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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60章 临危受命,直浙总督

    嘉靖二年六月二十六日傍晚,奉旨钦差徐晋冒险一搏,仅率八十人击溃八百倭贼,收复崇德县城,创造了一个奇迹,成为明朝战史上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然而,崇德县虽然保住了,但是这一日傍晚,倭贼们发动攻击的目标远不止崇德县城一处。当日,徐海便亲率一千四百倭贼袭击了崇德县城隔壁的海盐县,幸而未能破城,只能转攻海盐县北边的平湖县,并且占领了乍浦千户所,兵锋直指平湖县城,平湖县县令向嘉兴府城告急求援。。

    除此之外,倭人细川武殊率领千名倭寇偷袭了松江府南汇县,南汇千户所全军覆没,青村千户所前往救援,中途遭到倭寇伏击,大败,千户和一名副千户当场战死。

    再往北边看,倭女织信美子率千余倭寇悍然袭击了崇明沙,占领了崇明沙千户所,崇明沙千户所全军覆没,无一幸免,所内所有船只和兵器物资等释数落入倭寇之手。织信美子实力大增,在崇明沙建立了新据点,兵锋直指富庶繁华的苏州府,吓得地方士绅都举家躲到城里。

    浙江宁波府那边,势力最大的海盗王直也同日发动,兵分多路袭击宁波府沿海,四处烧杀抢掠,钦差副便夏言急急调兵抵御,然而夏副使在宁波府厉行禁海,得罪了庞大的利益集团,地方官绅大多阳奉阴违,一些卫所军甚至直接不鸟他的命令。

    政令不通达,夏言就算有三头六臂还没用,所以王直部在宁波府境内烧杀抢掠,竟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有大量生活无以为计的流民百姓加入。

    王直的势力迅速发展壮大,短短十几天时间,麾下便积聚起近万人,对外宣称五万大军,一时声势浩大。钦差副使夏言焦头烂额,一开始便失去了都形势的控制,只能向徐晋去信求援,一边发出八百里加急飞报京城。

    这还不止,西洋人也趁机侵犯广东和福建沿海,占领两省沿海的岛屿。另外,大大小小的海盗亦加入浑水摸鱼的行列,纷纷偷袭抢掠大明沿海的村镇,导致生灵涂炭。

    一时间之间,由北往南,从山东到广东,延绵万里的大明海疆均燃烧起了战火,八百里急报像雪片一样飞往京城,整个大明为之轰然巨震,仿佛大厦将倾,民心惶惶啊。

    小皇帝朱厚虽然已经坐了两年多皇位,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顿时被吓得六神无主,急急召集朝中群臣商议对策,正斗得火热的“大礼议”之急也随之偃旗息鼓了。

    杨廷和虽然因陈守旧,还有点恋权,但无疑是个顾全大局的正直臣子,在这事关国家安危的关键时刻,他并未借机打压张璁这些新贵派,而是积极地为朱厚出谋划策,并且首先提出钦命徐晋为直浙总督,全权负责沿海战事。

    不过,朝中也有另一种声音,认为应该由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担任直浙总督,全权指挥战事。徐晋虽然有常胜之名,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王守仁用兵诡奇,一举剿灭了为害几十年的赣南群盗,数年前更是镇压了宁王造反,战绩辉煌,同样从无败绩。

    小皇帝朱厚内心自然是倾向于用徐晋的,而且对徐晋有着极大的信心和绝对的信任,但是如今情况凶险,延绵万里的战线,倘若徐晋驾驭不了,必然会将战争拖入泥潭之中,动摇大明的国本,若这时内地再有叛贼作乱,再加上北边虎视眈眈的靼子乘机南下,那大明危矣!。

    正当朝中两种意见相左,小皇帝朱厚举棋不定时,王守仁却能掐会算一般,以八百里加急上了一封奏本,举荐徐晋为直浙总督,统管沿海数省所有军马。

    这样一来便没什么好争了,两个侯选人,结果其中一个侯选人却极力推荐另一个侯选人,而且还条理清晰地列出了几大理由。

    于是乎,老王的一封奏折一锤定音,朱厚爽快地同意由徐晋担任直浙总督,全权负责沿海战事,杨廷和也爽快地拟了圣旨。

    兵部立即铸制直浙总督关防,并授予旗牌,随同圣旨一道加急送上浙江嘉兴,有了兵部旗牌,徐晋便有权调动战区内所有军队,包括一切与军队有关的物资。

    户部尚书孙交也不含糊,尽管国库不宽裕,还是勒紧裤头带挤出五十万银子作为军资备用,并且,徐晋之前缴获那批价值七十多万里的财货也不用归库了,直接充任军资。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王守仁那封奏本中,除了举荐徐晋为直浙总督外,还提议兵仗局派出工匠到南京军器局,就近铸造第三批第四批燧发枪,以支援前线官兵。小皇帝朱厚立即就同意了,内阁也通过了该提议,但造枪的花费得南京方面自己想办法解决,国库实在挤不出银子。

    此刻国难当头,但值得庆幸的是,满朝官员都能团结一致,不添堵,各部门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不得不说,嘉靖初年,杨廷和当权这段时期,整个朝廷的吏治风气还算极好的,只是大礼议之后才形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党争。

    嘉靖二年七月初五,皇上的圣旨和兵部的旗牌终于送达,奉旨钦差徐晋再次临危受命,担任直浙总督,手握大明沿海数省军政大权。

    嘉靖二年七月初十,徐晋在五百营的护卫之下离开崇德县,将帅帐设在了浙江省治杭州府城,正式升坛调兵遣将。正是:风雨潇潇濯九州,浪淘天地入东流。却余人物淘难尽,又挟风雷荡贼寇。

    且说,自从倭贼在六月二十六日那天发动,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形势更加凶险了。

    五峰船主王直已经占领宁波府沿海两个小县,甚至把战火烧到了福建,对外号称五万大军,而且,王直甚至在金塘岛竖起大旗,自称徽王,公开叫板朝廷,堂而皇之地扯旗造反。

    而徐海占领了乍浦千户所后不断地招纳流民加入,势力也迅速地发展壮大,偏偏海宁卫又不争气,跑去围剿徐海,结果竟被打败了,白白给徐海送人头送装备。

    击败了海宁卫的徐海实力大增,一鼓作气攻破了平湖县,兵锋一转,又南下攻占了海盐县,兵锋直指崇德县,而这个时候徐晋已经接到圣旨,离开崇德县,把帅帐移往杭州城了。

    徐海连下两县,杀害两名县令,气势如日天,麾下人手暴涨到两万之众,对外则宣称六万,比王直还要多一万,而且自称“天差平海大将军”,声称要打到杭州去,砍下钦差徐晋的人头当夜壶,气焰非常之嚣张。

    相比于王直和徐海的攻城掠地,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则要实在多了,他们是倭国人,并无在大明占地为王的打算,所以注意力都放在抢掠方面,占据了一个据点后,每日便派出一支支小队游走各大城池之间,抢掠财物,一边又把抢掠到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回日本。

    尝到甜头的细川家族和织信家族,立即又派出更多的船只和人手,支援细川武殊和织信美子,而日本国内那些军阀也眼红了,纷纷组织船队,浩浩荡荡地奔赴大明沿海,更大的危机一触即发。

    在最南端的广东沿海,西洋人也借口占据了港澳诸岛,并在岛上修筑炮台和防御工事,做出一副老子来了就不走了的架势。

第661章 困局难破

    秋风起蟹儿肥,然而今秋,徐晋是没有口福吃到原生态的阳澄湖大闸蟹了,也没那个心思吃,至少现在肯定没有。

    正值夏末秋初,秋老虎还在天上恣意地释放着余威,杭州城的临时总督衙门内,新任直浙总督徐晋同样也在发威,暴力地握碎了一只青花瓷茶杯,双眼布满了血丝,仿似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正在伺机择人而噬。

    在场的浙江巡抚、左右布政使、都指挥使、提刑按擦使,各卫所指挥使等,一众文武官员皆是肃然而立,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整个议事大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话说自从奉旨担任直浙总督后,徐晋立即便调兵遣将围剿各地的倭贼,然而沿海那些地方卫所军却全是扶不起的阿斗,战斗力就跟纸糊一般,全部把仗打得一塌糊涂,还连连损兵折将。

    现在是七月底了,直浙两地调动的卫所军队已经超过十万,然而围剿了近半个月,非但没有把各地的倭贼镇压下去,倭贼们反而越战越勇,实力越战越强,战火也越烧越旺。

    面对目前糜烂的局面,以及一群不争气的卫所兵将,徐晋这个直浙总督气得是夜不成寐,还长了一嘴的泡,而今天收到宁波府急报的一条坏消息,徐晋终于忍不住暴怒爆发了,当场就捏碎了一只茶杯。

    事情是这样的,五月初那会,夏言为了围剿双屿港,调动了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兵马,后来又调动了松江府的金山卫参战。事后,金山卫的三千人马返回了原驻地,而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兵马,以及戚景通率领的两百名五百营悍卒,则一直留在夏言身边听侯调遣。

    由于夏言的厉行禁海政策,得罪了宁波本地的利益集团,导致其被地方官绅架空,政令不通,地方的卫所军队也对他阳奉阴违,所以王直部侵扰宁波府沿海时,夏言真正能指挥调动的军队就只剩下扬州卫和高邮卫那三千人马,以及戚景通率领的两百名悍卒了。

    前不久,王直麾下一名悍匪率兵攻打宁波府属下的奉化县,奉化县县令急忙向夏言求救,夏言当即派出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人马驰援。

    谁知那奉化县县令韩嶂却是在本地士绅的挟持之下,秘密投降了王直,向夏言求救只是个圈套而已。所以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人马赶到奉化,立即便遭到了埋伏,差点便全军覆没了,两名千户和四名副千户全部战死,扬州卫百户俞大猷只带着八百残兵突围,逃回了宁波府城。

    如今王直麾下已经陈兵在宁波府城下,尽管宁波府城墙高城深,但是城内的守兵不多,再加上地方官员阳奉阴违,若是城中有奸细私通王直,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夏言只能向徐晋发信乞援。

    碎裂的茶杯扎伤了徐晋的手,估计是出血了,那刺痛感倒是让徐晋迅速地冷静下来。毕竟两世为人,曾经商海沉浮大半生,徐晋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宜作出决策,自己需要彻底冷静,理顺理路,寻找出扭转局面的突破口。

    所以徐晋果断地宣布暂时散会,厅内的一众文武官员皆是松了口气,纷纷行礼告退。众将官一走,王林儿便忍不住道地:“大人,要不让五百营出战吧。”

    徐晋果断地摇头拒绝了,五百营虽然强横,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但毕竟人数太少了,而且还有一大半是没有燧发枪的新兵,即使是派了出去,面对数以万计的贼兵,委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而且,夏言的遭遇也提醒了徐晋,身边必须有一支可靠的队伍,要不然有官绅私通贼人,把自己这个直浙总督给直接端掉,那乐子就大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徐晋是不会把五百营派出去的。

    徐晋离开了前殿,背着双手信步往后衙行去,一边行一边琢磨着扭转局面的突破口。

    为了防备倭寇,大明在沿海一带设立的卫所并不少,总兵力估计不下二十万,但是立国至今一百五十多年,大明的方方面面都在走下坡路,卫所屯田制遭到严重破坏,卫所军卒生活无以为继,出逃的现象十分严重,所以目前沿海卫所的总兵力至少要打个七折。再加上兵备废弛,兵员素养奇差,造成卫所军战斗力严重低下,将熊熊,兵怂怂。

    徐晋以为,沿海卫所军的战斗力严重低下,这是造成目前困局的最主要原因,但是,知道原因又如何?战争并不是考试,“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一套可不管用,现在这局势也根本容不得徐晋慢慢练兵,他急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

    然而,光靠那些纸糊的卫所兵,能守住阵脚就不错了,要想取得大捷,难!

    所以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调兵,调一支强悍的精兵前来支援,可是这支精兵在哪?

    大明边兵的战斗力算是最强的,但是远水难救近渴,更何况大明北边的鞑靼虎视眈眈,边兵难以抽调,就算能勉强抽调出来,北方的边兵不熟悉南方气候和地形,估计战争力也会大打折扣。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国库用度紧张,如今调动十万卫地方卫所军,每日的花费就如同流水一般,户部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若是再不远万里调动边兵,军饷从何而来?所以,调动边兵根本不现实!

