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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5章 江南如烟,楼船听雨

    第645章江南如烟,楼船听雨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客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每年的农历五六月份,江南梅子成熟的时候,梅雨时节便会如约而至,嘉靖二年的梅雨也不例外,暖湿季风把海洋充沛的水汽带到了长江中下游一带,往往雨水连绵旬月不止,着实恼人得很。

    断断续续的雨水,忽大忽小,已经接连下了五天了,空气仿佛都能拧出水来,站在楼船上往外望去,但见运河两岸烟雨迷朦,给苏州这片婉约的江南水乡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钦差楼船在运河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船头上那一幡玄黄团龙旗早已被雨水打湿,不大不小的雨滴打在甲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轻响。

    徐晋是五月十六日这天离开扬州城的,乘船沿京杭运河一路南下,由于在沿途的州县有停留,所以历时十天才进入苏州地界,约莫再有小半天就能抵达苏州府城了。

    扬州那边的事已经基本了结,土地清丈工作也打开了局面,新任的扬州府通判朱纨会严格执行下去,所以徐晋也没必要继续待在扬州城,于是便乘船继续南下巡视,督促各府县加紧推进土地清丈工作。

    徐晋在扬州府抓了知府江平,板倒了背景深厚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还撸掉了大批参与走私的官员士绅,这无疑起到了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

    所以徐晋所过处,各州府的地方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然也就没人敢阳奉阴违,一个个都老实地贯彻落实土地清丈政策,毕竟一旦被徐砍头抽查到,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按照计划,徐晋会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巡视南下,由于苏州府是仅次于扬州府的大府,徐晋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接着便会继续南下浙江杭州府。

    话说钦差副使夏言自从拿下了双屿港,已经来信好几回催促徐晋南下了,因为他在浙江宁波抓了不少参与走私的士绅商贾,又或者给走私提供保护的官员,其中便包括宁波府知府赵瑞。

    另外,夏言还在宁波府境内大肆搜查民间私藏的海船,找到后立即予以捣毁,所以彻底激怒了当地的利益集团,弹劾他的奏折雪片般飞往南京和京城,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快要顶不住了。

    徐晋这回倒是不急于跑去给夏言擦屁股了,正好借此机会让这头犟驴吃点苦头,所以乘着楼船不紧不慢地南下,巡视的闲瑕之余还跑去游览沿途的名胜古迹,忽悠得很!

    钦差楼船的船舱很宽敞,外面雨雾迷朦,船舱里却是十分干爽,气氛也轻松温馨。

    此时,徐晋正品着俏婢初春沏的洞庭碧螺春茶,初夏唇间的玉箫正吹出婉转动听的箫音,这小妮子跟王翠翘学习了月余,这箫吹得是有模有样,颇有几分火候了。

    王翠翘一身翠绿的裙裳,正襟危坐在一架古琴前,婉约如画一般,纤纤素手在琴弦上跳跃出一连串悦耳的音符,与箫音相和应。

    从旋律听得出,两女正在合奏一曲《仙剑问情》,此时王翠翘终于轻启朱唇起唱了:“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不得不说,王翠翘这把嗓子得到过上帝的眷顾,这一开口,那天籁一般的歌声顷刻让人精神一震,紧接着便是沉醉在其中。

    听王翠翘唱曲无疑是一种享受,如果能看着她唱曲,那更加是神仙般的享受,绝色顷城的恣容,绝代无双的唱功,堪称完美!

    然而这种神仙般的享受,徐大人已经享用了很久,甚至是有点上瘾了。就在王翠翘的伤势大好后,徐大人几乎天天厚颜跑去听人家王大家唱曲,甚至不惜“作”了很多新曲跟王大家共同“探讨”,而且这次南下杭州也把王大家带上了。

    于是乎,蝉联三届花魁的王大家成为徐大人的私人歌唱家,当然,徐大人也成了王大家的御用作曲作词人。而且,徐晋的“高产”着实把王翠翘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每天都作出一首新曲来,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渐渐地,王翠翘对徐晋层出不穷的新曲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麻木。有时王翠翘甚至觉得,自己只要跟在徐晋身边,根本不再需要去周游列国采风,因为徐晋作的曲她都唱不完了。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运。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尘……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曲终,琴声箫声皆歇,只余窗外潇潇雨声,荡气回肠的动听歌声却仿佛在耳畔回响缭绕。

    徐晋轻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叹,秋雁已经摇头晃脑,粗着嗓道:“翠翘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余音绕梁三月不绝矣!”

    秋雁说完便掩着嘴咯咯地娇笑道:“徐大人能不能换一套说辞,别说我家小姐,就连婢子都听腻了。”

    初春和初夏这两名俏婢亦是忍俊不禁。

    徐晋哑然失笑道:“那本官便换一套说辞好了,翠翘姑娘这曲唱妙哉妙哉,简直好听到勾魂夺魄,让人欲罢不能啊。”

    正准备喝口茶水润润喉咙的王翠翘差点便喷了出来。秋雁咯咯地笑道:“徐大人,难道我家小姐的容貌没有勾魂夺魄,没有让人欲罢不能?”

    徐晋不由大汗,这巴辣婢子还真的什么都敢讲啊。王翠翘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羞恼地嗔了婢女一眼,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掩饰尴尬,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可把秋雁吓着了,小姐眼下虽然已经大好,不过伤势还没完全康复呢,可别有什么反复才好,当下也不敢再贫嘴了,连忙担忧地上前轻抚王翠翘的后背。

    幸好,王翠翘咳了片刻便平伏下来,徐晋关心地问:“翠翘姑娘,感觉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停船靠岸找大夫?”

    王翠翘心中一暖,微红着脸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喝水呛着了。”

    徐晋闻言这才稍放下心来,倒是不好再让王翠翘继续唱曲了。

    估计是刚咳完的原因,王翠翘此刻两眼水汪汪的,那善睐明眸看着徐晋,浅笑道:“楼船听雨,江南如烟,此情此景,徐大人不是应该有好诗词助庆吗?”

    此言了,舱内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初夏这小蹄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拍着手掌欢笑道:“对对对,老爷很久没做新诗词了。”

    徐晋不由苦笑不迭,在诸女目光注视下,只好起来在船舱内踱步,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忽然灵光一闪,微笑道:“有了!”

    徐晋的诗词名声在外,这么短的时间便有腹稿,诸女均不觉得惊讶,反而认为这才是正常的,均眸光炙炙地往徐晋望来。

    徐晋不由暗叹,有时名声太盛也不是好事啊,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再轻易作诗词了。

    徐晋背着双手在窗前站定,看着外面的风雨徐徐吟道:“风雨潇潇濯九州,浪淘天地入东流。却余人物淘难尽,又挟风雷作远游。”

    徐晋刚刚吟完,初春初夏已经满眼崇拜地鼓起掌来。

    王翠翘美眸炙炙地看了徐晋一眼,此诗的风格跟徐晋以往的诗词一般,一如既往的豪迈磅礴,顿时把婉约温柔的江南烟雨碾得粉碎,唉,不知咱们的徐大人此番南下,又要给沿途的州府带来多少风雷急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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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五峰船主的崛起

    舟山群岛位于浙江东北部,岛礁众多,如星罗棋布,乃我国第一大群岛,面积占了我国岛屿总面积的两成以上。其中金塘岛是舟山群岛中的第四大岛,面积达七十平方公里,岛上有山有水,而且土壤肥厚,可种植粮食作物,还有天然良港沥港。

    嘉靖二年五月初一那天,钦差副使夏言领兵剿灭了双屿港,徽商副会首王直侥幸逃脱,率着残余部众逃到了金塘岛。

    王直在金塘岛得到喘息后,陆续聚拢起一批双屿港的旧部,还招揽了原属于闽人李光头的手下,再加上附近几伙小型海贼和倭寇加入,所以短短一个月不到,王直的手下便积聚起千人之众,成为浙江附近海面势力最大的一伙海盗。

    势力迅速膨胀的王直开抬重操旧业,自号五峰船主,以金塘岛沥港为据点开展海贸走私活动,毕竟手底下这么多人要养活,不走私他还能干啥?当然,走私之余,王直也安排人手在岛上开垦耕种作物,以期能够做到粮食自给自足,大有占岛为王的态势。

    王直之前在大陆还有着商人的身份,如今被夏言这一围剿,已经坐实了海盗的角色,所以王直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已经回不了头,干脆便做个无法无天的海盗王吧。

    话说以前在双屿港时,王直是正儿八经地做走私生意,而如今无本买卖他也干,抢劫过往商船,甚至是命手下跑到大陆沿海的村镇抢掠物资,要不然他手底下的千来弟兄就得喝西北风了。

    五月二十五日,王直在沥港迎来了他的一位老主顾,就是那个给自己起名叫西门俊秀的佛朗机人,音译名叫罗纳道。

    此时,王直和罗纳道两人正在简陋的草棚中对席而坐,喝着劣质浊酒骂娘,当然不是互相骂娘,而是骂钦差副夏言的娘,而且顺带问候了夏副使祖宗十八代的全部女性。

    “草他奶奶的狗钦差,草他祖奶奶的夏副使,窝草&&%%**……”满脸大胡子的罗纳道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的,估计是嫌半生不熟的汉语骂着不过瘾,于是便换成西班牙语继续骂。

    话说那天罗纳道虽然逃掉了,但却损失了一艏船,可把这货肉痛死了。那艏六桅大船价值不菲,而且船上还有三十二门佛朗机火炮和八十名水手,这些可是罗纳道一半的财产,是他不远万里,远渡重洋跑到东方来发财的依仗,如今损失了一艏,怎能不恨?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罗纳道是西班牙的一名贵族,他有一个葡萄牙的朋友,率船队跑到东方做生意发了巨财,这货不由眼红心热,于是也向亲戚朋友筹钱建了两艏远洋帆船,并且招募水兵,兴冲冲地跑到大明这个富庶的东方帝国做生意发财。

    可惜大明海禁严厉,罗纳道这只新来的菜鸟一开始并没赚到钱,还差点被广东水师给烩了,后来这货跟其他冒险者学到了经验,私下跟大明沿海的海盗商人交易,这两年倒是开始赚钱了,不过离回本还差一大截,他向亲友借来的钱可是要算利息的。

    罗纳道本来还想着今年大干一场呢,可惜倒霉碰上了钦差副使夏言带兵来围剿,损失了一艏大船,顿时令他血本无归。最糟糕的是,由于夏言坐镇宁波府,严厉打击走私行为,昔日的走私贸易中心双屿港也被封堵了,以至于没有生意可做。

    既然没有生意可做,那自然就没钱挣了,在家乡欠了一屁股债的罗纳道只能每日借酒消愁,结果西门俊秀变成了西门消瘦。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罗纳道打听到老朋友王直在金塘岛沥港开市,于是便赶紧跑来了,可惜王直刚被围剿完,家底都被抄没了,如今要钱没钱,要货也没货,实在不能满足罗纳道的胃口。

    此时,王直灌了一口浊酒沉声道:“西门兄,如今夏言蹲守在宁波府城,日夜派兵巡视海岸,还大量销毁民用海船,本地的士绅商贾都不敢再跟我联络买卖了,所以很难再收购到充足的货物,只能从绍兴府、嘉兴府、淞江府这些地方收些鸡零狗碎的玩意。

    所以你要的五百匹丝绸和三千斤茶叶眼下实在是搞不来,不过,你若是信得过鄙人,可以先付两成订金,然后三个月后再来,鄙人保证给你准备好所有货物,甚至是翻倍也有可能。”

    罗纳道立即皱着眉头道:“不行不行,两成订金太多,三个月太长,最多一成订金,一个月时间。”

    王直现在正急需一庄大单提振士气,顺便再回点血,所以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咬牙道:“行,看在西门兄台是老主顾的份上,一成订金就一成订金,一个月后交货,不过,鄙人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罗纳道虽然满脸大胡子,看似粗豪,实际是个谨慎狡猾之辈,眼珠一转道:“王老板先说来听听。”

    “火枪,鄙人要五十杆火枪。”王直沉声道。

    罗纳道目光闪烁,火绳枪和佛朗机火炮是西洋人的一大优势,所以西洋人之间有约定,火枪和火炮绝对不能卖给东方人。毕竟西洋人远渡重洋而来,人少船少,要是连火枪和火炮这两样优势都没有了,很容易被东方诸国的海盗商人黑吃黑。

    王直面色一冷道:“西门兄弟,咱们汉人有句成语叫做敝帚自珍,不知你听说过没?”

    “噢,什么意屎?”

    “意思就是一只破扫帚都当成珍宝般藏着不肯示人,这样子的人是交不到朋友的,记住,要交到真诚的好朋友,必须大方慷慨才行。”

    “不不不,咱们的火绳枪可不是破扫帚,是犀利的火器。”

    王直不屑地道:“西门兄,明军所使用的燧发枪,你那天也见识过了吧?你们的火绳枪与之相比差远了,就你们西洋人还当成宝。”

    罗纳道不由微窘道:“没那么夸张,燧发枪比火绳枪也就强在击发这一点上,其他的也没强多少。”

    王直摆了摆手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今朝廷厉行禁海,若是大明的地方卫所卫军也装备了燧发枪,那咱们这些人都没活路了,你们西洋人找鬼做生意去吧,唇寒齿亡,懂吗?再说你的火绳枪以前是有优势,但现在已经落后了,为何还要死抱着不放?若是咱们有了火绳枪,至少还可以和明军拼一把。”

    罗纳道面色变幻不定,显然有点被王直说动了,再加上他现在欠着一屁股债,正急着回本呢,最后咬牙道:“好,我给你五十杆火绳枪,一杆二十两银子,但你不能透露是我卖的。”

    王直不答话,只是竖起一根指头,表示只能给十两银子一杆。

    实际火绳枪的造价不到五两银子,而且罗纳道手上的火绳枪都是用了几年的二手货,所以装出皱眉为难的样子,“便秘”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当下,两人便达成了交易,罗纳道给了王直五十杆二手火绳枪,王直付款五百两,而罗纳道又用这五百两付了一成的货物订金。

    所以算来算去,罗纳道等于白给了王直五十杆火绳枪,当然,王直此人还是比较讲诚信的,若是能顺利搞到货物,他也不会昧了罗纳道这几百两银子,而罗纳道显然也信得过王直的为人。

    五十杆火绳枪看似不多,但五峰船主王直却靠着这五十杆火枪起家,从此走向他的海盗人生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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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咸鱼翻身之风暴来袭

    就在五峰船主王直与佛朗机人罗纳道交易,获得第一批五十杆火绳枪之际,普净和尚徐海正在日本大隅岛的一家破酒屋喝闷酒,心里充满了仇恨。仇恨的对像自然就是奉旨钦差徐晋了,这个小白脸不仅射杀了他的叔父徐惟学,还抢走他心仪的女人王翠翘,让他无家可归,像一只孤魂野鬼般流落异国他乡。

