小袁营那边了。”雷大虎哈哈一乐,开玩笑似的说道。

    刘玉尺起身后站到他前一个身位,道:“王爷,小人不辱使命,劝我哥哥投奔南阳,所以才有脸回来。”

    朱由桦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无论什么时候,本王手下都有你一个位置。”

    听到这句话,刘玉尺心中一股暖意,道是长久以来的功夫没有白费,现在他只怕自己那个哥哥旧本事不忘,还搞什么两面派。

    “这一战,我南阳营上上下下齐心用力,不惧生死,打出了南阳营的威风,本王在这里谢过大家了!”朱由桦忽然正色一拜。

    众人看见,都是齐声说道:“全赖王爷定策之功!”

    这么一来二去的,众人也就全都放开了来,讨论战后战俘的处置问题,还有内乡一带如何妥善管理。

    毕竟这一战之后,南阳营将携大胜之威入驻内乡,连带着镇平也要纳入管理,这些地方上的豪强不少,免不得要杀鸡儆猴一番!

    若是原先,南阳营的人马还对这些人有些顾忌,可此战以后,很多人都变得刚狠起来,包括雷大虎也是。

    杨奉在庄子里坚定果断处理那些贼老营的时候,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纵是杨奉这么处置伤到了不少无辜百姓,但事后庄子里剩下的人却都是不住的感谢他,这让雷大虎小小的内心受到了极大震撼,也学到了一些东西。

    很多人都说对这些豪强地痞根本无需多言,不服的杀掉就是,反正镇平之战以后,现在整个南阳,朱由桦说东,也没人敢往西。

    简单的讨论之后,朱由桦下达最终命令,清扫各处战场,然后全体官兵进驻内乡,以此为基,向周围扩散。

    这次,要让南阳王的影响伸出南阳城,走向整个南阳府。

    收拾战场的时候,众人发现还是少带了东西,捆人的绳子居然没有,可能是第一次作战,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俘虏。

    不过杨奉却是全都带齐了,这个辽东老将想事情毕竟和南阳营的新军官不同,他将俘虏们捆扎住胳膊,一个个就这样连着,也不担心出乱子。

    很多人都觉得着么绑着不靠谱,虽然简单省事,但一个不慎流贼就会逃出去为害乡里,杨奉却笑笑说道:

    “当年跟着辽帅时,对那些东虏就是这样捆着,任是他们力气有多大,也绝不可能逃得出去,放心吧。”

    虽然有了不少俘虏的拖累,但接下来的行军速度却没有慢太多,南阳营的将校们虽然为死去的战友忧伤,但是心性却已经变得更加刚强了些。

    这就是所谓血与火的淬炼,原本都只是普通农民的将士们,虽然在南阳经受了一年多的操训,但心性还是一样,没怎么变化。

    经历过一次大战,现在却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换了一副面貌。

    俘虏中只要是稍有走慢几步的人,甚至不用军官们多说一句,底下的兵士直接就用马鞭抽了过去,拳打脚踢那是家常便饭。

    如果再有俘虏妄想搞事情,那就要杀鸡儆猴了,雷大虎也说了,对付这些手下败将,根本用不着怜悯。

    快接近内乡城的时候,袁时中到了。

    原来这袁时中心性有些拖沓,虽然再三下定决心要投官军,就连仗都打了一次,在面见朱由桦之前,却仍是犯了嘀咕。

    若这位南阳王看不惯自己从前流贼的身份怎么办?

    若官军都跟自己不对付怎么办?

    袁时中考虑的事情很多,但无论怎么样,朱由桦眼看着就要到内乡了,这个面无论如何也得见了。

    “草民袁时中,见过南阳王爷千岁。”

    看着这位草根出身的农民军领袖,他的第一句话,却是让朱由桦差点将喝进去的水喷了出来。

    不过结合袁时中这番话和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朱由桦也就知道这小子在担心什么,随即也是微笑道:

    “本王还在寻思,袁头领怎么还不来,却是先带人到内乡梳理地方,为大军接风洗尘来了。”

    袁时中一愣,点头道:“是是是,小人带着袁营弟兄,在这里迎候王爷前来。”

    “地方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有没有什么本地豪强不听朝廷管教的?”

    “这…”袁时中一时之间,倒还真的编排不出来。

    刘玉尺忙上前为他解围,大声道:“禀王爷,近来哥哥一直忙于和嫂子的家事,苦不堪言哪。”

    雷大虎闻讯也笑了一声,道:“王爷,小的之前到内乡也有所耳闻,袁头领的婆娘不想他投奔咱们南阳营,说他惹了那李贼,日后必会被泄愤报复。”

    杨奉冷笑一声,“妇人之仁。”

    黄虎看了杨奉一眼,不置可否。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把袁时中心底担心的事儿给搬到了台面上来,前者还在担心朱由桦的态度,却听他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

    “杨指挥使说的不错,这袁慧梅的确是妇人之仁。”

    “李贼起事多年,总说我大明病入膏肓,将要覆亡,可是如今呢,大明没亡,他却一直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这样的人,没什么前途可言,袁时中,本王不是叫你一定要跟着我,我只是告诉你他李洪基绝非是什么英明神主。”

    袁时中略微放心,但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话来,朱由桦就又道:“小袁营的招抚之事,本不该本王去管,但袁头领为朝廷剿贼出了大力,也算是改过自新,不能寒了人家的心。”

    “这样吧,本王即刻派人去开封找负责此次招抚的河南巡抚高名衡和河南总兵王绍禹,在他们那儿,本王还有些面子,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这样如何?”

    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谁不知道,朱由桦在河南开封府岂止是有些面子,这一句话过去,高名衡和王绍禹那是不想听也得听。

    袁时中也知道这个道理,大喜过望,接连叩头说道:“有王爷这句话,这些日以来的事情,我袁时中就再没有什么后悔的了。”

    看见刘玉尺的眼神,袁时中连忙再补充了一句。

    “只是王爷,草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南阳营战力甚强,已两败闯贼,我想让小袁营全体将士编入南阳营,受王爷节制,还请王爷接纳!”