    徐晋愁眉深锁,穿廊过门回到后院,忽闻悠扬的琴声从屋内传出,于是收起繁杂的思绪,举步行进了屋内。

    徐晋刚迈过门槛,屋内的琴声便嘎然而止了,数对妙目齐齐望了过来。

    此刻的屋里,王翠翘一身湖绿色长衫,坐在一架古琴前,婉约动人如画,初春初夏俏立在一旁,三张绝丽的俏脸交映之下,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老爷!”初春初夏甜笑着迎了上前,瞬时幽香扑鼻。

    王翠翘站起来微福了礼,恬然一笑道:“翠翘见过徐大人。”

    王翠翘气质恬静而灵气,让人见之忘俗,徐晋心情莫名的好转,微笑道:“翠翘姑娘不便多礼。”

    此时初春初夏却是注意到徐晋右手包扎着的纱布,不由惊道:“啊,老爷,你受伤了。”

    初夏紧张兮兮地拆开绷带检查,初春急急则转身去拿药箱。王翠翘也从古琴后转出来,那张风华绝代的俏脸上亦露出了担忧之色,不过却不好意思像初夏那样抓起徐晋的手细看。

    徐晋神色轻松地道:“只是不小心划破了皮,并不碍事。”

    初夏看到老爷的手确实伤得很轻,这才松了口气,撅着小嘴埋怨道:“老爷咋这么不小心,把手心都刺破了,老爷身边的士卫也真是的,会不会保护人啊。”

    王翠翘黛眉轻皱,看了一眼双目带赤,明显消瘦了的徐晋,心里不由暗叹了口气,如今大明万里海疆的局势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她一介女流,只会拂琴弄箫,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徐大人似乎心绪不宁,不如翠翘为大人吹奏一曲如何?”王翠翘轻道。

    徐晋正想静一静心,闻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自当洗耳恭听王大家的神曲仙音。”

    王翠翘禁不住微嗔了一眼,不过徐晋还能说得出俏皮话来,她倒是稍稍有点放心了,让秋雁从盒中取出那管竹箫,轻轻地抵在樱唇之间,纤纤十指如莲花开落,幽幽悦耳的箫声随即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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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文璧献计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王翠翘在音乐方面的造诣真不是盖的,只能用功深造化来形容,估计能甩现代那些当红一线歌声九条街。这一曲《春江花月夜》吹奏得娓娓动人,箫声时而柔美宁静,时而喜悦喧哗,时而深沉低回,时而明媚雀跃,时而又深情旖旎,让闻者不知不觉在脑海之中描绘出一幅“明月照春江,静夜听落花”的幽美画卷来。

    徐晋这段日子神经绷得像上紧了的弓弦,睡不好吃不香,此时静静地听着这曲婉转悠扬的《春江花月夜》,一边享受着俏婢初春那一双小手的肩部按摩,情绪渐渐放松,疲惫随即像潮水般袭来。

    又喝了初夏端来的一杯茶,徐晋觉得倦意更浓了,眼皮沉沉的,不知不觉间竟是靠在椅背上酣睡过去。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箫声低徊绯恻,渐渐消散了最后一串音符。一曲《春江花月夜》吹罢,王翠翘轻轻放下唇间竹箫,抬起低垂的睫毛,温和地看了一眼熟睡过去的徐晋,唇边不由露出一抹动人的浅笑。

    众女怕吵醒徐晋,所以并不敢移动他,取来一块薄衾轻轻地盖在徐晋小腹和大腿上,又燃起驱蚊子的艾香,这才轻手轻脚地移步到院子中小声闲聊。

    院子中植满了各种高大的花树,所以十分阴凉,又有假山渔池和活水,乃非上典型的江南园林景致。

    话说徐晋这座临时总督衙门,以前乃杭州镇守太监的住宅,面积超过四千平方,大小院落十几座,房间近三百间,再加上植满了名贵花树,造价估计要五万两往上吧。由于嘉靖帝朱厚登基后裁撤了全国各地的镇守太监,所以这座宅子就空置了,现在倒成了徐晋的临时衙门。

    院子中植有几棵桂花树,马上就要八月金秋了,桂花盛放,所以满院都弥漫着醉人的桂花香。诸女闲聊了大半个时辰,其间初春轻手轻脚地进屋看了两回,发现老爷还在熟睡,于是便又退了出院子,正当初春准备第三次进屋时,二牛却是行了进来,嗡声道:“初春初夏,文先生在外面求见老爷。”

    二牛口中的文先生正是文征明,上次徐晋在苏州有意聘请文征明为幕僚,文征明毫不犹豫便答应了,这次也随着徐晋到了杭州,如今主要是做文书工作。

    初春和初夏都不由蹙起了眉头,老爷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好觉,两人自然不想有人来打扰,所以初夏想都不想就道:“老爷正在休息,且让文先生明日再来吧!”

    二牛噢了一声,便打算出去把文征明打发走,正在此时,徐晋却从屋里行了出来,精神奕奕地伸了个懒腰道:“文征明来了,让他先到前边客厅等候,本官马上就到。”

    王翠翘见徐晋有公事,于是便起身告辞,带着丫环秋雁回去隔璧院子。

    “老爷好不容易才睡了个安稳觉,这个文征明真是不晓事。”初夏一边服侍徐晋洗脸,一边撅着小嘴埋怨。

    徐晋伸手在俏婢甜美的脸蛋上捏了一下道:“给浴池放好水,等本老爷回来洗浴。”

    初夏这小蹄子顿时闻言歌而知雅意,羞喜地嗯了一声,然后端着洗脸盆,脚步轻盈地行出屋去。初春满脸通红地替徐晋穿上官服,差点便呻吟出声,因为老爷的一双手正趁机在她的胸前使坏呢。

    “今晚和初夏一起服侍本老爷洗浴!”徐晋穿好衣服,顺势把俏婢搂入怀中上下其手地亲热了一番,最近上火严重,徐老爷显然觉得有必要狠狠地泻一把火,顺便减减压。

    初春红着脸柔顺地嗯了一声,给老爷理了理衣领,羞涩地道:“老爷快去吧,婢子什么都依你就是了!”

    徐晋心神微荡,逮着俏婢鲜艳的双唇吻了一口,这才便离开往前院而去。

    “徐大人!”文征明正在前院客厅中等候,见到徐晋便慌忙上前见礼。

    徐晋客气地微笑道:“征明兄不必多礼,请坐!”

    文璧与唐寅是至交好友,而徐晋又与唐寅以平辈论交,所以一直以“征明兄”来称呼文璧。

    待徐晋在主位坐下,文征明这才在客座坐落,自有人奉上了茶水。

    徐晋喝了口茶,微笑道:“征明兄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文征明有才,诗文书画无不精通,被喻为“四绝才子”,难得还性格沉稳务实,与唐寅这些恃才傲物,愤世嫉俗的才子截然不同,所以徐晋才生出聘其为幕僚之心。

    而文征明对仕途无疑是向往的,曾七次参加应天府乡试,可惜都未能取中,年过五十还只有秀才功名,这辈子出仕已几无可能的,现在突然受到徐晋“赏识”,聘请他为幕僚,所以他立即就答应了。

    幕僚虽然不是朝廷官职,但是以徐晋如今的身份地位,日后为他觅个一官半职还不容易,当年唐伯虎跑去南昌给宁王当幕僚,同样打的是这个主意。

    文征明写得一手好字,也写得一手好文章,这段时间在徐晋手下做文书工作,简直如鱼得水,甚至还替徐晋起草润色过几封奏本。作为一名秀才,自然是没有资格给皇帝上奏本的,但能亲笔起草一份奏本,同样让文大才子十分激动,毕竟这等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梦想。

    不过,文征明显然不满足于做文书工作,作为一名合格的幕僚,自然是要给恩主积极出谋划策的,他今日来见徐晋,就是要为徐晋出谋划策。

    两人闲聊了几句,文征明便耐不住,主动切入主题道:“如今战局不佳,不知徐大人可知其中缘故?”

    徐晋不动声色地道:“征明兄以为呢?”

    文征明小心翼翼地道:“属下尝闻数十倭寇追杀千百明军,譬如,去年倭国贡使大内宗设只以区区数百人,由宁波府杀至绍兴府,纵横往来数百里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掳杀多名卫所高层武官。因此,属下窃以为如今战局之颓势,全由卫所军战力不足,且缺乏死战之胆气所致!”

    徐晋心中一动,追问道:“那征明兄可有良法!”

    “属下以为如今之计,只能从别处调一支精兵助战。”

    徐晋顿时来了兴趣,点头道:“本官的想法和征明兄倒是不谋而合,只是这支精兵从何来?”

    “九边精锐!”

    徐晋失望地摇了摇头道:“远水难救近火,且边兵不习水战,此法行不通,更何况如今国库空虚,调动边兵消耗太大了,也不划算!”

    文征明皱眉犹豫道:“如此,那就只能调广西兵了。”

    “兵?”徐晋一脸疑惑。

    文征明点了点头,解释道:“家父曾在广西贺州为官,对当地还算熟悉,属下曾听家父所言,广西南蛮之地也,民风彪悍,尤其是人,常年赤足在山野间行走如飞,作战非常勇猛,往往能以一当十,被当地人称为山头兵,也唤作狼兵。

    据说这些狼兵非贫苦,常常为了一袋粮食而为别人卖命,所以属下觉得征召一批狼兵应该花费不了多少银子。只是这些蛮地陋民,不服教化,怕是难民驾驭啊。”

    徐晋不由大为心动,又详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立即便决定采纳文征明的提议,上书向朝廷请求征召广西狼兵入浙参战。

第663章 江西旧部

    清晨,晓风轻拂,已有了一丝丝秋凉之意,金黄色颗粒状的桂花撒落一地,也撒落了满院的芬芳,数只晨鸟在枝头上追逐嬉戏。

    房间内罗帐低垂,初春初夏这两名俏婢云鬓散乱,像两只可爱的小猫咪一般,依偎在徐晋左右熟睡,一模一样的两张俏脸红馥馥的,仿似两朵娇艳的春睡海棠,让人赏心悦目。

    此时,一只晨鸟扑楞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愉快地啄食那只爬在窗棂上的飞蛾,发出一阵笃笃声响。一向睡得较轻的初春立即便被吵醒了,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盖在身上的被衾随即滑落,瞬时露出一具凹凸有致的娇躯,肌肤滑若凝脂,胸前峰峦如聚,风光一览无余,竟是不着寸缕。

    初春低头审视了片刻还在熟睡中的老爷,捡起放在床最里边的小衣亵裤穿上,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又替床上两人重新盖好被子,结果发现初夏那小蹄子即便在熟睡中,一只手也放在老爷的某处上,不由臊红脸暗啐了一口。

    初春小心翼翼地把妹妹作恶的手移开,再给两人盖上被子,然后便到外间洗漱梳妆,完毕,马上又去厨房准备早餐。

    话说这位勤劳的俏婢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给老爷做早餐,只是昨晚姐妹俩人在浴池中陪老爷洗完鸳鸯浴,结果在睡前,近来火气旺盛的徐老爷又把姐妹俩拉上床荒唐了两个回合,于是今晨便起来晚了。

    当初春提着可口的早点回到屋里时,初夏正在服侍徐晋洗漱更衣,这小蹄子媚宇间还洋溢着浓浓的春意,两眼一片水汪汪的,估计起床后又搞事情了。

    “老爷,院子树上那两只喜鹊一大早就叫个不停,今天说不定有什么喜事发生哦!”初春从食盒中端出几味精美的早点在桌上摆开,一边甜笑着说。

    徐晋昨天得了文征明的献计,再加上昨晚在两名俏婢动人的**上肆意释放了几次,此刻正是念头通达,神清而气爽,走到桌旁坐下,随手端起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一边吃一边微笑道:“这是个好兆头!”

    初春初夏不由相视一笑,见到老爷恢复了往日从容自若的气度,自然都极为开心,喜滋滋地陪着老爷吃完早餐。

    果然,这喜鹊还真的叫来了喜事,徐晋刚吃完早餐便闻报江西旧部到了,于是便兴冲冲地赶到前边的议事大厅接见老部下。

    徐晋刚迈进议事大厅,便见谢二剑和王林儿两人,正陪着三名披挂戴甲的武将聊天,而且还聊得火热。

    那三名武将见到徐晋到来,立即惊喜站起来上前行了单膝军礼,齐声道:“标下参见大帅!”

