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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4章 大善

    眼下已是仲秋之末,天气转冷,尤其是入夜之后,气温凉透肌骨,桂花的缕缕幽香拌入夜风中迎面扑来,让人神清气爽。

    徐晋身穿月白色的儒衫,头戴四方平定巾,步履从容地跟在一名掌灯的婢女身后,往恩师费宏的书房行去,情景一如多年以前,只是在前面领路的婢女已然换了人,当年服侍费宏的婢女红缨已经到了年龄,出府配婚去了。

    负责服侍主子的大丫头不外乎是两种命运,要么翻身做主成为妾室,要么到了年龄后配婚,一般是与府里的下人配婚,婢女红缨的运气不错,被放良出府了,家里给她物识了一门亲事,男方虽然还没有功名,但也是个读书人,据说婚后的生活还算幸福,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一切都很好!

    现在服侍费宏的婢女叫彩霞,一个十六岁,爱害羞的小姑娘,只要目光与徐晋相接,就连脸蛋上那几枚小雀班都会瞬间变成一片彩霞。

    小婢女把徐晋领到费宏的书房外,用略带着颤音(紧张)的声音禀报道:“老爷,徐大人来了。”

    “让他进来吧!”一把熟悉的声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徐大人请进!”彩霞推开书房门恭敬地道。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婢女脸蛋上的那几枚小雀班登时又变成了彩霞,看上去竟有股怯生生的可爱劲儿。不过,徐晋对这种黄毛丫头没兴趣,他今晚也不是来逗小娘子的,而是拜访恩师,尊师重道是美德,是本份,忙完手头上的事,自然是要前来探望恩师了。

    徐晋举步迈进了书房,一眼便见恩师费宏正坐在案后,案上已经摆好了一副棋盘,费师手里还握着一把棋子慢吞吞地盘着,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似乎早就料到徐晋今晚会来。

    “学生拜见恩师,恩师万安!”徐晋趋前几步纳头便拜。

    就为官而言,费宏绝对算不上一名能臣,其担任首辅期间并无拿得出手的建树,能力跟杨廷和比相去甚远,甚至也不及杨一清,但他绝对是一名宽厚的长者,一名饱学之士。在徐晋心目中,费宏不仅是恩师,还情如父子,如果没有费师,他现在估计还在埋头啃四书五经呢,别说科举通关,能考中举人就烧高香了。

    所以,对费宏这个宽厚的长者,徐晋是发自内心深处的尊敬和感恩,他毕恭毕恭地行了跪礼!

    费宏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受了靖国公爷的大礼,这才笑容慈和地道:“快起来吧,平安回来就好,来来来,先跟为师手谈一局,看有没有长进。”

    徐晋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案前坐落,执黑先行!

    师徒两人在灯下你来我往地博弈了百多手,最终徐晋以一目半之差败下阵来,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本来中盘阶段还是徐晋稍微占优的,但是官子最考较火侯,徐晋的道行还是差上半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费师一点点地翻盘。

    “子谦棋力大有长进,再过两年,为师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了。”费宏捋着胡子愉快地道。

    徐晋故作不服气道:“何需两年,学生愿与费师再下一局,必胜。”

    费宏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摆手笑道:“小儿欺为师精力不继而已,为师可不上当。”

    看着开怀而笑的费师,徐晋亦是欣然自喜,看来费师的心态很乐观,并未因被逼卸任内阁首辅而意志消沉。

    费宏显然也瞧出徐晋是故意逗自己开心,眼中露出一丝暖意,用责备的语气严肃地道:“今日白天发生的事为师均已知晓,子谦以后切勿再以身犯险,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徐晋连忙俯首受教。

    费宏不禁摇头苦笑,因为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子了,虽然老成稳重,但遇事却偏偏喜欢兵行险着,当年守铅山县时如此,去年火烧通州也是如此,后来镇守京城也是如此,所以别看这小子嘴上答应得痛快,真到了临机决断时,该冒的险他还是会冒。

    正所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运气再好也有用完的时候,费宏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今晚特意提醒徐晋一下,不管管不管用,预防针还是要打的,他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晋暗汗,提起红泥小火炉上温着的黄酒,给费宏斟了一杯,然后也给自己满上,转移话题道:“这段日子费师受委屈了。”

    费宏确实是受委屈了,本来内阁首辅做得好好的,却因为一场泰山地震而给皇帝背锅,不到六十岁便退休养老了。

    费宏摆了摆手,淡然道:“其实为师早就有隐退的打算了,这次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子谦你道是为何?”

    徐晋微愕了一下,不过仔细一琢磨便明白了费宏的用意,不由暗暗感叹,费师或许在治政方面没有过人之处,但却深谙为官之道啊。

    正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物极必反乃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所以当一个人红到烈火烹油时,他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徐晋目前的情况便是烈火烹油,年纪轻轻便获封国公,位高权重,在官场和民间的声望均如日中天,再加上恩师费宏又是内阁首辅,老丈人费采、大舅子费懋贤、费懋中均在朝为官,再家上谢家三位舅子都在军中任职,更要命的是,目前军中能打的将领几乎都出自徐晋门下,徐晋自己更是手握神机营这支精锐。

    试想一下,这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庞大的势力,别说百官忌惮了,估计就连皇帝都会感受到威胁,幸好嘉靖对徐晋极度信任,若是换了一个皇帝,估计徐晋也差不多快要人头落地了。

    但是,人是最善变的动物,天知道嘉靖会不会一直如此信任徐晋,若有朝一日失了圣眷,那徐晋立马就要玩完了。

    所以说,费宏主动辞去内阁首辅一职是十分明智的举动,须知费、徐、谢这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徐晋出事,那三家必然是连根拔起的结局。

    费宏确实有没卓越的政治才能,但他深谙为官之道,懂得取舍,最难得的是他不恋栈权力,拿得起放得下,内阁首辅说不干就能不干,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在这一点上,他要比杨廷和强。

    徐晋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时,不由后背汗涔涔的,向费宏投去感激的眼神。费师今年还没满六十岁,身居内阁首辅之职,本来正是大施拳脚,一展抱负的时候,为了自己竟然毫不犹豫地辞去了首辅之职。

    徐晋站起来,对着费宏深深地施了一礼,后者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他相信自己这个门生会干得比自己好,将把大明推上更加繁荣强盛的道路。

    “据说前些天已经有言官上书,请求皇上收回你的国公爵位和太保官衔了,子谦明日上朝有何打算?”费宏若有深意地问。

    徐晋微笑道:“本朝太祖曾立下祖训,非军功不能封爵,门生所立的军功虽不敢与中山王徐达相比,但封个国公应该是够格的。”

    费宏愕了一下,不过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徐晋的用意,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大善!”

第1065章 高人

    夜渐深,乾清宫的养心殿中还亮着灯,勤奋的嘉靖正在加班加点批阅奏本。年轻的优势就是精力旺盛,特别能熬,今年才十九岁的嘉靖已经御极五载,此时的他就像一头羽翼渐丰的鹰隼,踌躇满志,雄心勃勃,试图缔造一个超越以往任何朝代的强盛帝国。

    这颗雄心,是徐晋给他的!