    闻言,朱由桦看了一眼刘玉尺,见后者是心不在焉的四处去看,当即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朱由桦无奈,只好点头道:“既然袁头领执意如此,那就到内乡城后再行整编。”

    袁时中随即抱拳道,“谨遵王爷之令!”

    接收了袁时中的小袁营,官兵人数一跃涨到三万多,向西南方向行进大约十几里地,再次看见了无人驻守的内乡城。

    这内乡和镇平还不一样,内乡是陕西沿水陆东下到南阳府或是江南的通路,镇平则是陆路去南阳城的必经之路,易守难攻。

    将来面对陕西流寇的进攻,这两个地方可进可退,一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的。

    不过朱由桦明白,此时虽然流贼已经击溃,但本地却仍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第一百章:全族上下,一个不留

    内乡一带存在着不少世家豪强,城内最著名的要数一个彭家,在乡镇边缘起了好大的庄园,而且还不止一座。

    可能是因为近些年各地的贼寇比较多,彭家庄园比起南阳城外朱由桦自己的王庄而言,还要修筑的厚重坚固。

    这些豪强对朝廷的政令无所遵从,倒打一耙的事情却没少干,袁时中在镇平一战中向东驰援以后,这里就再没有什么官兵驻扎。

    以彭家为主的豪强们占据城镇,大有将整个内乡建造成一个大庄园的打算。

    等到朱由桦带着小袁营、南阳营,还有卫指挥使杨奉的本部人马过来的时候,本打算好好的杀鸡儆猴一番,却发现大明的旗帜依旧飘扬在半空,庄门也已经被打开。

    彭家的老弱和头面人物都绑着自己跪在门前,不敢抬头,本打算好好杀几家的朱由桦有些无语,他们这就算是主动伏罪了?

    主动伏罪,于情于理都不能再加打杀,可是朱由桦明白,这么些个豪强,你不打一打,他们不会真的老实。

    其实彭家之所以敢与朝廷作对,还是看如今皇权微弱,地方守备稀少,如果在大明中叶,这样的豪强是绝不敢跳出来的。

    不过刚才那一战,朱由桦已经把侵入南阳的四万闯营彻底打散,刘希尧、白鸣鹤等流寇头领死的死逃的逃。

    彭家所有可以仗恃的力量全部被打掉,彭家的人却根本不敢逃离这个他们世代经营的地方。

    实际上,豪强们作恶多年,在外面的仇家远比本地更多,流寇已经如烟云一般消散,如果不尽快向官府伏罪,恐怕下场会更加凄惨。

    现在的南阳,朝廷的官府说话已经不管用了,彭家等豪强要是畏惧地方官府,也就根本不会有出来作恶的胆子。

    可现在不同,朱由桦携大胜之威进入内乡,为的就是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统治。

    豪强们看的远比普通百姓要清晰,现如今朝廷衙门虽多,但南阳王府握着刀把子,才是说话真正管用的那一个。

    彭家等豪强是否作恶,查抄完他们的庄子和府第就知道了,但他们主动伏法,若是还想获得其余士绅阶层的支持,那就不能毫无说辞的去查抄。

    然而这点小事儿,怎么可能难倒堂堂的南阳王?

    朱由桦将计就计,笑呵呵将彭家等豪强的头面人物扶起来,就在这大军之间,在彭家的庄内开了一个庆功宴。

    虽说周围有那些官兵盯着,豪强们如坐针毡,但毕竟他们已经主动承认罪过。

    常言道罚少不罚多,这么多家,他朱由桦又能干什么,又能怎么办?

    豪强们也想了想朱由桦大开庆功宴的原因,无非是已经知道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再来索要一波银钱。

    对豪强们来说,只要能安稳渡过这一关,给多少都无关紧要,现银虽然不多,但是凑一凑总还是有的。

    “南阳王爷剿寇大获全胜,我等来不及道贺,只有以这些物件,聊表心意。”彭家和其余几家大豪强的头面人物纷纷上前,拿出了不少礼品和现银。

    朱由桦大致清点了一下,发现箱子里抬上来的居然有差不多四千多两,这还没算上他们敬献的那些珍奇古玩,和民间掳掠来的女子。

    对,这些傻十三们,居然自以为得计的向朱由桦献了十几名民间女子。

    这十几名民女都是上好的姿色,但好像很害怕似的缩成一团,站在那里瑟瑟发抖,有的甚至在轻声哭泣。

    “好,有心。”朱由桦微微一笑,命人将所有东西包括那十几个女子全都照单全收,然后又问道:

    “这些女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闻言,几名头面人物对视一眼,由彭家的人出面道:“呃,是,是那些百姓用银子换的,王爷也知道,现在这个年头,穷苦人家活不下去啊…”

    “哦,原来是用银子换来的。”朱由桦微微一笑,给自己夹一个鸡腿啃了起来。

    一众豪强被官兵围着,就这样面面相觑的坐着看朱由桦自己一个人吃,也都没什么话好说。

    直到朱由桦再拿起一个鸡翅膀吃的满嘴流油,这才等到黄虎拿着本小册子过来。

    黄虎弯腰将册子奉上,道:“禀王爷,查到了,都在册上。”

    闻言,朱由桦单手接过册子,毫不在意地扔在桌上,另一手还啃着鸡翅膀,含糊不清地道:“看看,都仔细看看。”

    “这…叫我们看什么啊…”

    “不知道啊,拿来看看…”

    “这是官府的文册啊!”

    豪强们拿起册子,一个个翻开来看,却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彭家的人也同样如此一头雾水。

    正在他们互相议论的时候,啃完鸡翅膀的朱由桦拿起杯酒一口闷掉,忽然将酒杯猛地按在桌上,冷冷道:

    “看,都给本王一页一页仔细的看!”

    这猝然的一声低喝让众豪强们浑身一颤,忙又胡乱的翻看起来,不等他们翻看几页,朱由桦一把夺到手里,站起来大声道:

    “本王是要你们看看,这册子上有多少案子是你们干的!”

    “这一页,你彭家三公子当街强抢一民女,致该女双亲身亡,后又占其地,窃其人。内乡县衙上报有司被驳,因而搁置。”

    “给本王把那个三公子带上来!”