    这三名武将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在江西与徐晋并肩作战过的三位千户,分别是上饶千户所千户余林生、铅山千户千户熊柏、弋阳千户所千户王铎。

    话说当年宁王在江西南昌起兵造反,徐晋便是率着这三支千户所的兵力守住了铅山县城,最后更是以少胜多,大败宁王手下贼将吴三八,一路反攻至南昌。

    这支江西旧部毕竟是经历过血战的队伍,战斗力肯定要比沿海的卫所军强,而且,忠诚度更不用担心,所以徐晋在担任直浙总督后,立即便签发了调令,将这三名旧部从江西调来,现在他们终于赶到了。

    徐晋打量了一眼这三名老部下,欣然道:“都起来吧!”

    余林生、熊柏、王铎三人站了起来,看着这位年轻的老上司,既激动又有些恍惚。五年前,徐晋率领他们对抗宁王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秀才,如今已经是手握几十万军马的直浙总督了,而且还获封了爵位,简直就像在做梦一般。

    不过,这对他们这些曾经的老部下来说,显然是件好事,这不,如今需要用兵时,徐晋便马上调他们前来了,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啊。

    跟老部下自然不用客套,徐晋在主位上坐下,立即便问:“你们三个这次总共带来了多少人马?”

    余林生嘿笑道:“大人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自然是所有弟兄都来了,上饶千户所1200名弟兄无一缺席。”

    熊柏也咧嘴道:“铅山千户所1200名弟兄听候大人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铎拱手凛然道:“弋阳千户所1200名弟兄,愿为大人效死力,誓不旋踵。”

    徐晋看着眼前斗志昂扬的三位老部下,心中亦十分欣慰,满意地点头道:“很好,都满员,倒是出乎本官所料。”

    话说当年余林生、熊柏、王铎三人跟随徐晋对抗宁王,均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是可以晋升为指挥佥事的,但正所谓宁为鸡首,不作牛后。卫所的指挥佥事虽然品秩比千户高出一品,但实权却不及独当一面的千户所千户。

    所以,余林生、熊柏和王铎三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升官,而是把功劳换成了大笔的钱银赏赐,然后继续留在各自的千户所当老大。

    毕竟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将领,再加上尝到了立功的甜头,所以这些年,余林生三人都极为重视对所属部队的操练,而且还积极把缺员都补足了,因此,如今上饶千户所、铅山千户所、弋阳千户所皆是满员状态。

    余林生今年才二十五岁,这小子年轻,冲劲足,做梦都想着建功立业,所以几句简单的叙旧后,余千户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帅几时派我们出战,说实话,这几年标下都快闷出鸟来了。”

    徐晋笑道:“不用急,马上就有你们的用武之地了,弟兄们远道而来,先休整两天,后天随本官前往宁波府。”

    余林生、熊柏、王铎三人不由大喜过望,刚才他们已经和谢二剑王林儿聊过,所以对如今的战局已经有了大致了解,大帅后天到宁波府,那就是要先拿王直开刀了。

    嘿,正是不作就不会死,区区一个海盗竟然敢自称徽王,不先干你干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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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攘外先安内

    贼僧徐海在杭州府东北边的嘉兴府肆虐,接连攻下了平湖和海盐两县,转而猛攻崇德县,并放言要兵临杭州城,斩下直浙总督徐晋的人头作夜壶,为他的叔父,“鲨王”徐惟学报仇。

    徐晋对此嗤之以鼻,派出了三个卫的人马镇守崇德县,分别是杭州右卫、海宁卫、临山卫,另外还有潋浦千户所,若再加上崇德县本地的衙役和民壮,总兵力接近两万人。

    这些沿海卫所军的战力虽然堪忧,但是胜在人多,再加上崇德县身后就是杭州城,直浙总督徐砍头近在咫尺地盯着,所以上至高层军官,下至普通兵卒均不敢懈怠,倒是把崇德县守得稳稳的,牢牢地阻挡住徐海的兵锋。

    不过,堂堂三个卫的正规军,却被一支乌合之众逼得龟缩在城中,这也够丢人的。徐晋虽然对此十分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就现在这种局势,光靠这群丧失了胆气的阿斗兵,能守住阵脚就不错了,指望他们打胜仗不太可能。

    徐海的进攻步伐暂时被阻挡在崇德县,再看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这两伙倭寇,他们虽然在松江府和江苏昆山一带神出鬼没,让当地的官兵疲于奔命,但他们所图不过是财货罢了,并不像徐海和王直那样攻城掠地,倒是可以暂缓对付。

    因此,在三名江西旧部率兵到达后,徐晋马上便准备亲自挥师收拾王直。

    相比于死磕崇德县的徐海,王直的危险性显然更大,近日这家伙在宁波府一带闹得凶,由于地方士绅和官兵的消极应对,甚至是私通贼人,以致王直在宁波府一带势如破竹,连续攻占了数县之地,势力急剧膨胀,现在更是兵临宁波府城下。

    另外,王直竟然嚣张到自立为徽王,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容忍的,光就是这一点,徐晋就得先拿他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之势将其拔除掉。

    嘉靖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徐晋接见完余林生等三名江西旧部后,立即便召开军事会议,作出了一系列的军事部署。

    首先,徐晋命浙江巡抚席书,率领杭州后卫坐镇杭州城。其次,徐晋又连发三道调令,命绍兴卫、观海卫、昌国卫出兵,呈三面合围之势,支援宁波府城。第三,提高杀贼的赏格,凡斩杀一名倭寇,赏银由原来的五两提高到十两,斩杀一名海盗,赏银由二两提高到五两。

    徐晋虽然没有言明,但只要有点脑子都能猜得到,总督大人这是准备亲自挥师南下宁波的节奏,所以就在徐晋开完军事会议不久后,十几匹快马便悄然从杭州四城离开,去向不明。

    夏秋之间,正是沿海地区台风多发的季节,早上时明明还是晴空万里,接近中午时份,却突然狂风呼啸,滚滚乌云遮天闭日而来,滂沱大雨仿似万箭齐下,百米之外不辨牛马。

    要从杭州城前往宁波府,最近的道路自然是走官道了,穿过绍兴府一路南下,约莫三百里就是宁波府。

    此刻,距离杭州城南边,约莫三十里的官道附近,一小队官兵正潜伏在道旁茂密的草丛中,被突如其来狂风暴雨淋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笠帽的边沿哗啦啦地往下淌。

    尽管如此,这支官兵并没有找地方避雨,而是安静地蹲伏在草丛中,像一根根树桩,任由浑浊的积水从膝下淌过。为首那名青年军官更是直接侧躺在泥水中,一只手支着脑袋,嘴里懒洋洋地叼着一条草根,赫然正是二舅子谢二剑。

    原来就在徐晋召开军事会议之前,谢二剑便带了五十名悍卒秘密离开杭州城,骑快马南下,分成两拔埋伏在官道两旁,其中一拔埋伏在十五里处,而谢二剑则亲率另一拨埋伏在三十里处,就等着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往外逃风报信。

    驾……

    这时,有一骑快马冒着狂风暴雨出现在官道上,四蹄踏得泥水飞溅,蹄声穿过喧嚣的风雨声隐隐入耳中。终于有生意上门了,本来懒洋洋的谢二剑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

    马上那名骑士估计是故意绕了远路,并没有遇上埋伏在十五里处的那拨五百营悍卒,不过,好运到此为止,因为正撞在谢二剑的枪口上。

    随着轰蓬一声巨响,马蹄绊到了事先设下的绊马索,当场连人带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就这种力道,不用看那匹马都废了。

    十名悍卒立即提刀冲出,把那名摔得七荤八素骑士五花大绑,提回来丢到谢二剑的脚下,至于那匹马已经摔断了脖子,没救了,只能拖到草丛中遮掩起来。

    正如临江钓鱼,有时枯坐几个小时也没有鱼儿咬钓,一旦有鱼儿咬钓,那就是接二连三地来。

    很快,又有一骑冒着横风横雨出现在官道上,不过马上的骑士却十分警惕,马速并不快,而且还不时往道路两边观察。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名骑士如此小心翼翼,很有可能在十五里处遭受过伏击,只是这家伙竟然侥幸逃脱了。

    谢二剑不由皱了皱眉,他虽然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其实对麾下的要求却是非常严格的,如今竟然走脱了一名信使,心中自然不快。

    这时,那名骑士已经已经来到谢二剑等人埋伏的位置,突然往马屁股上猛抽一鞭,本来不快的马匹立即扬起四蹄飞驰起来,堪堪一跃从绊马索上跳过。

    好狡猾的家伙,敢情早就发现了埋伏!

    眼看着骑士就要脱身而去,只听得嘣的一声,弓弦爆炸出大片水雾,一支利箭如同流星赶月般激射而至,瞬间没入马腹之中,鲜血随即染红了滂沱大雨。

    那匹马悲啸一声,高速奔跑之下轰然倒地,在泥泞的官道上滑出十几米才停稳,不过马上那名骑士倒也了得,蜷缩成一团,像只皮球似的,圆润地在地上滚出数米,然后一跃而起,意然蹿入了道旁的草丛中逃之夭夭。

    谢二剑不由轻咦了一声,这个家伙倒是有点本事,难怪能在第一拨悍卒手底下逃脱。

    谢二剑制止住想开枪的手下,一个箭步驰出,迅猛如一头猎豹,倏的扑入了草丛中,片刻之后便提着一人行了回来,随手往其肋下戳了一声,然后扔在地上冷道:“捆起来!”

    两名悍卒狞笑着取出索绳,把这狡猾家伙捆得结结实的,还顺手打折了一条腿。

    这场大雨肆虐了一个多小时才转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阵雨,此时,谢二剑脚下已经捆了五名探子。经过审问,这些家伙大部都是绕远路过来的,谢二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五十里处再埋伏一拔人的,不过现在已经迟了,估计有探子已经通过绕路南下。

    不过关系并不大,徐晋这次亲自率兵南下宁波,本来就不打算保密,之所以派人半路截击报信的探子,只是想借机清除杭州城中的害群之马罢了。

    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不把本身队伍中的奸细清除,徐晋那敢安心离开杭州南下。

    下午四时许,雨彻底的停了,谢二剑下令收队,押着十二名探子回到杭州城,徐晋立即下封闭四城。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锦衣卫顺藤摸瓜,抓捕了探子身后的一批官绅,其中有一人竟是浙江提刑按察使周世昌。

    徐晋不由捏了把汗,继而大怒,立即亲自审案,随后抓捕了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整座杭州城为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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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摔了一跤

    徐晋略施小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了一批杭州城内的害群之马。至于抓到提刑按察使周世昌这条大鱼,倒是大大出乎徐晋的意料之外,庆幸之余又暗暗警惕,当即便亲自提审周世昌,证实其确实在给王直通风报信后,马上便下令查抄了周家。

    接下来,经过锦衣卫的严刑拷问,那些被抓的犯官又陆陆续续供出了一批人。这个时候,徐晋自然不会心慈手软,立即便下令抄家,这无疑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

    当审问处理完所有犯官,已经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徐晋拖着疲惫的身躯,饥肠辘辘地回到后院,却忽闻王翠翘所住的院子中传出袅袅的箫音,于是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细听。

    王翠翘此刻吹奏的这首曲子,徐晋显然未曾听过,曲调婉转中带着淡淡的惆怅落幕之意。徐晋不由皱了皱剑眉,略犹豫一下,举步迈进了院子。

    由于不久前刚下过雨,庭院中湿漉漉的,年少老成的徐总督习惯性地背着双手,结果刚受过雨水滋润的苍苔却不给徐大总督面子,狠狠地浪了徐总督的脚底一下。

    只听得扑通的一声闷响,这一跤,差点没把徐总督的屁股摔成两瓣儿。屋中的箫声嘎然而止,婢女秋雁提着一盏灯笼跑出来一看,见到徐大总督狼狈地跌坐在院中的石板路道上,痛得嘴牙咧嘴的,不由惊呼出声:“小姐,不好啦,徐大人摔了一跤!”