    话说五月初一那天,戚景通率兵突袭双屿港,徐海、织信美子、细川武殊三人同乘一船逃出了双屿港,后来又在夏言的追杀中侥幸走脱,经过近个月的行船,终于抵达了日本大隅岛(今鹿儿岛)。

    对于细川武殊来说,如今两淮盐运使施浩然已经倒台,普净和尚徐海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所以便直接把他丢在大隅岛自生自灭,自己则回了本州岛,向细川氏家族复命。

    织信美子倒是有心要收留徐海,不过徐海却觉得效忠一个女人很没面子,所以没有跟着织信美子前往尾张国的织信家族,而是继续留在大隅岛。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大隅岛的领主叫辛太郎,向来钦慕汉人文化,而对日本影响最大的自然就要数盛唐了,著名的鉴真和尚六次东渡日本,就是发生在唐朝。

    唐朝开元年间,鉴真和尚应日本留学僧人的邀请,曾六次东渡日本弘扬佛法,乃日本佛教南山律宗的开山祖师,影响深远。嘿,而巧就巧在监真和尚原是扬州大明寺的主持,而偏偏普净也是扬州大明寺的和尚。

    于是乎,大隅岛领主对普净和尚徐海礼敬有加,还给他扣了个“活佛”的名头,抬高徐海身价的同时,也抬高了自己的身价,毕竟天朝上国有“活佛”东渡到大隅岛这种乡下地方,他这个领主也是与有荣焉嘛。

    所以,徐海这段漂泊异国他乡的日子过得并不悲惨,而且还十分享受,住得好吃得好,还免费睡了几个日本女人,包括现在这家酒屋的美艳女掌柜都向他自荐了枕席,喝酒更是没收过一文钱。

    不要奇怪,古代的中国实在太富庶强大了,自汉唐以来的gdp就是世界第一,甚至比世界的总和还多,是不折不扣的文化输出国,对周边的国家影响巨大。在日本、朝鲜、以及南洋诸岛国的眼中,中国就是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所以这些国家的人对汉人自然都高看一头。

    这种情况就好像现代的一些中国人,只要是洋人都高看一头,明明都是些洋垃圾,一些女人还要搭钱又陪睡,以至于那些洋垃圾得意洋洋地戏称中国女人是“容易操”。

    而在明朝,情况显然正好相反,普净这个在大明国内被通缉的贼僧,到了日本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人人敬仰,倭国女人争相献身的“活佛”,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普净大隅岛的生活很优渥,但是他一点都不快活,尤其是想到被徐晋一枪干翻的叔父徐惟学,他胸中的仇恨之火就会熊熊的燃烧起来。

    普净和尚徐海是由他叔父徐惟学一手带大的,叔父传授他本领,把他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视他如亲骨肉,所以普净也视徐惟学如亲生父亲。

    然而,武艺高强的叔父竟然被徐晋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书生一枪干死了,普净恨啊,恨不得拧断徐晋的脖子,不,应该是先阉掉再拧断脖子,谁叫这小白脸还抢走了王翠翘。

    所以,徐海现在是作梦都盼着回到大明报仇,可惜他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甚至连艏船都没有,这辈子想找徐晋报仇恐怕只能作梦了。

    然而,老天似乎要给徐海一次实现梦想的机会!

    就在此时,一名武士闯进了酒屋,对着徐海行礼道:“普净大师,领主大人有请。”

    普净脑中灵光一闪,竟是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昂首将盏中的清酒饮尽,站起来合拾道:“阿弥托佛,烦请施主带路。”

    “托个屁的佛,明明都喝酒睡女人了,酒色两戒均破,还装什么得道高僧!”武士心中腹诽,不过既然领主大人要把这小子包装成活佛,他自然不会笨到去拆穿。

    武士把徐海带进了领主府,大隅岛领主辛太郎已经备好了酒席,并且带着客人亲自到门前相迎,给足了徐海面子,还真把他当成活佛般供着。

    大隅岛领主辛太郎约莫五十岁许,鼻下的人中短狭,且留有一撮黑须,头发的四周剃光,顶部长发束起,身穿和服,脚踩木屐,十分典型的日本武士打扮。

    这时辛太郎非常热情地介绍道:“普净禅师,来来来,在下给你介绍几位贵客,这位是种子岛的助五郎阁下,他的大哥助太朗乃种子岛的领主。”

    “阿弥托佛!”徐海不卑不亢地向着助五郎稽首合拾行礼。

    “这位乃萨摩国的伙长扫部阁下,这位乃日向国的彦太郎阁下,这位乃和泉国的细屋阁下,这位乃麻叶阁下……”

    大隅岛领主辛太郎一口气向徐海介绍了近十人,都是些在地方上颇有点身份的人物,亦即相当于大明的地方士绅。

    这些人中有的懂汉语,有的却不懂,不过都十分热情向徐海这个满身酒气的“活佛”行礼问好。

    大家寒暄了一番后入席,酒过三巡菜上五昧,徐海便对着辛太郎道:“连日来承蒙领主大人款待,贫僧不胜感激,只是贫僧思念故土,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辛太郎笑道:“普净大师请讲。”

    徐海咬了咬牙道:“贫僧想向领主大人借十万两银子购买一批船只,然后招揽人手回国做买卖,一年后归还领主十五万两银子。”

    辛太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之所以款待徐海,把他包装成活佛,只是为了给自己长长脸面罢了,徐海竟然得寸进尺向自己借银子,还一开口就是十万两,还真拿自己是个人物啊。

    当然,辛太郎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徐海难堪,皮笑肉不笑道:“这个……难办啊,不是本人信不过大师您,实在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大笔银子,抱歉!”

    辛太郎不肯借银子,不过种子岛的助五郎却是心动了,一年五万两银子的利息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问道:“敢问普净大师可当真,借十万两银子,一年后归还十五万两?”

    “阿弥托佛,出家人不打逛语!”徐海合拾道。

    辛太郎不由暗撇了撇嘴,暗道,骗鬼呢,哪有这种好事!

    助五朗自然也不会因为徐海的一句“阿弥托佛”就信了,继续问道:“普净大师可有担保?十万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徐海淡然地道:“没有担保,不过我的叔父是鲨王徐惟学,你们之中应该有人听说过吧?”

    “鲨王徐惟学!”助五郎动容地站了起来,显然也听说这位大明海上巨盗的大名。

    “鲨王徐惟学是谁?”在场没听过的连忙问。

    助五郎崇拜地道:“十多年前,鲨王徐惟学乃明国沿海势力最强的岛主,囊括了大明沿海五成以上的买卖,富可敌国,麾下上万之众(假的,没有),大小船只数千艏,在大明国内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家兄便与他做过生意。”

    在座一众倭国名流闻言皆动容了,望向徐海的眼神显然均起了变化。

    徐海暗喜,淡道:“贫僧叔父虽然大意中了明军的奸计,但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事先在岛屿上秘密藏匿了大量的财物,区区十万两银子,本人随时可以还给诸位。贫僧现在缺的只不过是船和人手罢了。”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众倭国名流都心动起来,包括之前不屑的大隅领主也坐不住了,生恐别人抢了他的好处似的,急忙道:“普净大师,本人虽然拿不出十万两银子,但是五六万两还是可以的。”

    一时之间,在场的倭国名流都纷纷表示愿意借银子给普净。

    徐海自然是乐开了花,不动声色地继续忽悠了一番,最后一众倭国士绅合伙给他凑了十万两,还同意各家派出相应人手协助他回国做买卖。

    于是乎,徐海空手套白狼,也顺利地迈出了他走向海盗人生巅峰的第一步。

    六月初,一切准备就绪,徐海率领一支由二十艏大船组成船队离开了大隅岛,浩浩荡荡地杀回大明,他要报仇!他要用怒火燃烧大明的沿海!他要成为大明的恶梦!成为海贼王!!!

    就在徐海离开大隅岛之际,积信美子和细川武殊也各自率领本家族的船队出发,同样向着大明沿海杀去,他们也是为了复仇,同时掠夺财富物资,弥补上次失败的损失。

    与此同时,倭国沿海那些成群结队的浪人和海盗皆是闻风而动,纷纷扬帆出海,显然打算浑水摸鱼,分一杯羹!

    嘉靖二年的夏末,一场风暴正向着大明沿海气势汹汹地扑去,大洋之上波浪滔天……

第648章 太湖泛舟

    夏日炎炎,天空中骄阳似火,估计连枝头上的蝉都热得嗓子冒烟儿了,叫唤起来嘶哑无力。此刻坐在太湖边上的凉亭中,乘着习习凉风,一边吃冰镇西瓜,一边欣赏湖中“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怡人景色,无疑是一种极为惬意的享受。

    徐晋是五月十六日乘船离开扬州的,二十六日抵达苏州府城,至今已在苏州逗留了十天。这段日子里,徐晋一直忙于公事,主要是巡视和抽查苏州府的土地清丈工作。

    今日是六月初六,徐晋终于可以忙里偷闲,微服带着王翠翘主仆,还有初春初夏这两名俏婢出门游玩了。

    游览苏州自然少不了泛舟太湖和品尝阳澄湖大闸蟹了,只是眼下正是六月上旬,并非吃大闸蟹的季节,所以只能选择携美泛舟太湖了。等再过两个月秋风吹起,那会便是蟹肥糕黄的日子,大明朝的阳澄湖大闸蟹啊,徐晋是肯定要吃的,原生态的绿色美食,难道不是穿越众享受的福利之一吗?

    当然,原生态的美女也是穿越众享受的福利之一,此刻,初春初夏和秋雁这三个俏婢,正在湖边的凉亭中吃瓜乘凉闲聊,而徐晋则正和三届花魁王翠翘泛舟共游太湖。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唐朝诗人扬万里这句诗可不是吹的,此刻徐晋和王翠翘所乘的一叶小舟就淹没在荷花丛中,四周荷叶田田,一眼望不到边际,红的白的荷花在阳光下争芳吐蕊,美不胜收。

    湖风轻拂送来阵阵香气,不知是荷花香,还是王翠翘身上的脂粉香,徐晋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轻吟道:“花气袭人知昼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王翠翘今日穿了一件湖绿色的裙裳,明眸皓齿,玉骨冰肌,梳着带刘海的少女的小髻,薄施脂粉,那张能打九十五分以上的俏脸更是美得如诗似画,灵气扑面而来。

    王翠翘盘坐在徐晋对面,两人之间摆着一张小几案,几案上有棋盘,棋盘中黑白子犬牙交错,已经下了几十手子。

    王翠翘听见徐晋吟诗,美眸顿时睇了过来,轻笑道:“徐大人,该你了,别又想吟两句前人的诗蒙混过关。”

    徐晋微笑道:“翠翘姑娘,瞧你说的,本官是这样的人吗,你这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王翠翘轻啐了一口,抿嘴轻笑道:“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徐大人文过其质,算不得君子。敢问上一局快输的时候,是谁故意把棋盘碰翻了的。”

    徐晋不由苦笑道:“是小船摇晃,本官一时失手所致,并不是故意的,翠翘姑娘就别跟本官计较了好吧。”

    “人家是小女子嘛,自然是小肚鸡肠了些的,徐大人还是赶紧落子吧,要不然小女子又该计较了。”王翠翘说着美眸嗔了徐晋一眼,自己却是禁不住噗嗤地失笑起来。

    这一嗔一笑可不得了,即使朝夕相对,已经有了一定免役力的徐大人都不由微微失神。王翠翘俏脸微红,赧然地低头看着棋盘,心中有种莫名的甜悦,还有一丝丝得意,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女为悦己者容吧!

    徐晋看着王翠翘那覆着眼帘的长长睫毛,还有瑶鼻下那两瓣嫩粉粉的红唇,心跳不由自主地的加快了,一股暖流在小腹间流转,竟是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此刻四周都是密匝匝的荷叶,除了忽然吹过的轻风,偶尔瞎浪过头顶的蜻蜓,一切都静悄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旎起来。

    古人告诉我们,孤男寡女就好像干柴和烈火啊,当然,前提是两人来电,绝缘体可不行!

    王翠翘的臻首越垂越低,不敢去看徐晋的眼睛,芳心扑通扑通地乱跳,仿佛要从喉咙跳出一般。

    扑通……

    一条闪着银光的三尺大鱼忽然跃出水面,大嘴一张便衔了一片荷花的花瓣,然后扑通的掉回水里,水花溅了徐晋和王翠翘两人满头脸都是。

    “啊!”王翠翘娇呼一声,把棋局碰翻了,黑白棋子哗啦啦地掉船板上。

    徐晋急忙伸手扶住王翠翘的两侧香肩,免得小船摇晃把她晃下湖去。

    王翠翘定了定神,取出手帕擦去脸上晶莹的水珠,又下意识地替徐晋擦几下,这才意识到不妥,触电般把手收回,已经是霞飞双颊,不胜娇羞。

    哗啦哗啦……

    几叶小舟破开荷叶驶来,船上的便衣锦衣卫远远喊过来:“大人,发生何事了?”

    徐晋摆了摆手道:“无事,翠翘姑娘被一条鱼惊了一下。”

    那些锦衣卫闻言立即十分识趣地把小船撑远了,消失在密密的何叶后面,免得打扰了大人的好事。

    事实上,那条三尺长的太湖银鱼已经打扰了徐大人的好事了,要不是这条鱼,说不定徐大人和王大家就在这片“接天连叶无穷碧”的太湖上……那个啥震了。

    有些事总是要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好,关键时刻被打断了倒是不好再续上……咳,别想歪,说的是下棋,棋盘被打翻了,这局棋自然不能再继续下了。

    徐晋摊了摊手笑道:“翠翘姑娘,这次不能怪本官了吧。”

    王翠翘此刻已经恢复了恬淡的模样,抿嘴轻笑道:“徐大人是罢不得吧,再下一局可好?”

    徐晋不擅长下棋,每次跟王翠翘下棋都是输多赢少,偶尔赢一两局估计也是人家姑娘放水的结果,所以笑着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本官没有受虐的倾向,回头我找二牛下棋就好。”

    王翠翘看着徐普那没志气的样子,既好笑又好气,最终噗嗤的失笑出声,嗔道:“这还是自称挟风雷远游的徐大钦差吗?”

