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远东集团
太平洋百货是明年开业吗？
范阳呵呵一笑。
百货公司毫不稀奇，但太平洋百货，范阳还是比较熟悉的，主要他的创始人，台弯远东集团的徐总，范阳知道，只不过前世自己的位置太低，无缘一见。
远东集团在台弯是庞然大物，和香港的豪门一样，也是从实业起家的，李超人塑料厂起家，而徐董，则是纺织厂。
也是家族式企业，转向集团。
49年从上海迁入台弯，几十年时间，集团渗透了日化，纺织，物流，电信，基建，房产，海运，制药，能源等诸多领域，有8家挂牌上市的公司，集团下属，光是挂了牌的，分子企业就有100多家。
在大陆建的厂，更多，可以说多的数不清。
是台弯第一大的外省集团。
可以说大陆的很多台资企业，或多或少都有台弯远东的影子。
第二代掌门人徐董，96年在台弯，个人财富就排行第三，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硕士，还是花旗银行的经济分析师。
这是真大佬。
范阳曾远远的见过徐董的二公子一面，开辆兰博基尼，身后两架法拉利，前一世自己在别人面前，屁都算不上一个，想给别人开车门，都没那个资格。
被保镖拦在外面。
太平洋百货是明年进入西南的吗？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动作。
远东集团开始涉足大陆的零售市场了。
如果范阳记得没错，一进入大陆的零售市场，远东集团就十分高调，一来就在全国范围内布局，上海，北京，福建，厦门，成都，重庆，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记得了，但一搞就是大手笔，前期投资就达到了十多个亿，十多家太平洋百货在全国同步筹备，陆续开业。
也是在这一年，中国的零售市场，开始大规模的外资进入。
沃尔玛，家乐福等国际零售巨头，也纷纷吹响号角。
远东集团的零售百货，经验丰富，成都上海等地的太平洋百货，都是一炮而红。
唯独北京太平洋，败走麦城。
“这一世，再见徐公子，会是怎样的情景呢？”
范阳无比憧憬。
自己手上几十万，在这些豪门，别说豪门，随便拉个暴发户出来，自己其实算个屁。
但身处这样一个年代，范阳还是很有信心的。
产业一旦起步，只要策略正确，翻身很快，自己一个重生人士，想必也不会混得太差。
“徐公子，期待台北见了。”
范阳对着太平洋百货的工地，遥遥的抱了个拳。
“你在说什么？”看见范阳神色悠悠，自言自语，缺一门拍了一下范阳问道。
“没说什么，走吧，给家人买点东西。”
赵光明带了几十万，屁颠屁颠的，跟着范阳回老家投资办厂了。
“吗哟，以后我在成都肯定要买栋房子，东西太他么好吃了，这次回去，你要给我介绍点人打麻将，今年在你家过年，你不把我招呼巴适，嘿嘿……”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老婆？”范阳哈哈一笑说道。
“你说真的吗？”
“切，没出息，有钱都不知道怎么花，走了。”
三人大采购，范阳买了身银灰色，修身型的条纹西装，这一世的骨架大，个子高，肩宽背厚，穿着西装格外精神，理了个干练的发型。
此时的范阳，一眼看上去，哪里还有半点青涩？
完全看不出来18岁的样子。
一脸黝黑，还长了一点稀疏的小胡子。
要是胡子不刮，说30岁都有人信。
背后跟着缺一门，那家伙还烫了个头发，手里提台大哥大，特别是范阳走路的姿势，步伐沉稳，一路上引得路上的小姑娘频频侧目。
开门上车的姿势更是帅到爆炸。
在反光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型。
没想到这一世，自己竟然还是个大帅比。
又辗转荷花池，城隍庙，也是买了一大堆东西。
找银行换了几千块钱崭新的零钱，买了几沓红包。
就驱车回家了。
两三个小时，小镇的面目在挡风玻璃里面，已经清晰可见。
突然又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范伟那家伙，不知道怎么样了，该不会又给自己搞出点什么事情吧？”
范阳脸上抽抽。
“这次应该不会了吧？”缺一门也跟着说道：“你给他留了那么多人，要这还能出事，真的是猪啊。”
驶进小镇的街道，又已经是天擦黑了。
在成都呆了几天，熟悉了繁华，到处都是人，一下子回到小镇，感觉冷冷清清。
路上的人们，穿着都很土气，偏偏还花花绿绿，沿海一带过来的劣质羽绒服，那个时候叫太空服，已经满大街。
经过当初殴打李老四的那个茶馆，几个月的时间，隔壁修起来一家饭馆，生意还不错的样子，左边打牌，右边吃饭，正在饭口也挺热闹。
范阳的大切诺基开了过来，饭馆子吃饭的交头接耳。
“喂，你看是不是那个二老板回来了？”
“是他，是他，我认识。”
“真的是他吗？”
“走，走，过去看看。”
范阳一脚刹车停在门口。
没急着下车，把车窗摇了下来。
看见皮鞋店还开着灯，外面挂着一个灯箱，上面写着伟业皮鞋。
里面挂着几盏电灯，地上铺了瓷砖，墙上也粉刷过，原来的货柜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排鞋柜。
上面摆满了鞋子。
却不见范伟。
门口一个小吧台，里面坐了个女孩子，看清来清清秀秀的，十七八岁的样子，还有点漂亮。
里面没有顾客。
缺一门看见那个女孩子，就有点激动：“吗呀，咱们的皮鞋店变这款式了？可以啊，那个女孩子是谁？”
“不知道。”
三人下车，跨进皮鞋店，缺一门膨胀得厉害，把大哥大往柜台上一放，也不知道害羞了，跟那姑娘说道：“妹子，认识我不？”
“额，你是？我不认识呀。”
那小妹看见缺一门，脸上微微一红，有点局促。
转头又看见范阳，只是一个背影，身姿挺拔，正背对着她，拿起货架上的鞋子翻来覆去的看。
从门口转到里面，货架上的鞋子，拿起来挨着挨着看了一遍。
皮鞋店里的货架，明显是有人指点过。
还搞得挺像样。
中间是个1米4高的中岛货架，墙壁上是高1米8，上下5排的横向货架，都是膨胀螺丝直接固定在墙壁上。
墙壁两边，和中岛货架，就形成了一个回型结构。
范阳背对着那小妹，那小妹就看得心里砰砰乱跳。
等范阳转过货架，看到脸时，那小妹呼吸都为之一滞，差点被帅晕了。
第三章：回家
那女孩子夸张的用手捂住嘴巴。
反应过来，却是一脸惊喜：“你是阳哥吗？”
又对着缺一门说道：“你是勇哥？”
缺一门没有想到，这个小妹连自己都知道，一脸的臭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现在认识了？”
“嗯啊。”那小妹连连点头。
楼上传来脚步声，王叔迎了下来，看见范阳，只觉得又精神了几分，顿时满脸笑意，说道：“回来了啊，一走好几个月，还好吗？”
“还好。”
范阳伸出手，和王叔握了一下：“辛苦你了，家里还好吗？”
“好得很呢，你回过家没有？咋晒这么黑？吃饭了吗？”
“吃过了，范伟呢？”
“在家里呢。”
“在家里？他怎么不在铺子上？”范阳问道。
“呵呵，不是你叫他回去住么，他天天都骑车回去，就留我一个人守在铺子上，来介绍一下，这是帮咱们的姑娘，叫妍妍，这就是你阳哥，勇哥，还有这位，是赵叔。”
“他一直在家住？”
“对，你哥人还是挺好的。”
“嗯。”范阳点点头。
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他没闹出什么笑话吧？”
王叔连忙摇头：“这次没有了，你走了之后都很顺利，没过多久重新开工了，现在咱们的皮鞋厂有四十多个人，一天到晚忙都忙不过来，在水泥厂也开了家店，你哥正找人在县里租房子呢，用不了多久，咱们的皮鞋店，在县城也要开张了。”
“是么，那还不错，谁教他的？”
范阳觉得有点不对。
从这个铺子的装修来看，已经很有样子了，有环柜和中岛货柜，地面铺了瓷砖，墙上打着白灰，顶上挂着三盏吊灯，整个店面光线充足，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简约，却还不失美观，在镇上这个条件，还是挺不错了。
给人的感觉还蛮精致的，货柜的材料还是金属框架和玻璃。
要让范伟来搞，绝对搞不出这种感觉。
首先三盏吊灯就很细心。
虽然还是那种老式的绿皮灯罩，但光线却很均匀。
其次鞋子的摆放也很规范，还请了个售货员。
要让范伟来搞，他不给你搞得乌七八糟，要不就土里土气，才叫怪。
“是那个李科长，哦对了你恐怕还不认识吧，水泥厂的，他很热心，跟冯老板一起帮了咱们很多忙，还要帮咱们贷款呢。”
“李科长？”范阳错愕。
怎么会是他？
“这人我认识，人是挺不错的，他什么时候来帮忙的？”
“就你走后没几天就来了，教了咱们很多东西，天天都要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和咱们有经济上的关系吗？”范阳问道。
“经济？你是说钱吗？”
范阳点点头。
王叔说道：“没有啊，来来，上楼坐，妍妍，帮我们烧水泡几杯茶，麻烦你了。”
“嗯。”那女孩子脸刷的又红了。
进后厨烧水。
两人跟着王叔上楼，范阳去车里提了两件春秋衣，一件大衣，两盒茶叶，一条烟，走上楼去。
赵光明和王叔两个人都很熟悉了，缺一门更是自己人，自然亲热，三人坐在沙发上，身前一个茶几摆着瓜子，花生，还有一盘水果。
对面一个电视柜，上面放了台电视机，还是彩电。
一看，竟然还是自己上一次带回来的。
地面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和以前他们那个黑漆吗乌的二楼，差别很大。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生活质量就有了很大提高。
“呵呵，徐嫂说我一个人，硬要让我拿台电视过来，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王叔在和缺一门说话，看见范阳上楼提着东西，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哎呀，跟我还买什么东西，真的是，快拿回去，拿回去，给你妈妈他们拿回去。”
“不用，一点心意。”
范阳给他放下。
王叔孤零零一个人，跟着自己老爹，不远云南跑到四川，人也实在，今后恐怕就要在这里安家了，家里人也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身体还好吧？你年纪大了，不要那么辛苦，多的事情让那些小伙子干就行了，你就指点指点他们技术。”
“我的身体硬着呢，每天四五点就要起床，睡不着呀，对了这次你们出去，生意还好做吗？”
“还可以，说说那个李科长呢，你说他来帮咱们忙，他懂皮鞋？”
王叔一听，脸色顿时带点尊敬：“厉害哦，李科长以前开劳保皮鞋厂的，还是水泥厂的劳资科长，别人是中专毕业，啥都懂，还要给咱们皮鞋厂拉动力电，关系也好，说等你回来了，还要帮咱们办贷款，帮咱们联系设备，说咱们的工艺太落后，要买针车，捶平机，切带机，冲孔床，后跟定型，跑帮这些，他还带我去参观了遂宁那边的大鞋厂，别人那是整得好，比咱们手工强多啦。”
“他还懂这些？”
王叔连连点头：“懂的可多了，别人有知识，那就是不一样，他一直在问你呢，就连你哥，也佩服得不得了。”
“噢？那咱们给他钱没？”
“你哥给过，但他不要，三天两头都来，好像跟你哥谈过，想在咱们厂入股来着，你没回来，你哥不敢同意。”
“噢？范伟真这样说的？”
“那是啊。”
范阳点点头。
难道范伟开窍了？
还有这个李科长，竟然懂皮鞋，那才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看来自己要省心得多啊。
怪不得当初对自己这么热情了。
只接触了两次，范阳对李科长还是很有好感。
年纪大的人，办事稳重，经验也丰富，而且给人感觉还是挺有水平的。
别人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只要有心，哪怕身处大西南，许多西南下海的，往往就是凭新闻联播，还有自己的推断，便看到机会，四川下海成功的人也很多。
看来这李科长就要算一个。
该不是想当自己老丈人吧？
范阳又充满恶趣味的想道。
那小妹泡了几杯茶，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来，在门口还轻轻敲了下门：“王叔叔，阳哥，勇哥，还有这位叔叔，你们请喝茶。”
模样挺害羞，弯腰给几人递上热茶。
转身下楼了。
“这女孩子还挺不错啊，镇上的吗？”范阳问道。
“不是，水泥厂的，没有工作，李科长就给咱们介绍来了，水泥厂的店里也请了一个，都给200块钱一个月，帮咱们三个多月了，人挺乖巧的。”
“叫什么名字啊？有对象么？”缺一门舔着脸问道。
第四章：李科长
“去，人家小孩子，才18岁，你想那些干什么。”王叔不满的说道。
“问问嘛，我不也才18岁嘛。”
“缺一门。”
范阳出声提醒。
缺一门才住嘴。
可没隔一会儿，说要上厕所，找了个借口下楼去了。
又闲聊了一番，看看差不多了，范阳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拿出1000块钱，递给王叔：“我常年在外面跑，家里劳您费心了，快过年了，一点心意，王叔你收着。”
说罢就把钱放在桌子上。
王叔一看，连忙把钱拿起来，要还给范阳。
“你拿着买点东西吃，好就这样。”
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收了。
下楼看见缺一门，在那里装模作样的看鞋子，眼睛却总往柜台那里瞟。