    话音落地,袁时中拎鸡崽子似的把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带来扔到地上,想来就是这一页的主犯彭家三公子了。

    现在这个时候,彭家三公子再也没了平日的神气,看着周围杀气腾腾的官兵,跪在地上吓得像只鹌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本王就好好跟你们算一算这些陈年旧账!谋财害命,导致一户百姓家破人亡,你说说,你还是个人吗?啊!?”

    “拉下去,给本王着一众百姓的面儿砍了!”

    才刚说完,两名魁梧的南阳营兵士一左一右上前,架起这彭家三公子,任凭他杀猪似的挣扎和嚎叫,也还是把他带到了外面的街头。

    面对一众百姓的指责和打骂,彭家三公子却是吓得裤子都腥黄的失了一片。

    南阳营一名把总拿出雁翅刀,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儿,对准了脖颈之处,然后猛然间一刀挥下去。

    惨叫声戛然而止,百姓们则是欢欣鼓舞,大呼南阳王爷爱民如子,为民做主。

    朱由桦走到彭家头面人物的面前,发现他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微笑问道:“本王的处置可有失公允?”

    “公、公允…”彭家的头面人物不断擦汗,说完话后赶紧起来跪到地上,哭喊道:

    “小人教子无方,只要王爷放小人一马,全部家财,王爷如数取用!还请王爷放过小人一马呀!”

    “放你一马?”朱由桦拍在他肩膀上的手猛然间用力,将他掀翻到身后,冷笑不止的道:

    “你彭家做那些天理难容的事儿的时候,想没想过放百姓一马?他们有没有苦苦哀求让你放过他们?”

    朱由桦越想越气,一脚将他踹翻,大喝道:“放你一马,本王枉为我大明皇族!”

    “今日,本王就替太祖爷清理了你们这一帮国之蛀虫!来人,彭氏作恶多端,天理难容!全族上下,一个不留!!”

    “尊令!”

    一声令下,无数的南阳营官兵们动作起来,将跪在地上或躲在屋内的彭家族人一个个揪出来,拎到街头,一排一排的砍头。

    一时之间,鲜血留了一地。

    看着脚下流淌的潺潺血河,百姓们由最初的欢欣雀跃变成了震惊,寂静半晌以后,又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欢呼。

    “好!”

    “杀得好啊!”

    “呜呜,王爷给我女儿报仇了!!”

第一百零一章:清兵破松山

    一个地方官府,就算不会对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世家怎么样,该记下来的也同样会记在文书中,这个是变不了的。

    就算文书里没有,地方府志、县志也总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就是惩治地方豪强们的铁证。

    无论什么时候搬出来,朱由桦都总是有理的那一方。

    文书上的这一页其实并没有关于彭家四公子强抢民女的记载,只是南阳营官兵听城中百姓所说。

    朱由桦拿来一试,这四公子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天,哪户人家就已经供认不讳,这也就说明,这种事儿彭家干了不止一次,的确是该杀!!

    这些传闻中真真假假,但若是关于这些大户子弟欺男霸女,九成九都是真的,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这就是眼下大明的国情。

    如果朱由桦没有带人击溃田见秀,这内乡没有官兵进驻,传来流贼击溃官兵的消息,这会儿能乱成甚么样,还真说不好!

    由桦惩治了本地的地头蛇彭家,将彭家在城外的十几个庄园和城内许多产业归为己有,其余的大户们没看见丝毫的气急败坏,反而却都是一副唇亡齿寒,竭力讨好的模样。

    想来,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都干过不少,朱由桦将文册扔到脚下,他怕自己每看一页,就要杀干净一家!

    更有意思的是,虽然朱由桦只打算杀彭家儆猴,但接下来发现的东西,却明显不想让他轻易放过这些世家豪强们。

    在搜这些豪强们府宅的过程中,官兵发现了有些人同田见秀来往的书信,豪强怎么会和流寇来往?

    这其中的问题朱由桦不想多问,他只知道,这些书信现在都成了通匪的铁证,无论自己怎么处理,都不会有任何过失!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官府和官兵对于地方上的事情,往往是后知后觉,可这些世家豪强们却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彼此之间,消息来往极为灵便。

    比如说,这次朱由桦在镇平和流寇相遇,当时在内乡的袁时中还是接到飞马传令才知道这件事,本地的世家豪强们却老早就知道了。

    甚至在袁时中离开的当日,他们就开始商量等朱由桦战败后,地方上各种产业如何分配。

    然而朱由桦没有顺了他们的意,南阳营打胜了,而且是大胜,巨寇袁时中率两万流贼心悦诚服,大军转眼间就来了内乡。

    朱由桦还没进城,就在城外彭家自己的庄子里,把负荆请罪的彭家和十几家通匪的豪强灭族抄家,这件事极大地震撼了地方。

    官兵在城外驻扎了几日,崇祯十五年五月五日那天朱由桦下令进入内乡的时候,一路上可就和初来时的冷清截然不同了。

    凡是经过某家某户的田地,那家人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来犒劳,但也必然男男女女是站在门前迎候所谓仁义之师。

    然后朱由桦又借着女儿节到来,在城内的官署召集众豪强办了一场宴会,提出来的那些个条件,当时是人人面有难色。

    可当朱由桦将官府的文册摆在台面上之后,豪强们却纷纷后悔不迭,一个赛一个点头哈腰过来,当真是一帮不打不听话的贱骨头。

    可心里无论怎么想,朱由桦人到了,兵威也就来了,豪强们也还是把抓的百姓全数放回家中,各种物资也按照朱由桦要求的那样送到了府库。

    当着这么个盛大的节日,朱由桦又发话了,说大明的百姓由于战乱和贫穷,已经多年没有过上传统节日了。

    百姓日子过的艰难,但却都对节日气景翘首以盼,你们豪强大户都有余资,本王将这个机会让给你们,就替官府承办了这次女儿节吧。

    咱们话可说在前头,要是有哪家敢不用力,那就休怪本王旧事重提,再杀只鸡给猴儿看。

    明代的端午节吸收了金人射柳之风俗,中原和南方的民间把端午叫做“女儿节”,辽东和山东地区还是习惯叫端午。

    听说南阳王朱由桦下令让大户豪强们出资承办女儿节庆典和龙舟竞渡,来了这样一位为民做主的王爷,百姓们都高兴的很。

    官兵初一进城造成的陌生和害怕转瞬间烟消云散,家家户户的百姓都在积极准备过这次女儿节。

    当然百姓们很少有闲钱去弄那些昂贵的东西,都只是用一些最便宜的簪花和衣服代替。

    不过由于官兵的护卫和朱由桦亲自坐镇,各官署重新运作,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乡里乡外的节日气氛却很高。