    徐晋哈哈一笑道:“以木为棋盘乃是小道,以天下为棋盘才是大道,本官的风雷只扫大道,小道还是算了,只合闲暇时打发时间用。”

    王翠翘不由目泛异彩,盈盈脉脉地望来。

    徐晋不由暗汗,看来女人都崇拜会吹牛/逼的男人啊,当然,能把吹过的牛/逼都实现的男人,女人估计会更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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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9章 吴中才子

    古朴的竹箫轻抵在王翠翘的唇间,优美的音符如山间清溪般缓缓流淌而出,又似清凉的涧风拂面而来,给炎炎夏日注入了几分清凉。

    王翠翘此刻吹奏的正是后世小有名气的曲子《绿野仙踪》,此曲空灵出尘,优美中又带着淡淡的忧伤,用洞箫来吹奏时,忧伤之意尤重半分。

    不得不说,王翠翘在音乐上的天份高得吓人,徐晋不会记谱,这首曲子也没有歌词,徐晋只是哼了两遍旋律,王翠翘便把整首曲子谱出来了,还稍作了部份修改,此刻吹奏出来婉转如诉,娓娓动听。

    徐晋不顾形象地仰面躺着,双手惬意地枕在脑后,一边嗅着近在咫尺的荷香与体香,一边享受这曲赏心悦耳的《绿仙野踪》。

    王翠翘一身湖绿色的裙裳,秀发如墨,亭亭的身姿俏立如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完全沉浸在吹奏之中,一只红翅膀的蜻蜓落在她的香肩上,这画面实在不能再美了。

    当最后一串音符从指间流逝,王翠翘低垂的睫毛缓缓抬起来,明眸落在躺着的徐晋身上,见到后者鼾声微微,竟似是睡着了,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王翠翘举起竹箫,作势便要在徐晋的头上敲上一记,最终还是不忍心把他吵醒,轻轻地收起竹箫,在旁边坐下,取了一面描花小团扇轻轻替徐晋扇风。

    正当王大家面红心跳地细细打量某人英俊的小白脸时,远处突然传来呼喝和激烈的争吵声。

    “岂有此理,这里是太湖,是天下人的太湖,又不是你们的私家园林,凭什么不让经过,好狗不挡道,速速让开……哎呀!”

    随着一声惊呼,接着便是翻船落水的声音,王翠翘好奇地站起来张望,这时徐晋也被吵醒了,坐起来问道:“翠翘姑娘,发生何事了?”

    王翠翘没好气地白了这家伙一眼道:“我的徐大人睡得可好,那边好像有人落水了。”

    徐晋歉然地笑了笑道:“抱歉,翠翘姑娘吹的曲子太动听,本官竟是眯过去了,噢,我们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吧。”

    这时远处嘈杂的声音不断,估计是锦衣卫在搭救落水者。徐晋拿了船桨,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划去。

    当到达出事地点,徐晋正好见到几名便衣锦衣卫,将一名浑身湿透的家伙从湖中捞了起来,旁边还有一只底朝天的小渔舟。

    “发生何事?”徐晋皱着剑眉问道。

    为首那名锦衣卫谄笑着禀报道:“回大人,这个家伙不识好歹,非要打这边经过,形迹猥琐可疑,属下几个便打算将此人驱离,谁知这家伙自己乱动,把小船给弄翻了,打扰到大人实在万万不该,属下这便把这瞎了眼的狗才拎走。”

    “胡说八道,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快快放开本人。”被拎着那名男子挣扎着大声道。

    徐晋忽然觉得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皱眉道:“你们先把他放下吧。”

    那名锦衣卫连忙把人放下,那家伙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哗啦啦地流的湖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呃……原来是子畏兄啊!”徐晋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王翠翘掩住了小嘴,原来这位狼狈的家伙赫然正是大才子唐寅唐伯虎。

    唐伯虎此时也认出了徐晋和王翠翘,神色尴尬地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子谦兄和翠翘姑娘,难怪一曲洞箫吹得如此荡气回肠。”

    徐晋不禁恍然,敢情唐伯虎这老票客就在附近,听到箫声便跑来窥视,结果被外围的便衣锦衣卫给逮个正着了。

    “近两月不见,翠翘姑娘玉容风采犹胜往昔,看来伤势已然大好,小生这厢有礼了。”唐伯虎捋顺了湿漉漉的胡子,以自认为潇洒的姿势行了一礼。

    徐晋不由无语,王翠翘恬然地福还一礼道:“唐公子客气了。”

    “子畏兄不如先上岸换套衣服吧。”徐晋好意提醒道,虽然眼下天气炎热,但这位装嫩的唐大才子毕竟是已经五十多岁了,弄不好就着凉病倒。

    当下,众人便把船划回岸边,正在凉亭中等候的三名俏婢连忙迎出了亲水台,见到徐晋竟然带回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猥琐老男人,不由都露出好奇之色。

    唐伯虎这货见到长相甜美,而且生得一模一样的初春和初夏,顿时便故态复萌,一双老色眼都移不开来,“潇洒”地一揖道:“小生唐寅,见过两位姑娘。”

    初春连忙闪身避开不受,初夏则啐道:“人家只是个丫环,可当不得唐公子一声姑娘。”

    唐伯虎这才注意到初春初夏一身婢子打扮,敢情是徐晋的贴身丫环,既尴尬又艳羡,好水灵的一对孪生美婢。

    “初夏,我的身高跟子畏兄相当,去取一套的我的衣服来给子畏兄替换吧。”徐晋吩咐道。

    话说天气炎热容易出汗,所以今早出门游玩前,细心的初春特意给徐晋多准备了两套衣服,以备更换之用,然而此时徐晋竟然要拿给唐伯虎穿,初夏这妮子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微撅着小嘴站在原地没动,一脸嫌弃地睨着唐伯虎。

    幸好,懂事的初春转身去马车上把衣报拿了过来,这才免了唐大才子的尴尬。唐伯虎道谢一声,跑到一艏乌蓬船内把衣服换了。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徐晋的衣服都是质地上乘的高档货,唐伯虎穿上后顿时显得精神了许多,一改往日落泊的邋遢模样,竟是有点小帅了,看得出来,唐大才子年轻时模样应该不差。

    “子畏兄请坐!”徐晋微笑着招呼唐伯虎在凉亭中的石台旁坐下,并吩咐初春给他斟了一杯洞庭碧螺春茶。

    初夏不禁暗暗腹诽,不明白老爷为何对这个邋里邋气的色老头如此礼遇。殊不知徐晋若不是后世的穿越者,估计也会跟大多数明朝官员一般,对这位放浪不羁的唐解元不屑一顾。

    所以说,徐晋对唐伯虎的礼遇,完全是冲着他在后世的若大名头来的,没办法,谁让这货的书画作品在后动辄过千万,甚至上亿。

    唐伯虎坐下抿了口茶,那双眼还不时往初春初夏姐妹打量。徐晋有点不爽了,轻咳了一声道:“子畏兄,本官的十幅仕女图可画好了?”

    唐伯虎竟然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地道:“还差两幅,若是徐大人肯让这两位美婢入画,那便凑齐了。”

    唐伯虎竟已画了八幅,徐晋不禁颇为意外。

    原来自从上次在扬州见完徐晋后,唐伯虎便开始“发愤图强”,经过一个多月的创作,竟然让他画了八幅,今日这货正好和一帮朋友游太湖,忽闻莲叶间传出娓娓箫声,于是便划着小船靠近,待见到一名身姿绰约的女子站在小舟上吹奏,不由大喜,就想着上前来搭讪,结果被锦衣卫给拦了。

    “初春初夏,唐公子想为你们画像,如何?”徐晋问两名俏婢。

    初春性子温顺,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初夏虽然不喜唐伯虎,但这妮子却喜欢被画,更何况这画是要送给老爷的,自然也是千肯万肯。

    见到初春初夏同意了,唐伯虎大喜,立即便要动手作画。秋雁不由酸道:“唐公子,婢子入不得你老的法眼,难道我家小姐也不入得你老的法眼?”

    唐伯虎捋须笑道:“非也非也,本公子已经为翠翘姑娘画过像了,乃十美之首,回头初春初夏这两幅画好,便一并请诸位品评!”

    秋雁这才转嗔为喜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唐公子几时为我家姑娘画过像了,婢子为何不知道。”

    唐伯虎得意地:“翠翘姑娘的仙姿玉容早就铭记在小生脑海中,随时可以跃然纸上!”

    秋雁不由暗啐了一口,王翠翘也是俏脸生霞,偷偷地看了徐晋一眼。徐晋笑了笑,自然不会吃唐伯虎这老才子的醋,这货见到美女就这副德性。

    徐晋命人取了笔墨画纸,初春初夏两名俏婢在唐伯虎的要求下摆好了造型,于是便正式开画。

    刚画了一会,却见一群人顺着湖岸往这边找来,一边往凉亭中张望,一边喊道:“敢问亭中是哪家公子,可曾见到唐寅唐子畏?”

    唐伯虎一拍额头大叫道:“糟糕,倒是把他们忘了,子谦兄,在下有几位朋友同游太湖,先去给他们说一声,免得以为在下失足落湖淹死了。”

    徐晋已经认出那群人中的文征明,笑道:“既在是子畏兄的朋友,何不都请进亭来相见!”

    唐伯虎大喜,这显然是他唐子畏长脸的好机会,于是站起来兴冲冲行到亭外,招手道:“诸位兄台,本人在此!”

    那群人立即往这边快步行来,其中一位惊讶地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唐伯虎,表情夸张地道:“唐子畏,才一会不见你这老小子就发财了?莫不成做了太湖龙王爷的女婿?”

    这时,众人当中的文征明已经认出了亭中笑吟吟的徐晋,不由微吃一惊,连忙上前施礼道:“文璧见过钦差大人。”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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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怀才不遇

    在得知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英俊青年竟是奉旨钦差徐晋后,唐伯虎那些友人顿时都变得拘谨起来,小心翼翼地上前见礼。

    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徐晋虽然年纪轻轻,但近年来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在功名上,徐晋连中五元探花及第,一口气连着科举通关,让人咋舌。在文名上,徐晋的诗词堪称冠绝,一首《临江仙》让诸才俊为之失色。在武功上,年仅二十岁的他已经身经百战,斩获了伯爵之位,这次回京说不准还会封候。

    所以,徐晋算得上是文武全才,浑身光环煜煜生辉,简直让普通人难以直视。

    唐伯虎自认为与徐晋相交于微末,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尽管徐晋如今已经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了,他还是“亲切”地称呼徐晋为子谦,此刻在一众友人面前更是叫得欢快,估计是要彰显他和钦差大人之间的友谊吧。

    “子谦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希捷兄祝允明,这位是子重兄陈淳……”唐伯虎捋着须,得意洋洋地向徐晋介绍他的才子好友们。

    祝允明即祝枝山,表字希捷,徐晋自然认识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上次在扬州的花魁大赛上也见过一次,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

    至于陈淳、汤珍,蔡羽这些人虽然名气不及四大才子,但徐晋作为一名书法爱好者,自然也听说过,而且还临摹过他们的字帖。

    据历史记载,文征明曾经牵头结了个诗社,名字叫“东庄十友”,而陈淳、汤珍等人便是东庄十友之一。这群怀才不遇的苏州才子时常聚在一起吟诗赋文,把臂同游江南各处名胜古迹,成为一时佳话。

    徐晋对所谓的“怀才不遇”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这些人之所以不能当官施展抱负,一般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就是科举没考上;第二就不是当官的料,被对手踢出局了。

    譬如祝允明,人生得丑陋,右手大拇指上还长了一根小手指(畸形),所以给自己起了“枝山”的外号,有自嘲之意。在古代是十分注重仪表的,所以祝枝山这样的人,即使科举通关也做不成大官,顶多任一名小吏。关键祝枝山还考不过,好不容易中了举人,结果连续七次参加会试都不中,最后连他儿子都中了,他还是不中,比张璁还要倒霉,人家张璁至少考第八次时通过了。

    文征明就更加惨了,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秀才公,连个举人都没混上,想去吏部挂名候缺也没那个资格,还当个屁的官。

    因此,所谓“怀才不遇”的大才子们,其实都是考场和官场上的失败者。一群心灰意冷的失败者聚在一起,只能寄情于山水风月,玩玩笔杆子,泡泡妹子,倒是在文学方面混出了名头,有些泡妹子成绩斐然的,甚至得了风流才子的名头,譬如唐伯虎和柳永之流。

    若是跟这样一群愤世嫉俗的失败者谈论治政时事,显然是一件无趣的事,不过若谈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来却是件很惬意的事。

    此刻,徐晋便很没架子地混在一众老才子当中,站在案后,观看唐伯虎给初春初夏画像。一众才子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气氛轻松而畅快。

    唐伯虎画的工笔画,自从由徐晋那里学了素描,唐老才子在作画方面的造诣更是精湛了,笔力越发精纯,而且速度也快了很多。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初春初夏这两名俏婢便跃然纸上了,两张一脸一样的俏脸,不一样的恣态,不同的气质,分外娇俏动人,让人见之心喜。

    “唐子畏,这幅画归我,回头请你喝三顿酒,如何?”

    “子畏兄,在下用上次那幅山居秋暝图跟你换。”

    “子畏兄,在下家里那一册春(宫)图谱你可以拿走,但这幅并蒂仕女图得归我。”

    唐伯虎还没画完,那帮友人便争相索要此画了,徐晋看着画中栩栩如生的两名俏婢,心里亦是喜欢得紧,连忙抬手道:“诸位,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幅画是本官请求子畏兄画的,婢女也是本官婢女,画自然是归本官所有了。”

    一众老才子顿时哄笑起来,倒是没人再开声索要了,钦差大人的东西,谁敢抢?

    唐伯虎显然也是个竞赛型的家伙,越多人围观便越兴奋,今日竟是超常发挥了,这幅画显然他近段时间来的巅峰之作。

    唐伯虎画完后,捋着胡子得意洋洋地自赏了片刻,越看越是喜欢,竟是有点舍不得送给晋了。徐晋是何等人物,见状立即嗖的把画抽了过来,笑吟吟地道:“子畏兄,君子一言既出四马难追,可不能食言自肥了,别磨磨蹭蹭的,赶紧用印吧,要么题字也行。”

    一众老才子再次哈哈大笑,越发觉得这位钦差大人对眼了。

    唐伯虎并未带印泥,万分不情愿提笔在留白处署上了名字和日期,还顺手写了一段短序,叙述今日发生的事。

    徐晋不由乐开了花,同时心里怪怪的,五百年后的拍卖会上,这幅画不知能拍出多少个亿,拍卖师介绍这幅画来历时,会不会提到自己?

    徐晋吹干了字迹,然后把画卷递给了初春,吩咐她收起来。两名俏婢早就心痒难耐了,只是不好凑上来罢了,这时接过徐晋递来的画卷后,立即便兴奋地打开观看。

    当看到画中的自己时,两名俏婢都禁不住掩住了小嘴,被自己的美丽惊艳到,就连旁边的王翠翘都露出一抹羡慕之。

    但见画中两名一模一样的少女亭亭立在栏杆旁边,背景便是荷叶填田田的太湖,少女仿佛两朵并蒂而开的莲花,初春温柔含羞,初夏明媚浅笑,让人见之心动不已。

    唐伯虎得意洋洋地道:“子谦兄,这算两幅,另外八幅明日再给你,咱们的旧账便两清了!”

    徐晋拱了拱手笑道:“子畏兄真乃信人也!”