“走了。”
路过那个柜台，范阳停下，从拿出一个红包，里面包了200块钱。
这样的红包他准备了几十个。
还有几十个50块钱，100块钱的，拿来打发小孩子。
既然这个女孩子在皮鞋店帮忙，也算自己人了。
不是范阳无脑大方，此时正是打响名气，树立微信，以钱服人，让手下的人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好好干的时候。
也为了确定自己的领头地位。
这点钱是必须要打发的。
他预算厂里的工人，见者都有一份。
“妍妍对吧，这你拿着。”
那女孩子一看到红包，楞了下:“不行不行，阳哥你不用给我啊。”
“给你你就拿着，就当提前给你发压岁钱了。”
“真的不用。”
“你拿着吧。”缺一门在旁边也说道。
从自己兜里也拿出一个红包，直接拍到柜台上：“你阳哥给了，勇哥也不能没有表示，改天我还要带你出去吃饭，你拿着。”
范阳呵呵一笑：“不用多心，你是咱们店里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一点心意，你拿去买点衣服穿，好了我们先走了，下班了也早点回家。”
三人走出店门，却发现车前围了一大圈人。
看见范阳，又一哄而散。
一辆车而已，还造成围观了。
范阳一回来的消息，没隔一会儿，就到处点在传。
范阳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一个小青年，出去半年，自己作生意，买了车，挣了大钱，还把镇上的李老四给打了个半死，又传说他在社会上很有关系。
皮鞋厂的那几十个工人，对范阳的事迹更是口口相传。
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轻人都把范阳当偶像般崇拜。
却还有点怕他。
看到真人了，以往的街坊邻居，许多还不敢上来打招呼。
那个女孩子，等范阳他们开车走后，心里砰砰直跳，把两个红包打开，里面竟然有400块钱，两个红包都是200，当自己两个月工资了。
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回到家，把车停到那个土坡。
几个小孩子正在那里玩泥巴。
远远的看见了，就跑到村子里通知大人。
结果范阳他们刚下车一会儿，他妈妈还有李叔一家，就已经提着裤脚跑来了。
大家帮忙搬东西。
又是一阵寒暄。
唯独不见范伟。
范阳问道：“范伟呢？”
他妈妈说道：“在家里看电视呢，吃饭了吗？”
“吃了。”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又是一阵热闹，乡里乡亲都来帮忙，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小孩子都给了红包，发糖。
范阳一回来，整个村子就搞得像过节一样。
这次回家，看见猪圈翻修了，门前的水泥坝子，边角也修了一下，范伟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嘴角一撇，任你外面如何热闹。
自己窝到屋子里看电视去了。
脸上还是抹不开。
但范阳看得出来，范伟的心里应该还是服气了。
打发了乡里乡亲，给爷爷妈妈送上礼物，关心了一番身体健康，聆听了一番叮嘱。
又把pitter和大黑从车上牵了回来，拴在门口。
这次回来的时间长，最早也要明年的四五月份，才会重到扎金山淘金。
丢大黑和pitter在康定，冰天雪地的，范阳放心不下，都给带了回来。
还有卡梅隆，那头小雕，根本没怎么训，被范阳天天生肉喂养，两三个月，已经长到母鸡那么大，已经会飞了，给它作了个笼子，平时就关在后车厢，跟大黑和pitter挤在一起。
老鹰是亲近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受了苦，范阳悉心照料下，这头小雕居然被范阳喂家了。
和两条狗也相处得不错，平时放出来，还敢趴在两条狗的身上睡觉。
把卡梅隆的笼子提进屋子，外面的遮光布盖上。
范阳一脚把范伟的屋子门给踹开。
范伟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这家伙会享受，家里三台电视，王叔住的铺子上一台，堂屋里一台，另外一台就被他搬到了自己屋子里。
以前小的时候，两兄弟睡一张床。
前两年范伟搬了出去，就范阳独占这个房间。
打扫得还算干净。
范阳丢了两条烟在床前的桌子上，问道：“你咋不出来接我？窝在屋里看电视？”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来接。”
范伟伸了个懒腰，就从床上站起来。
看了眼桌上的两条烟，夹在肋下一条，就要穿鞋子。
“你去哪儿？”范阳问道。
“我去铺子上睡啊，给你挪地方。”
“等下，我在镇上开了房，你睡你的，皮鞋厂挣了多少钱？给我说一下。”
“两三万吧。”
范伟装着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实际上面有得色。
两三万？
还是可以了。
毕竟自己走了才三四个月。
“是纯利润？”范阳问道。
“肯定啊。”
“账本拿给我看看。”
“账本？厂里有会计，这个我不负责，你明天自己去看。”
“什么？会计？”
范阳这才是真的吃惊了。
他打死都不相信，范伟自己一个人，舍得花钱请会计。
恐怕会计是什么，他都不知道。
看见范阳一脸震惊，范伟更加瑟了，拍拍裤腿：“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改天我空了再慢慢教你。”
“我要你教。”
范阳忍不住笑。
“是那个李科长出的主意吧？”范阳问道。
“什么李科长？跟你说了你不懂，回头我再慢慢告诉你。”
“什么我不懂？现在就说，你开始做账，报税了？”
听到报税，范伟点了点头。
“我叫你注册的公司，你注册了吗？”
“注册了啊。”
“叫什么名字？”
“四川伟业皮鞋有限责任公司。”
“章程拿来我看看。”
第五章：报税验资
范伟装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
范阳接过来一看，的确是有限责任公司，注册资金3万，法人竟然还有自己的名字。
范伟又从抽屉里，扔出一张卡片。
范阳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身份证。
建国以来，很长一段时间，中国没有实行身份证的制度。
只有户口簿。
你如果要外出，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只有靠单位开具的介绍信，证明身份。
没有介绍信，连招待所都住不了。
当然，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除了招待所，私营的酒店根本没有。
对人口的流动管制相对严格。
范阳走后，家里拿着他的户口簿，给他办好了身份证。
看见法人代表上写有自己的名字，范阳脸色又好了一些。
“谁给你办的？李科长帮忙了？”
范伟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这次点了点头。
“这个李科长能耐挺大啊，他到底什么想法？请会计干什么？”范阳问道。
“跟你说了你不懂，人在帮我们办贷款，要先把公司的账目理清楚，明年咱们找镇上批一块工业用地，建个厂房，再引进一点二手设备，到时候银行的人过来验资，请人吃吃饭，搞好关系，就可以说咱们拥有两条半自动化的生产线，验资就高了，给咱们估值个一两百万，到时候几十万的款，随便贷得下来，账目要早作，税能多交就多交，用工规模你没看见吗？我填的300到500人，你现在不做账，到时候你的资金来历咋说得清楚？你没文化，就不要瞎逼逼，这些我来整，你球都不懂。”
“我曰。”范阳骂了句脏话。
却笑出了声。
果然是遇到行家了。
“那现在咱们的账目上，盈利有多少？”
“一个月十几万的营业额，再交两个月，咱们在镇上，也算是税利大户了，轻工厅都挂了名的。”
“敢报十几万？”范阳又是一阵吃惊。
胆子够大啊。
一个土作坊，就敢报上十几万，那年营业额岂不是要破百万？
关键第一年是免税的。
“李科长人呢？他明天来不来？他不是要见我么。”
“在他家里啊，不知道他来不来，明天我让人去他家里请就完了。”
“别人不上班吗？”范阳问道。
“上什么班，他早就停薪留职了，现在是咱们厂里的技术顾问。”
“那你给人发工资没？”
“人不要你这钱，你这点见识，赶人李科长差远了，跟你说了你不懂，我也是等你回来给你打个招呼，我已经同意李科长明年入股咱们厂子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给我撂挑子，这我已经答应了人家。”
“这个好说，你们咋个商量的？”
“明年李科长入股3万块钱，想占股百分之30，剩下的我两一人一半。”
范伟偷偷的观察着范阳的脸色，又说道：“人还负责贷款，人家的关系好得很，在县里有亲戚当大官，他二叔还是水泥厂的厂长，我们便宜占大了，你以前说的什么生产线，你懂个屁，咱们起步阶段，根本不用买什么流水线，就买那种单人就可以操作的设备，一个针车，打边机，跑帮机，鞋底更不用你说的那么麻烦，自己用冲床就可以压，买橡胶颗粒，还有合成的树脂材料，把工序分开就行了，有必要上流水线么，你懂个屁。”
“好好好，你懂，你懂。”
范阳对这个李科长，却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你到底同意不？”范伟不耐烦的问道。
“我和他谈谈再说吧。”
“还谈什么谈？跟你说我都答应人家了。”范伟急道。
范阳眼一眯：“你咋了？有点意思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服人了？你该不是看见她女儿了吧？”
“屁，人喜欢的是你。”
却没想到，范伟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口。
“额。”
这一下，却把范阳雷得不轻。
“我都要结婚了，还怕我跟你抢老婆，屁。”
范伟又骂道。
“你要结婚了？”
“是啊，你有意见？”
“没有，对，对了，你咋知道那什么，叫什么名字来着？李美静？对，是叫李美静，你怎么知道她的？”
“装，继续装，你同班同学，你会不知道别人名字？别人经常都来，跟我都问过好几回，不是对你有意思？我还不一定会同意入股这事。”
“真的吗？呵呵，好像是同学啊。”
“你丈母娘对我可好了，看见我这件衣服没？”
范伟解开外面太空服的扣子，露出里面一件鹅黄色的毛衣：“刘姐给我打的。”
“刘姐？”
“你丈母娘啊。”
“额？李美静的妈妈？”
“当然啊，水泥厂的会计，要不然咱们厂里的帐，是谁作的？”
出了家门，开车到镇上的旅馆。
范阳一脸傻笑。
缺一门和赵光明都看得蹊跷：“咋了？要取老婆了？笑得这么开心？”
“滚，没有的事。”
范阳却不自然的手都抖了两下，方向盘差点没把稳。
到旅馆住下。
范阳刻意单独住一间。
一晚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还不如小年轻了。
对那李美静，范阳虽有好感，但他年龄和心态在那里摆着的，不会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痴缠不休什么的，他这个年纪，看待感情，更多的像是种缘分。
合适，就在一起，仅此而已。
自己出去淘金，跑事业，也没多想。
却没想到回来，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折腾得自己一晚上睡不着觉。
好像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又或者是这具身体，完全没经历过感情，重新领略到懵懂的初恋情怀。
闭上眼就是李美静的影子，倩倩身影，柔软可人，又带点可爱，还感觉落落大方。
早上起来顶着个熊猫眼睛。
本来不想起床的，还是坚持爬了起来。
今天李美静会不会来呢？
见面又该说些什么？
既忐忑，又揣着几分期待。
八点过，天刚刚蒙蒙亮，范阳就起床了。
先到小镇上的理发店剪了个头发。
范阳千叮咛，万嘱咐，只修个边角，千万不能破坏了原有的发型。
开什么玩笑，这剃头匠就一把剃刀，在搭子上刮了两把，就要往范阳脑袋上刮。
他这头发可是在长沙理的。
不是你这剃头匠把握得住的。
确保自己的精神面貌还算可以之后，草草吃了点早饭，把缺一门和赵光明叫了起来。
先买了早餐，包子，又买了两斤生猪肉，全是精瘦的里脊。
回到家，把两条狗和卡梅隆喂了。
叫上范伟，上车，就往皮鞋厂去了。
第六章：严格要求
ps：不好意思失信了，对不起各位老爷们，今天端午节，公司却临时有事，晚上又叫聚餐，下午本想好好码字的，结果耽误了，只抽空用手机码了一章，也全是水，上架当天，却只更新4章，感到深深的惭愧，不好意思了，就这一章，目前首订138，收藏2600，可以确定是扑了，收订比20比1，但无所谓了，只要有人还喜欢看，就会义无反顾的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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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记于心，不好意思了。
………………………………………………