    此时的南阳,或许是中原乃至北方一带唯一有闲心去过什么女儿节的地方。

    松锦之战已经打破僵局,松山被清军围困已久,崇祯皇帝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辽东,根本无暇顾及孙传庭与李自成的宿命之战。

    崇祯皇帝先下旨命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这还觉得不够,没过几日,又下旨加派兵部侍郎范志完出关驰援。

    这两个人接旨后都敛兵不战,只有山海关副将焦埏率部赴援,但是刚出山海关就遭遇阿济格部的伏兵,被击溃回来。

    按朱由桦的估计,就是过女儿节的这几天,松山全城的粮食也该要吃尽了,清兵即将攻陷松山,明清之间松锦之战的成败要来了。

    事实正如朱由桦估算的那样,内乡军民过节的当日,松山副将夏成德绝望之下,遣子至清军做人质,与清军相约攻城日期,己为内应。

    清军在规定好的五月三日大举进攻松山,夏成德开城投降,辽东巡抚丘民仰及出关援剿的曹变蛟、王廷臣等总兵不屈巷战,手刃清兵十数人,余部无一投降,尽皆战死。

    松山城破的当天,朱由桦正在内乡整编新投顺来的这两万余小袁营。

    这些流贼在镇平之战其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能耐,只是内中还存在一些老弱和不服管教之人。

    朱由桦按照招募南阳营的规格将他们重新筛选一遍以后,就直接给他们准备好兵器给养,让他们成为南阳营的一员。

    那些没有入选上的小袁营兵士也都有安排,可以拿着抚恤银在地方上安家落户或直接回乡,也可以努力考核成为辅兵,如果南阳营有缺,就会从他们之中挑选。

    经过整编之后,小袁营的人马都有了妥善安置。

    由于南阳营的正兵和辅兵待遇都较为优厚,落户或者遣送回乡的也都赠有抚恤银,所以没人传出什么怨言。

    经过这次整编小袁营以后,南阳营的人马一下子扩充了近六倍,迅速增张至接近两万人。

    两万规模的官兵,这个数目已经不小,比起一般的总兵、副将都要多,况且这两万可不是左良玉那种乌合之众。

    他们都是有着完整装备,经历过大战,日日不间断操训的精锐之士。

    最近几日,附近州县忽然传开了朱由桦击溃流贼,清肃地方的事迹,人人称颂南阳营乃是仁义之师,南阳府各官署的官员也都将无数的请功折子送上京师。

    还有豪强们为了讨好南阳王爷这位新主子,特意制作匾额来官署相送,加上女儿节刚过的节日气氛还在,南阳府内一时间真是热闹非凡。

第一百零二章:被坑了

    南阳府西部的这些豪强一向是地方上真正的主宰者,甚至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每一任的地方官要是不和他们搞好关系,那就不要想有什么政绩。

    大明对官员每年都有考评,有些时候还要开京察或让厂卫暗察,不过豪强们的势力无孔不入,明察也好,暗察也罢,总归是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真正想踏实做点事的,只要不跟这些豪强们打好关系,几乎都是左迁罢免的命。

    打大的拉小的,这是朱由桦做事的方针,如彭家这等世家中的老大哥,你想让他脚踏实地帮着你而不去四面逢迎,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所以朱由桦干脆把彭家给连根灭了,免得在日后捅出什么篓子。

    灭了彭家等一些跳出来的,也能让这些豪强知道如今说话管用的人到底是谁,其实南阳府的恶霸不是他们这些豪强,是而南阳王府的朱由桦。

    本来如彭家这等地方上名望,不仅对当地父母官孝敬颇多,就连河南三司衙门也有很多的亲信朋友在里面当差效力。

    单从立场上来说,彭家能向着朱由桦委实不太可能,彭家这个领头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好,完全不配合也好,对其余的豪强都是个错的讯号。

    朱由桦打掉彭家,虽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让外地彭家的势力消散,但很多人都知道,这根深蒂固的彭家已经被南阳王几天之内给彻底打没了。

    本来很多豪强都是跟彭家一样儿的想法,可架不住朱由桦在城里城外这两次“鸿门宴”的威慑和搜出罪案的证据。

    这罪证究竟是真是假,豪强们心里都跟明镜一样,就算是假的也能论成真的,论起朱由桦砍人的本领,那可真是触目惊心。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自己这边就算是托人告到开封或者是三司衙门,那也没什么用处。

    因为无论再深的关系,只要一听见是对付皇族子弟,还是福王一系的南阳王朱由桦,那基本就没什么好说的。

    官员那头儿也不傻,连抚台高名衡和总镇王绍禹都对这位爷服服帖帖的,叫我去搬弄是非,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各大衙门总归就一句话,这就是人老朱家的天下,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皇族怎么搞你,你也得受着,人家毕竟是天子一脉。

    不过豪强们本就是迎风草,心眼转悠的也快,很快就判明了利害,彭家再厉害,都已经是被连根拔起了,他们剩下的这些对朱由桦来说,不过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再怎么样,人家还是皇族,闹的再大最后人朱家的人也定然是包庇自家皇族,怎么可能帮自己。

    既然没有什么可能性与朱由桦对抗了,还不如趁早示好,当下一个领头羊。

    事情就是这样,原本大的几家被南阳营打掉了,其余的那些家心思自然也就活络开了。

    有想着自保的,也有几个顶峰作案又被毫不留情抄家灭族的,当然也有硬着头皮上来试探这位南阳王真正心思,甘愿为臂指使的。

    皇族的身份,对朱由桦来说就是一张王牌,无论你有多大靠山在我这都用没有。

    要想扳倒朱由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说动崇祯皇帝对他爹福王朱常洵下手,不过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朱常洵的血脉可比当朝皇帝都要纯正,若非当年国本之争,现在朱由桦没准就是正儿八经的皇三子。

    本来朱由桦的意思是先打下彭家,一来是抄家能拿到不少东西,二来是借此震慑周围这些地主乡绅,等稳定了以后再好好的谈条件。

    谁想到这一打还停不下来了,彭家被打掉的当天,就搜出十几家乡绅与田见秀有瓜葛,彭家你都打了,这些通匪的难道还留着?