    话音刚下,一张绝代风华的俏脸便出现在门口,赫然正是王翠翘,见到徐晋跌坐在地,不由吃惊地掩住了小嘴,急急跑过去搀扶。

    本来徐晋身边时刻有一批锦衣卫跟随保护的,但这些伙家见到徐晋进了王翠翘的院子,担心妨碍到大人的好事,所以才没有跟进来。这时听到了动静,立即便有两名锦衣卫闪进来,不过,当他们见到王翠翘扶起了徐晋,马上又鬼魅般闪了出去,毕竟看到大人在美女前出糗可不是件好事,所以还是假装没看见的为妙。

    “徐大人摔着哪了,很痛吗?”王翠翘一双柔荑搀着徐晋,关切地低声问道。

    夜色之下,徐晋那张俊脸窘得通红,这下算是糗大了,轻咳了一声自嘲道:“没事,刚下过雨,地上湿滑,本官一时不留神马遭了青苔的暗自。”

    王翠翘见到徐晋故作轻松的窘态,既有些好笑有些心疼,能把才二十岁的小伙摔得站不起来,很痛是肯定的了。

    王翠翘小心翼翼地扶着徐晋往屋里行去,秋雁提着灯笼跟在身后,见到徐大人屁股上污了一大片,不由偷偷地吐了吐舌头,想笑又不暗笑。

    “徐大人衣服都脏了,秋雁,赶快去告知初春初夏,让她们取一套衣服来替换吧。”王翠翘轻声吩咐道。

    秋雁眼珠一转道:“婢子记得小姐的箱子里也有一套男子的长衫,是以前登台表演时穿的,还很新净呢,现在小姐已经用不着了,便先拿来给徐大人暂时替换吧,免得徐大人着凉了。”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凉,马上就中秋八月了,夜里已有了一丝凉意,再加上刚下过雨,此时凉意更浓几分,所以王翠翘略犹豫了一下,便赧然地轻道:“那还不赶紧取来。”

    秋雁连忙跑到里间取衣服,王翠翘又打来水替徐晋清洗双手,结果发现其掌心的旧伤竟然裂开渗血了,下意识地嘟起樱桃小嘴吹了吹,蹙着黛眉柔声问道:“痛吗!”

    徐晋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绝世姿容,耳朵听着软糯温柔的关切话语,不由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王翠翘抬起漂亮的长睫毛,目光正好与徐晋相触,脸蛋腾的红了,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都说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男女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是类似。当两人互有好感时,感情会不断地升温,但是当升温到一定程度后,如果两人的关系却未能取得进一步的突破,那么两人之间十有**会慢慢地降温,疏离,最后回归平静,一场缘分也随之而终结。

    徐晋和王翠翘便是如此,从当日王翠翘舍相相救时算起,两人的关系一直在升温,在苏州一起泛舟太湖时达到了顶点,差点便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但自从那次后,徐晋一直忙于公事,倒是很少有机会与王翠翘单独接触了,而王翠翘出于女孩子的矜持,自然不会主动投怀送抱,所以两人的关系便开始漫漫降温,尤其是徐晋担任直浙总督以来,有时数天都难得见王翠翘一次。

    于是乎,两人的关系便冷却下来了,不过此时却有再次升温的趋势。

    正当两人心脏扑通扑通的时,秋雁终于把衣服找来了,不过当看到两人的状态时,“腹黑”的秋雁马上便后悔出来早了,把衣服递给了王翠翘,促狭地道:“小姐,快给徐大人换上吧,小心着凉了。”

    王翠翘顿时霞飞双颊,徐晋自是不好意思让王翠翘帮他换衫,连忙道:“本官自己来吧!”说完便拿了长衫行到屏风后。

    秋雁朝主子使劲地使眼色,不过王大家终究是脸嫩了些,尽管早就芳心暗许,却放不下那份女儿家的矜持。

    徐晋换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行出来,讪道:“翠翘姑娘这套长衫似乎窄小了些。”

    王翠翘和秋雁一看,差点便失笑出声,这套月白色的公子长衫是王翠翘登台表演时穿的,只是王翠翘的身形娇小,徐晋哪里合穿,结果手腕从衫袖中露出了一小截,下摆也没碰到脚面,看上去怪怪的。

    王翠翘忍住笑意,上前替徐晋整理了一下,抿嘴道:“是窄小了一些,秋雁,去告知初春初夏,让她们送一套过来吧。”

    秋雁这次倒是嗳了一声,爽快地提着灯笼行了出屋。屋里只剩下两人,在徐晋的目光注视下,王翠翘顿时又有些心跳加快,连忙道:“徐大人请稍坐。”

    徐晋在茶几旁坐下,王翠翘给他斟了杯茶轻道:“这是安神茶,晚上喝倒是不会影响睡眠。”

    徐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皱剑眉道:“翠翘姑娘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第666章 无题

    徐晋端起那杯安神茶喝了小口,和声问道:“翠翘姑娘近日可是有烦心的事?”

    在徐晋关切的目光注视下,王翠翘不由鼻子一酸,明澈的双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连忙低下头避开徐晋的目光,轻声道:“没有的,谢过徐大人关心。”

    正所谓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无疑是一个容易令人伤感的季节。王翠翘本是官家小姐,只因家族犯事被抄了家,自小便沦落风尘,骨肉离散如九秋飘蓬,如今虽然得了自由之身,却只剩茕然一人,似那无根的浮萍一般飘泊流离。她虽心有所系,但所系之人却若即若离,难免便生出寄人篱下之感。

    今日雨横风狂,王翠翘伫立在窗前,看着那落了满院子的枯枝黄叶,又忆起自己的身世凄凉,如今理想已不可追,此身亦无安稳之所,一时间怅然神伤,于是便把满腔愁苦惆怅赋诸于一曲。

    徐晋正是听出王翠翘那一曲洞箫中所蕴含着的惆怅落幕,过才行进院子来的,此时见王翠翘不肯吐露,不由皱了皱剑眉道:“翠翘姑娘现在怎么反而跟本官生份了?”

    王翠翘芳心轻颤,脱口道:“那徐大人心中把翠翘当成什么人?”说完那张倾绝的俏脸已经红得如熟透了的苹果。

    徐晋是聪明人,也是过来人,那会听不懂王翠翘这句近乎“逼宫”的表白话语。

    王翠翘才貌俱是极品,算得上是风华绝代,徐晋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家中已有三位娇妻,三名通房丫头,还有一个冰妞在外面放养着,如今若再打包一位花魁回家,即使小婉和如意她们不介意,徐晋自己都觉心里有愧,所以一时间倒是不知如何回答王翠翘的好。

    王翠翘见状,美眸渐渐黯淡下去,潸然欲泣,低着头,拼命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以保存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低声道:“连日来已经麻烦了徐大人数月,如今翠翘的伤已经痊愈,明日将离开杭州北上山东寻根,今晚便趁此向徐大人辞行吧……”

    王翠翘突然辞行,显然有赌气的成份,不过说到最后,两滴晶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滴落了尘埃,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珠落连连。

    徐晋不由大为疼惜,脑袋一发热,伸手便握住王翠翘柔似无骨的小手道:“如今世道不太平,翠翘姑娘还是安心留在杭州吧,回头本官再陪你一起回山东寻根便是。”

    王翠翘试图挣脱,却被徐晋紧紧地抓住挣脱不掉,只得又气又羞地道:“徐大人不嫌弃翠翘乃风尘女子吗?”

    徐晋愕了一下,马上便会明白过来,敢情王翠翘误以为自己嫌弃她的出身,才如此伤心欲绝的,不由叫屈道:“翠翘姑娘,本官何曾是这样的人呢,初春初夏也是青楼出身,你见本官嫌弃过她们吗?”

    王翠翘眼泪顿时止住了,彼此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几个月,徐晋对初春初夏这两名婢女的宠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不是为两女的“色”而宠,而真真正正把她们当成家人一样平等对待,没有丝毫家主的架子。

    所以此时王翠翘都觉得自己误会徐晋了,泪眼问花般道:“那是徐大人对翠翘没有半分情意吗?”

    徐晋连忙道:“那会呢,翠翘姑娘花倾国倾城之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为了徐晋能豁出性命去,徐晋又岂有不动情之理。只不过……在下家中已经有妻室,只怕委屈了翠翘姑娘。”说完略不好意思地竖起三只手指。

    王翠翘不解地眨了眨泪眼,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是以徐晋如今的地位,还是有勋爵在身,别说家中只有一妻二妾,就算再多几个,自己这种风尘出身的女子能入徐府也算是莫大的福分了,那还有什么资格觉得委屈。

    王翠翘垂下长长的眼睫毛,低声地道:“只要大人不嫌弃,翠翘什么都不在乎,要是姐姐们不喜翠翘,翠翘不入徐府大门也行。”

    徐晋不禁暗汗,只怕这位心思细腻的姑娘又以为自己惧内了,苦笑道:“小婉性子温婉善良,如意娴静淑德,吉祥落落大方,她们三个就处得很好,又怎么会为难你呢,等日后回了京城你便知道她们很好相处了。”

    徐晋这句话已经等于确立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王翠翘又羞又喜,这段时间没有着落的一颗芳心总算安稳了,赧然地点了点头。

    徐晋看着王翠翘那张梨花犹带雨未干的绝丽俏脸,不由心中发热,手上一用力便把后者带得坐入怀中,搂住那恰盈一握的纤腰。

    王翠翘顿时像触电般软倒在徐晋的怀里,后者俯首便吻住那两瓣鲜艳的樱唇,瞬时满嘴的芬芳。王翠翘虽然出身风尘,这却是实实在在的初次,很快就被技术精熟的徐大人吻得星眸迷离,脑瓜子一片空白。

    良久,当徐晋满足地松开时,王翠翘还处在神游迷离的状态,俏脸红通通的,鲜嫩的双唇还微微撅着。徐晋不由心神荡漾,又蜻蜓点水般在那小嘴儿上轻碰了几下。

    王翠翘此时才回过神来,羞答答地合上眼睛,双手反搂住徐晋的脖子,主动凑了上来,并且笨拙地伸出了香舌。徐晋瞬时炸了,要不是昨日已经泻完了火气,估计此刻已经化身月夜狼人了。

    咕噜咕噜……

    一阵古怪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亲妮,徐晋尴尬地摸了摸肚了,古人云饱暖思**,诚不欺我,这肚子要是饿起来,什么欲念都没有了。

    王翠翘从徐晋怀中站了起来,吃吃地道:“大人还没叫晚饭?”

    徐晋点了点头苦笑道:“忙了一个下午,还没来及吃饭。”

    王翠翘不由急道:“这怎么行,可别饿坏了,秋雁也真是的,这么久还没回来。”

    话音刚下,便见秋雁和初夏有说有笑地提着灯笼行进院子,估计是在那边聊了好一会才过来的。

第667章 消极怠战

    嘉靖二年八月初一,直浙总督徐晋命浙江巡抚席书留守杭州,然后亲率江西旧部,以及五百营,共计近五千人,挥师南下宁波府,围剿海盗反贼王直。与此同时,接到总督命令的绍兴卫、观海卫、昌国卫也同时发兵,由东、北、南三面朝宁波府城开进。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浙江宁波府辖下共有四县两州,分别是鄞县、象山县、慈溪县、定海县、奉化州、昌国州。鄞县正是宁波府城所在,如今定海和奉化两地已经被王直部攻陷,并且,王直部已经兵临宁波府城下,钦差副使夏言便被困在宁波府城之中。

    慈溪县位于宁波府城的东边,乃杭州湾边上的一个沿海小县,而观海卫就驻扎在该县的海边上,距离宁波府城不过百余里。按理说,宁波府城乃府治重地,如今被贼兵重重围困,即使没有徐晋的命令,观海卫都应该主动出兵救援的,然而观海卫却一直按兵不动,即使钦差副使夏言连续派出信使催促,观海卫依旧置若罔闻,直到徐晋这个直浙总督的命令到达,观海卫这才慢腾腾地开始挪窝。

    没错,就是“挪”,观海卫那速度就跟龟爬似的,一日进军才三十里,本来急行军一天就能赶完的路程,愣是花了三天,而且距离宁波府城东边二十里便扎营观望,并没有立即出兵攻击王直部。

    八月初三,昌国卫和绍兴卫也相继抵达,竟然也有样学样,在距离宁波府城外二十里安营扎寨,然后隔岸观火,任由王直部对宁波府城发动猛攻,并美其名曰,等待总督大人到来,再协同出击。

    夏言在宁波府城中气得直跳脚,却又无何奈何。他在宁波的这几个月,由于厉行禁海政策,把本地的利集团都得罪遍了,尤其是擅自把李光头,以及在双屿港抓捕到的走私人员全部砍头,更是彻底激怒了地方利益集团,要知道双屿港中有不少走私人员乃本地士绅豪族的子弟,这便等于结了死仇。

    所以,宁波本地的士绅大族恨极了夏言,表面上对夏言阳奉阴违,私下里更是给王直通风报信,奉化县当地的士绅之所以挟持知县投降王直,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另外,弹劾夏言滥杀无辜的折子也像雪片般飞往京城,要不是徐晋在上面顶着,估计夏言已经被停职调查了。

    所以夏言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所以本地士绅,还有卫所军都不把夏言当回事,要不是手底下还有戚景通和俞大猷,夏副使已经成光棍司令了。