江军，坐在皮鞋厂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里面就一张桌子，几条板凳，平时工人们吃饭也在这里。
他现在是厂里的生产主管，跟着李科长学了不少东西，现在皮鞋厂总共有42个人，销售分成了三个组，每组三个人，主要以摆摊为主，由范伟亲自带队，周边的镇，还有县里的广场，大型厂矿都会隔三差五的去摆。
两个直营店的销量，远远赶不上摆摊。
还有一个厨子，负责煮饭，范伟的妈妈也来厂里帮忙。
还剩下30个人负责生产。
这30个人分成了四个组，鞋底组，下料组，跑帮组，缝纫组。
王叔带着几个老大爷专门负责加工鞋底，几个大妈负责下料，他手下的20多个年轻人，在厂里拿着高出其他人三分之一的工资，他心里很不满。
厂里不仅男工，还招收了几名女工，上手也很快。
现在他们的产量不错，销售却有点掣肘。
每个月，能有2000双以上的产量。
这对一个四十人的皮鞋作坊来说，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每天他都组织人加班加点，不到晚上9点，一般是不会放人下班的。
鼓足了劲要干出一番成绩。
一定要产大于销，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定下计划，仓库里的存货，至少不低于3000双，也就是一个月的产量。
赶不上，就拼命折磨手底下的工人。
就连大爷大妈都不放过。
对于这份工作，他格外珍惜，每个月400块钱，范伟上个月还给他发了50奖金，即便水泥厂的中层干部，工资水平也没他高。
而他还不满二十岁。
所以他严格要求。
每天早上8点上班，江军的要求是每个人，必须7点半就要到厂。
迟到一分钟，扣5块钱。
而他自己，每天都是最早到厂的，最迟不超过7点。
到厂里先检查设备，李科长帮忙引进了6台缝纫机，两台打孔机，四台电砂轮，在李科长的建议下，他们多余的产品都取消了，就生产样式最为简单的7种款式，女鞋两款，男鞋四款，童鞋一款。
现在冬天到了，厂里生产的是带绒的高帮毛皮鞋，价格提高到了39一双，里面加了内衬，化纤绒，生产的工艺无疑要复杂得多。
他们做的是人造革，相比真皮少了很多工序，什么磨皮，切皮这些都不需要，简单的打磨一下边角就可以了。
可江军的产量要求却不能少。
短短四五个月，发展速度能有这么快，产量能有这么高，江军功不可没。
可底下的工人们却叫苦连天。
快七点半，手底下的工人们陆续到厂。
江军的管理无师自通，一天到晚都在想办法开除人。
手里拿着个本子，上面是花名册，7点半准时点名。
就连王叔也乖乖的站在队伍里，点到名字，还得叫一声到。
点完名，江军眉头一皱，少了两个人。
刚想发火，两个小伙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看见江军的脸色不好，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又迟到？再有下次，你们两个就不用来了。”
看了下表，迟到三分钟，在本子上一划：“一人扣5块钱。”
“江哥，昨天晚上加班到11点钟，我回去只睡了几个小时，才两分钟，又要扣钱？是不是过份了？”
“过份？”江军把手里的本子一拍，他个子大，气势足，根本没把手下的人放在眼里，径直走到那个开口的小伙子面前。
拿手里的本子在他心口拍了几拍：“二狗子，我最后一次罚你的款，不满意随时走人，再有下次，我不会给你机会，我每天给你发工资，是请你来迟到的？”
二狗子涨红了脸，身上穿着一件夹袄，歪歪扭扭的站着，估计也是忍无可忍，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给我发工资，呵呵……”
“你再说一次？”
江军一把抓住二狗子的领子。
就像要打架一样。
二狗子憋了几次，终归还是没敢再说。
王叔连忙上来拉着：“算了算了。”
江军看他服软，又看在王叔的面子上，冷哼一声，把他放了：“开工。”
底下的人纷纷干活，不免交头接耳，说点阴阳怪气的话。
江军就坐在办公室里，泡杯茶，他是厂里唯一一个不从事生产的。
他也坐得心安理得。
没事儿就从窗子里往外面看，偶不偶尔搞个突然袭击。
只要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就没有人敢偷懒。
当然，王叔还是比较空闲的，他干不了多久，就得出去走走，抽根烟什么的。
“小军啊，你火气不要那么大嘛，昨天加班是晚了点，语气不要那么重，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王叔走了进来，拿起桌子上自己的茶杯，撇开茶沫子，喝了一口。
江军这人还很细心。
桌子上两个茶杯，他自己泡一杯，每次也会给王叔泡一杯。
20岁不到的年轻人，竟然养成了办公室喝茶的习惯。
“我对他算是客气的了，拿着300块钱的工资，干的跟别人一样的活，还好意思说话？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不开除两个人，他们以为我开玩笑的。”
“算了，算了。”
王叔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对江军感到非常满意，有他在，自己省了好多的心，就连范伟也是一样，他两个基本上一个德性，也算是臭味相投。
只有王叔唱唱红脸。
有时候王叔都觉得，这两人是不是串通好了的，想方设法的想开除人。
“对了，厂长怎么今天这么晚还不来？”江军问道。
“他啊，二小子回来了啊，恐怕今天要晚点吧。”
“二小子？谁？”
江军还没反应过来。
可转瞬，就哗的站了起来：“阳哥回来了？真的？”
“对啊，昨天晚上回来的。”
江军一下子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办公室转了两圈：“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啊。”
连忙跑出去东看西看，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停下，停下，快快快，给我把卫生打扫了，把手里的活都停下，门口的垃圾全给我弄走，机器都擦一遍。”
“愣着干嘛？大扫除，赶紧，赶紧。”
手底下的人搞不清楚状况，还在愣着。
“二老板回来了，赶紧的，都给我动起来。”
听到二老板，所有人的脸上都有惊喜，特别是那二十来个年轻人。
也不用江军再打招呼，纷纷行动起来。
而江军跑回办公室里，将那两个茶杯收了起来，放到桌子下面。
还是觉得不对，干脆拿了出去，咣当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自己穿上围裙，走到砂轮机那里，对一个正在干活的小伙子说道：“来你让我。”
就要接过小伙子手上的活。
“江哥，这你会弄吗？”
“废什么话，你到外面去看着，最好走远一点都可以，看见二老板回来了，就来告诉我知道吗。”
第七章：东鞋西移
范阳带着范伟，缺一门，赵光明，在镇上买了水果，糖，又到镇上刘老歪的饭馆定了六桌子菜，准备中午请全厂的人吃饭。
到了皮鞋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0点多了。
范阳的车刚开到街口，放哨的那人就看到了，赶忙回去通知江军。
工人就一阵骚动，情不自禁的就想往外面走，出去看看。
“干什么？干什么？干活干活，像什么样子？”
江军的本意，是让范阳看到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
却不料手下这些人，一时却招呼不住。
都赶了出去。
自己也没法，只能跟在后面出去。
造成的状况就是，范阳车还没开到皮鞋作坊的大门，就看见门口站了一大堆人。
一个个穿着围裙，还有几个青年女工，都一脸兴奋的样子。
“哇，咱们厂里这么多人了？”缺一门还有点紧张。
而范阳一笑，这点场面他还是驾驭得住的。
毕竟是一厂的老板，只要你不是太抠门，别人靠你吃饭，还是很容易得到拥戴的。
一脚刹车停在门口，皮鞋厂的工人就围了上来，热情的打招呼，范阳一一回应，将后车门打开，把车里吃的东西拿出来，提进院子里。
范阳表现得落落大方。
虽然还很年轻，但这一世骨架够大，穿着一身西装显得格外挺拔。
领口和袖口都是笔直。
举手投足间，还像模像样，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看得江军自惭形秽，暗暗决定，自己也要买这样一套衣服。
再贵也得买。
再看看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磕碜。
但他还是快步走上前去：“阳哥，你终于回来了。”
范阳一看，江军的精神面貌，也有很大改变。
走之前黄胶鞋，背心，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只有个子大，也算其貌不扬。
这一次回来，看他上身一件夹克，下身一条劣质西裤，皮鞋，但总归穿得还是干净，头发也理了个干练的平头，身上的气质也强硬了许多。
看来得到了不小的锻炼嘛。
范阳拍拍他的肩膀。
偏偏江军还没觉得什么不对，拍他两下肩膀，露出激动的表情。
“干得不错啊，我听说了，现在厂里的生产抓得不错，但你要注意松弛有度，别把自己累坏了，还有以后厂里加班，都给算2块钱一个小时的加班工资。”
范阳此话一出，正在帮忙提东西的工人们耳朵尖的听到了。
差点就欢呼了。
“不用，不用，阳哥，咱们厂子的工资水平，已经很高了，太高了，兄弟们都感恩，什么加班不加班，厂就是我家，兄弟们，你们敢要加班工资吗？”
底下的兄弟们自然也连说不用。
“好，好，辛苦了。”范阳转身从车里拿出一袋红包：“人人有份，提前给大家发压岁钱了，中午在刘老歪饭馆聚餐。”
江军拿着红包，给每人一个发了。
有人小心的跑到角落里，悄悄打开一看。
200？
傻眼了。
这一举动，干脆直接的把范阳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拔高到了另一个程度。
范伟那是个什么人啊？
厂里的伙食团，天天白菜，土豆，最多一点油粥儿。
而范阳一回来，就发钱，发糖。
那几个青年女工，都听人说范阳范阳，范阳，如何如何，此时闻名不如见面，还长得这么帅，都是眼冒金星。
就连缺一门，在众人的眼中也变得高大起来。
缺一门在外面跑了那么久，也不是当初那个屁孩子了，也是个大方的性格，给那些工人发糖，招呼吃水果，手底下那些年轻人，跟范阳总感觉有了隔阂，哪怕以前从小长到大的，看着范阳，都总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可跟缺一门不一样，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有几个关系好的，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一片融洽。
缺一门手里捏着红包，碰到关系好的，就塞一个。
又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缺一门，你这厚此薄彼，好意思么？”
范阳看见了，怼他一句。
“行，行，阳哥表示了，我勇哥也不能没个意思，来来都来，见者有份。”
准备的红包不够了，缺一门拿出一沓票子，整一个暴发户的感觉，一人两张。
众人的溢美之词，就不必多说。
搞得缺一门满面红光。
第一次领会到大把撒钱的感觉，美妙。
热闹了好一阵，江军又开始催促工人们上机，干活。
范阳没有干涉，顺便也好好看看他们的生产工艺。
对皮鞋生产，范阳纯粹是个外行。
当初王叔和他们加工皮鞋，全靠手工，在人造革的前提下，料子都是平整的，都是些型材，相比真皮工序已经减少了很多，制作工艺其实非常简单。
生产的速度本来就快。
可经过李科长一番指点之后，生产的效率明显又提高了很多。
不大的一个院子，就像老北京四合院一样的结构，以前是家酿酒的作坊，一面大门，一面是二层楼的房子，一面是以前用来存酒的地窖。
地窖那边，上一次范阳回来时，他们规模太小，这边没用，这一次回来，地窖的地方已经打成了一个水泥坝子，上面盖了玻纤瓦，搞成了一个棚子，里面堆着原材料。
棚子那里还拴着条狗，用一块纸板写着《下料组》。
里面摆着几张木头做的工作台面，鞋帮，鞋面等下料工作，几个大妈就在那里负责。
院子里，就是几个大爷的鞋底组，以前都是王叔自己磨的刀具，手工切割，现在也换成了机器，两台链锯式切割机，旁边还摆着两台砂轮机。
房子里面是六台缝纫机，主要是几个青年女工负责。
剩下的跑帮，胶粘，加绒，内衬，由十个年轻人负责。
范伟则带了9个人，分成三个组，专门搞销售。
安排得井井有条，范阳不停的夸奖，整得好。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细分了工序之后，据说现在每天的皮鞋产量，最少也有50双，而且还是高帮的冬鞋，要是夏天，100双都能做得出来。
二楼有四间房子，两间划为仓库，有一间里面堆着鞋盒子，塑料袋，吊牌之类的，上面挂着个牌子，质检处。
江军一路陪同，走到一个地方，就解说一遍。
原来注册了公司之后，李科长又帮忙，注册了一个商标，现在他们的合格证，已经是资格的了，没有人再挑得出麻烦，厂里有自己的质检部门，出具的合格证已经有了实际的意义。
又花钱找印刷厂，制定了专业的吊牌。
就连鞋盒子，虽然简陋，上面也打上了伟业皮鞋的商标，还有生产地，厂家之类文字。