    这些家豪强打下来,剩下的基本就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了。

    抄家的所获光是金银就接近万两,又有不计其数的珍奇古玩,这些东西都在等着变现,然后充实到军费或者朱由桦的小金库里。

    除此以外,将彭家全族诛灭的朱由桦对其余那十几家通匪的豪强家中年轻女子和十三岁以下的孩童全都网开一面。

    所以南阳营手里现在除了两千八百多流贼俘虏以外,还有三百多名这些豪强家里的女人和小孩。

    现在朱由桦算是发现了,打仗的难关过来了,后边各种屁事儿也就随之而来,没一个是好处理的。

    这些通匪豪强家中的女子说可怜也可怜,说可恨也可恨,放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朱由桦做了一个贼英明的决定。

    本王在南阳不是有十几家从属浴德泉的洗脚城吗,在镇平和内乡城里也都开起来,要走出南阳城,走向整个南阳府才是啊!

    一提起这活儿,雷大虎动气小脑筋了,在某日找来,大大咧咧的说道:“王爷,那些娘们就这样扔进澡身之所,实在有些可惜。”

    “我看不如这样,留下几个身材样貌不错的,在营中给弟兄们解解馋!”

    “雷大虎你少在本王这扯淡!”朱由桦有些生气,拍案道:“那是军营,把这些女人派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真要是猴急,就自己去讨个婆娘,居然跟发春了似的到本王这要女人!”

    雷大虎是个虎糙的汉子,没什么难为情,嘀咕道:“您是有不少,可弟兄们整日不是操训就是玩命,赚了银子也没处花不是…”

    “更别说讨个婆娘了,哪家的姑娘能看上俺们这些粗汉。”

    “放屁!”朱由桦道:“我南阳营的子弟兵个顶个都是好样儿的,会有姑娘看不上?”

    “等着,你回去把没婆娘的人名字报上来,本王就当回月老,给你们安排家室!”

    “嘿,俺代弟兄们谢过王爷了!”

    雷大虎一听,乐乐呵呵的拱手而去。

    “怎么样了,王爷怎么说?”雷大虎一出门,刘玉尺正和黄虎焦急的等在外头。

    闻言,雷大虎嘿嘿一笑,拍着胸脯道:“那还用说,俺雷大虎出马,一个赛俩!”

    “王爷说叫咱们把没婆娘的都报上去,年前都能安排上!”

    雷大虎早知道朱由桦的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军法不容情,在军营里安排女人绝对没可能,所以就来了一出激将法。

    没成想,战策上神机妙算的朱由桦,却真的吃了这套。

    “卧槽!”刘玉尺兴奋的搓了搓手,“没想到王爷还真同意了,那我可得好好儿挑挑,臭小子有你的,今儿晚的酒我请!”

    “哈哈,你得管饱才行!”

    ......

    过了几天,朱由桦看着摆在眼前一长串的名单,陷入了沉思。

    嘶,怎么感觉哪儿不对呢?

    过了片刻,朱由桦猛然间一惊,他娘的,这帮小子莫不是在联合起来激本王帮他们讨老婆吧!

    行,看你们一个个打着光棍,本王却左拥右抱的,这心里也不过意不去,这哑巴亏,本王就吃了。

    不过这近万的光棍,让本王到哪找这么多女人给他们配对?

第一百零三章:天神下凡

    作为王爷总能对人呼来喝去的,可只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说出去的话必须要兑现,何况现在朱由桦还是个在外领兵的王爷。

    为了军纪,就更不能说话不算数,一面犯愁底下近万名兵士的婚配问题,朱由桦手头的活儿却没停下来。

    整编了小袁营以后,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这些小袁营的亲眷们如何妥善安置。

    要知道,流贼的习性都是拖家带口的打仗,闯营是这样,小袁营作为山陕一带有名的所谓“义军”,自然也是如此。

    这些通过考核的小袁营兵士,大部分都携带有家眷,有些是婆娘,更多的还是爹娘或者联系较为密切的亲戚。

    这些亲眷放在朱由桦手里,就是一个让新归附兵士听话的令牌,可要是处理不好,同样会造成他们的背弃。

    不过这个倒不是什么问题,彭家在城外就有十几个庄园,彭家被打掉了,那些庄园自然也就成了南阳王府的产业。

    朱由桦将其余抄家的一些豪强宅院里头稍有价值的物件都折现变成了真金实银,房屋则改成了劳工营地,给人居住。

    利用一些空置的房屋,朱由桦招募本地无所事事的百姓从工,建立了南阳一建的分署。

    等南阳城内派来的工匠们全部到位,朱由桦宣布了在南阳一建内乡的第一个项目,将城外打掉豪强们的庄子全都改造成王庄。

    王庄,自然是越多越好。

    王庄里边就是皇族的地盘,好比晴朗的天空中却有一片乌云,别的地方做了些什么一目了然,乌云之下,却看的不是很透彻。

    崇祯皇帝不会去管皇族在自己的地盘干了些什么,况且此时他正被辽东战情搞的焦头烂额,更腾不出手应付中原的破事儿。

    至于地方有司和御史衙门,一般的皇亲国戚他们都不会轻易与之作对,何况这位爷是朱常洵的第三子,这还是皇族中的皇族。

    朱由桦在内乡这边为了新到手的地盘而忙的连轴转,李自成在陕西的战事也打开了些局面。

    ......