    八月初三傍晚,天色阴沉沉的,天空下着小雨,地上湿滑而泥泞。宁波府城东边二十里处,观海卫的大营中,几队披着蓑衣斗笠的军卒无精打彩地在外围巡逻,至于斥侯更是一个都没有派出去,不知军官是麻痹大意呢,还是胸有成竹了。

    此刻,主将的营帐之中,观海卫的几名高级武官正在喝酒闲聊,一个个喝得酒酣耳热,吹起牛逼来口水花四溅,那有半分打仗的样子,就这种军队能打胜仗就出奇了。

    这时,只听观海卫指挥同知张俊略带担忧地道:“华指挥,咱们如此消极怠战,若是总督大人追究起来该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帐内其他武官都不约而同地向指挥使华武望来。华武约莫三十出头,这观海卫指挥使的职位是世袭来的,此人没什么真本事,却很爱吹牛逼,而且极为贪财,暗中参与过双屿港走私牟利,与王直有过交情。由于双屿港被夏言灭了,华武因此损失了一大笔银子,所以对夏言极为愤恨。

    当然,华武还不至于敢私通王直造反,事实上他也不看好王直能成事,不过,事无绝对,华武也不想直接和王直杠上,以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才如此消极怠战。

    华武用手指扣了扣塞在牙缝中的肉缝,淡定地道:“怕个鸟,昌国卫和绍兴卫不也跟咱们一样,更何近日雨水连续,咱们大可以推说道路难行,这才导致进军缓慢的。”

    众军官一听都不由眼前一亮,竖起拇指拍马屁道:“指使大人此计高妙,是老天下雨阻路,怪不得咱们,但愿钦差副使夏大人能坚持住吧!”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又继续放心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甚至还猜起拳来,一片乌烟瘴气。

    指挥同知张俊终究是稳重些,不无担忧地道:“据说这位徐总督徐常胜可不是好糊弄的,当年只是一介秀才便领兵抗击宁王,前年更是在山东镇压了数万白莲教反贼。前不久在嘉兴崇德县,更是亲率区区八十村壮,击溃八百倭寇,真是神了。如此厉害的人物,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要不今晚咱们佯装出兵,到宁波府城外围转一圈,到时也好有推脱的说辞。”

    提起徐晋以往的神勇事迹,在场众军官都凛然了,打一次胜仗有可能是走狗屎运,如果每次都能打胜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啊。

    华武显然也有点发虚,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老张,就按你讲的去做,回头找几百弟兄举着火出去逛一圈,不过千万不要接近王直部主动挑衅,免得引火烧身。”

    有了同知张俊的定计,观海卫一众军官估计都心里踏实了,又愉快地喝酒吃肉,当有人提到徐晋提高了杀贼的赏格时,顿时又一个个两眼放光,包括指挥使华武也不例外,这货是个爱财如命的家伙。

    “啧啧,斩杀一名海盗赏银五两,斩杀一名倭寇赏银十两,斩杀一名头目则倍之,啧啧,这位徐总督真是大手笔啊,要是老子能斩首百级,那就发大财了。”一名千户感叹道。

    旁边另一名千户立即嘲笑道:“老胡,就你这满身肥膘的体形,还是想着怎样保命好过了,没准遇上个倭寇,一刀就把你斩两截了。”

    一众军官再次哄堂大笑,又有人质疑道:“听说国库空虚,徐总督出这么高的赏格,能兑现吗?”

    “嘿,瞧你说的,堂堂大总督,还能说话不算话?他不要面子了?朝廷不要面子了?”

    “嘿嘿,说的倒是!”

    观海卫众军官正聊着,一名巡逻士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道:“指挥使大人,不好啦,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正往咱们大营开过来。”

    华武大吃一惊,蓦然站了起来,只以为王直部率先来攻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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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宋大眼

    得闻军卒来报,正有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往营地而来,帐内一众观海卫武官皆是大吃一惊,酒意瞬间全无,急急拿了兵器跑出营帐准备迎敌。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将领如此,下边的小兵自然也好不到哪里。此刻天空正下着小雨,除了几队负责巡逻的军卒,其他人都躲在帐篷内睡懒觉,又或者赌钱耍乐子,一些有断袖癖好的家伙甚至在偷偷玩抽签“互攻”游戏,这警报声一响起,立即都丢盔弃甲地跑出营帐,一些军卒甚至连靴子都没穿,赤着双足两手空空,一脸茫然地站在泥水中。

    营地内乱哄哄的,将不知兵,兵不识将,指挥使华武气得怒骂带踹,好不容易才集结起数百人手,却尴尬地发现,那支不明身份的“偷袭”队伍已经来到营地外面。

    瞬时间,所有军卒都傻了眼,呆立在当场,本来闹哄哄的营地鸦雀无声。

    只见那支不明身份的队伍约莫有近百人,男女混杂,妇孺老幼皆有之,一个个衣衫褴褛,精神委靡不振,而且面带饥色,分明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逃难老百姓嘛。

    那批难民停在营地的防御工事外,看到营中众官兵的架势,显然都有点发懵了,自己这些人只是手无寸铁老百姓,官兵们紧张些啥?犯得着连裤子都没穿就跑出来吗?

    观海卫指挥使华武面色由红转绿,由绿转紫,一记响亮的耳光就扇在那名“谎报”军情的把总脸上,骂道:“草你大爷的,瞎了狗眼!”

    那名把总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作声,现在正值傍晚,再加上下着小雨,视线不是很好,这名把总发现有一队人远远往营地而来,有人还举着棍棒等凶器,只以为倭贼冒雨袭营,于是便急急报了进帐,谁知竟是一群逃难的百姓。

    华武抽完耳光还余怒未消,又一脚踹在那名把总的屁股上,骂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出去盘问一下这帮泥腿子的底细来历。”

    那名把总连忙带着几十名弟兄出营,用刀枪把一众难民逼退数米,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是打哪儿来的?”

    这时,在难民队伍行出一名手拄拐杖的老妇人来。这名老妇约莫六十许岁,身上虽然脏了些,不过衣服质料却是上乘,而且气度不俗,旁边还有一名婢女搀扶着,应该不是普通老百姓出身。

    “我等均是定海县的百姓,如今县城被海盗逆贼占据,所以准备前往府城避难,现在眼看就要天黑了,为了安全起见,恳请官军允许我等在营地附近露宿一晚,若是能提供一些食物那就更好了。”老妇不卑不亢地道。

    那名把总刚挨了指挥使一记耳光,正是一肚子火气,黑着脸道:“我们自己的粮食还不够,那有多余的提供给你们。”

    老妇皱眉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在附近露宿一晚总是可以吧?”

    把总板着脸冷道:“那也不行,军营重地又岂是你们能接近的地方,快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妇面露不悦之色,这时,老妇身后倏地飙出一名七尺大汉,这家伙一身下人打扮,壮得跟座铁塔似的,手里还握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

    那名把总只觉一座大山正向自己压来,惊得急忙后退两步,手按刀柄吃吃地道:“你……你干什么?”

    这名大汉居然长着一对淡蓝色的眼睛,皮肤很白净,不过头发却是黑色的,既有西洋人的特征,脸部轮廓却又像是东方人。

    大汉怒视着那名把总,厉声道:“胆敢对我家老夫人不敬,我宋大眼认得你,手里的木棍却认不得你,有种再说一句老子试试!”

    这名把总不由勃然大怒,刚被指挥使大人抽了一记耳光,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名下人威胁,一下子便爆发了,锵的拔出腰刀,狞声道:“你这是找死!”

    话音刚下,那壮汉手中的粗木棍已经闪电般抡了下来,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把总手中的腰刀竟然被砸得脱手掉落,当场折成了“v”形。

    然而壮汉并未停手,又是一棍向着把总的天灵盖砸下去,老妇急忙喝道:“停手!”

    壮汉应声刹住动作,粗木棍就停在头顶半尺上方,那凛凛劲风差点把那名把总吓尿了,其他官兵也为壮汉这一棍之威所慑,一个个呆若木鸡。

    壮汉轻蔑地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把总,收棍后退一步道:“要不是老夫人,老子一棍就砸碎你的狗头,下次长点记性,不是什么人都是你能欺负的。”

    把总这时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大喝:“来人,把这个袭击官兵的反贼拿下,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这货喊完自己嗖地后退开去,然而他手下的弟兄却怕死得很,壮汉如此威势已经把他们震慑住了,所以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

    “大眼,退下!”老妇喝退了壮汉,上前一步凛然道:“这位军爷,老身这家仆脾气火爆,护主心切,倒是得罪了,老身在此向军爷道歉,损毁的兵器,老身也会加倍赔偿。不过,我等均是遵纪守法的大明百姓,并不是什么反贼。保护大明百姓是官兵职责所在,如今我等不要求进营,只是想在附近露宿一晚,却遭到拒绝,这是哪门子道理?老身倒是要去总督徐大人面前评评理。”

    把总先是被壮汉的武力所慑,现在又被老妇气势所逼,再加上怀疑老妇的身份不简单,顿时便怂了,一指营地左侧道:“也罢,瞧你一把年纪了,老……本把总把也便不跟你计较,你可以在那边露宿,但不能接近营地五十步以内!”

    老妇见对方妥协,倒也没有再咄咄逼人,道谢一声便带着近百难民退到营地左边,于五十步外安顿下来。那名叫宋大眼的壮汉,麻利地搭了一座帐篷,然后把老妇安置进去。

    老妇带了帐篷,但难民中的绝大部份人都没有,只能使用简陋的雨具,或者树叶挡雨,一个个都衣服湿透了,站在空旷的野地瑟瑟发抖。

    老妇见状便让婢女把难民中,那几个抱着婴儿哺乳的妇女叫进帐篷内挤一挤。

    “谢过宋老夫人!”这几名妇女和她们的家人连连致谢,神色中充满感激和尊敬。

    话说这名老妇乃定海县宋家的老夫人,宋家在定海县也算是大族了,祖上有人官至户部侍郎,只是如今已经式微了。不过,宋老妇人本人也是书香世家出身,姓陆,象山县人士,乃宋朝的文学思想家陆九渊的后人。

    陆九渊本是江西抚州人,后来在象山书院讲学,并定居于此,世人都称他为陆象山,又或者象山先生,与理学家朱熹齐名。陆九渊是“心学”的开山祖师,王守仁的“阳明心学”就是继承自陆九渊,两人的学说被并称“陆王心学”。

    正因为出身书香世家,宋老夫人的家教甚好,嫁入宋家后亦是从严治家,教育子孙后代要忠君爱国,遵纪守法,要仁义礼智信。所以宋家的家风极好,为世人所称颂。

    定海县被王直攻陷后,不少当地的士绅都选择了归附王直,不过宋家不愿同流合污,于是便举家出逃,不过由于兵慌马乱的,途中一家人走散了。所以现在宋老太身边只有两名婢女和三名仆人,那个宋大眼就是她的仆人之一。

    宋大眼并不是宋家的家生子,而是宋老太从外面捡回来收养的孤儿。据说宋大眼是一名青楼女子和西洋商人结全后产下的“杂种”,所以眼睛有异于常人。那名青楼女子不知为何,把刚满月的儿子丢弃在街头,由于其眼睛是诡异的蓝色,所以没人敢要,刚好宋老太经过,便带回家收养,并取名为大眼。

    宋大眼长大后生得虎背熊腰,力能举鼎,自小便跟护院武师学了一身好武艺,而且天不怕地不怕,浑身都是胆,不过在宋老太面前却是十分孝顺,从来不敢稍有忤逆。

    再说宋大眼,搭完帐篷安顿好陆老夫人后,便道:“老夫人,小的去河边看看能不能弄点鲜鱼回来,炖些汤给你老人补补身。”

    陆老夫人点头道:“去吧,但不要惹事生非。”

    宋大眼乖觉地答应了一声,便叫上几名相熟的难民一起去河边尝试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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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9章 突然袭击

    暮色苍茫,细雨沥淅,三骑战马前后相距近百米,在泥泞的官道上不快不慢地前进,马上骑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蓑衣之下分明是明军的制式鸳鸯战袄,看样子应该是三名负责探路的斥侯。

    就在此时,道旁的草丛中突兀飞出一块石头,准确地击中第二匹战马的马蹄,战马受惊人立起来,马背上那名骑士狼狈地滚落,不过却顺势抽出了腰刀,准备反抗自卫。

    与此同时,草丛中跳出来两名矫健的大汉,几下手脚就把骑士打倒生擒活捉。第一名骑士立即调头杀回来相救,结果一根绊马索像条潜伏的怪蛇似的,在路中间蓦然弹起,第一名骑士当场马失前蹄,大叫一声从马背上飞跌出去,摔在官道上啃了一嘴的泥浆,还没来得爬起就被生擒活捉了。

    百米开外的第三骑见状立即掉头就逃,然而刚拨转了马头,斜地里冲出来一匹快马,快马上那人长枪打横一扫,便轻松将第三骑扫落。

    第三名骑士落地后慌忙抽出腰刀,然而一点寒星已经抵在他的咽喉上,一把冰冷的声音凌厉地喝道:“别动!”