这搞得范阳吃惊不已：“这些东西，李科长哪里找到的？”
江军说道：“呵呵阳哥你有所不知了，四川的皮鞋产业，其实已经发展得不错了，李科长带我到重庆去了一趟，那边好多大的皮鞋厂，温州，浙江好多大厂，都跑到四川建厂了，成都的武侯区你去过吗？李科长说那边的产业都开始上轨道了，还说什么东鞋西移，明年让咱们到成都，去申请加入四川制鞋行业协会呢。”
看见范阳一脸错愕。
江军有点尴尬：“哈哈，我也是不懂啦，都是李科长说的……”
“额，有点意思啊。”
东鞋西移？
有这回事吗？
范阳虽然是个重生人士，但自己活跃的年代，是96年，到2017年，对这之前的历史，经济，很多都只是想当然。
决定回来发展产业基地，说实话到底怎么搞，心中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
知道皮鞋这个发展方向，肯定没有错。
因为以后的成都，可是中国四大皮鞋产业基地之一，号称三洲一都。
温州，广州，泉州，成都。
而日后的成都，也将成为中国女鞋之都。
顺着这个方向发展，不论政策，还有市场，都会向着这个方向倾斜。
没有市场，国家也会建立市场，像以后的西部皮鞋城，还有沿海过来投资的西宁皮革城，有这先知先觉的优势，以后发展肯定要顺利得多。
招商部，经信办，各级政府，也都会大力扶持。
这种国家级的产业布局，你要是身处其中，肯定好处多多。
但具体的，他就不怎么知道了。
“对了李科长呢？他今天会不会来？中午还要吃饭得嘛，派个人去请他。”
“好的，好的。”江军立刻下楼，找人去请李科长。
范阳拿起几双鞋子，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让专业的人来办这些事，的确不一样。
旁边还跟着赵光明，他穿得周五正王的，背着双手，也跟范阳一样，像视察工作一样，端着架子，好好的过足了瘾。
范阳刻意没有介绍他的身份，想恶搞一下。
果然，江军走后，赵光明就揉揉腮帮子：“吗呀，你这皮鞋厂还搞得好啊，老夫也是大开眼界，可以搞，可以搞，喂，到时候我也算个厂长啊。”
“你还厂长？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啥？到时候再说？喂，我说老子带你发了财，你就这样报答我？”
江军安排好，又咚咚咚的跑了上来。
赵光明又把手背到身后。
“安排好了，我让人骑车过去请，知道你回来了，李科长肯定高兴，他早就在等你了。”
第八章：市场指向
江军手上还拿着一双翻毛皮鞋，说道：“阳哥，你看看这个，李科长叫咱们做的，这个生产的工艺还是简单，咱们厂里完全能做，工序就只多一道，加台磨皮的机器，做好了咱们可以直接卖给那些国营企业，水泥厂每年都是好几千双的订单，平均一人两双，李科长说这个订单他很有把握拿得下来，28块钱一双，每双能有十二三块钱的利润。”
范阳噢的一声，接了过来。
发现这是一双黄色的皮鞋，也是高帮的，一般的皮鞋，都是拿光滑的正面，作皮鞋的面子。
这双鞋子却是皮子粗糙的那一面，在外面。
这个范阳也挺熟悉的。
“这不是劳保皮鞋么？”
这种皮鞋在计划经济时期，作为工作服，还有职工福利，大量配备给国营企业的工人。
经久耐用，外观实际上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太多了，职工家庭谁家都是好几双，而且几年都穿不烂，还年年发。
在范阳看来，就跟大街货差不多。
更关键的是，这种劳保皮鞋，过不了几年，就会退出历史舞台。
“这个没意思，专心作男鞋，女鞋吧，一个水泥厂，几千双的订单，犯不着咱们专程去作。”
江军一听，却辩解道：“阳哥，道理不是这样的，李科长说过，这是一个长期的项目，咱们的皮鞋厂，以后可以慢慢朝着劳保皮鞋转型，到时候旱涝保收，李科长的关系好，到时候很多国企，咱们都可以接单，业务量保够的。”
“到时候再说吧。”
开什么玩笑，指望国企？
范阳想了下，觉得不对，问道：“你们现在作这个很多吗？”
“哪个？”江军问道。
“就你手上这个劳保皮鞋。”
“不多，就只熟悉了一下生产工艺，李科长找了个人来，教了咱们几天，说重庆那边有座老厂，设备要换代，淘汰下来一条生产线，明年咱们贷款就去把它买下来，到时候产量就高了，厂房还要扩建。”
江军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
范阳却一阵头大。
贷款买这种生产线？
还是二手的？
“范伟怎么说？”
“厂长吗？他也同意，等明年贷款批下来了，咱们很快就能把那些设备买回来。”
“瞎搞，这个事情我不同意。”
范阳一摆手，下意识的就有点生气，怎么给我带跑偏了呢？
搞企业，最讲究的就是步步为营，特别是产品的策略方向，市场指向，必须要正确。
同样是皮鞋，但劳保皮鞋和商品皮鞋，肯定是两个概念。
这一跑偏，可不是以后转型，就转得回来的。
而且错过了黄金发展时期。
市场的第一桶金什么概念？
范阳的规划是农村包围城市。
厂就建在小镇，先辐射周边的两个县，建成直营店，也搞经销商，发展初期，还可以组织几批原始的游击队。
这才是正确的发展方向。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李科长还要重走老路呢？
这不是瞎搞么？
亏了自己还这么看好他。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自己一个重生人士，自然了解。
可李科长就未必了。
他再怎么老练，处身这个年代，而且是国营老厂一步步干过来，还坐上了领导的位置。
有他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奇怪。
“额，阳哥，李科长说的很有道理啊，咱们老是在外面摆摊也不是个办法，咱们的休闲皮鞋还是要作，店还是要开，翻毛皮鞋也一样的作啊。”
一口一个李科长，一口一个李科长，范阳回来，听到谁都是这个李科长。
给自己的人，洗脑不轻啊。
自己才走多久，差点把自己老巢端了？
范阳多少有点郁闷。
即便老丈人，也不行。
“好了，这个事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行，谁说都不行。”
看见范阳好像有点生气，江军居然慌了，手垂在裤管，暗自抓了一下：“不是，阳哥，李科长也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是好意，但发展方向，这个是错误的，你的眼光也要向前看，现在咱们这个模式不好么？即便他水泥厂，一年几千双，是能挣点钱，但能做多久？你要看到市场的前景，咱们现在面向的客户，是广大的人民群众，一个县，有多少人？整个四川，有多少人？我会为了芝麻丢西瓜？”
“可那个稳当啊。”江军还在辩解。
“稳当什么稳当？你要作产品，就要有产品的自由度，不能让别人捏着鼻子，你指望水泥厂，水泥厂垮了呢？换了领导呢？光送礼你就送不完，你指望李科长，李科长撂挑子单干了呢？到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告诉你江军，好好干，好好学，我很看好你，你成长也快，现在我告诉你，一个厂，无论什么厂，销售都是龙头，什么都可以被人卡着喉咙，销售，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明白吗？”
江军一愣。
顿时呆立当场。
但他反应很快，转瞬就是一背的冷汗：“阳哥，我错了。”
看他反应这么快，范阳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但也不要多心，明白吗？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以后我慢慢教你，但重要的是凡事多想一想，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明白吗？即便那个劳保皮鞋，短期之间，对，我承认，是有可能挣到钱，但有些钱，不能挣的，最好不挣，作为厂子的管理人员，该把握的，一定要把握在自己手里明白吗。”
江军表情复杂。
范阳一回来，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同样是年轻人，为什么别人想的不一样？
他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这段时间，他拼命的学，拼命的吸收知识，特别是李科长带着他，还有范伟，王叔，上个月一连走了三个国营老厂。
去学习，考察，给自己涨了太多见识。
范阳给了自己机会，而李科长，无疑给他打开了更多的门。
他对李科长佩服得五体投地。
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干出成绩。
对企业，生产，这些概念自己也在琢磨。
自己接手管理以来，也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这种上层在握，指点工作这个感觉。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在憧憬以后自己指点江山的派头。
同时，他又是个心理复杂的人，掌控欲很强。
他天生就知道该靠近谁，该防范谁。
随时都在衡量身边的人，对自己的地位，会不会构成威胁？
他们这一批年轻人里面，他以为就自己当初去送了送范阳，大胆的表白了一番，就获得了范阳的赏识。
是自己运气好。
随时都有点危机感。
自尊心强得要死，当个皮鞋厂的生产主管，手底管着几十个人，就臭屁得要死，说一就必须是一，这些强势他认为很有必要。
自认为自己作得很不错。
却不料范阳回来第一天，就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认识。
对啊，站在范伟的角度来讲，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讲，都是鼓足了劲，以后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到时候李科长一不高兴，自己等人怎么办？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个隐患。
范阳看见江军呆立当场，不一会儿，脸色就阴沉了，到了后面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知道他心机重。
自己语气可能也重了。
便再次拍拍江军的肩膀：“咋了？别想那么多，李科长也是一片好心，他我认识，我还是信得过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你还会碰见这种情况的，万一遇到居心叵测的，你就得留个心眼，你要在管理上作得成功，记住一点，尽量少的，让人卡脖子，好了陪我下去转转，把手底下的兄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待会儿李科长来了，脸上不准表现出来明白吗？好了走。”
江军狠狠的点了点头。
心中既佩服，又更加激动。
恍然就有了种成了心腹的感觉。
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范阳刚抬脚，江军就快速两步，领在了前面下楼。
“来来，都过来集合。”
江军一看，二狗子和刘军两人，嘴里咬着桔子，一边吃东西一边干活。
走过去一把给他拍掉：“像什么话，一天就知道吃，吃，吃，过来集合。”
看到江军下来，厂里的工人，包括那几个女工，都暗自抓紧了脚板，匆匆跑来集合。
10个人一排，站了4排，就连王叔都站到了队列里面。
几个人站好了，又发现位置不对，赶忙换了回来。
连队列的位置，都是安排好了的。
就只有范伟不在队列里。
看得范阳又忍不住好笑。
这个江军可以啊，手底下这批人，被他玩得团团转，而且站姿还算标准。
“报数。”
“12345678……”
一直报到40。
范阳忍不住悄悄说道：“你当过兵？”
江军尴尬的一笑：“只参加过民兵训练。”
“哦，那你继续。”
报完数，江军指着第一排说道：“这是王叔，第一排9个人，这是宋刚，易点波，易明杰，陶军，刘杰，王坤，孙小兵，李顺，除了王叔，都是销售组的。”
点到的人纷纷答应。
销售组，这9人，范阳认识4个，易点波和易明杰，都是同村的，年纪比他略小，其他几人应该是隔壁村的，有两人好像还是自己同学。
虽然是同学，但自己小的时候好像挺皮，这些人都没有不服气的。
看眼神就知道，对自己还是很尊敬。
这9个人，个子都高一些，人才都还是不错，看来范伟也是挑选过。
歪瓜裂枣，像二狗子这些，都在生产组。
“销售组的，也要作皮鞋吗？”范阳问道。
江军脖子一梗：“怎么就不干活了？一样给我干，拿着300的工资，不满意随时走人。”
“哦，你继续。”
“这是刘小艳，王美琳，陈瑶，张雪辉，刘小静，咱们缝纫组的女工。”
第九章：纺织女工
之前范阳就注意到，厂里的女工，素质居然不差。
首先从身材上，就没有走形的，都很苗条。
五官都很端正，其中两个看起来还有点清秀，有点漂亮。
好好打扮一下，应该还不错。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远没有后世那么大胆，都很腼腆。
范阳对着她们微笑点头。
好几个都脸红了。
唯独一个，扬着小脸，大胆的看着自己。
“好，好，都不错，外表形象都很漂亮，以后在技术上，还是要多多抓起来，有组长么？”范阳问道。