    自蓝田北上以后,李自成让田见秀率领四万人东下平定小袁营,自己则率领主力前往临潼城稍作休整。

    李自成在临潼城内稍作休整后,旋即命令大军打造器械、木筏,准备渡河进攻官兵营地。

    这个时候其实他已经接到袁时中休了袁慧梅,执意要投朝廷的消息,盛怒之下的李自成并没有丧失理智。

    在牛金星的劝说下,他打算先打下西安,再应对孙传庭和杨嗣昌的联合进剿。

    临潼总兵王定心里苦。

    李自成上次进犯临潼,各地都没有援兵,王定手头兵力不多,战斗力又不强,所以只能放弃临潼退至西安。

    谁成想西安的秦王朱存极不仅不给饥寒交困的军队给养,就连西安城都不准他们进去,迫不得己,王定只好选择在相对比较好守的灞水河畔扎营。

    本以为这些流寇南下走了,却没想到他们在蓝田分成了两股人马,李自成又带着主力杀了回来。

    这让还没来得及回到临潼的王定彻底心凉,李自成如果走了之后不回来还好,如果再回来,那肯定是铁了心想要一口吞了自己。

    “话说那朱存极也是够蠢的,就连自己都明白的道理,堂堂一个亲王,却愣是不懂。”王定心想。

    他明白,面对这种情况,躲是躲不过的,可就算带着自己的人马顶上去,那也是杯水车薪。

    以眼下境况来看,退守西安是最稳妥的一条路,如果想在外地挡住流寇的进攻,只能寄希望于灞水能多淹死或阻拦住一些流寇。

    王定实在没什么好准备的,条件有限,又绝对不会有援军,所以只能在这边度日如年的等着最后时刻,李自成却慢悠悠的在临潼打造军械和木筏。

    光是准备这些东西,李自成就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因为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灞水河畔的官兵营地,而是更远的古都西安。

    等他准备完成下令渡河的那天,同时间的辽东松山陷落,朱由桦已经击溃了田见秀的四万大军,正在内乡处理整编小袁营事宜。

    闯营进攻那天,王定站在河对岸看着对方是乘木筏而来,当时就如一盆凉水浇在头上,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看着密布河上的闯营木筏,在忠君战死和苟且偷生之间,临潼总兵王定稍作思量,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因为时下这个朝廷,早晚必亡,再者说了,他也实在没从这个朝廷手里拿到多少好处,就连军饷都是他东拼西凑自己补的。

    闯营兵不血刃渡过了灞水,王定的部队被分入健夫营,不分配新的闯营器械,也不准他们参加攻城。

    而王定则被叫到了帐内,面见李自成。

    “你说说,我们如果想要打下洛阳,用什么办法最快?”李自成看着他,闷声问道。

    王定看着周围对自己紧盯着的闯营大将们,小心翼翼地道:“闯王在上,小人觉得,可以仿效朱由桦洛阳一战,水淹西安。”

    “亏你还是个朝廷的总兵官,洛阳是洛阳,西安是西安,现在这个时候,连年不雨,上哪儿弄那么多水淹了西安?”刘宗敏冷哼道。

    “这...这个总哨有所不知,朝廷的总兵,也分正选和杂号,小人榆林将门出身,不过是继承祖上的名义,讨了个杂号总兵。”

    “还有这么多说道?”刘宗敏讶异道:“那我想起来了,据说刘国能现如今已是副总兵,说起来也是无甚么卵子用处的杂号了?”

    王定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已经迫于形势投了流寇,但打心底里他还是看不起眼前这些二百五。

    杂号和正选的区别竟然都不知道,怕是大字都不识几个,这刘宗敏号称闯营头号战将,连副总兵是杂号这种蠢话都说得出口。

    心中是这么想,可王定毕竟还不想死,只能讪笑着点头,说刘总哨冰雪聪明,一点即透云云此类,逗的众人是哈哈大笑。

    众人正说着下一步的战策,忽然一人仓皇跑进大帐。

    刘宗敏有些生气,皱眉道:“慌慌张张作甚,天塌了不成!”

    “禀总哨、闯王,田见秀的四万人马在镇平遭遇朱由桦率领的南阳营,全军覆没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自成猛然起身,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刘宗敏更是暴跳如雷。

    “我早说过了,这田见秀是个没卵子用处的废物,给了四万人马居然全军覆没,难道这南阳营有八万人不成!”

    闻言,报信的老营犹豫一下,还是道:

    “南阳营是那朱由桦去年招募的新兵,足额有、有三千人......”

    这句话一出,整个闯营大帐包括刚投过来的临潼总兵王定都懵了,三千人,把四万人打的全军覆没,逗我们玩儿呢吧!

    这朱由桦难道是天神下凡,兵圣再世!?

第一百零四章:西安会战

    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闯营变得鸦雀无声,众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却没有人再大大咧咧的吭声。

    “唉…”

    忽然一声叹息,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是宋献策:“水淹西安的法子实不可取,我们还要在西安应对官兵,建国称王,要是真的淹了西安,百姓们该怎么想?”

    自朱由桦水淹洛阳击败闯营以后,李自成就一直想报这个夺妻覆兵之仇,闯营中也一直以侥幸连日下雨为那次失败的说辞。

    现在朱由桦建立了南阳营,用三千的兵马击溃了田见秀的四万大军,大家都有些沉闷。

    就此看来,这朱由桦实在是有不逊于孙传庭的真本事的。

    虽说三千人击败四万人不可能,但李自成明白,南阳本地那些官兵战斗力委实不怎么样,真正的主力还得是南阳营。

    刘宗敏对田见秀骂的厉害,那是个人态度,可谁要是真觉得早年就跟王嘉胤起事的锁天鹞会是个废柴,那才是脑子出了问题。

    “田见秀回来了吗?”李自成问。

    闻言,那名报信的老营回道:“这个在下不知,不过有消息说他留在南阳投了朱由桦……”

    “这个属狗的东西!”刘宗敏怒不可遏,“大哥,给我两万人马,我去把田见秀、袁时中和那朱由桦一齐平定了!”

    李自成摇摇头道:“现如今不可以再分兵了,我们人数只剩十几万,杨嗣昌的人马快到了,要向在杨嗣昌赶来之前攻下西安,不能少了你。”

    刘宗敏知道自己在闯营的地位,点头不再说话。

    “今天主要是商量攻城的事,南阳的事儿已成定局,就不要再多说了,宋先生派出的探子早就进了西安城,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听李自成说完,宋献策站出来道:“现在已经探明,西安城内的官兵守军不多,其中王世宠的本部有一万多人,监军太监孔贞率领的川军有五六千人,加上城内原有的守军和临时召来的青壮,在两万人上下。”

    话音一落,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虽说闯营分了四万兵马到南阳,可如今加上王定的朝廷降兵却仍有十七八万之巨,打一个只有两万守军不到的西安,还不是绰绰有余!