    一名雄才大略,励精图治的君主,无疑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

    “这帮言官真是吃饱了撑着,一个个都犯了红眼病,岂有此理!”嘉靖脸带怒色,随手将一份奏本扔到墙角的竹筐里。

    只见那竹筐中中已经扔了不下十份奏本,清一色都是奏请收回徐晋国公爵位和太保官衔的。在朱厚看来,这些人都是害了红眼病(确实是),国公怎么了?太保又怎么了?凭徐卿所立下的功劳,封个国公,赠个太保绰绰有余,还想逼迫朕收回,简直是妄想。

    嘉靖心情不爽,剩下的十几份奏本也懒得再翻阅了,搁下笔伸了个懒腰道:“来人。”

    一条人影立即嗖的窜了进来,跪倒在御案前大声道:“奴才在!”

    嘉靖吓了一跳,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毕春,没好气地道:“朕还以为毕云那老货的腿脚突然变利索了呢,原来是你这奴才。”

    毕春谄着脸着道:“毕公公偶感了风寒,所以今晚奴才顶替他当值。”

    嘉靖这才醒起确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道:“病了就让他好好歇着吧,毕云确实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毕春闻言窃喜,手脚麻利地整理收拾御案上的奏本,他不老,比毕云年轻五岁,身体也要比毕云健康,自问再干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

    话说毕云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相当于皇帝的首席秘书,手握批红权,很多人(都是太监)都眼馋这个职位,毕春便是其中一。

    本来毕春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理论上地位要比毕云高,但正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毕云的工作是皇帝的首席秘书,接触皇上的机会多,又手握批红权,所以实际上比毕春要风光,他才是司礼监的真正老大,毕春平日在他面前都是点头哈腰的。

    现在毕云老了,力不从心了,前段时间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辞职,只是嘉靖用习惯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合适人选顶上,所以暂时还没批准毕云退休养老。

    正好毕云今晚身体不舒服,毕春便逮着机会自告奋勇,顶替他值夜,试图给皇上留个好印象。而刚才听嘉靖的意思似乎是要批准毕云退休了,毕春自是窃喜,所以更加卖力地表现了,很快就把御案上的奏本分门别类整理好。

    “朕今晚在何处歇息?”嘉靖打了个呵欠问道。

    毕春一边给嘉靖披上外裳,一边不动声色地道:“皇上今晚翻了楚才人的牌子。”

    嘉靖欣然地点了点头道:“那便摆驾延祺宫吧。”

    毕春口中的楚才人乃新入宫的选秀女,不仅容貌出众,而且多才多艺,尤其擅长歌舞,甚得嘉靖欢心,很快便从选秀女升为才人(嫔妃的一种),如今就住在延祺宫中。

    估计这位楚才人伺候男人确有一套,再加上嘉靖也图新鲜,所以这段时间宠幸得有些勤快,而毕春显然也是投其所好。

    言归正传,且说嘉靖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往楚才人的住处而去,结果刚到了延祺宫外,便听到里面传出叮叮咚咚的琴音,于是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细听。

    毕春正要吼一嗓子“皇上驾到”,却见嘉靖摆了摆手,前者十分识趣,立即便闭嘴,把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咕噜地吞了回去。

    这位楚才人确实有才,至少琴弹得很不错,琴技跟王翠翘相比,亦只是稍逊而已,叮叮咚咚的琴声如同溪涧的淙淙流水,让人心情愉悦舒缓,神清气爽。

    嘉靖站在延祺宫外静静地听了片刻,便举步往里面行去,几名负责值守宫门的小太监似乎并未察觉皇上的到来,竟然还聚在宫门后的角落低声地聊着天。

    只闻其中一名小太监低声道:“据闻金阁老要收回靖国公的爵位和太保官衔,嘿嘿,估计明日的早朝有好戏看了,靖国公可不是省油的灯,吃进嘴里的肥肉又岂会吐出来。”

    嘉靖顿时脸色微沉,由于有堂兄正德的前车之鉴在,他极为讨厌内官干政,登基之初便重申太祖遗训,严令太监不得插手政事,在他的心目当,太监的定位就是家奴。

    如今这几名小太监虽说不上干预政事,但是私底下议论朝堂的事,依旧不是嘉靖能够容忍的。

    这几名小太监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只听其中一名小太监接口道:“那是,换了是我也不干,国公的爵位是何等的尊崇,开国那会太祖也才封了六位公爵呢,徐大人怎么可能舍得放弃国公的爵位?所以明日的早朝必然有一场龙争虎斗。”

    “嘿嘿,依我看啊,恰恰相反,靖国公必然会主动辞去国公之爵位,何来的龙争虎斗!”第三名太监插嘴道。

    “为何?”其他几名小太监异口同声问道,其中一个还补了一句:“除非徐大人的脑袋被驴踢了吧!”

    嘉靖本来脸色越来越冷沉的,听到这里竟也生出了好奇之心,下意识地凝神细听下去。

    毕春的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抹古怪之色。

    这时,只听刚才那名小太监得意洋洋地分析道:“如果说阁老是文臣的顶,那么国公就是武将的顶,咱们大明虽然也有异姓王,但那都是死后追封的,活着的异姓王那是一个也没有。嘿嘿,也就是说徐晋若封了国公,那便到顶了。

    可是你们想想啊,国公虽然尊崇,但只是个富贵闲人而已。你们看魏国公、定国公、成国公他们,哪个还领着实职的?只是表面风光,手里却没有多少实权,那有阁老大权在握的实在?”

    “咦,说的也是哦,徐大人若领了国公的爵位,那就得老老实实当个富贵闲人,就别想着掺和政事了,就连神机营的兵权也得交出来。徐大人才二十来岁,怎么可能甘心退下来,以他现在的年龄,就算慢慢熬也能熬到入阁拜相,甚至执掌内阁也不成问题。”

    “嘿嘿,可不就是嘛,一边是实权,一边是富贵,换着你们会怎么选?”

    “当然是选实权了,有了实权还怕没富贵,大权在握,谁敢不从?”一名小太监抢着答道。

    “嘿,所以我认为徐大人一定会主动辞去国公的爵位,要是不信,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嘉靖的面色不由变幻不定,徐卿……真的会为了权力而放弃国公的爵位吗?

    刹那间,嘉靖的心情变得乱如麻,转身便离开了延祺宫,竟然忘记了政治这几名大胆的小太监。

    毕春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因为他明白,猜忌已经成功在皇上的心底种下了,如果徐晋明日请辞国公的爵位,必将失去圣眷。若徐晋失了圣眷,他的末日还会远吗?

    “啧啧,果然不能得罪女人啊!”毕春心中暗暗感叹,不过转念一想,那女人应该没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很明显,她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第1066章 明枪暗箭

    当皇帝的好处是什么?答案是权力。皇帝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匹夫一怒不过是血溅五步而已,而帝王一怒却是伏尸百万,这是何等之威?