    第三名骑士骇然立定不敢再动,抬眼望去,不由傻了眼,原来快马上竟也是一名身穿鸳鸯战袄的明军,这名明军很年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生得虎头虎脑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嘿嘿,兄弟不用紧张,是自己人。”皮十一收回长枪嘿笑道。

    这时,一名浑身散发着血腥杀气的悍卒行了过来,满意地道:“皮十一,干得不赖,你小子可以出师了。”

    这名悍卒不是别个,赫然正是五百营的斥侯队长兼神枪手郭金雕,外号金眼雕,而马背上虎头虎脑的少年乃新兵皮十一。

    皮十一原本是扬州卫的军卒,后来被谢二剑选中,加入了五百营,经过这数个月的训练,现在已经完全脱胎换骨,成为一名出色的斥侯了。

    这时,被皮十一扫落马下那名骑士惊疑不定地问:“你们是哪个卫所的?为什么要攻击友军的斥侯!”

    郭金雕拍了拍背着的燧发枪,嘿然道:“兄弟,得罪了,这是大帅的命令,暂时委屈你们一下,捆了!”

    那名骑士正是绍兴卫派出来警戒的斥侯,见到郭金雕背着的燧发枪,顿时面色大变,脱口道:“你们是徐总督麾下的五百营?”

    “好说!”皮十一傲然一笑道。

    绍兴卫这名斥侯不由释然,栽在五百营手里倒也不冤,于是十分配合地被捆绑起来。

    约莫过了半小时,天色将近完全黑下了,便见一支军队从官道北边开来,队伍井然有序,行进的速度极快,除了哒哒的脚步声,竟然一丝杂音都没有。

    当数千名雄壮的军卒行过后,便是一队背着燧发枪的悍卒,近百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护卫着一名骑马的年轻官员。

    这名年轻官员身穿正五品青色官袍,生得唇红齿白,气度从容沉稳,赫然正是奉旨钦差,直浙总督徐晋。

    此时,绍兴卫那三名斥侯被拘押在路边,他们虽然不认得徐晋,却是认得锦衣卫,认得锦衣卫举着的兵部旗牌,认得那面玄黄团龙旗。试问能摆出这种阵仗的,除了直浙总督徐晋,还能有谁?

    三名绍兴卫斥侯心头凛然,而且隐隐觉得不妙,徐总督之前还派人传信,说明日下午才会到达,结果这时却突然出现在绍兴卫附近,还把自己这些绍兴卫斥侯给抓了,怕是来者不善啊!

    毫无疑问,徐晋确是来者不善,他是八月初一从杭州率军南下的,本来两天就能到达宁波府,然而却故意放慢了行程,并且派人通知绍兴卫、昌国卫和观海卫,说自己要明日才能抵达。

    然而当大军过了绍兴府城,徐晋却突然命令急行军,半日推进了百余里,当晚便赶到绍兴卫的营地北面了,还把绍兴卫派出的斥侯给绑了。

    而此时,绍兴卫的营地内正炊烟四起,火头军正忙着做晚饭,绍兴卫一众将领则在帐中议事。

    话说绍兴卫也是今日上午才抵达的,见到观海卫按兵不动,于是便有样学样,在宁波府城北面二十里安营扎寨,不愿意当那只出头鸟。

    绍兴卫一众将官显然也担心徐总督追究他们消极怠战之罪,这时侯经过商量,便也决定今晚派几百人假装袭击王直部,虚张声势一番便撤回来。

    嘿,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正当绍兴卫一众将领商量完毕准备开饭时,徐大总督已经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营地外一里地。

    这时才收到消息的绍兴卫众将差点没吓尿,指挥使冯国清率着一众军官,连滚带爬地跑出营外去迎接。

    冯国清本来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但当他看到那面醒目的玄黄团龙旗,还有锦衣卫举着开道的兵部旗牌时,再也不敢有半分侥幸,战战兢兢地跑上前,扑通地跪倒在泥水中,大声道:“绍兴卫指挥使冯国清,参见总督大人。”

    尽管如今大明文尊武卑,但堂堂卫指挥使还犯不着行跪拜之礼,顶多就是单膝礼,但是冯国清显然是心虚,所以便行了双膝跪礼。

    见到指挥使大人行跪礼,绍兴卫其他军官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也双膝跪地行礼,齐声道:“参见总督大人!”

    徐晋高踞在马背上,剑眉如刀,目光冷冷地扫视着跪了一地的绍兴卫众将。

    早在苏州时他就得知夏言的处境,地方卫所军对命令阳奉阴违,所以他这次率军南下故意放慢了行程,目的就是要试探这些卫所军的反应,而观海卫、昌国卫、绍兴卫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暗探的眼皮子底下,所以徐晋一清二楚。

    正因为如此,徐晋在过了绍兴府城后,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给绍兴卫一个下马威,毫无疑问,效果真的很明显。

    徐大总督突然从天而降,把绍兴卫一众将领吓得够呛的,全部跪在泥水中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徐晋足足晾了冯国清等人两分钟,这才沉声道:“都起来吧。”

    冯国清等人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徐晋翻身下马,径直便往绍兴卫的营门行去,谢二剑、王林儿、余林生、熊柏、王铎这五名将领簇拥在左右,荷枪实弹的一百名悍卒杀气腾腾地跟进。

    绍兴卫一众将领不由心头打鼓了,忐忑地不安地跟着返回大营。冯国清倒是暗松了口气,据说这位徐总督喜欢一见面就动手抓人,现在进了营门也没动自己,估计应该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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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0章 环环相扣

    徐晋率着众将进了绍兴卫的大营,立即便命五百营接管了营防,禁止任何人擅自进出。绍兴卫众将领见状更加忐忑不安了,在荷枪实弹的悍卒凌厉注目下,战战惊惊地进了中军大帐。

    徐晋脱掉湿漉漉的蓑衣,径直坐于主位,冷静的目光扫过座前众将,一股无形的威压便自然而然散发开来。徐晋现身居高位,手握生杀大权,而且久经战阵,那股气势真不是盖的,冯国清等绍兴卫武官均凛然立直,连大气都不敢出。

    徐晋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道:“江西诸部为前锋,五百营为中军,绍兴卫为左翼,今晚子时发兵击贼。但有畏缩不前者斩,擅自退却者斩,临阵脱逃者斩,消极怠战者斩!”

    “末将领命,奋勇杀贼,誓不旋踵!”余林生等人杀气腾腾地齐声应诺。

    绍兴卫诸将均是面色大变,指挥使冯国清暗暗叫苦,这位徐总督还真是雷厉风行啊,突然杀到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如今刚进大帐便下达出兵的命令,那条消极怠战者斩的军令,分明就是针对绍兴卫诸将的。

    见徐总督朝自己望来,而且目光瞬间转冷,冯国清凛然一惊,急忙上前大声道:“绍兴卫上下得令,定当奋勇杀贼,誓不旋踵。”

    绍兴卫众将见状也连忙跟着喊“奋勇杀贼,誓不旋踵”,只是声音散乱,显得稀稀落落的,没有半分气势。

    徐晋剑眉挑了挑,如今要不是用人之际,进营那一刻他就下令把这群消极怠战的怂兵怂将给拿下了,但现在只能将就着。

    徐晋从怀中取出怀表,啪的一声打开,淡道:“现在是酉时末,各部吃完晚饭立即养精蓄锐,子时一刻发兵,不得有误。”

    正所谓军令如山,余林生、熊柏等人立即便出帐安排本部吃饭休息,丝毫不拖泥带水,绍兴卫诸将见状也凛然退出大帐备战去了。

    待诸将离开后,王林儿禁不住问道:“大帅,真的不通知观海卫和昌国卫协同出击?”

    徐晋果决地摆手道:“不必了,有绍兴卫足矣,人多了反而碍事。”

    话说徐晋之以突然急行军,对绍兴卫搞了个突然袭击,除了震慑绍兴卫诸将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却是打算连夜偷袭围困宁波府城的王直部海贼。

    观海卫、昌国卫和绍兴卫的消极怠战虽然令人气愤,但无疑也麻痹了围困宁波府城的王直部海盗,认为卫所军不会主动发起挑衅,所以,如果这个时候连夜偷袭,必然能收到奇效。

    而徐晋之所以选择了绍兴卫,一来是因为正好顺路,二来绍兴卫乃绍兴府的卫所军,而观海卫和昌国卫均是宁波府本地的沿海卫所军,难免跟王直有所勾连,所以相比之下,绍兴卫更加稳妥一些。

    毕竟连浙江提刑按察使都暗中给王直通风报信,徐晋自然得万分小心谨慎,所以今晚的袭击行动,他宁愿不通知观海卫和昌国卫,以免走漏了消息。

    当然,徐晋也不能排除绍兴卫中有人私通王直,所以徐晋先对绍兴卫来了个突然袭击,震慑绍兴卫诸将的同时,又迅速封锁了营地,以防有奸细跑出去给王直部通风报信。

    所以说,从杭州城举行军事会议那时起,徐晋的一举一动都是环环相扣的,首先放出风声自己要率兵南下宁波,以打草惊蛇之计,一举肃清杭州城中的私通王直的奸细。然后再慢腾腾地率军南下,暗中观察三卫的举动,最后突然“袭击”,把绍兴卫拿下。

    如今无论是围困宁波府城的王直部,还是观海卫和昌国卫,均以为徐晋要明日下午才能抵达,而实际上,咱们的徐大总督此时却已经潜伏在绍兴卫大营中磨刀霍霍了。

    话说绍兴卫的营地就在宁波府城北面二十里,不用一个小时就能杀到宁波府城之下。

    ……

    细雨还在下着,古代的夜晚黑如浓墨,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此刻的宁波府城头却是灯火通明,锅里的火油正在熊熊燃烧。

    从城头上望下去,但见城外营帐连绵数里,灯火闪烁如星河,火光之下人影绰绰,那里正是王直部海贼的营地,看着声势相当吓人。

    话说这次围困宁波府城的王直部海贼有近两万人之多,对外更是宣称五万大军,不过,王直本人并没有亲自前来,这家伙惜命的很呢,一直待在金塘岛上,亲自操持他的走私生意,领兵打仗的事则全权交给他的义子王。

    话说王原名毛海峰,拜了王直为义父后,才改名为王,此人读过书,识文断字,打起仗来还颇有两把刷子,定海和奉化两地就是他拿下了,如今麾下总兵力达到三万之众,他分别留了五千人马镇守定海和奉化,然后便亲率剩下的两万人进攻宁波府城。

    不过,宁波府城毕竟墙高城深,毛海峰又缺乏攻城器械,所以连续猛攻了六天,依旧未能破城。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王直部占令了两县之地,掠得了大量的财货,所以王直在金塘岛的走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仅如期交给了西门俊秀(罗纳道)货物,而且还翻倍地交货。

    为此,西洋商人和南洋商人均蜂拥而来,跑到金塘岛与王直做生意,王直赚得盘满钵流,又向西洋人购入了大批的火枪,甚至还买了几十门佛朗机炮,实力也随之大增。

    实力迅速壮大,王直的胃口和野心也随之膨胀,与走私商人签下了大批订单,所以不断地催促义子毛海峰加快掠夺的步伐,以满足他日益增长的订单需求。

    正因为如此,毛海峰才不计损失地猛攻宁波府城,即使收到直浙总督晋即将率军南下的消息,他也没有退兵的意思。而且,毛海峰也是个心高气傲之辈,显然有心要跟徐常胜一较高下,所以,他此刻正等着徐总督前来较量呢。

    只不过,毛海峰怕是一厢情愿了,在徐晋眼中,他只不过是个海贼,仅此而已,如今,徐大总督就在二十里外的黑夜之中祭起了凛凛屠刀,子时一到,刀起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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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猜测

    雨停了,夜色更黑了,戚景通和俞大猷两人站在宁波府城的城头上,神色疑惑地盯着城外,后者甚至揉了揉眼睛道:“咦,莫非太阳从西边出了?观海卫这帮龟孙今晚竟然出兵!”