    陈淳哈哈大笑道:“传闻唐子畏当年在江西洪州(南昌)被宁王扣留,最后得徐大人指点,光着屁股冲撞宁王的车驾,这才得以脱身出城,只不过这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烂,养了数月才痊愈。如今看来传闻并不假,要不然咋就欠了徐大人十幅仕女图呢。”

    提起唐伯虎当年的糗事,一众损友个个哈哈大笑,倒是王翠翘等人闹了个大红脸,匆匆行出凉亭上了马车,免得一群老不要脸的又说出些荤段子来。

    徐晋让锦衣卫把王翠翘诸女先送回钦差行辕,然后便与诸位老才子一道前往酒楼宴饮了一番。这一场酒宴足足饮了两个时辰才结束,花了徐大人五十两银子。

    酒宴上,诸位老才子都在卖力的表现,高谈阔论地表达自己政治见解,显然是想搏得徐晋这位钦差大人的赏识。可惜徐晋根本没打算用这帮愤世疾族的家伙,就让他们继续当“怀才不遇”的才子好了,他们显然更擅长这个。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文征明,就在别人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货都在徐晋面前倒出来时,文征明却始终不卑不亢的,进退沉稳又不失礼节。

    正好徐晋身边缺一个文书,所以便动了招文征明为幕僚的心思,于是酒宴后便私下约了他单独见面。

    文征明考了大半辈子还是个秀才,早就绝了出仕的念头,但是徐晋私下里相约,他还是惊喜莫名,当即便答应了明日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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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群贼会聚

    夏日虽然炎热绵长,但日子还是在静悄悄地流走,徐晋在苏州逗留了大半个月后,六月二十日这天,终于乘船作别,离开了这片水墨繁华的江南大城,沿运河继续南下浙江杭州府。

    俗语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和杭州就是人们心目中的人间天堂,它们是镶嵌在华夏长江三角洲的两颗水上明珠,苏州有太湖,杭州有西湖,名气更盛。

    不过,从苏州府沿运河至浙江杭州府,中间还隔了一个浙江嘉兴府,所以徐晋下一站的目的地就是嘉兴府,并且打算到嘉兴府下属的崇德县(今桐乡县)走一趟,无他,就因为初春和初夏是崇德县人氏。

    (注:前文写到初春初夏是浙江宁波府人氏,此处因剧情需要,故修改为嘉兴府崇德县人氏。)

    当初刚到扬州时,徐晋便在船上答应过初春,到时会带她们两姐妹回乡寻亲拜祭父母,作为一言九鼎的家主老爷,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

    在此先不说徐晋如何乘船南下嘉兴府,咱们把灯光和镜头转给普净和尚徐海。

    话说徐海在日本大隅岛忽悠到了船只和人手,六月初三这天便率着二十艏大船,近千人之众,浩浩荡汤地扬帆出海,怀着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杀向大明沿海,准备大干一场。

    经过十天的行船,徐海的船队终于抵达了舟山群岛的乘泗列岛,在此处扎安营扎寨,对淞江府和嘉兴府隔海虎视眈眈。

    与此同时,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所率的家族船队也先后抵达了,分别占据了一座舟山群岛外围的岛屿作为基地,伺机袭击大明沿海的城镇,掠夺财货和奴隶之余,顺便找徐晋报仇。

    另外,闻风而动的大大小小海盗团,以及西洋人都在静侯时机出击,准备在大明这块肥肉上狠狠地咬上一口。一场空前的危机正在慢慢地酝酿积聚,等待着狂暴释放的那一刻。

    事实上,就在去年小皇帝朱厚下旨厉行禁海的那一刻起,这一场危机已经在酝酿了,只不过徐晋和夏言这两名钦差的到来,尤其是夏言这位海禁的强硬派,加速激化了这场危机。

    徐海在乘泗列岛站稳脚后,立即便展开一场屠杀,吞并了附近十几伙海盗和倭寇,实力进一步膨胀,人数达到了两千之众,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他甚至还想把金塘岛的王直一伙也给吞并了。

    不过,王直比徐海起步早,经过近两个月的发展,手底下已经积聚起三千多人,大小船只数百艏,再加上新得了西洋人的火绳枪,实力比徐海只强不弱,徐海想吞并他显然不太可能。

    徐海一边壮大实力,一边谋划进攻大明沿海,派出奸细潜入大陆打听消息的同时,又积极联系织信美子、细川武殊,以及王直等人,希望能合作共同行动。

    六月二十日,亦即是徐晋乘船离开苏州继续南下的这一天,徐海、王直、织信美子、细川武殊这四名倭贼首领齐聚金塘岛,商讨共同进攻大陆的事宜。

    之所以将会议的地点选在金塘岛,一来是因为王直的实力最强,二来是因为金塘就在杭州湾边上,距离大陆最近。

    接近正午时份,徐海、织信美子、细川武殊三名贼首陆续乘船抵达金塘岛。五峰船主王直亲自在沥港码头相迎,估计是为了震住对方,稳坐老大的位置,王直特意吩咐弟兄亮出了西洋人的火绳枪,在码头两旁夹道迎候。

    果然,织信美子等人见火绳枪都不由微微变色,徐海更是暗暗庆幸没有对王直动手,要不然吃不了兜着走啊。

    王直把三人迎进了堂内,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然后便开始商量进攻大陆的事宜。

    话说王直本来是不太想参与这次行动的,免得被官兵盯上,但他若是不参与,这老大的位置怕是坐不稳啊,毕竟他手下的人也不是一条心的,派系林立,其中就有不少是倭国人。手底下大部分的人都表示想参与这次行动,王直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钦差副使夏言一直蹲在宁波府不走,走私生意实在难做,王直想获得充足的货物来满足顾客的需求,也只能铤而走险参与这次行动了。

    四大贼首商量了半天,终于敲定了协同作战的策略,并约好统一发动的时机,然后便各自回去准备了。

    六月二十一日,徐晋所乘的钦差楼船抵达了嘉兴府城外的码头上,一众地方官员毕恭毕敬地把钦差一行迎进了城中。谢二剑和王林儿所率领的八百名五百营新老兵则驻扎在嘉兴府城外。

    徐晋这尊大佛离开杭州时,杭州那些官员士绅终于可以松口气,这会倒是轮到嘉兴府的地方官绅如履薄冰了,连日来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土地清丈的工作半点也不敢落下。

    徐晋在嘉兴府巡视了三天,对土地清丈的进度和成果相当满意。六月二十五日这天,徐晋便只带着十五名悍卒,还有十五名锦衣卫,微服离开了嘉兴府城,秘密乘马车前往崇德县,同行的还有初春和初夏这两名俏婢。

    毕竟徐晋此行是为了帮助初春初夏寻亲,所以王翠翘主仆并未跟随,而是留在嘉兴府城等候。

    崇德县位于杭州府与嘉兴府之间的平原上,距离苏州和杭州都只有百余里,而且南面就是杭州湾,所以经常会受到海盗和倭寇滋扰。不过,崇德县城毕竟有城墙,小股的海盗还不敢觊觎,一般只是在城外村镇劫掠一番,然后便逃归大海。

    六月二十五日一早,徐晋一行人乘着马车离开嘉兴府城,顺着官道行驶了近两个地辰,终于抵达了崇德县城北门。

    眼前这座崇德县城只是一座小城,跟东台县差不多,城墙是夯土筑成的,只是在外面彻了一层青砖而已,防御力自然不能与那些大城相当。

    由于徐晋是微服出行的,再加上此行是为了私事,所以徐晋并不想惊动地方官员,自然就没有官绅在城门外迎接了,两辆马车和三十名随行人员低调地进了城。

    或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两名俏婢都明显有些忐忑不安,就连平时活泼的初夏都安静地坐在马车内,微蹙着娥媚,情绪十分低落。

    徐晋暗叹了口气,左右分别抓住两名俏婢的手,安慰道:“别担心,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打听消息,他们会找到你们父母安葬的位置的。”

    初夏轻嗯了一声,幸福地靠进老爷怀中,初春见状俏脸微热,最终也大着胆靠入老爷的另一边怀里,幸福地顷听着老爷有力的心跳。

    初夏偷偷地向姐姐做了个得意的鬼脸,很明显,这小蹄子刚才低落的情绪有一半是装出来的,只不过是为了搏取老爷的怜惜罢了。

    初春俏脸绯红,作为孪生姐姐,她对自己这个妹妹有着近乎心灵感应般的了解,自然一眼就瞧出了妹妹使的这点小伎俩,不过她也不点破,甚至还有意无意地配合。毕竟若是回到京城府里,她们可难再有这样的机会和老爷相拥而坐了。

    徐晋并没留意两名俏婢那点小心思,不过就算留意到,徐老爷也只会一笑了之,甚至是加倍地宠她们一下,毕竟这要求不高,而且是男人都乐意的事。

    “老爷,这家福庆客栈门面不错,不如就在这里住宿吧!”

    正当徐晋惬意地左拥右拥时,二牛勒定了马车嗡声嗡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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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街上偶遇

    徐晋掀起帘子下了马车,发现眼前这家福庆客栈门面还算干净,当即便决定在此住下了。

    福庆客栈那名咨客见到徐晋衣着华贵,随从众多,两个丫环还是如花似玉的孪生子,显然非富即贵,所以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上前招呼道:“公子住店还是打尖?”

    徐晋微笑道:“住店,给本公子安排一间上房,下面的人也给安排一下,手脚麻利些,少不了你的赏银。”说着随手丢了一块碎银过去。

    咨客手疾地接住碎银,发觉竟有五钱之多,笑容更加灿烂了,热情地道:“公子,崇德县虽然是个小地方,不过咱们这家福庆客栈可不小,后面有三座独立小院,如今正好有一座还闲着,公子要不要一来座?住着也舒服,而且方便。”

    到底方便干什么,咨客没有说,只是暧昧地扫了徐晋身后的两名俏婢一眼。

    徐晋向来不会亏待自己,听闻有独立小院,自然是求之不得了,当即点头道:“好,就住那了。”

    咨客大喜,马上便带徐晋入住,至于二牛和赵大头等亲兵自会有其他人招待。

    福庆客栈后面果然有三座并排着的独立小院,另外两座都有人入住了,咨客把徐晋带到西边空着的那座小院外面,一边开门一边介绍:“中间那座院子最是宽敞,不过被一名阔绰的富商包下了……徐公子,里面请。”

    徐晋正想迈进院子,结果隔壁院子的门却是打开了,一名四十岁许的男子行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八名青衣奴仆和两名婢女,排场不是一般的大。

    那名中年男子一身绫罗绸段,双手均戴了一枚翠绿欲滴的玉板指,头戴一顶**统一瓜皮帽,一副土财主的架势。

    此人目光首先落在初春和初夏身上,瞬时露出惊艳之色,不过当他看到徐晋时,顿时愕住了,本来神气地挺直的腰杆瞬间塌了下来,快步上前行礼道:“鄙人徽州罗龙文见过……”

    徐晋没等他说完便笑着打断道:“原来是罗员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眼前这名土财主打扮的中年男子赫然正是徽州大墨商罗龙文。话说罗龙文虽然徽商商会的,但他做的是徽墨生意,并未曾参与许栋和王直的走私买卖,所以没受到两人牵连。

    罗龙文也是机灵,见到徐晋一身便装,而且还跑到民间客栈来下榻,显然是不想声张暴露身份,说不准是跑来崇德县微服私访的,所以立即改口笑道:“是啊,巧了,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见到徐公子。”

    徐晋眼神嘉许地微笑道:“不知罗员外来此做什么大买卖?”

    罗龙文摇头道:“哪里是什么大买卖,呵呵,只是王绿珠王大家正好巡演至此,所以鄙人便赶过来给她捧场而已。”

    徐晋不由恍然,看来这位罗员外也是追星一族,笑道:“原来如此,王绿珠大家的口技确实堪称一绝,在下有幸见识过一回,至今难忘。”

    罗龙文嘿笑道:“原来徐公子也是王大家的拥趸,鄙人此刻正准备去观看王大家表演,徐公子可有兴趣一道同往?”

    徐晋虽然有些意动,但是刚坐了四个小时的马车,实在提不起精力来,还是先洗个澡,然后再睡个午觉来得舒适,所以摆手道:“在下有些乏了,罗员外自便,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罗龙文闻言暗暗吁了口气,近日有风声传出王绿珠有隐退从良之意,瞬时吸引了不少豪商大贾前来追逐,他罗龙文便是其中之一。

    由于外界已经公认三届花魁王翠翘已经被钦差徐晋收入了私房中,所以罗龙文担心徐晋这次微服跑到崇德县是有心把王绿珠也收了,现在听闻徐晋没兴趣参加王绿珠的演出,自然是大松了口气。毕竟若钦差大人对王绿珠有意,那就没有他们这些商贾什么事了,钱再多也斗不过权力!

    “呵呵,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不打扰徐公子休息了,告辞!”罗龙文又和徐晋客气了一句便离开了。

    客栈那名咨客见到连罗龙文这种富商都对徐晋毕恭毕敬的,自然更加不敢怠慢了,无微不至地安排了徐晋住落,再三确认徐晋没有其他要求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这座小院并不大,连上院子估计也就百来平方的样子,但胜在环境优雅,小院中种植了花树,还有独立的厨房和茅厕,确实相当方便。

    两名俏婢喜滋滋地收拾布置好住处,然后服侍徐晋洗了个清凉的冷水澡,顺便羞答答地帮老爷缓解了下三路的问题。

    这三伏天气洗个冷水澡无疑十分舒服,身心俱悦的徐老爷吃完午饭后,便躺在竹席上沉沉睡去了。

    初春轻轻地掖好蚊账,一边低声道“初夏,咱们带的皂角用完了,我上街去买些回来,你看着老爷。”

    初夏刚刚服侍老爷荒唐了一会,此刻懒洋洋的不想动,点了点头道:“顺便买些肉菜回来,今晚咱们自己开火煮饭,客栈的饭菜一点也不可口,老爷不爱吃。”

    初春嗯了一声便带上银子出门去,两名锦衣卫连忙跟着,这位可是大人宠爱的侍婢,可不敢出了意外。

    初春虽然是崇德县人氏,不过出身贫苦家庭,小时侯也很少有机会入城,大多数时候都待在海边的盐场帮家里堵盐,后来两姐妹被卖进了城中一家青楼,不久又被魏国公府的管事买走,带回京中调教。

    所以,初春对崇德县城其实也不是很熟悉,逛了一大圈才买齐了东西。当初春提着菜肴从菜市行出来时,街边一名肮脏的中年乞丐眼前一亮,神色古怪地盯着初春打量。

    初春并没有发觉乞丐的目光异常,只是甜甜笑着,一边走路,一边盘算今晚煮什么菜式给老爷吃。自从和老爷负距离亲密接触后,这俏婢的全身心里装的都是自家老爷。

    “干什么呢?站住!”见到那名乞丐竟然站起来试图靠近初春,两名跟在后面的锦衣卫立即上前,凶神恶煞地喝斥他。

    那名乞丐吃了一惊,惊惧地往后退开,初春这才注意到那名乞丐,善良的丫头只为这乞丐想向自己乞讨,连忙拦住两名锦衣卫,并且给乞丐的破钵中丢了几枚铜钱,微笑道:“拿去买吃的吧!”