    皇帝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他说要有女人,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他说要有房子,一座座雄伟的宫阙拔地而起;他说要有城墙,一条长城便蜿蜒万里之遥。试想一下,这是何等的快意?

    如果说权力就是du品,那么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是du品之王,他让人迷醉,令人疯狂,让人六亲不认,只要尝过后便再也难以放下。

    纵观历朝历代,为了争夺皇位而骨肉相残的戏码还少吗?唐太宗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干掉了自己的大哥李建成和弟弟李元吉,逼使父亲李渊退位,最终当上皇帝;武则天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连自己的儿子都干掉了;朱棣为了皇位干掉了侄子朱允……

    至高无上的权力注定是要独享的,绝对不能共享,对于皇帝来说,权力就是他的生命,失去了权力就意味着失去生命,所以帝王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权力,谁敢伸手谁死,甚至是诛连九族。

    为什么说功高震主没好下场?试想一下,功劳都大到都能威胁皇帝的权力了,皇帝不收拾你收拾谁?

    嘉靖是非常信任徐晋不假,但涉及到权力方面就难说了。无论是哪个朝代,哪个皇帝,只要这个皇帝的脑回路是正常的,都会忌惮大臣揽权、专权,嘉靖自然也不例外。

    换句话来说,皇帝可以封你官,给你相应的权力,但你却不能惦记,更加不能自己伸手去拿,拿了就是怀有异心,有异心就是不忠,不忠就是图谋不轨,图谋不轨就该死!

    很明显,那几名小太监私下里的议论“无意”之中被嘉靖听到,事实上等于给徐晋挖了一个坑,一个阴毒无比的坑!

    徐晋之所以获封国公爵位,是因为“死”了才获得的,如今“死”而复生,按照常理,即使没人提出异议,徐晋自己也理应意思意思地请辞一下。

    如此一来,徐晋便大祸临头的,被打过“预防针”的嘉靖一旦听到徐晋主动请辞国公爵位,肯定会认为他贪恋权力,所以连到手的国公都不要了。

    虽说嘉靖当时或许不会怎么样,但事后必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无条件地信任徐晋了,一旦君臣之间失去了信任,隔阂便会越来越大。徐晋失了圣眷,那他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所以说这个坑真不是一般的阴险,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对方毫无疑问是个玩政治的高明老手。

    不过,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浪必打之。如今徐晋在朝中风头太劲了,占尽了好处,想搞他的人自然不会在少数,明枪暗箭纷纷来袭也属正常。譬如勋贵集团便对徐晋恨之入骨,因为无论是清丈土地,还是爵位降级制度,损害最严重的均是勋贵集团的利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恨你恨谁?

    嘉靖五年八月二十七日,京城各处大门洞开,终于允许自由出入了,因为人都抓得差不多了,弥勒教隐匿在京中的所有成员均被一网打尽。另外,涉案的官员也被抓了一大批,譬如当初安排李大义入读国子监的官员就抓了七八个,全是跟严嵩父子有瓜葛的,其中便包括上书弹劾费宏的刑部主事赵文华,以及国子监生胡宗宪。

    话说这个胡宗宪在历史上也是个厉害人物,此人虽然依附严嵩父子,但明朝沿海的倭患基本上是在他的领导下荡平的,戚继光和俞大猷均在他的麾下效力过。只是现在没他胡宗宪什么事了,徐晋这个穿越者改变了历史,倭患前两年已经彻底平定了。

    言归正传,八月二十七日一大早,徐晋便乘着马车来到午门前,准备到奉天门参加早朝。

    “见过国公爷!”

    “徐大人早安!”

    “国公爷万安!”

    “国公爷……!”

    此时的午门前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朝官,他们见到徐晋便纷纷围上前见礼问安,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徐晋现在红得发紫,套一套近乎有益无害。

    当然,也有部份自鸣清高的官员非但没有上前见礼,还故意闪到一旁冷眼旁观,但又生恐别人看不到他们不攀附权贵的高风亮节,所以刻意板着脸,做出一副极度鄙夷的表情。

    徐晋一边应付着络绎不绝行礼问好的官员,一边往前面行去,这时,一名官员忽然拦住了去路,指着簇拥在徐晋旁边的官员大声呵斥道:“一群拍马溜须之徒,真是枉读了圣贤书,本官羞与尔等为伍。”

    此人声音洪亮,徐晋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发现这位“正气凛然”的仁兄倒是卖相不俗,国字口面,颌下的长须又浓又密,看上去倒是一脸正气,但内里是个什么货色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徐晋身边行礼问好的官员却不干了,见到上官行个礼,问句好而已,咋就叫拍马溜须了?就算老子真的有心拍马屁,你丫的当众开涮地道吗?老子不要面啊,岂有此理,坚决不能承认!坚决反击!

    “蔡御史,你骂谁拍马溜须了?今天不把话说清,本官跟你没完!”一名官员愤然道。

    “就是,把话说清楚。谁拍马溜须了?岂有此理,竟然凭空污人清白,本官与你蔡鹏不死不休。”另一名官员立即咬牙切齿地附和道。

    “对,姓蔡的把话说清楚了!”其他官员纷纷同仇敌忾。

    这位犯了众怒的蔡御史却是夷然不惧,连看都不看质问他的众官员,反而目光挑衅地望向徐晋,略拱了拱手朗声道:“徐大人虽然劳苦功高,但下官窃以为徐大人还不配获封国公之位,还请徐大人向皇上辞去靖国公之爵位,否则本官将上书抗争到底。”

    徐晋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眼前这个蔡鹏是御史,换而言之就是个言官。

    言官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一群带有营业执照的喷子,靠骂人为业,骂人越厉害代表业务水平越强,骂的人越多,骂的人权势越大,他们的业绩便越亮眼,便越受人称颂。

    所以言官不怕你位高权重,你的官越大,他骂得越起劲,你要是只小鱼小虾,他还懒得骂你呢!

    很明显,这个蔡御史是瞅准了机会,把炮口对准了徐晋“冲业绩”,如此做作,如此哗众取宠,无非是为了名利而已。

    你徐晋不是位高权重吗?你徐晋不是圣眷正隆吗?你徐晋不是如日中天吗?得,本言官骂的就是你,骂了我本言官就出名了。

    面对这种人,你越是理会,他肯定越卖劲,如果你怒而海扁他一顿,估计他还求之不得呢,事后他就能向同行吹嘘自己如何不畏强权,冒着生命危险坚持真理,坚持正义了!

    所以对付喷子,最好的办法是不要理会他,因为跟他对喷正中其下怀,更何况你也不一定能喷赢,毕竟人家好歹是专业的。

    因此徐晋直接无视这位蔡御史,径直往前行去,仿佛对方就是透明的,说过的话也全是空气!