“有，张雪辉。”江军答道。
一个个子略高的女孩儿，捆着个马尾辫，举了下手。
被江军当着范阳的面点名，脸刷的红透了。
“不错。”范阳点了点头，没继续讲下去。
江军又介绍那几个大爷，大妈。
范阳都认识。
几个大爷都是当初跟着王叔，起步阶段就开始帮忙的，那几个大妈，则是村子里的妇女。
都是挨邻处近的，隔壁李叔的王婶就在里面。
初步认识了一下，就把队伍解散了，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穿越到这个时代，也快1年了，自己总算也做出了点成绩。
手底下也有了一批可以调动的人了。
范阳很高兴。
手下的人虽然参差不齐，但整体的精神面貌都还不错。
而且范阳还发现，这批人里，按道理自己年纪不大，要放在后世，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服气的，有些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咋都会有两个刺头。
这种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一般有这种心态，就范阳来说，会首先剔除，他连打磨的心情都欠缺，除非你真的才华惊艳另说。
可即便才华惊艳，他从事的进出口贸易，技术性本来就不强，关键是平台，渠道，不会刻意去迁就手底下的员工。
只要你态度端正，我可以培养，给你平台，让你施展抱负。
你态度不端正，那就算了。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他自己的观察习惯。
却发现这批手下的人里，竟然没有一个不服。
而且他看得出来，自己回来，这些员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小小一个皮鞋厂，一个小老板，还有点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那几个女工哪里招的？素质挺不错啊。”范阳走到一边，向江军问道。
以前他都没发现，这小镇还有几个堪称标致的美女呢。
“哦，当初买缝纫机的时候，李科长叫咱们招的，在镇上登了个记，就在门口写了个牌子，说招5个人，结果来了50多人应聘，你不知道，那几天头都给我弄大了，咱们乡长都找人来说情，会不会缝纫都想往咱们厂子里塞，根本没办法，后来李科长出主意，必须要初中文化，这才打退了大部份人。”
“50多人？”范阳略有惊讶：“那意思这些女工，还是择优录取的了？是熟练工？”
“嗯。”江军点头道：“但熟练工也算不上，只有张雪辉和王美琳，陈瑶三人会缝纫，是纺织专科学校的中专毕业生，只有张雪辉是本地人，水泥厂的，李科长给咱们推荐的，另外两个是他们的同学，县里的，本来她们同学听了，都想来，结果只招6个。”
“那还有三个呢？”
“本来是打算全部招纺专的学生，但实在推脱不过，一个是xx长介绍来的，还有个是xx所长介绍来的，还有个就是咱们乡长的女儿。”
“一个皮鞋厂，招几个女工搞得这么复杂？”范阳又吃惊了。
“是啊，咱们厂工资高，谁都挤破了脑袋想来。”江军说着自豪不已。
“那她们工资多少？”范阳问道。
“张雪辉是组长，250块钱，王美琳和陈瑶，都是200，剩下三个人是学徒，试用期三个月，还没过试用期，100块钱一个月，转正了200。”
“也就是说200块钱的平均工资对吧？”
“嗯，刚开始150，后来咱们的兄弟来了，都拿300，说不过去，就给之前的大爷大妈涨了50，太高了，真的阳哥，100块钱一个月，都有大把的人干。”
范阳点点头。
心里却对这个年代的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仔细想一下也对，从计划经济转型到市场经济，特别是地处西南，好多人的思想根本转变不过来，还停留在铁饭碗的思维里面，一个农转非，一个工人的身份，一个就业的机会，甚至可以说是许多人毕生的追求。
为了获得一个参加工作的机会，多少人挤破了头，还求不得。
一个皮鞋厂的手工工人，搞得竟像日后的公务员了。
中国的经济发展过程当中，这一时间段的人工，是最为廉价的。
就像江军说的一样，100块钱一个月，还加班加点，也大把的人愿意干。
而劳动密集型产业，说白了，就靠人工挣钱。
所以说这一时间段的资本积累，这么快呢。
到有大半是盘剥劳动力积累来的。
“没事，工资高就高一些吧，这些都是咱们起步阶段的兄弟，姐妹，对他们好一点应该的，以后都可以当做干部与管理人才的储备，明年咱们建新厂，进来的人，工资水平可以降低，都150吧，这批人就这样子了，只不过技术上，你要求他们多精进，鼓励技术好的，淘汰技术差的，能者上位，你再把工作岗位分细一点，工资结构再划分一个等级，组长下面再设一个二把手，上升也有个平滑的渠道，让人有个奔头嘛。”
“阳哥，你这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想跟你说一下，像二狗子，王明蛋那些，根本不行，要技术，技术没有，干活又慢，还经常迟到，拿着30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完全不晓得上进，我看着就来气，我准备开除几个人，工资水平实在太高了。”
“这些回头再说吧。”
从心理上，范阳还是很承他们的情，当初帮自己忙的时候都很热心。
但工作能力不行，也的确是个问题。
算了，等新厂办起来再调整吧。
两人又回到办公室，上面放着几沓生产资料。
江军挨着挨着递给范阳看，一边汇报。
范阳一看文档作得也相当不错，明显也是有人指点过。
有季度性的总结，还有下料单，出货单，伸手就是原材料，但领个针头线脑都得登记。
财务报表上，还用直尺画了线。
而且建立了自己的公账。
第十章：工资结构
范阳粗略的看了看，每个月的产量，都在3000双以上。
销售，也只略有浮动，在2000至3000双左右。
产销平衡搞得非常不错。
一个40人的皮鞋厂，每个月能有四五万以上的营业额。
第三季度，营业额就开始上涨，最多的10月，销售额突破了7万。
这份成绩相当好了。
可江军觉得还不够：“阳哥，现在咱们销售组，有点跟不上啊，如果他们再努力一些，我的产量还能提高。”
“还能提高？算了，别把自己搞得那么辛苦，但还是说说你的看法吧，我刚回来也不了解，他们的销售的情况怎么样？”
“厂长带着他们在搞，两个店，销售一般，一个月只有两三百双，更多的还是靠摆摊，伟哥说够了，实际上我觉得还可以提高。”
“他们的运输呢？怎么解决的？”范阳问道。
“主要还是靠公共汽车，和三轮车。”
“这样啊，对了你有驾照么？”
“驾照？”江军一脸迷糊。
范阳一拍脑袋，就连自己都没驾照呢：“会开车吗？”
江军一听，整个人都恍惚了：“没，不会啊。”
“没事，过两天我教你，过几天到成都提辆面包车回来，你也学一下，丢在厂子里方便。”
“开车？真的吗？我，我能学吗？”
“放心，我教你就是，连缺一门都会开了，那个简单得很。”
“真的吗？”江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脑袋。
正在这时，门口一阵喧闹。
李科长来了。
穿着一件夹克衫，西裤，脚下一双皮鞋，李科长的个子170公分左右，略有点肚子，头发有点稀疏，常年在单位上，却没有单位领导的那种臭架子，厂里的工人都很拥戴他，纷纷打起招呼。
江军也立刻站了起来。
范阳不好意思怠慢，两步从办公室跨了出去：“李叔叔，你好，快进来坐。”
“二老板，哈哈，等你好久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啊，不用客气，坐，坐。”
李科长走上前来，和范阳握了下手。
自己闷头一钻，却走进办公室提了两张椅子出来，递给范阳一把，招呼道：“坐，坐，雪辉啊，帮咱们泡几杯茶。”
刚刚说完，却又反应过来：“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是喧宾夺主了啊，该罚，该罚。”
“哪里哪里，这段时间李叔叔费心了，没想到您帮了这么多忙，美静还好么？”
“好啊，在厂里上班，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昨天晚上，本来今天想登门拜访的，中午在镇上的饭馆子订了几桌菜，就冒昧找人来请你来了。”
“待会儿三哥也要来，他刚买了菜，这两天灌香肠，一身油腻得很，说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来，啧啧，二老板几个月不见，又见精神啊。”
李科长看着眼前的范阳，西装革履，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张木椅子，坐着本来就不舒服，一般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拘谨。
但范阳没有，背挺得笔直，待人接物都很老练，说话都不带一点断气的。
根本看不出来是个20岁不到的年轻人。
缺一门和赵光明，也提了两张椅子过来，和李科长握手。
王叔把办公室的一张小圆桌端了出来，放上瓜子，花生，糖，水果。
张雪辉又泡了几杯茶过来。
李科长也是个自来熟，和赵光明缺一门也见过面的，他人会说话，反客为主，频频招呼缺一门和赵光明喝茶，吃糖，又递烟，敬火，搞不清楚的人还真就以为他是主人了。
大家说着一些没营养的话，无非不过感谢，赞美等等。
没多久，冯老板也来了，又是一阵寒暄。
饭口到了，一声欢呼下，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前呼后拥着，赶到刘老歪的饭馆吃饭。
范阳，范伟，江军，赵光明，缺一门，冯老板，李科长，王叔自然坐在一起。
李科长就坐在范阳旁边，酒过三巡，面熏耳热之后，李科长才问道：“二老板最近在外面，生意还好做么？”
“李叔叔，别叫二老板了吧，小范。”
“这不行，达者为师，不瞒你说，我在外面也跑了两年，深圳和广州过去逛了一圈，东莞，常熟，我都去看了看，一事无成啊，不敢和你们年轻人比了，年纪上，我痴长你一轮，可在事业上，我赶你却差得远了，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啊。”
“噢？李叔叔还去过广州？过去那边应该要边防证吧？”
看来李科长还真是下过海的。
“对，是要边防证，那时候我有介绍信，但还是进不去，这几年好多了，管得没那么严了，花钱找人办的边防证，但进去了又咋样嘛，别人说遍地是机会，但门槛高啊。”
回答完，李科长一顿，觉得不对，他听人说范阳不是在康定卖沙琪玛和方便面么？他竟然也知道广州要边防证？
“难道你也到那边去过？”李科长问道。
“没有，我也是听说而已，做生意嘛，外面接触的人多，自己平时也比较关注这一块儿。”
“哦。”李科长连连点头，看向范阳的目光，又热切了几分，欣赏了几分。
要知道现在四川这边，根本没那个氛围。
沿海一带搞得热火朝天了，西南地区还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呢。
仅凭这一点，对年轻人来讲，都可以刮目相看了。
果然成功绝非偶然啊。
“好，好，果然是年少俊杰，年纪轻轻就敢出去闯事业，说实话我对你是佩服得很啊，我听人说你在康定卖沙琪玛？那里面的生意很好做吗？”
“还可以吧，现在的藏区，不比从前了，牛羊包产到户之后，牧民的经济水平很高，青藏高原相对闭塞，交通不便，对进口商品的依赖很严重，我刚开始卖沙琪玛，后来卖方便面，这些符合本地人的口味，而且物价较高，一包方便面能有2块钱的纯利润，而且脱销很快，知道浴佛节吗？”
听到范阳似乎要讲发家史了，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都尖着耳朵在听。
就连餐馆的老板，本来在炒菜，一下子火都关了，锅铲一丢就跑了过来。
第十一章：下海
范阳就把在康定里面，卖沙琪玛，方便面，浴佛节，等等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对这些故事，听所未听，闻所未闻，西臧，草原，牧民，虫草，牛羊，甚至金雕，藏獒也说了一遍。
当然，扎西和淘金的事情半点没说。
不时伴着惊呼声。
当这些事情和财富挂钩，一切都变得神奇起来。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完了大呼过瘾。
之前缺一门透露了一些，借这个机会，范阳的目的是把自己的资金来源，澄清一遍。
不然老有人说三道四，毕竟不好。
浴佛节之后的情节，范阳略作了一些改变。
把扎西的位置，和自己对换了一下。
说成自己在康定，开了一间副食批发部，现在康定里面的副食和百货，自己占据了一些市场份额。
杂货铺就开了4个，既搞批发，也搞零售。
小的家用电器，也在尝试着作。
就挣了点钱。
而赵光明，则介绍他是作工艺品的，在藏区经营了五六年，康定，昌都，拉萨，青海，都有他的店，八角街最大的工艺品批发商，也兼零售，还给他安上了一个康定最大的虫草批发商，这次跟着自己回来，是来搞投资来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赵光明。
而这之前，范阳根本没跟赵光明通过气，故意的。
想要好好刺激他一下。
果然，众人看待赵光明的眼神，瞬间就拔高了无数个百分点。
只是个焉塌塌的小老头？