    初春说完便转身盈盈走了开去,两名锦衣卫目光凌厉地警告了这名乞丐一眼,这才跟着初春后面离开。

    乞丐脸上惊恐之色瞬间便敛去了,捡起破钵中的几文钱抛了抛,看着初春远去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最后拿起破钵,远远地蹑了上去。

    乞丐漫不经心地从福庆客栈门外经过,往里面瞄上一眼,然后辗转出了城门,在城门洞外与另一名瘦小乞丐碰头了。

    “老茅,城中情况咋样?”瘦小乞丐低声问中年乞丐。

    中年乞丐嘿然道:“没啥异常,不过近日那秦淮名妓王绿珠到了城中巡演,吸引了不少肥羊到此,身价十万两以上的就有好几个。”

    瘦小乞丐眼前一亮,低笑道:“这就叫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这一票咱们要发了,走,回去通知老大。”

    中年乞丐皱了皱眉道:“你先回去,老子还有点私事要料理一下。”

    瘦小乞丐疑惑地道:“什么事?遇上仇人了?要不要帮忙?”

    “关你屁事,赶紧滚吧!”中年乞丐在瘦小乞丐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后者赶紧捂着菊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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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物非人非,旧故里草木深(求票)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阵雨,地里的杂草早上还是湿漉漉的,马车的车轮辗过时,上面的水珠便纷纷掉落,负责在前面开道的十名锦衣卫苦不堪言,靴子底下粘着几斤重的烂泥,裤腿更是被野草上的水珠打湿了。

    赵大头等十名五百营悍卒跟在马车后,倒也好不了多少,同样粘了两脚烂泥,不过作为百战老兵,更恶劣的环境他们经历得多了,所以对此并不在乎,一言不发地跟着车辙前行,用油布包裹着的燧发枪就扛在肩头上,彪悍的气息却是自然而然地外露,只要不是瞎了眼的蟊贼,断然不敢上前自找麻烦。

    随着日头的升高,气温逐渐变得炎热起来,杂草上的水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发着。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负责开道的锦衣卫终于停下了,百户韩大捷奔回马车旁禀报道:“大人,这里应该就是昔日沙坝村的所在了。”

    徐晋掀起帘子钻出了马车,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心中一凉,这哪里是什么村子,分明就是一片荒郊野岭,入目所见尽是杂花生树,茅草长得比人还高,别说残垣断壁了,就连砖头瓦砾都见不到一块。

    初春和初夏随后从马车内钻出来,看着眼前的荒凉,脸上也是一片迷茫,这里就是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村子吗?咋变成这样子了?

    徐晋不由皱了皱剑眉道:“韩百户,你确定这里就是沙坝村旧址?”

    韩大捷信誓旦旦地道:“没错,就是这里,属下已经反复打听确认过,这里确确实实就是以前的沙坝村,只是村子的人早几年就陆陆续续搬走了,村子也就荒废掉,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为何半点痕迹也没留下?”徐晋并不以为韩大捷敢随便找个地方忽悠自己,但是眼前这片荒芜的野地实在太扯了,人走了几年也不至于荒芜成这样子吧。

    韩大捷连忙解释道:“大人,沙坝村以前都是些茅草屋,估计村民离开时连仅剩的木料都搬走了,所以才没有痕迹留下。”

    徐晋不禁暗汗,自己也是经验主义,竟没考虑到这一层,沙坝村都是些贫苦灶户,哪里住得起砖瓦屋,村子荒废了这么多年,那些茅草屋估计都腐烂透了,没有痕迹留也很正常。

    “姐姐你看!”初夏忽然指着不远处一棵缠满藤蔓的大树惊叫。

    初春微微一震,两姐妹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到大树下面,用力撕扯攀缘在树身上的藤蔓。也不用徐晋吩咐,一众锦衣卫纷纷抽出绣春刀把缠在树上的藤蔓给清理掉,很快,一棵已经半枯的酸梨树便露了出来。

    “姐姐,这……这是咱们家院子那棵酸梨树吗?”初夏神色犹豫,眼前这棵酸梨树,跟儿时记忆中的酸梨树并不是很相似。

    初春此刻却是已经泪目了,点了点头道:“这就是咱们家院子那棵酸梨树,你看那根横杈,虽然已经干枯了,但是绳子勒出来的痕迹还在,妹妹记得么?”

    初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猛点头道:“记得记得,那是娘亲用捡来的破渔网所结的绳子,阿爹系上一根木头后做成了秋千,那木头还不平整,坐着老硌人了,不过人家还老是跟姐姐抢着玩。

    姐姐,这里就是咱们家的院子,就是咱们家的院子啊。阿爹!娘亲!女儿回来看你们了,女儿回来看你们了……呜呜!”

    初夏流着眼泪悲呼,两姐妹跪倒在酸梨树下抱头痛哭不止,正是闻者心酸,见者垂泪。

    徐晋暗暗叹了口气,一转眼便是经年,物非人也非。阴阳相隔,无疑是人世间最决绝,最难过的离别。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逝,人生便只剩归途,珍惜眼前人啊,且行且珍惜。

    徐晋行了过去在旁边跪倒,一言不发,只是张开双臂把两女轻轻拥入怀中。两名俏婢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把徐晋的胸襟都打湿了。

    良久,初春才抬起挂满泪珠的脸,抽泣着低声道:“老爷,爹和娘亲的坟怕是找不着了,婢子想就在这酸梨树下为他们立一座衣冠冢。”

    徐晋立即回头对站在身后的韩大捷吩咐道:“韩百户,回城后便找一批工匠在此修坟,要用最好的石料,一应花费找二牛支取。”

    “好的,大人!”韩大捷连忙答应道。

    初春却是急了,连连摇头道:“老爷,婢子爹娘只是一介草民而已,那受用得起这个,只要堆一座土坟就行了。”

    “这就么行,要么不修,要么就修最好的,就用石料修吧,墓堂也铺上石板,省得一头半月就长满了杂草。”徐晋斩钉截铁地道。

    初春初夏如今虽然还是丫环身份,但日后总得给她们一个徐府姨娘的身份,伯爵的老丈人修一座不大的石料墓地应该也不算逾制。

    “老爷!”初春感动不已,眼泪禁不住便又流出来,初夏更是不顾四周目光注视,激动地反抱了一下自家老爷,以此来表达谢意。

    徐晋轻拍了拍两名俏婢的后背,两女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接着便在酸梨树下摆开了香烛和果品,进行祭祀。

    徐晋也上了一炷香,并且敬酒三杯。尽管初春初夏只是侍妾,但毕竟也算是自己的女人了,给她们父母上炷香也是应该的。

    正在这边忙着祭拜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分明是亲兵赵大头的声音。一众锦衣卫立即警惕地抽出绣春刀把徐晋三人护在中间。

    稍顷,只见赵大头从茂密的草丛后面提了一名蓬头垢面的家伙过来,随手就丢到一众锦衣卫面前,骂骂咧咧地道:“老子刚才在那边解手,嘿,发现这鸟东西鬼鬼祟祟地往这里偷窥,估摸着不是什么好鸟,便顺手逮住了。老韩,审问一下这厮什么来路吧,这是你们的老本行。”

    韩大捷立即撸起衣袖狞笑道:“好说好说!”

    “咦,原来是你这臭乞丐!”韩大捷还没动的手,手下一名锦衣卫却是先认出来了。

    “嗯?你认识?”韩大捷皱眉问那名手下。

    那名锦衣卫冷笑道:“这家伙昨天在城里就企图骚扰初春姑娘,只是被我们拦了,今天竟然鬼鬼祟祟地跟到此,胆子倒是挺肥嘛。”

    徐晋不由面色一沉,目光望向初春,后者点了点头,眼睛却是好奇地打量地上那名乞丐。

    韩大捷锵的抽出了绣春刀,架在那名乞丐脖子上,凶神恶煞地喝问道:“说,什么来路?跟着咱们有什么目的,敢有半句假话,老子要你脑袋。”

    那名乞丐满目恐惧,战战兢兢地道:“大爷饶命,小的只是路过,路过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老子看你手脚健全,要不给你卸掉一条腿和一只手,这样子行乞应该更容易得手。”韩大捷说完作势便要砍掉这名乞丐的左腿。

    那名乞丐差点吓尿了,急叫道:“大妹二妹,救我!”

    韩大捷不由啼笑皆非道:“今日就是喊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初春初夏却是蓦地变色,惊疑不定地仔细打量那名乞丐。

    韩大捷的刀就搁在大腿上,那乞丐估计也是怕得要命,焦急地道:“大妹二妹,我是你们五叔,茅大中啊”

    初春初夏对视一眼,脱口而出:“五叔!”

    徐晋皱了皱眉,示意韩大捷把刀收起,冷喝道:“站起来。”

    徐晋久居上位,那股气势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找抵挡的,乞丐乖乖地站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徐晋命人取出水囊洗去乞丐脸上的污垢,然后问道:“初春初夏……”

    徐晋本来想问两名俏婢此人是否是他们的族叔,不过话到嘴边便打住了,因为没有必要再问,两女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五叔,真是五叔!”初春和初夏眼圈又红了,惊喜地行了上前,也不嫌乞丐身上脏,激动地抓起乞丐的手。

    这名乞丐亦是红了眼圈,激动地道:“大妹二妹,真的是你们,真的是你们。昨日在城里五叔便觉得大妹有些眼熟,可是又不敢认,所以今日偷偷地跟着你们出城,当见到你们竟是来了沙坝村,五叔便知道肯定是你们俩了。天可怜见的,五叔总算找到你们俩姐妹了。”

    两名俏婢骤然见到亲人,激动得都在微微发抖,初春抹着眼泪道:“五叔,你……现在住哪?村里其他人呢?”

    茅大中神色不自然地咧了咧嘴,初春初夏都不由鼻子一酸,看样子五叔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都落泊到在街头行乞了。

    “别哭别哭,傻丫头,五叔好着呢,看到你们过得好,五叔就放心了!”茅大中说着擦了擦眼角,显然也是真情流露。

    初夏吸了吸鼻子,转身对着徐晋道:“老爷,这是婢子的本家族叔!”

    徐晋微笑拱了拱手道:“茅大叔,在下徐晋。”

    茅大中目光一闪,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还礼道:“见过徐公子!”

第654章 有鬼

    沙坝村的村民大部份都姓茅,初春初夏原也姓茅,小名就叫大妹和二妹,至于大名则没有,只是后来进了魏国公府,管事才给她们取名叫初春初夏。在识字率超低的古代,对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就连名字也俨然成为一种奢侈品。

    茅大中乃初春初夏的本家族叔,当年村子被倭寇洗劫,初春初夏的父母双双遭了难,正是这位本家族叔把她们卖进青楼,拿到钱银后收敛安葬了她们的父母,同时大家也能靠剩余的钱苟且地存活下去。

    正如初春当时告诉徐晋,她们姐妹是自愿被卖进青楼的,并不恨这位本家族叔,反而感激居多,所以此时见回这位族叔,姐妹二人悲喜交加,拿出马车上携带的食物,热情地招待这位混成了乞丐的本家亲人。

    茅大中不知是真的饿坏了,还是确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蹲在那狼吞虎咽,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往赵大头等人扛着的燧发枪打量,只是燧发枪被油布包裹着,根本看不出里是什么玩意。

    初春看着这位族叔衣衫褴褛,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柔声道:“五叔慢点吃,别噎着了,还有很多呢,待回到城里我们还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茅大中接过初夏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偷偷地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徐晋,低声地问:“大妹二妹,你们家老爷是哪里人啊,好像挺富贵的样子,还这么年轻,家里是当大官的吧?”

    初春初夏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如玉树临风一般的自家老爷,俏脸上均浮现出自豪之色。

    初夏差点就把徐晋的身份和盘托出了,总算她还醒起老爷这次是微服出行的,并不想暴露身份,所以答道:“我们家老爷是江西人上饶人,家里确实是当官的。”

    茅大中目光闪烁地点头道:“那就好,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你们姐妹俩是有福气之人,命中注定会遇贵人,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三哥三嫂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这一提起爹娘,初春和初夏顿时眼圈又红了,前者泣声道:“对了,五叔,我们爹娘的坟当年葬在什么地方呢?”

    茅大中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就只顾着吃,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走,五叔这就带你们去拜祭他们。三哥三嫂若见到你们姐妹见大成人,还出落得这么水灵,肯定要高兴坏了。”

    当下,茅大中便带着徐晋等在野地里辗转走了数里,花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找到一座毫不显眼的土包。

    “大妹二妹,你们的爹娘就合葬在这里了!”茅大中有些黯然地道。

    徐晋吩咐了一声,韩大捷和赵大头等人便立即动手清理土坟四周的杂草和树木。正当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时,一名五百营悍卒忽然厉声喝道:“别动!”

    原来那名五百营悍卒帮忙清理杂草时,油布包着的燧发枪就搁在旁边的地上,茅大中不知什么时候捡了起来,还想解开上面的绑绳来着,那名悍卒见状连忙出声喝止。

    茅大中被悍卒凌厉的眼神盯着,顿觉浑身发毛,僵在那一动不敢动,讪讪地解释道:“矣……我还以为这是铲草修坟用的工具。”

    “放下!”悍卒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目光凌厉地盯着茅大中,活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初春和初夏见状花容失色,焦急地道:“五叔,快快放下,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这几个月时间,两女一直在徐晋身边侍候,跟五百营的悍卒接触也多,自然知道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铁血悍卒,把燧发枪珍视如同生命,枪在人在,枪毁人亡就是他们的军规铁律,如今五叔竟然拿了人家的燧发枪,这还得了。

    茅大中慌不迭地把燧发枪放回原位,讪讪地道:“这位大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哈,我不知道这东西不能拿。”

    这名悍卒冷着脸把燧发枪捡起来背上,心里悻悻的,因为回头得挨赵老大处罚。

    初春初夏目光乞求地望向徐晋,徐晋皱了皱眉道:“算了,不知者不知罪,下不为例。”

    徐晋此言一出,赵大头等人收回了目光,继续清理杂草树木,空气中无形的压力也随即消失。茅大中不由松了口气,同时暗暗心惊:“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莫非是……?”

    茅大中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低着头假装拔草掩饰眼里的惊惧。

    徐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茅大中,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察的疑色,燧发枪虽然用油布包着,但外形怎么看都不像是铲子铁钊之类,更何况谁会用油布包着这些玩意?