    这位蔡御史见到徐晋若无其事地行了过去,登时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差点还脱臼了,站在原地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被人无视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蔡御史咬了咬牙,正打算追上去继续纠缠,但是那帮被他“喷”了的官员又岂肯放他走,一拥而上便把他围在中间讨说法。

    言官虽然是专业喷子,但正所谓双拳难敌四口啊,被十几人围住喷,就算没被喷死都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很快,蔡御史便狼狈地抱头鼠窜,丑态百出。

第1067章 五王朝拜

    不得不说,上早朝实在是件十分苦逼的事,住得远的大臣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准备了,徐晋所居住的小时坊虽然离皇城近,但最迟也得凌四点左右起床,这个时侯天都还没亮呢,夏天天气热时还好些,倘若是寒冷的冬季,那滋味可真够酸爽的。

    眼下是八月底,仲秋之末,早上的气温还不算太低,里面打底的衣物穿厚一些,清晨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反而觉得十分清爽。

    徐晋摆脱了那位企图出风头的蔡御史,顺步来到午门左侧的左掖门附近。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午门的城楼又叫五凤楼,表面看去只有三个门,但实际是五个门,也就是所谓的“暗三暗五”,中间的午门是御道,只有皇帝能走,左中两个阙门是供当值侍卫使用的,而东西两侧还各有一个暗门,称为左掖门和右掖门。上朝的时候,文臣从左掖门入,王公武将从右掖门入。

    对于徐晋来说,他是既是科班文官出身,又是靖国公爷,所以他老人家就随意了,相从左掖门入就从左掖门入,想走右掖门也可走右掖门,即使最厉害的言官喷子都找不到理由来喷他。

    当然,徐晋一向给自己的定位都是文官,所以他走左掖门。

    早上五点左右,东边的天空露了鱼肚白,城楼上三通鼓响过,文武两班大臣各自在门前列好队,待鸣钟后,分别从左掖门和右掖门进入,于金水桥前按品秩高低整好队,然后浩浩荡荡地通过金水桥,来到了奉天门前的丹墀下。

    徐晋虽然位列国公,但却是科班出身,乃正儿八经的文臣,自然是站在文臣的队列里。然而如此一来,安排徐晋的站位次序便有些棘手了。

    首先,这是文官队列,自然是要按文官的职位高低来安排站位了,然而,徐晋顶着一个尊崇的国公头衔却无实职,原兵部尚书的位置又被伍文定占了。

    那怎么办?靖国公爷是站在六部一众大佬的前面,还是后面?

    六部的前面是内阁四老,徐晋并不是阁臣,若站在六部之前似乎并不妥,但站在六部之后同样也不妥,因为徐晋之前便是尚书级别的存在,更何况现在还顶着正一品的太保头衔,虽然是虚职,但真要论品秩的话,比首辅金献民还要高。

    那几名负责整队的鸿胪寺官员纠结了一会,终于灵光一闪,把徐晋单独出来自成一队,与六部的队伍相并列。人家六部的六条纵队依次是尚书、左侍郎、右侍郎、各司郎中,而徐晋的后面却是空空如也,成了独树一帜的光杆司令,委实令人则目。

    幸好,徐大总督什么风浪没见过,虽然当了光杆司令,依旧处之泰然。

    约莫早上七时许,钟鼓司奏响鼓乐,嘉靖在奉天门前的金台上升座,百官朝拜过后,早朝正式开始。

    只见御座上的嘉靖身穿五爪金龙袍,头戴翼善冠,看上去有些疲倦,显然晚上休息得不是很好,而事实上,他几乎整晚没睡,有心事的人容易失眠!

    “诸位卿家平身!”嘉靖略抬了抬手沉声道,目光很自然便落在文臣队伍中的徐晋身上。

    这时,徐晋正好站起来,目光恰与嘉靖相接,后者的眼神顿时游移开去。

    徐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剑眉,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动作,但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嘉靖的异常,当然了,徐晋并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自然猜不到已经有人给他挖了一个阴损无比的坑,就等着他一头扎进去送死呢!

    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毕春捧着拂尘神气地上前一步,高声宣道:“宣继宫德康、武田玄信、毛利元就、伊达宗正、织田秀吉上前觐见!”

    徐晋这次出兵东瀛,不仅平定了王直父子的叛乱,还把倭国的天皇给废了,甚至把倭国五王带回大明觐见天子,接受大明天子的册封,这对大明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长脸的事。

    所以今日早朝,礼部特意安排了倭国五王参拜大明天子,而且还特意把各国使臣都请来观看,以此来宣扬大明的国威,震慑一众属国的同时,正好顺便挽回昨天由于公主婚礼取消所丢的面子。

    嘉靖顿时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大马金刀地等着倭国五王上前来朝拜。

    很快,织信美子、伊达宗正、武田玄信、毛利元就,还有小屁孩继宫德康便被带到御座前的丹墀下。

    此时织信美子等人都换上了大明的制式官服,毕恭比恭地匍匐在地,按照昨天下午预演过的程序朝拜大明天子。

    织信美子等人三拜九叩完毕,嘉靖便开始了一番威严的训话,内容的大意就是尔等蛮夷小国的君主竟敢自称天皇?以后不能叫再天皇了,改称为日本王吧,而且必须老老实实地给大明当小弟,听话便给枣子,不听话就吃拳头,胆敢与大明为敌,就捶烂你丫的!

    嘉靖这份“演讲稿”正是出自翰林学士夏言之手,辞藻华丽,气势逼人,读起来朗朗上口,而且铿锵有力,不仅嘉靖读得舒爽,大臣听得也舒爽,只有那些属国的使臣噤若寒蝉。

    这也难怪,倭国远在东洋,一向不服大明,不仅不服,甚至还派倭寇常年抢掠大明沿海,从明初到现在,一百五十多年都没消停过!

    而现在呢,倭国不仅割地赔款给大明,甚至连天皇都被人家抓到大明京城当众给废掉,这种震慑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试想一下,当初米国佬打伊拉克,把人家的总统都抓起来判了绞刑,夸张吧,估计当时世界各国的元首,有相当一部份都会寝食不安。

    没办法,要知道当时的伊拉克号称全球军力第四,结果连一个月都不用就被灭了,最后总统都无处可逃,各国元首能不害怕,能不忌惮吗?当时的山姆大叔实在太强大了,说打谁就打谁,说抓谁就抓谁,管你是元首,还是平民。

    同理,此时大明把倭国天皇给抓来大明废了,其震慑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嘉靖威风凛凛地训完话,端的是神清气爽!