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李科长拍拍裤管就站了起来，伸出双手：“赵总，赵总，真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该罚，该罚。”
举起酒杯连干三杯。
赵光明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他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眼一瞪，屁都放不出来一个，裤管都在微微发抖：“好，好，好说，好说，喝……喝。”
自己也连干三杯，掩饰窘态。
这顿饭，吃得所有人心潮澎湃，酒兴更高，江军先是约束工人不准喝酒，范阳说算了，敞开喝，下午休息。
好多都喝醉了。
赵光明直接喝趴下。
一顿饭吃完，李科长走路都歪歪扭扭了：“赵总，范总，我这不胜酒量，今天可能要早点回去休息了，明天晚上我在家里略备薄酒，再给赵总和范总接风，我就先回去了。”李科长满脸通红的说道。
“我送你吧。”范阳说道。
“那感谢了。”
范阳去摸钥匙开车门，却无奈自己也喝多了，走路都晃：“不行，哎李科长我恐怕送不了你了，要不然你在皮鞋铺子上先去休息一下，我喝多了开车恐怕出事。”
有心想让缺一门去送，但他开车技术太菜，才学会没多久，也喝了酒，只有算了。
李科长坚称自己能行。
范伟还是安排了两个人，送他到水泥厂。
回到家，老婆和女儿都还在上班。
李科长脑袋晕乎乎的，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灯也不开，用手拍着大腿，忍不住赞叹：“奇才啊，奇才，自己跑到广州，深圳，只感觉什么都难做，却没想到别人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跑趟西臧，竟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胆识，见识，魄力，缺一不可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杰出的年轻人。
再回想接触他的一番经历，他却怎么也想不通，在这穷乡僻壤，从小生活在鸟不拉屎的乡村，一个农村小伙子，怎么会有这种见识？
刚开始，他听说皮鞋厂的事情，是抱着俯视的心态看待的。
认为这两兄弟，皮匠出身，也算子承父业，走上这条路，其实也算正常，有时候你无意间看到了这种休闲皮鞋，恰好，你又在作这个，你在这个行业里面，抓住机遇，把握住机遇，敢想敢做，敢尝试新的东西，干出成绩不足为奇。
却没想到他在皮鞋起步之后，竟然脑袋一铁，带着2000块钱就敢跑西臧。
这就不是单纯的凑巧了。
出了打架那个事情，水泥厂许多人都在传，说这人在外面肯定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什么都干，谈之色变。
王江龙，王江虎两兄弟跑出去半年了，工作都不要了，电话也没打一个。
就给吓成这个样子。
李科长也是犹豫再三，又在冯老板那里再三了解过后，才抱着看一看的心态来的。
可走到皮鞋厂，却没想到给了自己太多惊讶。
在他眼里，这群人，是如假包换的外行。
工艺原始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工艺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干了几年劳保，还作了那么长时间的劳资科长，对制鞋产业还是很熟悉的。
这群人，完全不懂。
按照农村作布鞋的手法，加工皮鞋。
鞋底就是两层橡胶，什么大底，中底，完全没有，上案下案，完全不分，鞋帮校正连眉心钉都不打一颗。
鞋底上面胶粘一遍，就用钩针手缝。
烤都不烤一下的。
打磨就靠一把锉刀。
有时候楦头都不用，他也不怕皮鞋变形。
不过有一点，他们作的这个皮鞋，还真的不怕变形。
可以说相当粗糙了。
偏偏销量却火爆得一塌糊涂。
这完全刷新了他的认识。
他从沿海回来，打算重干劳保，一直抱着建厂，设备，投资少也要十几二十万，才能搞得下来。
却没想到他们几个人，就把摊子支起来了。
他很快收起了轻视之心，开始全力辅助他们。
内心也完全接受了他们的这种模式。
在他认为，劳保，和他们现在所做的休闲皮鞋，并不冲突，完全可以齐头并进。
再说到他去沿海，最初也是无奈，被迫停薪留职在家，心里总不踏实，总怕自己什么时候，也被抓了进去，那时候天天听人说下海，下海，什么遍地是金，摆地摊也能挣钱。
脑袋一热，自己也是一个人，就出去了。
到了沿海，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经济水平高，是建立在就业面积大的基础上。
他想尽办法挤进广州，迷迷糊糊的进去，却看不到半点机会。
后来才慢慢明白，此时的广州，市场经济已经搞了10年，走的都是代工模式，主要为日本，台弯，新加坡，香港，欧美，作粗加工和制成品，然后返销国外，遍地工厂，可准入门槛已经高得吓人了。
东西便宜么？根本不便宜。要靠摆地摊挣钱，过了那个年代了。
第十二章：无息贷款
他一个堂堂国营大厂的科级干部，在广州别说作生意，连工作都找不到。
他好意思说，自己堂堂一个千人大厂，劳资科科长，一把年纪了，跑去塞了一年洋娃娃？
他也想过买点服装，玩具，鞋袜箱包这类，回来卖。
这种情况在沿海一带其实很多。
靠着发达的铁路网络，干倒爷。
但那个时候已经遍地都是倒爷，广州到江苏，浙江，福建这些省份的铁路干线，只要背着大包小包的，基本上全部都是干这行的。
利润越来越低，而且你不跑个两三年，根本体会不到里面的精髓。
大家都作服装，都作小商品，你挣什么钱？
这些必须要本地人，了解本地行情，生意，要靠纯粹的倒买倒卖挣钱，不是那么好做的。
带回四川？太远了，没有任何利润空间。
即便有，也是建立在挤硬皮火车，几天几夜，你能带多少？
他到是听人说过到俄罗斯，能挣很多钱，北京秀水街有个批发市场，北京到莫斯科有两辆国际列，一个星期发一次班，那人山人海啊，挤得叫一个惨烈。
同样，也是过了那个年代了。
苏连都解体了，现在那些倒爷，去都不敢去。
经过他多方了解，痛定思痛，终于摸清了一些门道。
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比别人慢了一步。
而自己也搞清楚什么叫下海了。
没钱，你下什么海？
他潜心研究经济政策，还有高人指点，才决定跑回来贷款。
内心也是揣揣，自己也是尝试，从何着手，自己也是糊涂的。
回来也是到处跑，到处找机会。
直到碰到这两兄弟，看到这皮鞋厂。
才总算找到温床。
就全身心的干了起来。
自以为胜券在握。
经过他多方运作，现在他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拿到明年的无息贷款。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全活到狗身上了，最后还要靠别人两兄弟，才能干出一番事业，再多的苦，吃了也值得。”
又想到范阳说的西臧卖沙琪玛，真的是奇才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生意经，在范阳身上，竟然会变成这种状况。
简简单单一个沙琪玛，一个方便面，化腐朽为神奇啊，佩服。
想着想着睡着了。
李美静和她妈妈，下班手挽着手回到家。
打开灯，看见自己爸爸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赶紧给他摇醒：“爸，你冷不冷，啊？又喝酒了？”
李科长睁开还通红的眼睛：“啊，喝了点，回来了，我去煮饭。”
说着就要站起来。
她妈妈抱了床毛巾被出来。
看见丈夫这个样子，有点心疼。
这两年，人是看着看着就老了。
“没事，我来做，不是不让你喝，你自己少喝点，喝多了伤肝，你自己什么毛病不知道吗。”
“推不了，今天我高兴。”
“哪天你不高兴了？”她妈妈怨怪的说道。
“今天不一样，对了，你同学回来了。”这句话却是对着女儿说的。
李美静刚放下小包，正在厨房穿围裙，听到这话身子一震：“谁？你说范阳？”
忍都忍不住，几步小跑了进来。
满怀期待的看着爸爸。
“嗯，明天多买点菜，我请了别人回来吃饭。”
“到我们家来吃饭，合适吗？我明天上班，只有你做饭，我看看能不能早点走，回来帮你忙吧。”
接下来没再多说。
吃饭，洗碗，之后就在客厅看电视。
家中一个电炉，茶几上摆着几样水果，小小的家庭显得很温暖。
李科长洗了个澡。
一家人都换上宽松的衣服。
李美静的妈妈，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毛衣。
她很享受这种感觉，一家人，还是要生活在一起。
这种氛围，她活这一辈子，感觉也足够了。
要是再有个小孙子，在沙发上爬来爬去，就圆满了。
对于这样的生活，她格外珍惜，丈夫出去那两年，自己一天到晚总是牵挂，没有一天不想念，回来瘦了一大圈，以前夫妻两还吵吵闹闹，现在都学会忍让了。
对丈夫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丈夫的图谋她也支持，作为会计她也参与到了其中。
知道这个小伙子，是关键中的关键，看丈夫脸上的笑意，多半是有眉目了。
就开口问了起来。
李美静也盘腿坐在沙发上，尖着耳朵听。
李科长也没隐瞒，把今天吃饭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范阳的发家史，也尽可能详细的说了。
一边说，一边还搭配着一些自己的讲解，多是溢美之词。
总而言之，对范阳的表现，非常满意，甚至钦佩。
“这么说，那孩子人品没问题了？”
“能有什么问题，别人做的是正当生意，你听厂里那些人乱说，那些人懂什么？除了混吃等死还懂什么。”
李美静的妈妈也点点头。
皮鞋厂那批人他接触过，对他们也挺好，他们对自己也挺尊敬。
都是些农村里的孩子，没厂里的人那么多弯弯绕绕，都很朴实的。
工作态度也端正，常常加班到半夜，也是任劳任怨。
这一点她感触最深。
不像厂里的这些工人，都学很多坏习惯，年轻轻轻就油嘴滑舌，嘴里从来没个正经，一到工作就推三阻四，偷懒一个比一个精，借口一个比一个多。
邻里关系也很复杂，什么都要斤斤计较，总之头疼。
跟这些农村里的孩子多接触了几次，自己不知不觉，还有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看那些小子傻乎乎的，脏兮兮的，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有可能是年纪大了点吧。
以前她对农村户口瞧不上眼的。
但农村的孩子，比厂里的孩子，那是真的听话多了。
晚上睡觉，睡着睡着，李美静的妈妈又把李科长翻过来：“你说小范那人，人品真的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睡觉。”
“我是觉得，这孩子身边的人，都不怎么正常，带着个残疾人，上次回来，还有个小老头，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什么小老头，那是赵总，你知道别人什么来历？就在那里张口乱说？”
李科长翻身坐了起来：“别人生意做得多大你知道？康定最大的虫草批发商，拉萨最大的工艺品批发商，几百万的身家，就连我都看走眼了的。”
“不会吧？”
“难道我会骗你，不过，现在变数很多啊，我看范阳这次回来，恐怕会有自己的想法，但愿不要出什么意外，我手上这点底牌，搞不好人家看不起了。”
李科长脸上顿时有点失落。
“这人这么能耐？那他怎么和小范裹在一起了？”
“跟你说人不可貌相，小范，你也别小看他，能力非常强，连我也看不透，真不像是年轻人，为人处世面面俱到，老辣得很，口才也很了得，他们在外面跑生意的人，想法和咱们不一样，明白吗，好好招呼客人就行了，不要给人摆脸色，咱们家这点底子，在人面前真没什么炫耀的。”
李美静的妈妈点点头，她也是知书达理的，回想起来，那小老头穿着，好像还是挺像样的，至少穿得不差。
也就收起了轻视之心。
而她自己，平常为人也很和气，只有在自己女儿的事情上，喜欢多嘴，看得较紧。
不免又多了两句嘴：“不是，这孩子是不错，我是觉得美静和他，不知道怎么，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李科长立马就板起了脸：“年轻人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吃饱了，自己出去跳嘛，他们有那个缘份，愿意怎么处，怎么处，你一句也不能多嘴，听到了没，更不要自己去做媒，明白吗，美静要是不愿意，给我座金山也不换，知不知道。”
第十三章：家宴
李科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范阳这边，却是一片轻松。
小镇的旅馆里，三人喝着小酒，吃着卤菜。
三个人从中午睡到晚上8点多钟，还好江军细心，给他们提前买了点卤菜，还买了瓶酒，给放在旅馆里。
“你小子吹牛，怎么一点点都不脸红的？你好歹告诉我一声啊，下次不带这么搞了啊。”
赵光明横眉竖眼的埋怨道。
“赵总，稳重一点，这样不好么，我这是给你涨脸，你不是要当厂长么，以后抛头露面的机会多了，提前让你感受一下，怎样？爽不爽？”
“爽个屁，算了，我只管收钱就行，其他的事情你们安排着办。”