    原来,此时城东方向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他们明目张胆地举着火把,熊熊的火光把夜色照得雪亮,当然也照亮了他们举着的旗帜,上面赫然写着“观海卫”字样。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差点把戚景通和俞大人两人的鼻子都气歪了。

    只见这支数百人的观海卫在距离海盗营地数里之外就停下了,挥舞着兵器喊打喊杀,只是一直干打雷不下雨。当贼人的营地亮起大量的火把时,他们立即掉头就撤,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而且是一去不回头的那种,根本连骚扰也算不上。

    “草,这帮龟孙王八蛋搞什么玩意?”俞大猷的副手冯老六忍不住破口大骂。

    然而话音刚下,城西面又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同样只有几百人,他们举着熊熊的火把,一面绣着“昌国卫”字样的旗帜高高扬起。

    这支昌国卫跟观海卫的做法如出一辙,距离海盗的营地近两里喊打喊杀,没等海盗们有明显的反应,他们立即便脚底下抹油,一溜烟跑掉了。

    戚景通不由皱眉道:“莫不成是疲兵之计?”

    所谓疲兵之计,就是在夜里派出小股部队轮番到敌营附近骚扰,好让敌人疲于奔命,士兵们休息不好,从而消耗敌军的战斗力。

    俞大猷却是摇头道:“并不像是疲兵之计,如果是疲兵之计,理应等敌人准备迎击再撤退的,刚才昌国卫没等贼人作出反应就撤了,所以根本就是虚将声势。估是计得知总督大人明天就要来,今晚才故意装装样子。”

    戚景通沉声道:“暂且不要定论,再看看吧!”

    俞大猷耸肩道:“那就再看吧,如果是三卫协同作战,这会应该轮到绍兴卫了。”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城北,因为绍兴卫的营地就在城北二十里,然而过了近半个小时,北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而且观海卫和昌国卫也没再有任何动作,这基本已经坐实了俞大猷刚才的猜测。观海卫和昌国卫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以掩饰他们的消极怠战罢了。

    戚景通不由面露怒色,冷声道:“愚蠢之极,他们以为如此就能蒙混过关,等着瞧吧,徐大人又岂是容易糊弄的,迟早会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苏青蛇戏谑地道:“依我说,还是绍兴卫比较实在啊,连这些小动作都懒得搞了。”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俞大猷闻言心中一动道:“戚千户,总督大人八月初一便从杭州发兵南下了,理应两天便能到达,为何却要花上四天?”

    戚景通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道:“小俞,你的意思是?”

    俞大猷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说徐大人有没有可能已经到了?”

    戚景通不由心中一动,大人用兵向来讲究出其不意,能智取绝不力敌,更何况如今宁波府城情况危急,大人更不可能磨磨蹭蹭的,明明只需两天的路程,偏偏却花了四天。

    “有这个可能!”戚景通低声道。

    众人对视一眼,再次不约而同地往北边望去,因为总督大人如果要来,极大概率是打北边来。

    俞大猷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般道:“他奶奶的,绍兴卫没有派人前来虚张声势,大人说不好就在……”

    俞大猷没有继续说下去,苏青蛇和冯老六骇然地对视一眼,如果总督大人此刻真的在绍兴卫,那就真他妈的神了。

    戚景通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低声道:“通知弟兄们打醒十二分精神,以本人对总督大人的了解,今晚很可能会有一战。”

    俞大猷狞笑道:“但愿吧,青蛇老六,通知弟兄们作好准备,妈的,今晚说不定能报仇雪恨了。”

    苏青和冯老六两人连忙磨拳擦掌地下去了。

    话说之前夏言把扬州卫和高邮卫派去援救奉化县,结果却中了圈套,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得俞大猷率八百多人成功突围,狼狈地逃回宁波府城中。夏言便把这支由扬州卫和高邮卫残兵整合后的队伍交给了俞大猷统率。

    “参见夏大人!”

    苏青和冯老六刚走到城楼的台阶,便见锦衣卫护着钦差副使夏言拾级而上,连忙立定见礼。

    夏言还穿着一身官服,他不久前还在府衙中加班处理公务,刚才听取城外传来喊杀声,还以为是贼人连夜攻城了,所以便带着锦衣卫匆匆赶来城头。

    话说自从手下的三千扬州卫和高邮卫被坑了后,夏言如今变得相当谨慎,对宁波府城中的官绅和守兵都持怀疑态度,所以守城的工作都交给戚景通和俞大猷两人。

    幸好,根据徐晋的官方通报,他将于明日下午率军到达,夏言总算暗松了口气,只要守住今晚和明天上午,等徐晋大军一到,那宁波府城就稳了。

    夏言奇怪地看了一眼神色兴奋的苏青和冯老六,微点头道:“戚千户和俞百户何在?”

    苏青连忙答道:“戚大人和俞大人正在城头观察敌情。”

    夏言点了点头,举步登上城楼,戚景通和俞大猷见到连忙上前行礼。

    夏言行到垛口处往城外观察,见到城外的敌营并无动静,犹疑问道:“刚才的喊杀声是怎么回事?”

    戚景通便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叙述了一遍,夏言听完后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是沉默。

    戚景通和俞大猷对视了一眼,这段时间他们跟在夏言身边做事,虽然对夏言的刚正不阿十分敬佩,但却不认同他做事的方式,毕竟太过刚硬,伤到别人的同时,也容易伤到自己。

    可以说,如今宁波府的糜烂局面,夏言自身负有极大的责任,他不分高低贵贱,严厉海禁的政策,不仅把士绅商贾,甚至是大量靠海为生的平民百姓都逼得加入了王直。显然,夏言这段时间也在反思自己的做法。

    夏言沉默了好一会,才吁了口气道:“徐大人明天下午就会率援军抵达,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些,尤其要提防贼兵连夜攻城。”

    戚景通和俞大猷再次对视一眼,前者低声道:“夏大人,末将等怀疑大帅已经到了,很可能就在绍兴卫。”

    夏言顿时目露异光,激动地往城北方向望去,此时此刻,夏副使是多么盼望徐晋从天而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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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夜袭,大帅驾到(上)

    子夜时分,天空又沥沥淅淅地下起了小雨,秋寒尤重两分,陆七披上蓑衣,一边骂骂咧咧地道:“狗日的贼老天,这稀尿撒个没完没了的。”

    陆七约莫三十岁出头,满脸的络腮胡子,眼大而凸,天生凶相,由于水性精熟,颇有几分勇力,人送外号陆海狗。

    陆七原是舟山本岛的住民,靠出海打渔为生,由于去年朝廷下旨禁海,强令舟山本岛的住民内迁大陆,前段时间,钦差副使夏言又大肆收缴销毁海船,严惩擅自下海的渔民,陆七便干脆驾船投奔了金塘岛王直。

    王直的义子毛海峰,见陆七生得凶悍,而且勇猛,于是便将其收入麾下,并封为百夫长,而今晚正好是陆七当值,负责北大营这边的巡逻警戒任务。

    话说毛海峰这次一共率海贼两万余围困宁波府城,在四处城门之外都设了大营,各驻扎五千兵力,彼此互相呼应,攻守协同。

    值夜无疑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下着冷雨值夜,简直苦不堪言,所以包括陆七在内的巡夜海贼们,均是蔫头耷脑的,缩着脖子呵欠连连,只盼着赶紧换班回帐休息。

    然而就在此时,北边数里忽然出现了一条火龙,影影绰绰之下,约莫有数百人往这边急扑而来,最先察觉那名贼兵一指,惊叫道:“陆老大,快看,敌袭!”

    陆七睁目盯了片刻,隐约看到那队人穿的是明军服装,于是不以为然地道:“敌袭个屁,这个方向来的肯定是绍兴卫,估计又是跑来装模作样的,待会鬼叫一阵子就该撤了,不用理他们。”

    这段时间,海盗们在宁波府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官兵遇上他们都避着走,难免便生出了轻视之心,再加上前半夜观海卫和昌国卫的拙劣表演,简直就是笑话,所以陆七根本不把这支北边来的明军当回事。

    “嘿,陆老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点起火把出营迎上去,说不定那帮孙子会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跑。”一名海盗笑嘿嘿地提议道。

    陆七本来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好勇斗狠之人,闻言大为意动,竟然立即带着手底下百多名弟兄,点起火把打开了营门迎出去。

    然而,陆七等人很快就察觉不对劲了,因为打北边来的这支队伍此时已经奔至里许之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速度冲过来。

    刚才在远处看时,这支火龙看起来不过才数百人的样子,然而此时距离近了,陆七才骇然发觉,这支队伍根本不止几百人,因为后面还跟着大批没有举火把的兵卒,长长的队伍竟然望不到尾,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陆老大,好像……不对头啊,对方的人有点多。”陆七手下的百余海盗都有点发虚地停住了脚步。

    陆七也是懵了,不过这货好面子,此时若当缩头乌龟退回营地吧,似乎有点丢脸,不退吧,又担心明军真的会杀过来。

    正当陆七犹疑之际,那支明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奔行至百米开外了,熊熊的火光之下,但见明军均没有戴雨具,手持利刃奔行如飞,从头到脚都在释放着杀气。为首那名年轻将领一马当先,咧着嘴露出狰狞的笑意,眼睛盯着贼首陆七,仿佛盯着一大坨金子。

    没错,陆七觉得那名明军将领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盯着金子,正在他头皮发麻之际,便见到那名明军将领的双手蓦地抬起,把一张弓拉得如同满月。

    与此同时,数百明军也同时张弓搭箭,陆七骇得魂飞魄散,用尽吃奶之力大喊:“敌袭!”

    嗡……

    随着弓弦的振鸣,刹那间天地失色,数百支利箭抛射入夜空,划出长长的弧线,然后像密集的雨点般攒射而下……

    “不!”陆七发出绝望的吼叫,挥动单刀试图挡格从天而降的利箭,不过这显然只是徒劳,顷刻就在箭雨底下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刺猬,他身后的百多名海盗也像割麦子般倒下了一大茬,当箭雨过后,仅剩十来名幸运儿还站立着。

    不过,这十几名幸运儿也是只是多活了十数息功功夫而已,随着余林生腰刀一挥,由上饶千户所、铅山千户所、弋阳千户所组成的江西军便凶猛地扑向海盗的北大营。

    那十几名幸存的海盗还没来得及逃进营地,就被明军追上,斩杀于营门附近。

    “杀啊!”喊杀声响彻夜空。

    三千多名江西军势如破竹地杀入了海盗的北大营,这时大部份海盗睡得正酣,还没来得及反抗就成了刀下之鬼。

    短短数盏茶的功夫,整座北大营便溃不成军了,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很快就被江西军完全占领。余林生带着一百名亲兵率先杀到海盗北大营的中军大帐前,一刀便斩断了帐前的大旗,换上了明军的旗帜。

    负责统率北大营那名海盗头目叫萧显,这家伙今晚喝了不少酒,乘着酒兴宠幸了两名新掳来的姬妾,所以睡得很死,直到明军杀到帐外,他才提着刀慌慌张张地跑出帐来,大喊:“快来人,随本将军迎敌。”

    萧显的本意是召集亲兵的,结果这一嗓子,四周的明军都双目放光地望来。刚砍倒了贼旗的余林生大喜,哈哈大笑着挥刀一指:“大鱼,至少值一百两赏银,给老子拿下!”