    “大人,这个茅大中有鬼!”韩大捷凑到徐晋跟前低声地道。

    徐晋微点了点头,连韩大捷都瞧得出来,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神色自若地使了个眼色,示意韩大捷见机行事。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很快,坟包四周的杂从野树便被清理干净了,摆上祭品,点上香烛纸钱,初春初夏两人又在坟前失声痛哭了一场。

    人在极度悲痛的时候哭上一场,积郁的情绪得到舒缓,反而是一种好事,所以徐晋也没上前安慰两名俏婢,而是蹲在一旁,用一根木棍拨弄那堆纸钱,让火烧得更旺盛一些。纸钱的灰烬乘着热气升腾起来,竟然形成一条冲天而起的小龙卷。

    古人无疑都是非常迷信,茅大中激动地道:“三哥三嫂显灵了,他们看到了。”

    “阿爹,娘亲!”初春初夏不由失声悲呼,眼泪更是夺眶而出。

    一众悍卒和锦衣卫亦是凛然肃立,徐晋不由无语,这只是很普通的热交换现象罢了,不过,既然都乐意认为是逝者显灵,徐晋自然不会残忍地去说破。

    “你们是什么人?”一把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突兀地响起,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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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钦差驾到

    纸钱烧出了一条小龙卷,正当众人固执地认为是逝者显灵时,身后突兀地响起一把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晓是徐晋都被吓了跳。

    大家循声望去,但见一名白发苍苍的灰衣老叟,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一株野树的暗影之下,手拄拐杖,正用浑浊的双眼审视着众人,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在暗影之下颇有几分阴森。

    锦衣卫百户韩大捷不由打了个突,艰涩地吞了吞口水喝道:“你这老头是人是鬼啊?大白天的跑出来吓唬人就不对了fff。”

    老叟拄着拐杖从树荫下行了出来,皱着眉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拜祭茅阿三俩夫妇的坟茔?”

    初春和初夏对视一眼,连忙擦干净泪迹站起来急切地道:“老伯,你认识我们阿爹茅阿三?”

    老叟冷声道:“三伢子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认识,等等……小姑娘,你刚才说茅阿三是你们阿爹?”

    初夏点头道:“是啊,茅阿三就是我们阿爹。”

    老叟露出回忆的神色,自言自语道:“噢,老夫想起来了,三伢子确实有一对双生女儿,不过后来被五伢子那混账东西卖到青楼去了,莫非你们就是三伢子那对女儿?”

    初春和初夏眼圈一红,齐齐点头道:“老伯,我们就是那对双生女,大妹和二妹啊。”

    “大妹二妹……是了,三伢子的一双女儿确实是叫大妹二妹,天可怜见的,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老夫是你们二叔公啊!”老叟神色激动地蹒跚行上前。

    初春和初夏惊喜地脱口道:“二叔公!”

    老叟拄着拐杖黯然道:“可怜的娃儿,当年你们被卖掉时才七八岁,又隔了这么多年,应该是不记得二叔公这老头子了。”

    初夏吸了吸鼻子道:“记得呢,不过二叔公看着老了很多,我们一时间倒没认出来。”

    老叟感触道:“仔细算算都差不多**年了吧,老夫今年都七十有六了,那能不显老呢,倒是你们俩娃儿如今越长越水灵了,要不是听你们说起,二叔公还真认不得啦。”

    老叟说着目光望向旁边的徐晋,试探道:“这位小郎君是你们俩的夫婿吗?”

    初春和初夏娇羞地看了老爷一眼,刚才徐晋蹲在坟前帮忙烧纸钱,难免让人误会,严格地来说也不算是误会了,如今两人确已经是老爷的房里人。

    徐晋微笑着揖了一礼道:“在下徐晋,给二叔公见礼!”

    初春初夏又羞又喜,老爷这话等于承认了她们侍妾的身份,同时也在族亲面前给足了她们面子。

    老叟捋着白须呵呵笑道:“徐公子不必多礼,大妹二妹,你们这俩丫头倒是好福气啊。”

    徐晋年轻英俊,气宇不凡,手底下随从众多,显然非富即贵,所以老叟也不觉得两姐妹同嫁一男有什么不妥。毕竟像大妹二妹这种出身,能嫁入大户人家为小妾无疑也是一种福份了,而且看得出这位徐公子对大妹二妹十分宠幸。

    这位二叔公显然读过书,谈吐不俗,而且思路清晰,与徐晋寒暄了几句便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此处的,即使是族里的人,知道茅阿三夫妇葬在此处的都很少。”

    初夏立即答道:“是五叔带我们来的。”

    老叟皱眉道:“五叔,你们说的是五伢子茅大中?”

    初春点了点头道:“是啊……五叔,咦五叔呢,刚才还在这里的。”

    话音刚下,只见锦衣卫百户韩大捷用刀架着一人从草丛后面转了出来,笑嘿嘿地道:“公子,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刚才偷偷摸摸的想溜走,幸亏被属下发现拦住了。”

    初春初夏愕然地问道:“五叔,你干嘛要跑?”

    茅大中哭丧着脸道:“大哥,我不是要溜走,只是解手……去解个手啊,刀剑无眼,能不能先把刀拿开。”

    徐晋摆手摆手,韩大捷收起了绣春刀,不过却没有归鞘,而是站在旁边虎视眈眈。茅大中硬着头皮在老叟面前扑通的跪倒,嘭嘭嘭地叩了三个响头道:“侄儿茅大中给老族长叩头请安了。”

    老叟面色阴沉,抬起拐杖便在茅大中的后背上狠狠地砸了一下,骂道:“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回来,老夫打死你这个让祖宗蒙羞的不俏子孙!”

    老叟骂着又激动地砸了茅大中两棍,后者双手抱着头一个劲地告饶,初春和春夏见状忙上前求情。

    老叟这才收起拐杖一个劲地喘气,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初春初夏连忙在两边搀扶着,初夏更是皱眉道:“五叔,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惹二叔公如此生气?”

    茅大中神色讪讪不得语,此时老叟气顺了些,对着徐晋客气地道:“倒是让徐公子见笑了,不过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请恕老夫不便说明个中原委。

    嗯,此地离村子不远,徐公子既然是带大妹二妹回乡祭拜省亲的,族亲们不可不见,今日不如就到村里小住一晚,还望徐公子不要嫌弃咱们这些山野村民才好。”

    徐晋微笑道:“老族长太见外了,那在下便在贵村叨扰一晚了。”

    初春和初夏闻言羞喜莫名,望向老爷的眼神满是感激和温柔。老叟对徐晋越发的满意了,乐呵呵地连说了三个“好”字。

    “二叔,侄儿来扶你吧!”茅大忠谄着脸上前搀扶老叟,后者冷哼一声,倒也没有拒绝。

    当下众人收拾好,赶了马车跟在老叟和茅大中身后,很快便转到一条乡间小道上,顺着小道走了约莫数里便到了一座低矮的小山坡下。

    只见一条小村庄就隐藏在山坡下面的树丛之中,外围还用竹木搭建了一道围墙,再种上一些带刺的植物,形成一道天然的防御带,防御带后面屋舍连绵几十幢,不过全部都是些茅草房。

    老叟一边行一边向徐晋解释道:“咱们原来的村子无险可守,离着海边又近,经常会遭到倭贼的抢掠,大妹二妹她们的父母,就是被那些该杀千刀的倭寇害死的。

    那一次整条村子都几乎被毁了,死了很多人,也被掳走了很多人,后来我们就把村子搬到了这里,这里更加隐蔽,只要没有奸细带路,倭寇一般找不着。”

    老叟说完瞪了茅大中一眼,后者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众人进了村,一些村妇和小孩立即便围了上来,好奇地审视着徐晋等人。老叟招了招手道:“大伙都过来一下,这是茅阿三家的俩女娃,带男人回村省亲了,都过来认识一下。”

    那些村妇顿时炸锅了,呼啦地围了上来。

    “天可怜见的,这就是阿三哥家里的两个姑娘呀,长得真是水灵。”

    “啧啧,真真的女大十八变啊,长得跟天仙似的,瞧瞧这皮肤白嫩得,估计咱们县老爷的千金也是比不得的!”

    “大妹二妹,你们这一身衣裳怕是值不少钱吧,还有这发钗,不会是用银子打造的吧?”

    “好福气,好福气啊!”

    一帮村妇把初春初夏围在中间品头论足,摸摸这里碰碰那里,满眼的羡慕,惊叹声此起彼伏,而那些小孩则围在马车四周,表情好奇中带着敬畏。

    老叟略显尴尬地道:“让徐公子见笑了,都是些眼皮子浅的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徐晋微笑道:“无妨,在下亦是贫寒出身,也经历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老叟不由露出一丝讶色,徐晋气度从容儒雅,他还以为是世家子弟时,敢情竟是寒门出身,不由肃容道:“敢问徐公子是何方人氏?”

    徐晋微笑道:“在下姓徐名晋,表字子谦,江西上饶县徐家村人氏。”

    老叟面色微变,小心翼翼地道:“莫非徐公子就是连中五元探花及第的徐晋徐大人?”

    徐晋不由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乡村老叟竟然也听说过自己,点了点头道:“正是!”

    老叟顿时激动得胡子颤颤,扑通地跪倒在地上道:“茅家村族长茅志高拜见钦差大人!”

    老叟这一跪可不得了,那些村妇见状大吃一惊,也跟着下跪叩头,几个不明所以的村娃当场吓哭。

    徐晋急急扶起老叟道:“老族长快快请起,折煞晚辈矣!”

    老叟激动万分,堂堂奉旨钦差来到茅家村,而且还成了茅家村的女婿,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急吼吼地道:“老六家的,赶紧去盐场把男人们都叫回来,快去!”

    那名村妇立即爬过来,撒开罗圈腿飞跑出村子,徐晋不禁哭笑不得,本来还想低调行事,这样一闹,估计很快整个崇德县都知道自己这个钦差大人来了。

    茅志高显然不管这些,毕竟这可是大大长脸的事儿,所以一拐杖就点在茅大中身上,喝道:“混账东西,去把村里养那头猪宰了,招待钦差大人!”

    茅大中唯唯诺诺地跑了开去,徐晋使了个眼色,韩大捷马上带着几名锦衣卫跟上,笑道:“我们也去帮个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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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惊闻

    茅家村的村民都是灶户,所谓灶户就是世代靠煮盐为生的百姓家庭,他们没有土地,不得从事耕种,也不准随意转业,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就是盐。

    偏偏盐又是国家垄断经营的,灶户产出的盐只能卖给官府,不得私自出售,而且赋税极重,再加上负责收盐的胥吏用尽各种手段克扣斤两,所以灶户们的日子都过得极为穷苦,一年到头所赚的银子只勉强够养家糊口,长年不敢休息,生病了也舍不得去看医生。

    从茅家村里全是茅房便可见一斑,灶户的日子确实过得非常穷苦。尽管如此,为了款待徐晋等人,老族长茅志高还是断然下令宰了村里唯一的一头猪。

    徐晋自然不会让一群苦哈哈的村民吃亏,借口给初春初夏的父母修建墓地,硬是塞给老族长一百两银子。可别小看了这一百两银子,在明朝的购买力可是杠杠的。譬如徐晋当初在上饶县城买了一座百来平方的宅子,甚至还带店面的才花了五十两。所以花几十两银子修一座坟绝对可以修得非常土豪了,一百两应该能剩下一大半。

    当然,一百两银子对徐晋现在的身家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罢了,要不是因为所带的银子不多,再给几百两徐晋也不会眨一下眼。

    很快,在盐场劳作的茅家村男人们陆续回到村子,刚得了一百两银子老族长也极为豪气,马上让人进城购买酒水、肉菜、香烛、纸钱、鞭炮等物品。

    下午时份,茅家村中炊烟四起,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肉香,大人们欢声笑语,小孩们奔走嬉戏,热闹喜庆的像过年似的,应该说比过年还要热闹十倍。

    这也难怪,在这些处于社会底的盐户眼中,知县老爷就是天大的官儿了,更何况是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所以,钦差大人驾临茅家村,这自然比过年重要十倍,而且是一件能让他们子孙后代吹上一百年的大事,自然是要搞得轰轰烈烈的,最后好是方圆百里都知晓才好。

    啪啦啪啦……

    一串极为嚣张的鞭炮在茅家村的村口响了数分钟才停止,带着浓重火药味的白烟弥漫了半座小山坡,很快就有附近村子的村民听到动静,纷纷跑来看热闹。

    徐晋见状不由暗暗苦笑,这样一闹,估计崇德县令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跑来参见自己这个奉旨钦差了。

    初春初夏显然也极为忐忑不安,一脸歉然地待在老爷身边,她们也没料到事情竟搞得如此张扬,给老爷添了大麻烦。

    徐晋在两名俏婢弹力十足的圆臀轻拍了一下,微笑道:“柱在这儿干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紧去跟你们的族亲婶妯拉家常,混个脸熟吧,这儿不用你们侍候着。”

    初春初夏均是霞飞双颊,后者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在老爷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喜滋滋地跑了开去,初春倒没妹妹那么大胆,只是温柔叮嘱老爷若有事,定记得要唤她。

    老族长家的院子前,村妇姑子们如众星捧月们围着初春初夏热聊,男人倒是成了做饭的主力。约莫下午三时许,十几桌丰盛的酒席便在院子中摆开了,全村近百人,男女老幼全部入席。

    徐晋和村中的老者同坐首席,而手下的锦衣卫和五百营悍卒也各占了一席。徐晋注意到,茅大中那货没有入席,只是端了一碗饭菜蹲在院子的角落,孤零零地用餐,其他村民显然都不待见他,连瞧都懒得瞧一眼。

    这一顿酒吃了大半个时辰才散场,村民们扛着桌凳各回各家,只留下几名勤快的村妇收拾打扫,初春初夏也跑去帮忙清洗碗筷。

    老族长茅志高吩咐村民给徐晋安排了住处,然后便黑着脸把唯唯诺诺的茅大中带进屋里,并且关上门。两名负责盯着茅大中的锦衣卫见状对视一眼,偷偷地摸到屋后面,打算偷听两人说些啥。

    约莫半炷香后,老族长茅志高面色凝重地开门行出来,茅大中脸色苍白,蔫头耷脑地跟在他身后。老族长茅志高在门口站定,拄着拐杖沉声喝道:“两位请出来吧!”

    两名锦衣卫从茅屋后闪了出来,既尴尬又有点好奇,这老东西都七十六了,竟然还如此耳聪目明。

    老族长淡淡地道:“带老夫去见钦差大人,老夫有重要事情禀报。”

    两名锦衣卫此时倒也不敢小瞧这乡下糟老头了,点了点头,带着老族长和茅大中两人去见徐晋。

    几个还在院中打扫的村妇不由面面相觑,拉着初春初夏低声打听怎么回事,两俏婢自然也是一脸的懵然。

    老族长茅志高来到徐晋面前,竟然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徐晋愕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扶,不过老头这次却是不肯起来,恸声道:“钦差大人,家族不幸,老夫管束无方,让族里出了祸国殃民的败类,特来向钦差大人请罪。”

    徐晋心中一动,故作讶然道:“老族长何出此言?”