“你不来，我来，以后销售厂长这个位子就我来做，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你指望他。”缺一门哈哈笑道。
三个人说说玩笑话。
末了赵光明脸色一肃，说道：“这个李科长为人不错，但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这种人表面憨厚，可心里想什么，你得多琢磨琢磨，我看他也不像个省油的灯，你没看厂子里一群人，被他糊弄得团团转那。”
“他有想法很正常，无非不过借鸡生蛋了，耍花招，我是不怕他的，大家有诚意，可以慢慢谈，你要挣钱，我可以给你，这种人适合当政委，搞点思想工作很不错，跟江军两个扣得起手，还是可以的，我听范伟说他打算入股三万，明天我去会会他吧，合适的话拉进咱们厂子里来，给他百分之5的股份，你们觉得怎样？”范阳问道。
“三万块钱好干啥，咱们差那三万块钱吗？”缺一门口气大了，三万块钱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屑的说道。
“你这账，到底咋算的，说实话我现在有点糊涂，你和你哥那个厂子，咱们是参进去还是咋的？你哥和你，到底咋算？”赵光明问道。
范阳敲了敲手指，说道：“咱们那批资金50万，手里还有至少150万的黄金储备，在资金上还是很充裕的，之前我打算把这50万全投进去，只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我之前也没想到他们会搞得有声有色，贷款的事情也有了眉目，现在股份的划分，肯定会很复杂，看看再说吧，不行的话任他们搞，咱们就不过多参与。”
“啥叫不过多参与？”赵光明咀嚼了一番，脸上开始不满了。
现在这个皮鞋厂，任谁一看，都知道赚钱了。
他也是跑老了的生意人，这点未必看不懂么？
赵光明在人前人后，虽然爱装傻，可是鬼精鬼精的，知道这钱只要投进去，凭范阳的手段，铁定赚钱，除了他们那笔钱之外，他自己额外还带了二十多万，砸进去以后就等着分钱。
难道这小子，现在反悔了？
想着有点来气：“我大老远跑回来，你跟我说不过多参与？”
“你急什么，一个皮鞋厂而已，等我先去和李科长谈谈再说，皮鞋厂能挣多少钱？咱们销售和生产分开搞，其实更好一些，咱们先搞贸易公司，皮鞋厂还要扶持，还要慢慢发展，搞贸易公司，钱还来得更快一些。”
“贸易公司？你给我说说呢，一直就没说清楚过。”
“急什么急，你要不放心晚上跟我一起到李科长家里吃饭嘛，大家一起谈。”
这样说，赵光明才没再嗦。
李科长那边，一大早就起床买菜，买鸡买鱼，骨头，猪肉，在家里要摆两大桌，一个人简直忙不过来，还要准备李美静和她妈妈的中午饭。
等母女两下班回来时，李科长堪堪把饭煮好，一锅骨头汤刚刚吨上锅而已。
中午三个人，还是在冯老板的饭馆里，炒两个菜吃了。
幸好冯老板腾出手来帮忙，中午忙过了，就到李科长家里帮忙。
屋里一个电饭煲，一个电炒锅，门口还架了两个蜂窝煤炉子，足足折腾了一天。
凉菜，热菜，鸡鸭鹅鱼，整了足足两大桌子。
下午四点多，母女两都向单位打了招呼，提前下班回来帮忙，李科长才腾出手来，亲自跑到皮鞋厂去请人。
范阳带着赵光明，缺一门，还有范伟，王叔，李科长跟江军搞得很熟，把江军也叫上了。
李科长准备了两桌子菜，说是家宴，让范伟去叫他女朋友，镇上饭店老板的女儿，刘小艳。
不知道为什么，还把厂里那个纺专毕业的女生，缝纫组组长，张雪辉一起叫上了。
张雪辉居然和江军站在一起。
江军脸上有点尴尬，看向范阳，脸上还有点忐忑。
范阳哪还会看不出来。
不过这是好事，微微一笑，拍着江军的肩膀：“可以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就好上了。”
江军刚想分辨，张雪辉却大胆的走过来了：“老板，是我愿意的。”
“我知道，我祝福你们还来不及呢。”
江军心里一颗石头才算落地。
没多久，那叫刘小艳的也过来了。
范阳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却没想到只是非常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个子略矮，只有一米五多一点点，严格来讲，非常普通，赶厂里那几个女工，差远了。
范伟和她站在一起，眼里却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
反而还有点溺爱的感觉。
范阳看了，对范伟的观感，瞬间还好了几分。
没看出来啊，范伟这人用情还是不错。
有钱了，此时在镇上也算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也没说嫌弃当初的情人。
范阳走上前去和刘小燕打了个招呼，也是个腼腆的性格。
切诺基的空间大，大家热热闹闹的挤了一车，
李科长家住三楼，把车停在楼下，众人便邀约着，提了点之前准备好的礼物，上楼了。
李美静的妈妈早就听到汽车的声音，从楼上看见了，和冯老板两人，一人穿了件围裙，站在门口等。
范伟看来不是第一次来了，和江军两人提着东西，走在前面。
“小范啊，来就来了，还提什么东西，快屋里坐。”她妈妈热情招呼道。
“咦，二老板呢？”冯老板踮起脚尖往后面看。
“在楼下停车，马上上来了。”
第十四章：香港
范阳停好车，心里没来由的还有点紧张，抽根烟，定了定神，在后视镜里整理了下领口，发型，才慢吞吞的下车，关门。
他才回来两天，穿的还是那套西装，银灰色，干干净净的，走到哪里都很显眼，个子又高，举手投足都带着点潇洒。
正在工人的下班时间。
恰好走来几个结伴的青年女工。
看到范阳这么帅，差点惊呼出声。
对这种表现，范阳逐渐都适应了。
现在的自己，就连自己都觉得，如假包换的大帅比。
虽然五官在细致上，没有那些小白脸耐看，但脸型方正，阳刚气十足，浓眉大眼，再加上有钱，气质这一块儿又被他拿捏得死死的，靠女人吃饭都有这个本钱。
不知道那李美静看到自己，会是怎样的表情？
慢慢走上楼去，李科长没进屋，和冯科长在楼道里等着。
“李叔叔，三哥，你们坐啊，等我干什么。”
“要的，要的，昨天人多，咱两兄弟还没好好说上话，今天可是不醉不休啊。”冯科长热情的上来发烟。
李科长递上一双拖鞋。
范阳一看，是新的，门口一张垫子，上面摆满了来人换的鞋子。
郁闷了，穿一双拖鞋进去，自己的整体形象，非得减分不少啊。
一看客厅，地面拖得光可鉴人，是纯白色的瓷砖，也只有换上了。
进去一看，是那种老式的三室一厅，客厅里一套黑色的皮沙发，前面一张茶几，对面放着一台彩电，茶几上摆满了各种水果，瓜子。
这种居室，一般没有专门的饭厅，吃饭，看电视都在客厅里，此时摆了两张餐桌，显得就有点挤了。
旁边还放了个电炉子，走进来感觉到暖洋洋的。
房子不大，但各种装饰都很用心，就连窗子也擦得干干净净，不愧是女孩子常住的地方，沙发对面，关着两扇门，看样子就是李美静，和李科长两口子的卧室了。
没看到李美静，想来是躲到厨房里面了。
沙发两边，还有两个单人沙发，早就给范阳留了一个，范阳坐下，李科长就端条板凳坐在旁边，给倒上可乐，递烟，说话。
缺一门和赵光明还有点拘束，看见李科长的家，都连连点头，他们常年在外面跑，住的也是旅店，而自家的屋子，都是农村，此时一走到别人单位上的楼房，感觉大不一样。
“老赵，这屋子可以啊，喂你说以后咱两买房子，干脆买到一起算了，咱们两隔壁，把倩倩也接过来，就照别人这小家这样整，到时候开门就可以蹭饭。”
“屁，老子才不和你住邻居。”
但对家里的摆设，也很感兴趣。
“别人单位上的领导，家庭条件是要好得多嘛，啧啧，你看这沙发，对面还有副画呢，八马全图。”
“那叫八骏全图。”
把众人逗笑了。
李美静化了淡妆，躲在厨房里，一颗心砰砰乱跳，自己从范阳进门，她就感觉到了，手里拿着把勺子，在搅一锅汤。
张雪辉和李美静是从小长大的，算闺蜜了，进门就换上围裙，到厨房帮忙。
两人揣着小秘密，也不说破，开了几句玩笑。
她妈妈走进来，在她腰眼里捅了一下：“你同学来了，怎么不出去招待一下？”
“哦。”
她妈妈接过勺子，舀了一盆：“把汤端出去。”
她只感觉到客厅这短短几步路，就像踩在云端一样，端着汤，却差点碰到门框上。
“哎呀你个笨蛋，小心一点。”
她妈妈看她不争气的样子，接过汤来端了出去。
菜慢慢的上齐了，李美静躲不下去了。
总归还是走了出去。
范阳坐在那个单人沙发上，一眼便看到了。
李美静穿个鹅黄色的羽绒服，梳个马尾辫，头发看样子烫过，脸上化了点妆，特别是嘴上打了点口红，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她人本来就美，还带着一抹娇羞，这一走出来，立刻就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的确漂亮。
看到人了，范阳心里反到没那么紧张了，站起来微微一笑：“美静，好久不见了。”
“嗯。”
李美静微微一耸肩膀，挤着张雪辉坐下，坐得端端正正。
一张脸红得能滴出水来。
好在大家都开始倒酒，倒饮料，招呼吃菜，才遮掩了过去。
大家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酒也微醺，吃过饭，也没急着撤桌子，大家坐在沙发上，就到了看电视，聊天的环节。
范阳挨着李科长，理所应当的坐在了沙发中央。
这群人里面，范阳年纪虽轻，但早就成为了人群重心。
无论是赵光明和缺一门也好，还是皮鞋厂的众人也好，李科长一家也好，况且，还需要他来决策，下意识的就把他围了起来。
聊过几句家常，外面天都黑了，电视里放着一部83版的射雕英雄传，黄日华演的郭靖，翁美玲扮演的黄蓉，大家看过几遍了，李科长家里有影碟机，为了招待客人，拿出一张碟片放了起来。
电影一开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范阳一看，是周星驰主演的《情圣》，影片一开头，就是周星驰穿着一套解放衣，带着个红星帽，身上套着几个塑料口袋，从海里游泳，装成一个偷渡客，在海岸上卖古董，骗那些外国人的钱。
大家看得好笑，那个年代的香港电影，电视剧，港台明星，对大陆的文化冲击很大，大家对香港都很感兴趣。
其中只有李科长到过沿海，回来之后，跟人聊天，经常说到广东，深圳那些偷渡客。
张雪辉的家，就住李科长对面，也是李科长从小看到大的，有心想给李科长涨涨脸，说道：“李叔叔，那些人真可以从海里游过去，到香港呀？”
李科长正了正衣领，为张雪辉的懂事很满意：“是啊，的确可以游过去，我还亲眼看见过，好多偷渡客，救生衣都不穿，几个小时就游过去了，但最好还是坐船，要不然你到哪里翻铁丝网都找不到呢，而且还有鲨鱼。”
“有鲨鱼啊？那不是会被咬死？”张雪辉捂住了小嘴。
“呵呵，是很危险的，但一般还是坐船，那边有专门的蛇头，就是价格贵，但你宁肯被抓嘛，大不了就是遣返你回来，又不会坐牢，可一旦偷渡成功，在那边还是很赚钱的。”李科长答道。
缺一门，江军，范伟，刘小燕，王叔等人，肯定没听过，都大感兴趣。
通过电影电视，大家对香港带着一种天然的憧憬，谁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
一下子七嘴八舌：“哇，游泳过去？走哪里游啊？那不是过去看得到明星？”
“我听人说香港一个月能挣好几万，真的吗？”
“香港不是外国吗？”
“那到香港多少钱啊？他们过去干什么啊？抓到会不会被打死？我听人说要枪毙的呀？”
第十五章
“哪有这么夸张，即使被抓了，也不会把你怎样，一般是关在遣送站，每天还有三菜一汤，一个鸡蛋，好吃好喝的住几天，然后把你遣返回广州，我听人说一个星期还发两次鸡腿呢。”
“还发鸡腿？这么好的事儿？他们偷渡到香港，我听人说是打黑工啊，那边是不是很好挣钱？”
“香港人是不是都很有钱？是不是到处都是明星？我听人说香港人一个月挣好几千块钱，是真的吗？”张雪辉问道。
没想到，李科长还没来得及回答，赵光明满脸不屑，插一句嘴：“一个月还不是几百块，还有汇率那，香港佬的钱，不值钱，一千只当几百，现在早就不行了，以前你游过去，能拿绿卡的，现在抓到就得给你送回来。”
其他人都一脸惊讶的看着赵光明。
缺一门在旁边说道：“哟呵，老哥，你还去过香港？”
赵光明才意识到说漏嘴了，但这么多人看着，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没去过，又怎么啦，我在那边有生意。”
“什么生意啊？”缺一门还嬉皮笑脸的问道。
范阳赶紧给缺一门打个眼色。
看来自己的黄金，果然是流到香港去了。
不然赵光明不会了解这些。
香港是全球第三大黄金市场，从赵光明的嘴里，似乎汇率也挺清楚的。
李科长更甚，对赵光明又高看了几分：“赵总在香港还有生意往来么？还敢请教？”
赵光明给憋了个红脸，眼看要下不来台。
范阳没法，只得给他解围，对于香港，他不说多了解，一些基本的还是知道的，便开口说道：“的确，以前你要是游过去，能拿绿卡，但我没记错的话，那是74年，到80年，只有几年，现在你游过去，随时可能查你身份证，打黑工也没那么挣钱了，现在广州深圳的经济水平还是可以了，过去打黑工的很少了。”
“额，你也知道？”缺一门又大惊小怪的说道。
所有人的眼光又看向了范阳。
“需要怎么知道，你不看书么，咳，咳。”
“是，其实香港真没什么奇怪的，你站在海边，一眼都看得到呢，不过小范看书都能知道，这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李科长旁边坐着李美静，称呼就顺势变成了小范，估计也是想打个人情牌。
便趁这个机会问道：“不知道这次回来，赵总和小范有什么打算么？我听三哥说过，你们还要投资建厂?”