    大棒揍完后,是该给胡萝卜的时候了,嘉靖接着便宣布册封继宫德康为日本王、武田玄信为东王、毛利元就为西王、伊达宗正为北王、织田秀吉为南王。

    当一系列复杂的册封仪式完成,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从凌晨三点到上午九点,差不多七个小时,大部份人都站得腿痛脚麻,徐晋自然也不例外。

    幸好,总算嘉靖体恤大臣,册封仪式后便立即宣布退朝,官员各自回去休息喝杯茶,待午朝时再继续议事。

第1068章 如芒在背

    午朝在文华殿中举行,要比早朝随意得多,没有繁琐的仪式,人也少了许多,因为有资格参加午朝的京官毕竟只是少数,要么是各部院的骨干,要么是特殊部门的官员,譬如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等。

    以小制大是明朝官制的一大特色,科道言官虽然只有七品,但是他们有“喷子牌照”,可以弹劾百官,甚至直接喷皇上,而且不会因此而获罪(规矩上是如此),六科给事中就更牛逼了,官小权力却不小,即使是内阁下发的公文,他们如果认为不对的,亦有权进行封驳。

    此时的文华殿中,各部院的骨干,六科给事中,十三道御史,还有武班大臣全都到齐了。

    内阁首辅金献民手持玉笏立于文班大臣之首,表情严肃,目不斜视,紧跟其后的是次辅贾咏、三辅罗钦臣、四辅廖纪,而徐晋则站在廖纪的身后。

    武班大臣之首是定国公徐光祚,其次魏国公徐鹏举、然后是黔国公沐绍勋,至于成国公朱麟是个短命鬼,去年才继承的爵位,结果今年五月份便一病呜呼了,而他的儿子朱凤要过了孝期才能继承爵位,不过不是国公,而是侯爵,因为按照徐晋提出的爵位降级继承制,爵位每世袭一代就得降一级。

    从国公变成侯爷,地位和待遇都降了一个大档次,也难怪勋贵集团会如此痛恨徐晋的。譬如正在守孝的朱凤便时常咬牙切齿地问候徐晋的祖宗十八代,但是,也只敢在背地里过过嘴瘾而已,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站出来和徐晋正面作对。因为胆敢捋徐煞星虎须的勋贵都灰飞烟灭了,远的有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这对国戚兄弟,近的有英国公张伦、武定侯郭勋、以及灵璧后汤绍宗。

    当然,勋贵集团虽然忌惮徐晋,但不代表他们会忍气吞声,只要逮着机会,他们还是会狠狠地从背后踹上徐晋一脚。

    譬如今日,勋贵集团便觉得是个好机会,所以已经商量好摆徐晋一道,就等着皇上的到来了。

    所以,此时的文华殿中的气氛十分微妙,静得落针可闻,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往一个人身上飘,没错,就是靖国公徐晋!

    这就是所谓的人红是非多了,换个文雅点的说法就是木秀于林,风必吹之!

    鉴于徐同学近来风头太劲了,占尽了好处,眼红的官员都想看他倒霉。譬如那些言官便摩拳擦掌,准备让徐晋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文成武毅”的谥号收回是肯定的了,国公和太保也要收回,才二十五的臭小子,即使功劳再大,也不配获得这种殊荣。

    人性便是如此,看到年龄比自己小的人混得比自己好,他们便会心理不平衡,各种酸,各种冷嘲热讽,假如有机会落井下石,他们会毫不犹豫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最后得意洋洋地指着井口喊道:“瞧,活该啊,这就是少年得志的下场!”

    另外,首辅金献民要树立自己的权威,也必须打压徐晋,能不能收回徐晋的爵位和太保官衔,将会直接影响他百官之首的威望。

    如果再算上暗中给徐晋挖坑的那股势力,便足有四股力量准备搞徐晋了,这就是烈火烹油的结果。股市上有句名言叫啥来着:只要站在风口上,就算是头猪也能飞起来。

    可是,还有一句话叫飞得越高,摔得越惨,一旦风口的风停了,这头飞到高处的猪下场会很惨。此时的徐晋就是那只飞到风口上的猪,当然,徐晋不是猪,他已经找到了软着陆的方法。

    “皇上驾到!”随着一声吆喝,嘉靖帝朱厚如众星拱月般从殿侧的通道转了出来,来到御座上坐下。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两班文班大臣齐刷刷地跪倒行礼。

    “诸位卿家平身!”嘉靖略抬了抬手,神色看上去比早朝时还要疲倦,不停地打呵欠。

    毕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徐晋,大声唱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此言一出,那个叫蔡鹏的御史便嗖的飙了出来,生恐有人跟他抢似的,大声道:“臣有本奏!”

    嘉靖的内心莫名有些紧张,沉声道:“奏来!”

    蔡鹏立即昂然地奏道:“皇上,日前有传靖国公坠海身陨,皇上悲恸之余追封其为靖国公,并赠太保,谥号文成武毅,然而,如今徐大人毫发无损,安然归来,臣以为应该收回对其的所有追封。”

    嘉靖面色一沉,怒道:“徐卿此次出兵平定了王直父子之乱,不仅扬我大名国威,还令倭国俯首称臣,他本人亦是险死还生,功劳之显赫,足以位居国公之列。更何况君无戏言,作出的封赏又岂能随意收回,速速退下!”

    蔡御史只是想捞点业绩而已,并不打算死磕,见到皇上好像怒了,立即十分乖觉地溜了回去,免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言官虽然不以言获罪,但也要控制好风险。

    然而,在场的官员不少都是老狐狸,却是听出了端倪来,皇上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啊,所谓的君无戏言,意味着皇上之所以不同意收回徐晋的爵位,关键是不想失信,而不是因为徐晋的功劳有多大。

    换而言之,皇上的心思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坚决!

    领会了真缔的言官大喜,立即又有数人站出来请求收回对徐晋的追封,还洋洋洒洒地讲了一大堆道理。

    徐晋的表面虽然很平静,但内心却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因为以嘉靖以往的性子,绝对会一口否定蔡鹏,而不是现在这般模棱两可。

    而且,徐晋早朝时便觉得嘉靖有点不对劲了,而此时嘉靖的目光似乎也有意无意地避开自己,直觉告诉他,有情况!

    刹那间,无数念头从徐晋的脑海间闪过,本来淡定的他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这时,只见兵部尚书伍文定行地出来奏道:“臣亦以为应该收回对徐大人的追封,纵观我朝,文官封国公者,未之有也,此先例不可轻开。至于对徐大人的封赏,可另行再议。”

    “伍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罗钦顺出列附和道。

    伍文定和罗钦顺这两个重量给人物表态了,瞬时更多人站出来附议了。

    嘉靖皱了皱剑眉,又飞快地扫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徐晋,最后目光落在内阁首辅金献民身上,问道:“金卿家以为如何?”

    金献民也极为纳闷,本来到了这个时候,徐晋就算面皮再厚,也应站出来主动请辞了,可是这位却像入定了般,委实让人费解,难道还要等着皇上宣布收回追封吗?

    金献民之前便放出风声要收回对徐晋的追封,所以今日能不能收回徐晋的国公爵位和太保官衔,这关乎他作为首辅的权威,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表态道:“臣以为伍大人所言极是,以文官出身而封国公者,我朝未有之也,应收回对徐大人的所有追封,然后再另行封赏,以彰其功。”

    “臣反对!”首辅金献民话音刚落,位于武班之首的定国公徐光祚竟然站了出来大声道。

    一时间,殿中的文官都傻了眼,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定国公徐光祚是旧武勋集团的,徐晋可是旧武勋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啊,为什么站出来反对?收回对徐晋的追封,旧武勋集团不是应该举双手双脚赞成才对吗?