    茅志高回头厉声喝道:“混账畜牲,还不滚进向钦差大人坦白认罪。”

    正候在屋外面瑟瑟发抖的茅大中脚步踉跄地行了进来,隔着老远就跪倒在地,颤声道:“钦差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个探路的小喽罗。”

    徐晋皱起剑眉道:“什么小喽罗?讲清楚!”

    “小的是海盗徐海手下的小喽罗,大当家……徐海他们正谋划攻打崇德县城,所以让小的前来探路。”

    徐晋面色微变道:“你说什么?海盗打算攻打崇德县城?”

    茅大中点了点头,然后,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交待了。

    原来这个茅大中几年前就伙同几名邻村的村汉逃离了村子,乘船出海当了海盗,前些人徐海从日本借兵返回乘泗列岛,把茅大中所在的小股海盗给收编了。

    这些日子,徐海正谋划着攻打大陆,所以派出一批熟悉当地的海盗潜回大陆打探消息,茅大中就是其中之一。

    徐晋听完茅大中的坦白后,面色瞬时变得凝重起来,果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才短短两个月时间,之前逃脱的普净和尚、织美子等人竟然卷土重来了。

    徐晋迅速冷静下来,仔细地问:“他们有多少人马船只?”

    “徐海从倭国带回了二十艏大船,约莫有一千人左右,近日又收编了不少人,怕是有两千人了。织信美子和细川武殊具体有多少人,小的并不清楚,估计各自都有上千人吧。金塘岛的王直实力最强,有几千人之多,数百艏船,听说还从西洋人哪里弄了火枪。”

    茅大中显然是想争取坦白从宽,所以毫无隐瞒地把所知道的消息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徐晋听完后,脸色变得空前严峻,也就是说这几伙海盗加起来的人数竟然有六七千人,情况相当严重,沉声追问:“他们什么时候发动?”

    “今日傍晚涨潮时,趁着落黑关城门之前。”茅大中神色肯定地答道。

    徐晋连忙掏出怀表一看,暗叫坏了,眼下已经是下午五点,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赵大头,马上回城!”徐晋果断地吩咐道。

    赵大头是徐晋的亲兵,考虑更多反而是徐晋的安危,所以摇头道:“大人,时间来不及了,属下觉得你应该留在村里调兵,等大军了再行动。”

    “是啊,钦差大人系重担于一身,万万不能涉险,还是留在村子里吧。”老族长也出言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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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贼破崇德县

    两匹负责拉车的挽马被解开,两名骑术较好的锦衣卫飞身上马,沿着乡间小道往崇德县城的方向急驰而去。

    徐晋给他们的命令是先赶到崇县城通知县令孟春晖,令其立即关闭城门加强防守。如果贼人已经发动攻城,那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嘉兴府城搬救兵,命谢二剑和王林儿立即率兵驰援崇德县。

    此外,徐晋还让老族长茅志高派出一名熟悉道路的村民,带上盖了钦差印信的调令,赶往海宁卫调兵。海宁卫就驻扎在隔壁的海盐县,距离不过一百里左右。

    一切安排妥当,徐晋便率领赵大头和韩大捷等十八人离开了茅家村,准备步行赶回十几里外的崇德县城。

    本来,留在茅家村等待援军是最安全、最明智的举动,但是徐晋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如果能赶在倭贼发动前进城,说不定能挽救这一城的百姓。

    徐晋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愣头青,但是他无法做到漠视全城百姓的生死,而且,如果能赶在倭贼发动之前赶回城,他有十足把握在援兵到来之前把城池守住。

    正因为如此,徐晋才果断否决了亲兵赵大头的提议,决定冒险拼一把,抢在倭贼发动前回城,如果实在事不可为再退回茅家村待援,反正贼人的目标是崇德县城。

    不过,徐晋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因为就在他派出两名锦衣卫报信的同时,数十艏大小船只已经趁着涨潮之机在杭州湾,靠近崇德县这一侧登陆了,七八百名倭贼蜂拥而下,手持杂七杂八的武器,气势汹汹地直扑崇德县城而去。

    话说茅大中只是徐海手下的一名小喽罗,所以对徐海的具体进攻计划并不清楚,只知道徐海准备攻打崇德县。而事实上,徐海不仅仅是攻打崇德县,而是兵分两路,一路攻打崇德县,一路则攻打崇德县隔壁的海盐县,这两县都是嘉兴府下属的沿海小县。

    这次,徐海总共派出了八百名海盗攻打崇德县,负责率领的这支队伍的是一名倭人,名字叫辛五郎,乃大隅岛领主辛太郎的亲弟弟,另外还有一名本地的海盗头子作为副手,此人名叫黄侃。而徐海自己则亲自率领一千四百多人,前往攻打崇德县隔壁的海盐县。

    且说辛五郎和黄侃这两名贼首,率着八百人登陆后,立即直扑崇德县城。这支八百人的队伍大部分是汉人海盗,约莫有三百人是倭寇,而这三百多名倭寇又大部份都不穿裤子,光腿赤脚在平地上跑得飞快,手中倭刀寒光闪闪,声势着实吓人。

    此时正值下午五时许,夏日昼长,所以太阳还是老高的,不少百姓仍然地里劳作,忽见大批杀气腾腾的倭贼出现在道路上,瞬时都吓坏了,扔掉农具掉头就跑。一些跑得慢的当场就被追上砍死,有几名农妇甚至被不穿裤子的倭寇按倒在田间地头施淫,一时间哭喊惨叫声传出数里。

    附近村落的百姓急急收拾为数不多的财物,扛着粮食,拖家带口地逃往崇德县城。老百姓们都不笨,城里有城墙有守卫,只要逃进城里就能活命,而且倭贼每次跑来抢劫,确实都不敢攻打城池。

    然而,他们这次错了,倭贼这次的目标恰恰正是崇德县城。

    “八嘎呀鲁!”

    辛五郎一脚将一名正在村妇身上耸动的倭寇踹开,又随手一刀杀死了那名村妇,厉声骂道:“蠢货,别浪费时间,等进了城,还怕没女人给你们上?城里的大明女人比这些村妇细皮嫩肉多了,还有数不清的金银和财货。”

    那些正在施淫的倭寇闻言都爬起来,残忍地杀害了身下的村妇,然后提着倭刀一溜烟儿追赶大部队。

    崇德县城崇距离海边也就十多里地,再加上地处嘉杭平原,地势相当平坦,所以八百倭贼半小时不到就杀至崇德县城南门附近了。

    此时的崇德县城南门已经乱成一锅粥,数千拖家带口的百姓拼命地往城门挤,试图逃进城中躲避倭贼,而城中的官兵则拼命想把城门关上,可惜逃难的百姓实在太多,把城门洞给堵住了,所以城门愣是关不上。

    距离城门数百米外的一块土坡上,几名倭寇叠起了罗汉,倭寇首领辛五郎站最顶部,手搭凉棚往城门方向观察,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由大喜,舔着嘴唇狞笑道:“哟西,一群绵羊堵住了城门,哈哈,天助我也,杀,拿下崇德县。”

    “弟兄们,冲呀,跟老子进城吃肉喝酒,玩美娘娇娘去吧。”

    辛五郎和黄侃两名贼首一声令下,八百倭贼喊杀着往城门方向冲去。那些堵在城门外的逃难百姓见到倭贼杀到,瞬时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竟然把城门给撞倒了,然后潮水般涌入城去,可怜那十几名试图关门的官兵当场被踩成了肉泥。

    在涌入城中的逃难百姓之中,竟然有一名身穿七品官袍的官员,旁边还有十几名衙役护卫着。这位官员不是别个,正是崇德县县令孟春晖。

    话说这位孟县令得知钦差大人徐晋竟然出现在茅家村,于是便火急火燎地带上衙役,准备出城赶去茅家村拍马屁,谁知刚走到半路就听闻倭贼来犯,又急急忙赶回城,结果混在数千名逃难的百姓当中,困在城门口进不得退不得,急得他束手无策。

    “快快让开,县尊大人在此,全部让开!”那些衙役凶神恶煞地大喝,一边护着孟县令往城门挤去。

    然而,老百姓平时畏官如虎,但是现在正逃命的节骨眼上,谁管你县令还是皇帝,保命要紧啊,所以根本没人让路。

    这时倭贼终于杀到了,斩瓜切菜般屠杀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南城门外倾刻血流成河,变成了修罗地狱一般。

    “弟兄们杀啊,城里的金银财宝,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有数不清的布匹、药材全部都是咱们的了。”海盗首领黄侃兴奋地狂笑。

    八百倭贼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挥刀疯狂地斩杀,丢下近百具老百姓尸体,然后从敞开的城门大摇大摆地冲了进去。

    这下坏了,整座崇德县城就好像一个被剥光的美女,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一群畜牲的利爪獠牙之下。八百倭贼两眼放光,也不用首领如何鼓动,立即开始四散烧杀抢掠,为所欲为。

    崇德县县令孟春晖见状顿足大哭,在衙役的护卫下仓皇逃往县衙。

    “哈哈哈,那是个官儿,弟兄们,抓住他!”黄侃一指在街上逃跑的孟县令,然后便率先追了上去。

    那些衙役如何是凶残的倭寇和海盗对手,很快就被追上杀掉了几人,剩下的人也不管孟县令死活了,呼啦的四散各自逃命去。

    孟县令只是个养尊处优的文人,没跑出多远就吓得软倒在地上,海盗头目黄侃追上前,一刀便斩下了孟县令的头颅。

    黄侃拎着孟县令血淋淋的人头,得意洋洋地大笑道:“吾乃纵横海上的大盗黄侃,杀一县令如杀一鸡尔,哈哈哈!”

    一名正慌不择路地逃命的衙役见状竟然直接吓晕过去。

    “黄老大,小的听说知县千金生得千娇百媚,不如掳回去给大当家作押寨夫人吧。”一名海盗淫笑着提议道。

    黄侃甚以为然,于是剥下孟知县的七品官服套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提着孟知县的人头,率着一伙贼人往县衙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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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八十壮士,入城

    徐晋带领着十名亲兵,以及八名锦衣卫步行急赶,终于在下午六点前赶到了崇德县城外,此时,但见残阳如血,城中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该死!”徐晋面色铁青,很明显倭贼已经发动了,而且成功破城而入。

    锦衣卫百户韩大捷不由破口大骂道:“废物!饭桶!崇德县县令孟春晖是干什么吃的,这么短时间就让贼人破城而入了。”

    赵大头凛然道:“大人,城已破,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返回茅家村待援吧。”

    赵大头本来也是个勇猛之辈,不过此刻只有十名弟兄十杆枪,还得顾及大人的安危,由不得他不谨慎。

    既然事不可为,徐晋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正准备下令撤回茅家村,却见城门方向跑出来一伙人,约莫有七八个,为首那人戴着一顶瓜皮帽,赫然正是徽州大墨商罗龙文,其余均是身着青衣的家丁。

    让徐晋惊讶的是,这位土财主一样的罗员外虽然神色慌张,但是手里却提着一把血淋淋的砍刀,他的七名家丁同样手持各种家伙,浑身沾满了鲜血,竟像是从城中杀出来的。

    正在此时,有十几名贼人从城中追出,撵在后面追杀罗龙文一伙。这十几名贼人当中有三人是使倭刀的倭寇,异常凶猛,顷刻间就斩杀了罗龙文的两名家丁。

    “救人!”徐晋果断地道。

    “韩百户,保护大人安全!”赵大头说完便带着九名悍卒神色狰狞地冲过去,燧发枪抬起、瞄准、勾动板机一气呵成。

    砰砰砰……

    一轮枪子在数十步外攒射过去,那十几名贼人当场倒下一大半。罗龙文愕然转头望来,继而狂喜大叫:“是钦差大人率救兵来了,杀,干死这帮狗贼。”

    刷刷刷……

    罗员外奋起几刀砍伤了一名海盗,身手竟然还不错。

    卡嚓,卡嚓……

    十名悍卒在奔跑之中,已经将锃亮的三棱军刺装上了燧发枪的插槽,这柄放血之王在夕阳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乌光。

    “杀!”赵大头震足踏地,暴喝,三棱军刺闪电般捅入一名倭寇的大腿,那倭贼哎呀地惨叫一声,鲜血就像抹脖子宰鸡一般狂飙而出,顷刻就倒在血泊中失去了战斗力,只能等死了!

    短短一分钟不到,十几名贼人就被五百悍卒杀得干干净净,罗龙文等人不由看傻了眼,刚才追杀得他们像狗一样的倭寇,在五百营悍卒的手底却似泥捏一般。

    “罗员外!”徐晋在韩大捷等人的护卫下行了过来,不过当他看到城门口那堆积如山的百姓尸体时,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一股无形的怒火在胸间熊熊燃烧。

    罗龙文惊喜地施礼道:“见过钦差大人,万分感谢大人出手相救。”

    徐晋寒声道:“废话少说,城内到底有多少贼人?”

    罗龙文立即咬牙切齿地答:“也就六七百人罢了,孟县令应对失当,至使逃难百姓堵塞了城门,倭贼才得以趁机杀入城中。”

    徐晋本以为至少有数千倭贼攻城,没成想竟然只有区区六七百人,心思不由活泛起来,连忙追问道:“孟县令如今何在?”

    “已被贼首黄侃斩杀,此恶贼还扒了孟县令的官服穿身上,提着人头四处夸耀恐吓百姓,委实令人发指。”

    徐晋不由勃然变色,厉声问:“那城中还有多少可战之力?”

    罗龙文摇头道:“本来还有上千名衙役和民壮的,可是现在都被打散了,四处躲藏逃命,很难再组织起来,根本不顶用。鄙人自幼习武,倒是有几分勇力,因而侥幸杀了出城。”

    徐晋沉声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罗员外可愿与本官并肩一战?”