范阳一听，正好合适：“呵呵是有这个打算，听说你对皮鞋产业很熟悉，我还冒昧请教一下，东鞋西移？还有目前的四川皮鞋产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科长呵呵一笑：“懂还是不敢当的，略有了解罢了，这样，我想想，怎么说呢……”
李科长略微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目前四川的皮鞋产业，还是有一定基础的，在新都，金堂，内江，还有成都的金花镇，几乎各个地方，每个地级市，都有制鞋厂的分布，像这种轻工产品，地方上都有自己的一套供给体系嘛，但还是国营的为主，私营企业，目前来说还相当的少，但明年就不一样了，金花镇那边，我听说已经在兴建产业园了，估计要不了几年，沿海一带的皮鞋厂，就会大规模的向这边转移，至于东鞋西移……”
一段话说完。
李科长环顾一圈。
发现一个个都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唯独范阳微微点了点头。
没人搭话，自己又只有说下去：“至于东鞋西移，等我想想，怎么跟你们说呢，这是个政策上的需要了，连年的出口创汇，这几年咱们国家的发展太快，对外的贸易连年顺差，对外贸的依存度，年年攀高，这应该是国家的战略需要，向内，向外，两头都要发展嘛，西部是个广阔的市场，大西南的轻工产品，也要齐头并进嘛。”
说完又环顾一圈。
发现一个个听得更加糊涂了。
“算了算了，说这个没意思，还是换一个说吧。”
“等等，我能听懂，您继续说。”范阳说道。
“你能听懂？”李科长讶异道。
要知道这些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他也没指望在这些方面，能和这些没有见识的人搭得上话，卖个关子就想往其他方面扯，免得尴尬。
却没想到范阳说他听得懂。
“嗯，这个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国家现在的经济政策，是以出口为导向，而以前是进口替代，这两年对外的增长太快，人民币都贬值好几轮了，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两年还会有大的波动。”
“你这是真懂啊？”
李科长这回是真的吃惊了。
“对，十三大的三步走战略，这我知道一些，当初为了适应经济的发展，提出了六种适应经济的政策，其中有一项就是人民币适度贬值，这些年已经贬到1比6了，国际上的出口总额，也远大于进口总额，国际市场上的贸易保护主义，都认为本币被低估了，再不拉动内需，又该贬值了，东鞋西移，这个概念我也想了下，大概我也明白，还是说说现在的情况吧，现在那些国营企业，那些制鞋厂，目前是个什么概念？他们也开始引进人造革，休闲皮鞋的生产工艺了吗？”
说到进出口，别的范阳不敢说多懂，但谈到进出口了，这一行自己到是挺熟悉的，见解上，不会比李科长低。
你李科长，再怎么了解，也只是表面。
范阳可是操作了十几年的外贸老人。
但说多了，未免跑题，还是扯回皮鞋上面。
他现在担心的是，人造革廉价皮鞋的这碗饭，有多少人盯着。
而李科长面色一肃，范阳这一番话，说得他完全颠倒了，反倒把自己说得云里雾里。
尴尬的一笑：“后生可畏啊，那咱们还是说皮鞋吧，目前的国营老厂，据我所知，还没有。”
李科长的语气很肯定。
范阳却有点不肯信：“噢？李叔叔怎么如此肯定？”
第十六章：我不同意
“至少周边的几个老厂，我都是熟悉的，我还带王叔，小范，小江，我们几个人都去转过一圈。那些国营老厂，我太了解不过了，现在主要的生产内容还是老三样，一个北京布鞋，一个军用胶鞋，一个泡沫凉鞋，只有金花镇那边两个省属企业，才会生产一些男士的军用三接头皮鞋，女式的圆头皮鞋，样式都很简单，都是些基本款，还有就是生活鞋类，无非就是回力胶鞋，带钉球鞋，而且忙都忙不过来，根本不会在人造革上面动脑筋。他们，我太清楚不过了，市场反应慢得要死，至少未来的两三年，应该不会往这方面发展，所以说现在的情形，对咱们还是很有利的。”
王叔，江军，范伟，都连忙点头：“是啊，人家那是大厂，根本就看不起咱们这种单子，我也估计不会。”
“别人哪会搞人造革嘛，要搞也是真皮。”
范阳听了，觉得不对，在他印象当中，国营企业自从90年代开始，就走下坡路了啊：“怎么？那些国营鞋厂，都忙得很吗？”
一说到忙，江军，王叔，还有范伟都是一副向往的神色。
“那是哦，别人一天加班加点，忙都忙不过来，每年的秋冬两季，日本的单子一下过来，还要三班倒呢，完全不愁吃穿啊。”范伟插嘴说道。
范阳瞪了范伟一眼。
李科长呵呵一笑：“是，背靠着西南军区嘛，现在制鞋的企业都还可以，主要是军用胶鞋，不论民间还是军队，目前都是主力鞋款，这个咱们不好涉足，因为要高温高压容器，而且出口创汇的任务也重，就咱们的鞋厂来讲，还是生产劳保皮鞋更好一些，就咱们现有的设备也可以做，订单量还是可以保证，哦，对了，小范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李科长早有准备，就从电视柜上拿出来一个盒子，里面就装着一双翻毛的劳保皮鞋，递给范阳：“来，小范，你看看这个。”
范阳接过来一看，知道肉戏来了：“嗯，我看过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李科长面色一喜，说道：“这个可是好鞋子啊，美国钢铁工人穿的鞋子，耐高温，铁水溅上去也不容易烫穿，还防砸，防穿刺，冬天带绒的款，当保暖皮鞋一样穿，我国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开始大力引进，美国技术，主力鞋款啊，目前国营老厂，也只有金花镇那边几家大厂能做，每年都要出口创汇的，来你好好看看，我准备引进咱们鞋厂。”
范阳沉吟不语，皱着眉头。
从刚才李科长的话里，范阳还是听出了一些东西。
对四川的制鞋行业，还是了解了一些。
老三样？
北京布鞋，军用胶鞋，泡沫凉鞋。
皮鞋方面，军用三接头皮鞋，圆头女鞋。
差不多了。
李科长几句话，就在范阳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画面。
这完全就是计划经济时期的产物。
回力胶鞋，那种带钉的球鞋，七八十年代可谓风靡一时。
而且李科长说得没错，一般地级市的范围内，在生活用品上，都会有一个自给自足的体系，一个市的鞋厂，会通过供销社的渠道，下放到民间销售。
而所谓的回力胶鞋，带钉球鞋，都属于商品鞋的种类了，品种自然单一。
还要供应西南军区，那些国营老厂订单自然不愁了。
没有国企前来竞争。
这对目前来说的确有利。
范阳将手中的翻毛皮鞋放下，又问道：“这我懂了，还有一点，刚李叔叔你说国营企业反应慢，又是怎么回事？一双皮鞋而已，仿制不是很简单么？”
李科长又是呵呵一笑：“你要说国厂，那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市场反应慢，这是实情。你没在厂里呆过，你不知道，像国营老厂，生产制式不是你想换就能换的，耽误了生产任务，谁负责？即便要换，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先得开会讨论，动不动就得讨论十天半个月，讨论完了还得上报轻工厅，轻工厅审核过后，还得上报省级政府，审批下来了，也得经过一大批调度，民政厅还得审核，你需要的所有原材料，都得报上去，还得物资厅统一划拨，而到了物资厅呢，还有自己的一套程序，还要上报，你信不信，一款休闲皮鞋搞不好要上达国务院，你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动不动还要安一个什么试点单位，出了问题才好推卸责任嘛，你还别不信，至少轻工部是要上达的，完了还得改工艺书，又是讨论，国营老厂的产品，连一颗钉子，进多少针，都是有工艺规范的，还有个问题，厂是国营的，有了生产效益，自己能得多少？成功上市，盈利了还好，万一亏了呢？产品不受欢迎呢？放心吧，没有谁会自己去找这个不痛快。”
范阳听完，啪啪啪鼓了几下掌：“李叔叔这一席话，让人大开眼界，茅塞顿开，受教了，受教了，不愧是老领导啊。”
范阳带头鼓掌，其他人也啪啪鼓掌。
李科长脸上很受用：“哪里哪里，老油条罢了，所以说国营企业上，咱们不用过多担心，至于沿海过来的皮鞋厂，一旦他们进来，咱们的优势恐怕就小了，无论技术，还是规模，咱们赶别人都差的远了，所以说，为了咱们厂子的长远发展，我还是建议咱们向劳保转型，这种劳保皮鞋，产量既高，而且订单面积大，还可以出口创汇，出口美国，曰本，也为国家的经济繁荣，外汇储备，也出一份力嘛。”
说完观察着范阳的反应。
一群人也纷纷看向范阳。
“李叔叔的建议不错，但要我来说还是算了，咱们现在的目标明确，就是休闲皮鞋这一块儿，没必要贪多反而嚼不烂，更加关键的是，发展的黄金时期有限，国家级的产业布局就要来临了，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在这两年迅速铺开，建立起完备的销售网络，占据一定的市场份额，要不然，以后等沿海的大厂过来，搞不好就没咱么什么事了。”
范阳的话一说出口。
李科长脸色就连变几次。
他一个开会开老了的人，尽管范阳的语调客气，但他岂会听不出范阳的反对之意?
“额，这样说来，小范你是对这个建议，不赞成了？”
李科长仍有点不信，试探的问道。
“对，这个事情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