    余林生手下的亲兵立即狞笑着围上前……

    江西军为前锋,迅速地拿下了海盗的北大营,随后赶到的绍兴卫见状不由暗暗咋舌,不过当他们看到江西军的斩获后,顿时眼红不已,因为根据总督大人给出的赏格,斩杀一名海盗赏银五两,如此算来,江西军要赚大发了。

    “弟兄们,杀!”指挥使冯国清一声令下,手下数千名绍兴卫军卒越过北大营,顺着城墙脚,争先恐后地向海盗的东大营蜂拥杀去。

    这时,徐晋也率着五百营悍卒杀到,径直进入北大营,一面威风凛凛的玄黄团龙旗和“徐”字帅旗随即在营地上空升起。

    “哈哈哈,俞老大,真让你猜中了,大帅亲自驾到啦!”冯老六指着城北面高高飘扬的“徐”字帅旗兴奋狂笑。

    俞大猷重重地一挥拳头,高声怒吼:“弟兄们,总督大人到了,随我出城杀贼,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宁波府城的东城门轰然洞开,戚景通和俞大猷两人率军悍然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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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 夜袭,大帅驾到(中)

    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虽然沾满了铜臭,但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徐晋给出丰厚的赏格,目的就是为了激励官兵们奋勇杀贼。

    江西军一举击溃了海盗的北大营,斩杀并俘虏近两千之众,这便等于至少入账一万两银子,绍兴卫众兵将见到哪有不眼红之理,所以立即便蜂拥杀向海贼的东大营。

    然而,绍兴卫的战斗力终究是太弱了,再加上北大营这边的战事已经惊动了东大营,所以东大营这边的海贼已经有了准备。

    因此,当绍兴卫杀到东大营的营地外面时,迎接他们的首先就是一波箭雨,当场就死掉几十人,这无疑是兜头淋了绍兴卫众兵将一桶冷水,他们被金钱激发起的那点勇气瞬间降到负值。

    不过,绍兴卫众将尽管心生胆怯,但总督大人就在身后督战呢,他们哪里敢退啊,只得硬着头皮带头冲杀。指挥使冯国清挥刀斩杀了两名畏缩不前的军卒,总算稳住了阵脚。

    绍兴卫众兵卒显然也明白今天不拼不行了,刀盾手举着盾牌朝海贼的营地战战兢兢地逼近,幸好,海盗的箭矢显然并不多,射了数轮便耗尽。

    “贼人没有箭啦,弟兄们杀啊,立功发财就在眼前。”冯国清振臂高呼,绍兴卫众军卒精神大振,发起一波攻势,搬开挡道的鹿角和拒马。

    然而就在此时,贼人的营门突然大开,一彪人马行杀了出来,当先那百来人赫然都是使用倭刀的倭寇。

    这百来名倭寇勇猛无比,赤着双足在泥泞中奔跃如飞,手中长长的倭刀闪烁着让人胆寒的光芒,他们就像一群从地狱中冲出来的恶鬼,呲牙裂嘴怪啸,十分吓人。

    先声夺人是倭寇的惯用伎俩,这招虽然对身经百战的五百营悍卒不管用,但对绍兴卫这帮阿斗兵却极其管用,前排的刀盾手差点没吓得尿裤子。

    唰……

    但见刀光一闪而过,锋利的倭刀将一名刀盾手的藤盾斩成为两截,还连带斩断了他执盾的左手。这名绍兴卫刀盾手惨叫倒地,倭寇随即残忍地斩下他的头颅。

    如此同时,又有数名刀盾手以同样的方式死在倭刀之下。那些刀盾手见到藤盾根本挡不住倭寇的利刀,于是更加慌乱了,竟然吓得掉头便逃。

    这下坏了,倭寇咬尾追上来,像斩瓜切菜般展开了屠杀,绍兴卫登时阵大乱,军卒们纷纷调头逃命,任由军官们如何怒骂吼叫都弹压不住。

    指挥使冯国清登时心凉了大截,接连挥刀斩杀了数名逃兵,结果还是约束不住麾下,幸好,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宁波府城的东门突然大开,一支队伍悍然杀出,从侧翼攻杀过来。

    此时从城中杀出的自然就是戚景通和俞大猷了,戚景通手下的两百悍卒分成两队齐头并进,第一队率先举枪扣动板机。

    砰砰砰……

    夺命的枪声随即响起,一波铅弹横扫过去,正在追杀绍兴卫的那批倭寇登时遭了灭顶之灾,当场便倒下一茬。第一队悍卒放完枪,第二队立即上前,又是一波枪响,那批凶悍的倭寇便所剩无几了。

    俞大猷见状眼热得直流口水,但是也只有羡慕的份,带着手下八百弟兄挥刀冲杀上去,一颗倭寇的头颅价值十两银子啊,再迟估计连口汤都喝不上。

    “杀啊!”八百人凶猛地冲上前,顷刻就把剩下的十几名倭寇给淹没了。

    俞大猷手下这八百人都是在奉化中伏后,侥幸突围出来的,能活下来自然都是军中精锐,此时燃烧着熊熊的复仇怒火,气势就更加锐不可挡了,斩杀完十几名倭寇便直接向海盗的大营冲进去。

    砰砰砰……

    枪声此起彼伏,五百营犀利的火器让海盗们心胆俱寒,再加上俞大猷等人悍勇冲杀,近五千海盗竟被千来人逼得节节退。

    绍兴卫指挥使冯国清见状大喜,此时此刻,他若还不懂抓住机会,那他这辈子怕是白活了,立即振臂大喝道:“弟兄们,贼人败了,都跟着本指挥冲!”

    本来被吓破胆的绍兴卫见到凶残的倭寇,在五百营的枪口底下竟像纸糊似的,顷刻就被宰杀一空,顿时胆气又上来了,跟在指挥使的军旗后面往贼营里冲。

    绍兴卫这一加入,东大营的海盗们更是抵挡不住了,最后抛弃了营地,往城南方向退去。

    俞大猷和戚景通立即指挥队伍穷追猛打,绍兴卫的军卒们也趁机痛打落水狗,捞得一个是一个,毕竟每一个海盗的脑袋都价值五两银子,斩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

    这边戚景通等人把海盗的东大营攻破了,钦差副使夏言却在城北打开了城门,把徐晋等人迎了进城。

    “徐大人,下官总算把你盼来了。”夏言见到徐晋时,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徐晋点了点头,目光冷冷地扫过夏言身后的地方官绅,一众官绅均是凛然低下头,总督大人挟奇兵从天而降,谁人敢缨其锋?

    没有任何开场白,没有任何安抚,徐晋只是一挥手,王林儿和谢二剑立即率五百营,还有江西军在长街上飞奔,直接穿城而过,从南城门杀出,攻向海盗的南大营。

    南大营是海盗的总部所在,由盗首毛海峰亲自率领。其实城北的战斗一打响,毛海峰便收到消息了,可惜北大营被江西军突然袭击,倾刻就土崩瓦解了,毛海峰根本来不及发兵援救。

    当东大营受到攻击时,毛海峰这才整好人马出兵支援,结果走到一半,东大营也被攻破了,近千户名海盗溃兵被追杀过来,顿时把毛海峰的阵形也冲乱了。

    毛海峰好容易稳住阵脚,正准备反击明军,结果南城门却又突然打开,谢二剑和王林儿率八百名劲卒,还有三千余下江西军悍然杀出,毛海峰瞬时陷入了腹背受敌的境地。

    一场惨烈的大战便在宁波府城东南角的平地上展开了,而此时,玄黄团龙旗和“徐”字帅旗已经威风凛凛地飘扬在宁波府的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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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夜袭,大帅驾到(下)

    咚咚,咚咚咚……

    在激越的战鼓声中,近两万人在宁波府城外的东南角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血战,熊熊的战火烧红了半边天,喊杀声和惨叫声在静夜中响彻云霄,声震十里。

    海盗的北大营和东大营虽然被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但是海盗还有南大营和西大营完好无损,再加上收拢起来的残兵,总兵力仍然有一万两千余人。

    反观明军这一方,绍兴卫并不满编,只有四千人左右,再除去部份看押俘虏,以及死伤者,明军一方投入的作战人员才八千左右,所以兵力上处于劣势。

    不过,明军是主动偷袭的一方,在心理上和气势上都处在上风,再加上刚击溃了海盗的两座大营,正是气势如虹,而且,五百营那五百支燧发枪,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给海盗们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所以,明军虽然总兵力处于劣势,却是越战越勇,牢牢地占据了战局的上风。

    本来毛海峰麾下的海盗也有一支火枪队,装备了三百杆西洋人的火绳枪,然而此时却下着沥沥淅淅的小雨,火绳枪需要明火来击发,一旦遇到这种雨天便废了,变成了没用的烧火棍,拿着都嫌碍事。

    盗首毛海峰约莫三十岁左右,长得十分文秀,一脸的书卷气,还喜欢作一身书生的打扮,如果光看外表,谁又会料到这位竟是统率数万海盗的头领?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毛海峰还是个海归,在倭国生活多年,精通倭语,甚至还晓得葡萄牙语,王直跟倭人与西洋人的生意,大部份都是他负责牵线搭桥的。

    而且,王直之所以一时头脑发热自称徽王,相当一部份原因正是他这位义子毛海峰在背后怂恿,毕竟老子若不称王,他这个义子怎么好意思给自己加官进爵?

    所以,王直自称徽王后,立即便任命他义子毛海峰为镇海大将军,并封为定海侯,而王直的另一名义子徐元亮也被封为伏波将军,一同被封为将军的还有王直手下的部份骨干。

    由此可见,毛海峰此人的野心不小,不过,踌躇满志的毛大将军今晚却是遭到了徐大总督的当头棒喝,仅仅一个时辰不到便被吃掉了近半人马,肉痛得他几乎要吐血。

    此刻,毛海峰在数千亲兵的层层保护之下立于阵中,面色比那秋雨还要阴冷,他不甘地盯着城头上高高飘扬的“徐”字帅旗,心里后悔不迭。

    本来昨日傍晚时份,义父王直便派人送来了三十门新购入的佛朗机火炮,但由于正下着雨,再加上麾下连日来攻城,已经疲倦不堪,所以他便打算等第二天黎明再发动总攻,一举将宁波府城拿下。然而,就是这一念之差,毛海峰错失了攻破宁波府城的良机,还把自己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当然,这也不全是毛海峰的决策失误,毕竟他收到的明军内部消息说,直浙总督徐晋要明天下午才会率军抵达,他错就错在太过依赖明军内部奸细的通风报信了,徐晋也恰恰利用这一点,借明军内部奸细之口,向毛海峰传递了假消息。

    轰轰轰……

    正当毛海峰后悔没有把那三十门佛郎机炮派上用场时,宁波府城头的火炮此时却发威了。三十二门佛朗机炮同时咆哮,猛烈的炮火呼啸着划破长空,顷泻入海盗的阵中,瞬间炸得人仰马翻。

    宁波府城头这三十二门佛郎机炮,正是当初俞大猷从那艏被俘的西洋船上缴获的,一直存放在宁波府衙的仓库中。毛海峰之所以猛攻七天也没能拿下宁波府城,这三十二门佛朗机炮功不可没。

    佛郎机火炮虽然由于气密性的缺陷,导致射程不高,但其射速却是相当恐怖的,三十二门佛郎机火炮同时全速发炮,短短半分钟便有超过百枚炮弹落入海盗的阵中。这种实心弹造成的杀伤面积并不大,但毫无疑问的震撼,只要被击中,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部被炸得稀烂,即使轰在地面上也会留下一个可怕的大坑,那恐怖的威势能把人生生吓得魂飞魄散。

    海盗本来就处于下风,突然被这一波从天而降的猛烈炮火轰得心胆俱寒,登时阵脚大乱。

    轰……

    一发炮弹正好落入毛海峰的亲兵队伍中,狂暴的实心铁球当场轰爆了一名海盗的胸堂,那具血肉之躯当场肢解,一块血淋淋的脏器啪的一声,正好落在毛海峰的额头上。

    铁球余势不减,又砸碎了一名海盗的半边胳膊和一只马头,这才释放完它恐怖动能。

    那名半边胳膊被砸烂的海盗倒在马尸旁,撕心裂肺地惨嚎,包括毛海峰在内都骇得心胆俱裂。

    “大将军,明军势大,火炮犀利,弟兄们快抵挡不住了,还是先撤吧!”一名亲兵战战兢兢地提醒道。

    其他亲兵也纷纷附和道:“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大将军,咱们暂时先退回定海县城,待整顿好兵马再与官兵一较高下吧。”

    此时,海盗的战线正在节节后退,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掉头落荒而逃了,毛海峰见状亦知事不可为,再不撤怕是小命难保,于是恨恨地盯了一眼城头上的“徐”字帅旗,然后下令往定海县方面且战且退。

    “贼兵败了,杀呀!”明军登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人人奋勇争先捞银子。

    财帛动人心啊,那乌泱泱涌动的海贼人头,每一颗都值五两银子,斩获一颗就等于几个月的军饷了,谁能不心动。

    咚咚咚,咚咚……

    宁波府城头上,激起的战鼓再次擂响,疾如急风骤雨,鼓手们使尽吃奶之力,几乎把鼓面都槌破。

    “万胜!万胜!”明军的欢呼声响彻夜空。

    徐晋背着双手站在帅旗下,目送着贼兵如潮水般败退而去,脸上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宁波府一众官绅凛然肃立在朦朦细雨之中,即使冷得发抖,也没人敢戴上雨具,毕竟总督大人还在淋雨,他们又哪敢举伞?

    眼下大局已定,徐晋总算暗松了口气,别看他一副稳操胜券的臭屁模样,其实内心的压力山大,装出那副高深莫测样子,只是为了稳定军心,同时震慑宁波府那些怀有异心的地方官绅罢了。

    接下来,徐晋又分别下达了两道命令,命观海卫和昌国卫出兵,从东西两侧追击败退的海盗。毕竟此时大局已定,倒是不用再担心两卫之中有奸细通风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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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