    现在可不是去年,西安附近也没有什么大河能让王世宠决堤,再者说了,这王世宠不过是去年新来上任的副总兵,岂能也有朱由桦那种魄力。

    去年,西安总兵柴时华因贪墨军饷被造成炸营,贺人龙平定叛乱,顺势侵吞了柴部,并且将自己杀良充功等一堆破事儿也都推到了柴时华头上。

    崇祯皇帝一直被人说只敢惩戒文官,却不敢对武人下手,接到这个消息,正巧当年的贺人龙还并没有和杨嗣昌闹出矛盾,所以一直以来对朝廷也算忠心。

    另一方面,崇祯皇帝也想着借这事儿给天下人看看,武将犯法,朕一样会惩戒!

    崇祯皇帝敕谕兵部,由兵部尚书陈新甲发文书,将西安总兵柴时华兵部解职,代替他的,则是榆林将门出身的王世宠。

    柴时华好歹还有些能耐,手底下占了些地盘,可王世宠却并没有和贺人龙对抗的打算,一到位就安安稳稳做起了第二把交椅,与世无争。

    就任一年多,也并没什么实际的作为,一直都只是个西安总兵。

    陕西总兵是贺人龙,这位贺疯子的名头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包括王世宠在内的几名杂号总兵,如今能管控的兵马钱粮都委实不多。

    这原因嘛,自然是贺疯子的贺营占据了绝大部分。

    贺人龙不像山东的刘泽清那样无能,起码来说,陕西一省的兵马、钱粮和各卫所,都还是对他这位正选总兵服服帖帖的。

    待众人议论声逐渐降低,宋献策继续说道:“西安城内人心惶惶,就连秦王朱存极都有降意,据说为这事儿,还和王世宠、孔贞二人大吵了一架。”

    “哈哈,这可真有意思,看起来这秦王比那南阳王朱由桦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刘宗敏大笑起来,“同样是守城,那朱由桦能亲自督战,朱存极却老想着投降?”

    “西安总兵王世宠和监军孔贞都想守城,但秦王朱存极却不肯,吵闹过后,秦王府也不出一丁点的银两和人丁助战,这样看来,西安已经握在我们手里了。”

    听宋献策说完,李自成也没心没肺的笑了,这可是连日以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他起身道:

    “传令下去,大军在灞水河岸修整三日,北伐西安!”

    ......

    临潼总兵王定在灞水河岸投降李自成的消息很快传到西安,这让本就战降争议不休的西安城中更是乱象纷呈。

    孔贞和王世宠在布政司签押房内对视一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也都是重重叹了口气。

    孔贞说道:“咱家奉了皇命来此监军,却发现这军队实在没什么好监的,反倒是秦王府和文官们,需要好好儿的监一监!”

    “王总兵,西安城守得住吗?”

    闻言,王世宠苦笑一声:“贺疯子带着大部分人马去援剿了,王定又投了闯贼,城内各大衙门空空如也,准备降的估计也有不少。”

    “贼兵还没到城中就已是人心离散,怎么守得住?”

    “咱家为天使,决不能坐视不理!”孔贞却并没有颓然丧气,他提起剑对傍身的几名司礼监太监说道:“咱们这一辈子,不过也就是皇家的狗,到死了,也要为大明出一份心力!”

    “王总兵,你指挥守城,咱家带来这五千川军,凭你指挥!”

    看着孔贞毅然决然的脸孔,一时之间,王世宠仿佛对这些太监并没有那么重的厌恶之情了。

    他抱拳道:“末将西安总兵王世宠,原为朝廷效死,愿为皇上与贼子一战!”

    崇祯十五年五月七日,猛烈的铜锣声猝然在西安各大城墙上敲起,抱着必死之心的官兵们枕戈待旦,看着地平线上出现的一望无际的白色人海,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闯营是有备而来,推着攻城车和冲车,还有许多盾车,一来就向西安东门、西门猛烈进攻。

    由于总兵王世宠和监军孔贞拼死力战,亲自登城,所以当天下午的攻防战官军还和闯营打的有来有回。

    第二天,已经探明官兵力量不足的李自成仗着绝对优势的兵力,浩浩荡荡的从东南西北四面同时对西安发起进攻。

    每次冲锋之前,流寇都要先由缴获自各地官兵的火炮一阵猛轰,然后弓弩手、火铳手再上前与城上对射,最后才是步兵推进。

    流寇们举着盾牌,推着冲车,肩扛云梯,冒着城上官兵疾如雨下的箭、铳、砖石向城根疯狂冲去。

    与此同时的秦王府,朱存极正在几名王妃的侍奉下穿上华丽的亲王朝服,打算以亲王之礼,出城迎见李自成。

第一百零五章:宗室之辱(求首订!)

    “将士们,为了大明,为了皇上,杀贼!”东门城头,西安总兵王世宠正带领家丁奋战。

    城下,潮水般的流贼正席卷而来。

    流寇也在朝城上射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很多还没达到城头就已经失去力道落下,往往冲到城下时,门板上已经像刺猬般插满了箭矢。

    对付坚城,流寇还算是有些经验,尽管这个经验不多,但他们仍知道尽量往城垛被轰毁的地方架设云梯这个道理。

    西安上千个垛口,几乎每个垛口上都被流寇架着云梯,云梯上面正有一排排流寇悍不畏死的攀登,他们口衔大刀,一手举盾,一手把扶梯,眼看就要登上城楼。

    然而西安城内守军非常顽强,在总兵王世宠和监军孔贞的带领下英勇反击,他们用工具竭力将流寇的简易云梯推倒,又用砖石、弓弩向下猛砸猛射。

    有几次流寇几乎已经登上城墙,最后还是被官兵用长枪刺落下去,两方打杀的激烈,直到日落时分,西安仍没有被攻破。

    李自成、牛金星等人骑着马在西安城外稍高的地方观战,一眼就看出这西安的城墙虽比一般的州县高大许多,但同洛阳是没法相比的。

    双方兵力悬殊,城上的官兵必然会越打越少,越战越疲,而自己的闯营却有源源不绝的生力军加入,破城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虽说一时受挫,却也不必过分着急。