    罗龙文愕了一下,继续面色胀红如血,激动地大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既然钦差大人甘为身先士卒,罗某人又何惧一死,能与徐大人并肩作战,死而无憾。”

    罗龙文手下那些家丁显然也被家主的这番话感染了,一个个神色激动,目光坚定地看着徐晋,就等着钦差大人一声令下。

    徐晋赞许地道:“罗员外勇气可嘉,不过本官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攻入城中的贼人虽然有六七百人,但此刻定然在城中四散抢掠作恶,聚在一起的并不多。咱们这里有二十六人和十杆枪,只要不和大股的贼人硬拼,咱并不处在下风。”

    罗龙文眼前一亮道:“对,咱们可以各个击破,顺路收拢城中逃散的衙役和民壮。”

    徐晋不由暗暗点头,这个罗龙文虽然是一介商贾,但既有勇力,又有头脑,倒是个人才。

    “大人,这样太冒险了,还是退回茅家村等援兵吧。”赵大头犹豫道。

    徐晋一指城门外那堆积如山的百姓尸首,红着眼沉声道:“那帮畜生正在城中烧杀抢掠,每耽搁一刻便会有更多无辜百姓被杀死,便会有更多的妇女子被淫辱。等到援兵赶到,恐怕这里已经是一座鬼蜮死城了。”

    赵大头狠狠地抓了一把脑袋,卡嚓一声拉起燧发枪的击锤,咬牙道:“他奶奶的,拼就拼吧,既然大人都不怕死,属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弟兄们,准备战斗,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条。”

    赵大头话音刚下,瞬时响起连串的卡嚓声,韩大捷等八名锦衣卫也被感染了,也纷纷拔出了绣春刀。

    徐晋右手双筒燧发枪,左手捡起一柄单刀,正准备下令进城,身后却突然有人大喊:“钦差大人等一下。”

    徐晋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飞快地跑了过来,竟然全是茅家村的男丁,约莫有五十人之多,这些人全部拿着近两米长的生竹竿,一头削得尖尖的,就好长一根长矛一般。

    徐晋不由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负责带队那名村民正是茅家村的村长茅阿四,约莫三十岁许,由于常年在海边生火煮盐,所以皮肤黑黝黝的,不过肌肉却是十分结实,憨笑道:“是老族长吩咐我们赶来帮助钦差大人。”

    这些人都是茅家村的成年男子,乃家中的顶梁柱,一个个都拖家带口的,若是拼光了,留下这一村的老弱妇孺,日子还怎么过?所以徐晋断然摇头道:“简直胡闹,赶紧回村去,这里不用你们帮忙,别把小命也给丢了。”

    茅阿四不由面色胀得通红,像受到极大的侮辱似的,口吃吃地抗声:“钦差大……大人,你不能瞧……瞧瞧不起咱们……咱们练过呢,有几把子力气呢。”

    “对啊,钦差大人,咱们村子以前经常受到倭贼的侵扰,后来族长就编了一个竹枪阵让咱们练习,对付倭寇的倭刀很管用的。”一名约莫十**岁的村民大声道,一脸的不服气。

    徐晋不由有些意外,看样子这些村民还跟倭寇交过手啊,倒是勇气难得,看怪瞧着有股血勇之气。

    茅大中那家里也在村壮的队伍当中,神色讪讪地道:“钦差大人,你就让咱们留下帮忙吧,保准不会拖大家后腿。”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大人自然也越安全,所以赵大头也连忙劝道:“大人,就让他们加入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

    徐晋回头看了眼城中的冲天大火,还有不绝于耳的呼求哭喊声,最终咬了咬道:“好吧,不过必须听从指挥,不得走散,不得擅自行动。”

    “听大人的!”一众村壮兴奋地齐声道。

    “进城!”徐晋右手双枪左手刀,凛然大喝,八十人随即冲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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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9章 全城大反杀(两章合一)

    夕阳西沉,西边天空的晚霞红得像血,崇德县城内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街头上血迹斑斑,随处可见倒伏的尸体,既有不足岁的幼童,又有全身赤的妇人,入目所见,入耳所闻,无不惨绝人寰!

    “畜牲!”徐晋紧握着双筒手枪,几乎咬碎了钢牙,一众军卒和村壮也是恨得目眦尽裂,满腔怒火地在街上搜寻倭贼的身影。

    赵大头率着九名弟兄举枪在前,韩大捷等八名锦衣卫护着徐晋居中,二牛手持两把单刀亦步亦趋,瞪着一双牛眼凝神戒备,罗龙文率六名家丁紧跟其后,而五十四名茅家村村壮则负责殿后,五十四杆长长的竹枪斜举如林。

    砰砰砰,三声枪响,五百营悍卒率先开荤了,三名刚从一家酒楼跑出来的海盗当场被射杀,包袱中背着的金银铜钱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赵大头等人仿佛没看到,踩着满地的铜钱碎银径直走过,锦衣卫虽然心动,却也忍着没有弯腰,倒是茅家村那帮村壮经过时顺手把钱银给捡光了,他们毕竟只是一群老百姓,而且是一群穷得叮当响的老百姓,纪律自然比不得正规部队,那有见钱不捡之理。

    果然不出徐晋所料,那些贼人都在忙着四处抢掠,奸淫放火,所以都分得很散,众人走了大半条街,所遇到的贼人都是三三两两,最多也不过十来人,所以根本不用其他人出手,赵大头这十名悍卒便全部料理掉了。

    “奉旨钦差徐晋徐大人在此,但有敢劫杀良民百姓者,杀无赦!”锦衣卫一路高声大喝,五十四名村壮也跟着高喊:“杀无赦!”

    八十人穿街过巷,一路击杀落单的贼人,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不断有逃难的百姓和衙役加入队伍中,队伍迅速地壮大。

    渐渐地,贼人总算反应过来,一名海盗的小头目迅速召集起近五十人,终于在街头上与徐晋等人相遇了。

    “干掉他们!”海盗小头目一声令下,贼人便残忍地狞笑着冲杀上来,跑在最前面的依然是赤足不穿裤子的倭寇,胯下那丑陋的事物跟手中的倭刀一样嚣张,口中还发出吓唬人的怪啸。

    可惜,他们这次面对的锋矢是五百营悍卒,这招先声夺人根本没用。十名悍卒同时举枪击发,跑在最前的那七八名倭寇当场飙血扑地,其中一个倒霉的家伙甚至胯下中弹,顿时鸟飞蛋碎,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不过,贼人们这时也冲到了近前,换弹药是来不及了,赵大头等人正打算举起刺刀,然而几十杆竹枪已经从他们身后抢了上前。

    “刺!”村壮茅阿四厉声大喝,五人为一组的长竹枪向着群贼捅去,噗噗噗,削得尖尖的竹枪刺入人体,发出牙让人毛骨悚然的入肉声。

    “啊……”

    “呀……”

    被竹枪刺中的贼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尽管还死不了,但痛啊,这玩意一扎就是一个血洞,关键竹枪还很长,即使是倭寇的长倭刀也比不得,所以贼人只有挨捅的份,根本够不着那帮村壮,身上要害挨了几下猛戳,最终也会要了性命。

    不过,有几名倭寇相当凶悍,挥动锋利的倭刀斩瓜切菜般斩断捅来的竹枪,只是竹子被削断后,那切口还是尖尖的,依旧扎你没商量,几十根竹枪呼啦啦地往身上招呼,那几名倭寇很快就抵挡不住了,其中一个当场被扎成了蜂窝,一个被扎穿了喉咙,最后一个肚子上挨了一下,拖着倭刀掉头就跑,没穿裤子的两条腿尽是往下淌的鲜血。

    贼人的第一次反扑就这样被打退了,丢下几十具尸体逃之夭夭。赵大头不由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这竹枪阵厉害啊,你们族长老头果然有几把刷子,愣是要得。”

    徐晋也颇为意外,没想到这些村壮竟有如此战斗力,小小的竹子倒是发挥了奇效。

    初战告捷,众人更是气势如虹,一路沿街击杀贼人,同时不断收拢百姓,队伍竟然渐渐超过了五百人。不过贼人这时也反应过了,辛一郎和黄侃两人吹起哨子急急召集部属,县衙前很快就积聚起近三百名贼人。

    徐晋所率的队伍这时终于转到县衙所在的街道,徐晋见到对面熙熙攘攘的大股贼人,不由暗叫糟糕。然而此时也由不得他躲了,因为贼人也见到了他们,立即凶残地冲杀过了。

    一场惨烈的血战便在街头上展开了,徐晋这边虽然人数占优,但大部份都是百姓,这些家伙没有胆气跟手持利刃的大批贼人对战,所以呼啦一声,便逃散了大半。

    幸好,茅家村的竹枪阵再次发挥了作用,关键时刻抵挡住贼人的冲杀,稳定了阵脚,而且经过这一路的配合,赵大头等人也琢磨出一套战法,放完枪后立即退回竹枪阵中,迅速装弹再上前击发。

    竹枪搭配火枪,竟然发挥出巨大的猛力,十杆火枪每次击发都能干倒一名贼人,造成敌方的巨大死伤。

    不过,五百营每人只带了二十发弹药,陆续陆续打光了,而且村民的竹枪被削短了,渐渐也失去了长兵器的优势,于是便开始出现伤亡,阵脚马上就混乱了。

    幸好此时天色渐黑,贼人的死伤也很大,估计是无心恋战了,辛五郎和黄侃两人竟然下令撤退。于是一众贼人扛着抢来的财物便往城门方向跑去。

    “救命啊,救命啊!”一名被贼人扛在肩头的窈窕女子惊恐地高呼求救。

    罗龙文面色一变,急声叫道:“徐大人,是王绿珠王大家,贼人抓走了王大家,快追!”说完便带着几名家丁率先追杀上去。

    “追!”徐晋一声令下,众人马上追杀上去,那些百姓见到倭贼竟然逃了,瞬时胆气大壮,举起各种家伙事跟着追赶,一边高声喊杀,给自己壮胆。

    夜色之下,只见数不清的人在长街上飞奔向南城门。此时此刻,整座崇得县城同仇敌忾,所有百姓都鼓起勇气加入到痛打落水狗的行列。

    贼人们惊恐地发觉,之前只会哭喊着逃命的百姓,此时竟然变得十分凶残,比他们还要凶残十倍,逮着一个贼人就是肢解,要么直接剁成肉泥。

    其实老百姓并不是凶残,他们只是恨透了,一开始不敢反抗只是被死亡的恐惧吓倒,如今得了上风,他们心中的恨和痛瞬时就爆发出来了。

    惨叫哭喊声再次响彻夜空,不过这次哭喊的人变成了贼人,正是风水轮流转,阎王债还得快啊。数以千计的百姓撵着几百名贼人追杀,那些跑得慢的倭贼只要被逮住,没有一个的身体得以保存完整的,有的甚至被挖掉了眼珠、生生扯掉耳朵。

    最后,八百贼人入城,逃出城时只剩下四百人不到了,这些贼人出城后,立即亡命地逃往海边。

    海盗头子黄侃此时悔死了,之前为了装逼穿上孟知县的官袍,此时逃跑起来碍手碍脚,渐渐地落在了后面,他想把官袍给撕开,可惜大明朝的官袍质量实在太好了些,黄侃愣是没有撕下,还差点摔了个狗啃屎。

    一名五百营悍卒很快就盯上了穿官袍的黄侃,收步站定举枪,瞄了两秒便扣动板机,把最后一颗子弹击发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黄侃应该扑倒。

    那名悍卒大喜,冲上前一脚就把企图爬起来的黄侃踩回地面上,后者当场啃了一嘴泥。

    “小莫,你小子走狗屎运了,逮了大鱼,估计值一百两赏银。”赵大头从旁边经过,拍了拍这名年轻悍卒的肩头,然后继续追赶。

    黄侃中枪的位置是大腿,所以并没有死,年轻悍卒一枪托把他砸晕运去,然后解下其腰带将他捆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了,再加上今夜无月无星,城外更加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此战之所以能成功把贼人赶跑,侥幸的成份居多,为了稳妥起见,大家只是追出城外里许,徐晋便立即下令回城,封闭四门以防万一。

    辛五郎带着倭贼残余逃到海边,回头一看,见到身后黑乎乎的,官兵并没有追来,不由松了口气,立即命令把抢得的财货,以及掳来的女子装上船,然后扬帆出海返回乘泗列岛。

    尽管这次损失了过半人手,但是抢得的财货颇丰,收获非常大,所以辛五郎还是极为得意的,至于黄侃被官兵抓住,他半点也不关心,反正大家又不熟,人少点反而能分配到更多的财物,噢,还有女人。

    辛五郎记得自己的属下抓住了一名颇有些名气的秦淮名妓,好像叫王绿珠来着,这名千娇百媚的女子刚看着就够养眼的,等回到岛上,辛五郎决定先享用一番。

    …………

    崇德县城中灯火通明,老百姓们被组织起来救火,花费了近两个多时辰,城中的各处明火才陆续被扑灭,然而,大火能扑灭,但是百姓心中的创伤却无法填平,看着被烧毁的家园,守着亲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满城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徐晋面色冷沉地登上了城头,熊熊的火光之下,以黄侃为首的三十六名海盗俘虏全部被绑着,跪伏在城楼前的空地上。四周的衙役、民壮、百姓无不咬牙切齿地盯着,恨不得冲上前把这些倭贼生撕了,不过,钦差大人在此,他们倒不是敢造次。

    “大人,三十六名倭贼俘虏尽皆在此,并且全部验明正身了,那黄侃是盗首之一。”赵大头大声禀报道。

    徐晋冷目如电,从三十六名倭贼身上扫过,无论是海盗,还是倭寇,均是惊惧地低下头。

    “腰斩,枭首示众七日!”徐晋轻飘飘的一句顿时把黄侃等倭贼吓得魂飞魄散。

    这些倭贼凶残没有人性,屠杀起手无寸铁的百姓来,连眼都不眨一下,而且还以此为乐,现在轮到他们面对死亡,当场便吓瘫了几个,有人尿了裤子,更有人放声大哭求饶,丑态百出。

    四周围的百姓见状解气之极,挥着拳头激动地大喊:“腰斩!腰斩!”

    所谓腰斩,即是在腰部位置一刀斩为两截,由于人的重要器官都在上半身,这一刀下去,人肯定是没那么快死掉的,能感受到肠断骨折的痛楚,直到血流干才会死去,非常恐怖。不过,对于这样一群残害同胞的畜牲,徐晋半点怜悯之心都欠奉,所以毫不犹豫就下达了腰斩的命令。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草民愿意将功折罪,引官兵攻打徐海的老巢,岛上的防御草民一清二楚,大人,给草民一次机会吧。”黄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哀求。

    徐晋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赵大头立即狞笑着上前,一脚把黄侃蹿趴下,手中利刀寒光一闪,便将黄侃拦腰斩为两段,鲜血和肠肚之物流水般涌出来。

    黄侃此刻还没死去,痛苦地嚎叫了十几秒才咽了气,赵大头又一刀斩下其头颅,其他贼人见状无不湿了裤裆,一股屎尿的臭气瞬时弥漫开来。

    接下来,一众悍卒手起刀落,三十六名倭贼全部被腰斩,然后枭首挂在城头上示众。四周围观的百姓眼中的怒火熄灭了,望向徐晋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徐晋下令斩了一众倭贼俘虏,又安排完城防工作,正准备走下城头,负责把守城北的的衙役却急急来报。徐晋连忙带人赶到城北,登上城头一看,只见夜色之下,一条长长的火龙正逶迤而来。

    很快,那队火龙便奔至城下,徐晋一看那旗帜,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援兵终于来了。城外奔来这支队伍不是别个,正是谢二剑和王林儿所率的八百名五百营军卒。

    城下的谢二剑和王林儿见到立在城头上的徐晋,同样放下了心头大石。话说他们收到锦衣卫报信后,马上启程驰援崇德县。从嘉兴府城到崇德县有近六十多里,他们竟然只花了两个小时不到,端的是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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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