    嘉靖显然也有些懵了,不过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徐光祚,看他接下来怎么说。

    徐晋的剑眉挑了挑,此时他已经意识到,今日要搞自己的势力不止一股啊,一旦应对出了纰漏,恐会阴沟里翻船,不过,最让他感到不安的,还是嘉靖所表现出来的异常。

    阴谋,徐晋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那感觉就在荒野中,被一头躲在暗处的狼盯上了,如芒刺在背,十分的不舒服!

第1069章 臣不敢辞

    定国公徐光祚可谓是老牌勋贵了,乃旧武勋集团的领军人物,弘治十七年袭爵,至今已在位二十二年,今年还被加封为太师(三公之首),地位之尊崇,说是当朝第一人也不为过。

    这位定国公徐光祚已年近七十了,依旧耳不聋眼不花,虽然瘦骨嶙峋的,但看上去仍然十分精神,而且声音洪亮,吐字清晰,只见他手持玉笏上前一步奏道:“皇上,臣以为不应收回对徐晋徐大人的追封,原因有三。”

    嘉靖心中一动,轻哦了一声道:“定国公且奏来!”

    徐光祚清了清嗓子,振振有词地续道:“相信徐大人所立赫赫之功,满朝文武皆有目共睹,不必臣再重复叙述,以徐大人所立下的功劳,足以荣膺国公之列,倘若皇上收回其国公爵位,恐会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这是其一,其二,正如皇上所讲,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天子乎?

    其三,我朝立国至今虽无文臣获封国公,然臣以为我朝立国至今亦无文臣之武功能与徐子谦相比肩,即使是于节庵(于谦号节庵)亦有不如也。是故臣以为,徐子谦位居国公乃实至名归,并无不妥。”

    徐光祚列出的三个原因条理清晰,理由充分,还专门把明英宗时期的一代名臣于谦拿出来与徐晋比较,颇具说服力。于谦和徐晋都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力挽狂澜,匡扶了大明江山,不过徐晋除了匡扶社稷外,他还给大明开疆拓土了,分别建立了南洋和东洋都护府。

    自打永乐朝之后,大明便基本上处于守势,领土只有被蚕食的份,就没有扩大过,所以徐光祚说立国至今没有文臣的武功及得上徐晋,那是铁一般的事实,让人无从反驳。

    嘉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定国公所言极是!”

    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定国公徐光祚得意洋洋地退回了武班队伍中。

    这时,武班大臣的队列中又有一人闪出来,赫然正是咸宁侯仇鸾,他大声道:“皇上,臣亦以为不宜收回对靖国公的封赏。”

    “臣附议!”泰宁侯陈儒站出来附议。

    “臣亦附议!”

    “臣亦附议!”

    眨眼间,武班队伍中的大臣跪倒了一大半,其中既有旧武勋集团的的,也有像王林儿这些新贵武将。

    王林儿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徐晋嫡系的,自然要为自家老大争取利益了,而像泰宁侯陈儒、咸宁侯仇鸾这些旧武勋却是不怀好意。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此时武班大臣跪倒了一大半,只剩下小部份人还站着,他们既不是旧武勋集团,也没在徐晋麾下效过力,纯粹是看热闹的。

    看到武班大臣黑压压地跪倒了一大片,文官们都傻了眼,首辅金献民亦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其实不仅金献民,此时大部份文官都开始琢磨起来,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旧武勋集团明明十分忌恨徐晋的,现在却纷纷站出来“帮助”徐晋,如此反常,其中必有缘由。

    在场的大臣多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他们一开始是眼红徐晋所获得的封赏,所以一心只想着收回徐晋的国公爵位和太保官衔,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如今旧武勋集团的举动提醒了他们,所以稍加琢磨便会过意来。

    是啊,徐晋若得了国公爵位,看似是占了大便宜,实则不然,因为封了国公便不能再任实职了,兵权也得交出来,只有在皇帝的钦命之下才能领兵出征,平时只能待在家里当个富贵闲人。

    徐晋才二十五岁,将来入阁拜相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如果他当了国公就不同了,别说入阁拜相,就连实职的官都不能当了,所以说,当国公对徐晋来说其实是得不偿失的事!

    难怪武勋集团如此卖力推徐晋坐上国公之位,这是明捧实贬,不怀好意啊!

    明白了个中原因的文官不由恍然大悟,刚才拼命叫嚣着要收回徐晋爵位的言官都偃旗息鼓了,首辅金献民亦沉默了,因为徐晋若当了国公,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当个富贵闲人,不参与政事,对他来说显然也不是一件坏事。

    此时,文官集团中却有一人站了出来,此人个子矮小,却风仪俱佳,正是詹事府侍讲学士徐阶。

    “皇上,臣以为定国公所列的三条理由有待商榷。”徐阶朗声奏道。

    嘉靖对徐阶的印象极好,也十分器重,从调徐阶到詹事府任职便可见一班了,因为詹事府是东宫辅臣,换而言之就是将来负责教育辅助太子的,乃未来的帝师。

    “徐子升且奏来!”嘉靖沉声道。

    徐阶朗声道:“其一,徐晋大人功劳显赫是不假,但封国公却是过了;其二,皇上对徐大人的追封,是在误以为徐大人身陨的情况下作出的,如今收回追封,重新封赏很有必要;其三,定国公拿徐大人与于节庵相比大不妥,没错,徐大人为大明开疆拓土,论武功确实更胜于节庵,但是别忘了,于节庵虽然匡扶社稷,但自始至终均不受爵,而徐大人如今已位列一等侯了,又岂能再破例封国公?”

    “徐子升所言极是,臣附议,文臣封国公的先例不可轻开!”夏言站出来大声道。

    户部尚书秦金也马上站出来附和道:“臣亦附议!”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有十数名官员站出来支持徐阶的言论。

    说来有点滑稽,刚才首先跳出来,叫嚣着要把徐晋从国公之位上拉下来的言官们都沉默了,而一开始选择沉默的徐阶、夏言、秦金等人这时却主动出来要求收回对徐晋的封赏。

    很明显,那些言官是眼红党,他们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让徐晋把吃进去的好处都吐出来,但当他们明白徐晋若当了国公,失去的会更多时,他们便沉默了。

    反观徐阶、夏言和秦金等人,他们一开始沉默,而选择这个时候出声,显然是不想看到徐晋放权,从此当个富贵闲人。之所以如此,首先是因为他们与徐晋交好,其次是他们明白徐晋是个能臣,继续掌权对大明有益。

    接下来的一幕不用描述,相信大家都能猜到了。

    以定国公徐光祚为首的旧武勋集团拼命要徐晋当国公,而以秦金、夏言、徐阶为代表的理性派则拼命要让徐晋当不成国公。

    首辅金献民沉默、言官们沉默,因为他们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改弦更张,把徐晋推上国公之位。

    就这样,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臣枪舌剑地争论了半天,结果谁也干不过谁。旧武勋集团的人多是武将出身的粗人,论口才自然是不及夏言这些饱学之士,但是他们胜在人多,以十敌一,总算战了个平手。

    嘉靖看似听得很认真,却是有点心不焉,因为大家争论了这么久,作为当事人的徐晋竟然一言不发,让人捉摸不透。

    正在此时,吏部尚书方献夫轻咳了一声道:“皇上,大家如此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让徐大人自己表个态?”