    尽管如此,王世宠等人的顽抗仍旧出乎李自成的意料,但毕竟两方兵力众寡悬殊,这里又不是周围多河环绕的洛阳,根本没有第二个可能。

    在营中用了晚饭以后,李自成又自己去坡上看了一会儿,便让吴汝义、刘双喜等人替他盯着,自己回中央大帐睡觉去了。

    当晚,闯营撤下第一批攻城的健夫营,让一直在后方观战的生力军继续攻城,奉行不让官兵得到丝毫修整的策略。

    因为担心成为对方的靶子,所以官兵在城内也没敢举火,不过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加上天空少云,即便深夜,双方也能看的很清楚。

    官兵和流寇惨烈的攻防厮杀就在皎洁的月光下进行,刘体纯派出的探子几度在西安城内放火,企图造成混乱,但都被王世宠派人绞杀。

    第二天黎明,西安的战斗仍在进行,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厮杀声虽依旧震天而响,官兵的抵抗已经明显不如昨天,

    城下不少流寇在互相说笑,昨天官兵城头也有几门火炮,今天都哑火没了动静,估摸着不是炸膛就是被自己人炸了。

    王世宠费力的砍杀了一个跳上城头的贼老营,眼前一黑,差点没有直接掉下去,还好他急忙扶住了还算坚实的城垛。

    他心中苦涩难言,虽然已经竭力抵抗,但这场战斗却看不见丝毫希望,最重要的是,守城将士彻夜未得休息,体力、精神已经渐渐不支。

    很多人连站都站不稳,这时流寇却又换上了一批刚睡醒吃饱,精神抖擞的生力军,在一波接着一波的炮轰,这仗已经打不下去了。

    城头上也不如昨日那般稳妥,开始变得险情迭出,很多将士不是被流贼杀死,却是因饥劳过度摔下城。

    王世宠和监军孔贞仍坚守在城头,就连司礼太监们都快战尽。

    辰时过后,李自成优哉游哉骑着马来到昨日观战之处,发现城墙上已经战痕累累,很多城垛都被击碎,让官兵失去了掩护。

    正在这时,前面的闯营却一层接着一层的欢呼起来。

    李自成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正打算派人去问问,却发现刘双喜骑着马飞奔过来,未及下马,就在马上高声叫道:

    “禀报父帅,王世宠被刘总哨一刀劈成了两边开花!”

    李自成心中一喜,但仍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死的是明廷的西安总兵王世宠?”

    “王世宠一直在最前头指挥,义军将士早都认得了,刚才刘总哨见他那边有一批官兵下城投降,知道势弱,就带人冲了上去。”

    “没想到,这王世宠在刘总哨面前就跟一直待宰的小鸡崽一样,三两下就支撑不住,被砍成了两半!”

    说着,刘双喜又兴奋地继续道:“父帅,您是不知道,那王世宠被刘总哨砍死以后,那些官兵哭的有多惨!”

    “哈哈哈!”

    李自成大笑几声,一声令下,带着全部人马拔营而出,果然,王世宠战死后没半个时辰的功夫,西安城便是告破了。

    等候了一天的闯营马队从城门风驰电掣般的冲入城内,直奔秦王府,沿途逢人便杀,见人就砍。

    紧接着,大批闯营从四处城墙砍翻最后还在抵抗的官兵冲进城内,他们挨家挨户的踹门而入,城内传来更多的哭喊和淫笑声。

    李自成站在城头,刘宗敏来到他面前,张口就骂:“他妈的,秦王都投降了,王世宠这狗崽子却愣是苦撑了一天!”

    “要不是老子一刀将他送上西天,说不定官兵此时还在顽抗呢!”

    “孔贞呢?”李自成点头肯定了他的首功,回头问。

    刘宗敏想想说道:“这没卵子的缩到巷子里头想要顽抗义军,我让马队去追,此时估摸着也该抓到了。”

    “这个监军倒是少有敢战的一个。”李自成沉默道。

    话音刚落,陕西监军,司礼监秉笔太监孔贞就被带到了李自成面前,左右老营怕孔贞狗急跳墙,将他双手反绑住,然后才齐声喝令跪下。

    孔贞却是冷笑几声,挺直身子道:“咱家是堂堂天子近臣,奉旨监军陕西,岂有向流贼下跪之理!”

    见此情景,贼老营在他腿弯处踢了一脚,孔贞被迫弯身下去,但随即又挣扎着起身,大叫道:

    “为大臣的不能为圣上平流寇,诛反贼,保一方安宁,却要咱家这个太监领兵作战,王总兵为朝廷奋战至死,这天下有谁人知晓?可悲,可悲啊!”

    “然天理昭昭,尔辈流贼大逆不道,纵能逞凶于一时,却断难逃逸于天网恢恢!”

    “孔贞虽死,将于地下永伴我皇明列位祖宗,笑看汝等兵败身亡,被碾为齑粉,粪土不成!”

    李自成阴沉看着他,满身的杀气,将要劝降的话也咽了回去,然不待他说话,城下就有一名老营飞驰而来。

    这老营下马半跪在地,高声道:“禀闯王,孙传庭前军贺人龙部,已至三十里外,烟尘蔽日,旗号遮天,不知数目!”

    孔贞听闻,更是大笑起来。

    “天网昭昭,疏而不漏,贼厮,你的末日将近了,还不快向咱家投降,说不定咱家还会在圣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李自成黑着脸,本以为杨嗣昌会是先来的那个,却没成想孙传庭这么快就到了,他难道是从潼关飞过来的?

    “你很忠于你的主子,可是你主子的堂兄已经向我投降了,我看他比你更懂得天命悠归!”李自成说着向下面喝道:

    “带朱存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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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四年。这是一个人命如草的乱世。流匪席卷河南,一步步逼近洛阳,满清正在关外磨刀霍霍,松锦之战陷入焦灼。孙传庭还在狱中苦苦思索破敌救国之策。洛阳城的福王府中,一名刚刚从福王庶三子朱由桦身上醒来的穿越者,正头疼着怎么才能活下去。庶子成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成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成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