    此言一出,一众大臣都不约而同地向徐晋望去,这位爷倒是沉得住气啊,都这么久了竟然一言不发,这城府……啧啧,后生可畏啊!

    嘉靖精神一振,他的耐性都快消磨殆尽了,方献夫此言倒是正中下怀。

    “徐卿以为如何?”嘉靖目光终于落在徐晋的身上。

    徐晋此时已经基本厘清头绪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分清了敌我意图,那便一切都好办了,他从容地站了出来道:“皇上,臣虽立了微末寸功,实不敢荣膺国公之列……”

    嘉靖闻言不由心中一紧,难道真让那小太监说中了,徐卿宁愿放弃到手的国公之位,也不愿意放权?

    此时徐晋却话锋一转道:“但是,正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天子的封赏,臣亦不敢辞也!”

    此言一出,嘉靖不由松了口气,既高兴又羞愧,高兴的是徐晋并没有恋权,羞愧的是自己竟然因为几个太监的私下议论而对徐晋产生了怀疑,实在是不该,在心胸方面自己还差得远啊!

    “徐卿既然不敢辞,那就不必辞了,你们也不必争论了,对徐卿的封赏便将错就错吧,除了谥号收回外,其余封赏皆不变。”嘉靖眉开眼笑地道。

    其实嘉靖之所以被几个小太监三言两语便搞得寝食不安,倒不是他生性多疑,相反,他是太过信任徐晋,太过在意徐晋了,就好比你心里把某人当成好兄弟铁哥们,却意外听闻这位铁哥们干了对不起你的事,相信你也会心里有疙瘩,想去搞清楚事实的真相。

    嘉靖的心态便大致如此,现在证实自己这位好兄弟很铁,并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自然就释怀了,高兴之余还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羞愧。

    徐晋竟然主动放权了,旧武勋集团的人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徐晋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夏言和徐阶却是皱起了眉头,户部尚书秦金更是失望地直摇头,在他看来,徐晋竟然贪恋国公之位,不思报国,年纪轻轻便退出朝堂,实属不该。

    而对于首辅金献民来说,徐晋放权是好事,没有了徐晋这座大山碍事,他这个首辅便顺手多了。

    正所谓各有各的算盘,徐晋之所以选择当个富贵闲人,自然也是有他的打算的。

    因为昨晚费师的话让徐晋意识到自己能量已经不知不觉间壮大到让百官忌惮的地步,这显然不是件好事,所以,是时候退下来避一避风头了,而刚才官员们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更坚定了徐晋暂时退居二线的决心。

    不过,徐晋并不知道,正是他这个明智的决定,让他成功躲过了那个阴毒的坑。暂时放下权力,相比于失去嘉靖的信任,实在算不得什么。

    “谢皇上隆恩!”徐晋跪倒在地朗声谢恩。

    “徐卿快快平身!”嘉靖解开了心结,此刻心情轻松而愉快,徐卿放权便放权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后自己若想起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第1070章 幕后主使

    午朝结束了,嘉靖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文华殿,呵欠却像不要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昨晚和中午都没休息好,现在困死了,此刻他只想着快点回到寝宫痛快地补上一觉。司礼监掌印太监毕春小心翼翼地跟在嘉靖身后,神色间似乎有些懊恼和不甘。

    刚进了养心殿,嘉靖却忽然定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毕春,布满血丝的双眼泪汪汪的(呵欠打的)。

    毕春顿时打了个突,吃吃地道:“皇……皇上有何吩咐?”

    嘉靖面带怒色地道:“朕倒是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你现在带人去延祺宫,把昨晚那几个瞎嚼舌根的狗奴才抓来,朕要亲自审问。”

    嘉靖并不笨,相反还极为聪明,昨晚之所以没有处理那几个小太监,是因为被乱了心境,现在回想起来便察觉了其中的端倪。

    首先,他三令五申过,内官不得干预政事,这几个还没鼻屎大的小太监竟敢私下议论国公级别的人物,偏偏还这么巧让自己这个皇帝听到了;其次,一个小太监能有如此见识,委实令人不得不怀疑。假如是有人在幕后指使,故意挑拔自己和徐卿君臣之间的关系,那此人真的其心可诛!!!

    毕春面色微变,连忙道:“奴才领旨。”

    “且慢!”正当毕春准备离开,嘉靖却突然喝住了他。

    毕春不由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颤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朱厚确是个十分聪明的家伙,虽然这时困得要命,但是脑瓜子还是很灵光,这时醒起了昨晚正是毕春带自己去延祺宫的,假如那三个小太监是受人指使的,那么毕春会不会也牵涉其中?

    “你还是留下给朕磨墨吧,朕让其他人去。”嘉靖说完便叫来了值班的宫卫,令他们前往延祺宫抓人。

    很快,前往延祺宫抓人的宫卫却两手空空地回来复命了,原来,昨晚私下里议论的几名小太监竟然全部自杀了,有人上吊,有人投井,甚至喝砒霜,反正全部死光光。

    嘉靖的脸色瞬时阴云密布,咆哮道:“为什么?”

    为首那名宫卫战战兢兢地道:“他们得知皇上昨晚来过,听到他们私下议论朝政,所以畏罪自杀了。”

    “他们是如何得知朕昨晚来过,又是如何得知朕听到他们私下议论的?”嘉靖将信将疑地怒道。

    毕春扑通的跪倒在地上:“昨晚皇上离开后,奴才多嘴警告了他们,还每人打了五大板以示惩戒,估计他们事后害怕,所以畏罪自杀了。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自作主张的!”

    嘉靖闻言懊恼之极,如今死无对证,这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暗中指使,已经无从得知了!

    毕春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半是装,一半倒是真的害怕,因为他昨晚把嘉靖带到楚才人的延祺宫,确实是受人指使的,那人就是母仪天下的吴皇后。

    毕春一开始并不知道吴皇后的意图,只是收了好处卖对方一个人情而已,直到当时听到那几小太监的私下议论,毕春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被吴皇后利用了,无奈已经上了贼船,再加上事后吴皇后又给足了好处,他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谁知皇上如此聪明,此时察觉不妥竟然果断地下令抓人审问,幸好自己预留了后手,那几个小太监都“畏罪自杀”了,死无对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毕春嘭嘭地叩头,即使地上铺着地毯,额头仍然肿了起来。

    嘉靖皱了皱剑眉,事已至此,即使他怀疑也没有证据,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司礼监掌印太监你不合适,以后到钟鼓司干吧!”

    毕春瞬时间面如死灰,本来想卖皇后一个人情的,结果得不偿失,眨眼间从最有权势的司礼监,被贬到钟鼓司,不是一般的惨。

    明朝的内官机构分为十二监,八局,四司,其中司礼监是权力最大的,而钟鼓司就差远了,说白了就是负责敲钟打鼓的,呶,早朝在午门城楼上敲钟打鼓就是钟鼓司负责的活儿之一,没权力没油水,乃最苦逼的内官机构之一。

    毕春本来是司礼监的老大,现在被皇帝一句话便调去敲钟打鼓,真是欲哭无泪,不过好歹没掉脑袋,也没有彻底失业,只有打掉门牙往肚里吞了。

    “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毕春又嘭嘭嘭地叩了三个响头才敢站起来。

    坤宁宫,午后的阳光爬上了窗台,正在梳妆台前打扮的吴皇后,懊恼万分地摔碎了一面玻璃镜子!

    “不是说此计必成吗?为何徐晋没有中计?”吴皇后今年才十七岁,生得容貌俊俏,只是此刻由于愤怒而面容扭曲,看着有些人。

    吴皇后真名叫吴佩然,虽然出身不高,但也知书识礼,就是性子傲娇小气一些,算不上是坏人。但是,吴皇后自从入宫以来,一直得不到嘉靖的宠爱,再加上一直没怀上龙种,性子便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善妒。

    嘉靖宠爱淑妃,吴皇后便恨不得淑妃快点死,嘉靖围着贺芝儿转,吴皇后便恨屋及乌,十分愤恨徐晋,除了愤恨还有忌惮。因为以徐晋目前的权势,以及皇上对他的宠信,一旦其妹妹贺芝儿入宫,定然会威胁到她的皇后之位。

    正所谓母凭子贵,吴皇后一直没有怀上龙种,本来就已经惴惴不安了,像贺芝儿这种潜在的巨大威胁,她自然万分警惕,所以做梦都想板倒徐晋。

    而这个时候有个高人联系上她,说可以帮她板倒徐晋,吴皇后自是大喜过望,于是便按照高人的指点去做了。

    吴皇后虽然还没完全执掌后宫,但她好歹是皇后,能量还是有的,所以她安排了几名小太监演了一出戏,而之所以把演戏的地点选在延祺宫,是因为楚才人近来十分受宠,所以吴皇后打算顺带坑是她一把。

    不得不说,吴皇后在皇宫待了四五年,虽然没得到嘉靖的宠爱,但却学了一身宫斗的本事,心计也是日渐见长了,假以时日,恐更加不得了!

    而吴皇后这次虽然没坑到徐晋,却着着实实地坑了楚才人一把,因为正受宠的楚才人将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嘉靖打入冷宫。

第1071章 口谕

    一眨眼便送走了嘉靖五年的八月,嘉靖五年的九月接踵而来,李大义和陶仲文虽然被当场击毙了,但“驸马事件”的余波还在持续,经过连日的审判,所有被抓获的弥勒教成员均被判了死刑,还有部份受牵连的官员遭到贬谪或流放。

    其中判得最重的是严嵩父子,严嵩不仅牵涉到李大义案,还牵涉到王直父子造反案,而且多有贪污不法之事,经三法司会审后,严嵩被判斩刑,这位明史上赫赫有名的权奸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便被扼杀了。

    严嵩之子严世蕃则被流放三千里,抄没所有家财,严嵩之妻欧阳氏免于处罚,不过此妇倒是节烈,严嵩被行刑的当天,她就上吊自尽了,走得比严嵩还要早。

    不过,朝堂上的纷纷扰扰都不关徐晋的事了,自从八月二十七日的朝会后,他便开始休假,神机营的兵权也上交了,每日睡到自然醒,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悠闲生活,倒也逍遥自在。

    老爷不用上朝,整日闲在家里,最开心的自然是月儿和初春初夏这对小白菜了,幸而咱们的靖国公爷年轻力壮,三位娇妻雨露均沾的同时,还有余力开垦非责任田,几个小蹄子都被滋润得娇艳欲滴。

    九月初九重阳节,午后的阳光撒落在徐府的前院,散发着幽香的几株桂花树下,正有两名四五岁的男童在玩耍。

    个子稍高的男童皮肤白皙,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处处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只要一笑起来,双眼便像两弯月牙儿,跟谢小婉像了个十分。个子稍矮的那个男孩皮肤微黑,不过却结实得像头小牛犊,国字口面,瞧这小家伙抿起来的唇线,定是个倔强不服输的主儿。

    此时,这两名男孩各骑着竹马,左手提缰,右手执着一根小棍子相互对峙,显然是在玩上阵杀敌的游戏,他们瞪圆了眼睛,竭力做出凶恶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只听个子稍高的男童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兀那小子听到了,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常山赵子龙是也!”个子稍矮男童不甘示弱地道。

    “呀呀呸,常山赵子龙,吃俺关羽一刀!”个子稍高的男童大喝一声便冲过来。

    两人小屁孩子凑到一处便乒乒乓乓地打起来,大家你来我往的,竟然打得有模有样,几名徐府的家丁站在场外笑嘻嘻地看着。

    不一会,两名小家伙都各自挨了对方几棍子,幸而他们手中拿的都是麻杆,倒是不虞会打伤对方。

    小孩子自然都是不服输了,挨了打就打回来,所以打着打着都有点急眼了,刚才还有来有往,此时都不讲什么章法了,麻杆胡乱地抽,麻杆断了便干脆抡起一通小王八拳互殴。

    家丁们见状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个子稍高的男孩脸上被挠了一道红痕,个子稍矮的小腹中了一脚,小脸都痛得有点发白了,却挺着胸膛假装没事。

    个子稍高的男孩摸了摸火辣辣的小脸蛋,怒道:“好你个常山赵子龙,果然名不虚传,有两把刷子,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本将且收兵回营,咱们明日再大战三百回合!”

    个子稍矮的男孩傲然道:“要战就战,本将怕你不成,奉陪到底!”

    “噗嗤,哎呀呀,不得了不得了,这两个小刺头长大了可不得了呀,虎父无犬子,古人诚不欺我,不过,关羽咋就跟赵云打起来了,他们不是一伙的吗?”御用监太监黄锦笑嘻嘻地走进了院子。

    “咦,黄公公来了,是不是皇上有旨意?”个子稍高的小男孩立即跑了过来,跟黄锦丝毫也不生分。

    黄锦笑眯眯地道:“咦,小国公如何得知?”

    个子稍高这小男孩正是徐府大少爷徐康,今年已经五岁多了,小大人一般挺着胸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黄公公到来十有**是传旨的。”

    黄锦呵呵大笑,摸了摸徐康的小脑瓜道:“真是个小机灵鬼,靖国公爷可在府上。”

    “爹爹在二娘(费如意)那里午憩呢。”徐康老实地答道。

    黄锦会心一笑,又拍了拍个子稍矮那名男童的肩膀,笑问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男童一挺小胸膛大声道:“我叫戚继光,继承的继,光宗耀祖的光。”

    黄锦恍然大悟道:“哎哟,原来是勇毅伯戚将军之子,难怪看着眼熟,了不起,了不起啊!”

    戚继光骄傲地一仰下巴,徐康撇嘴道:“神气什么,你爹爹再厉害还不是在我爹爹金麾下效力。”

    戚继光怒道:“徐康,靖国公爷本事大,不代表你本事大,走着瞧吧,我戚继光长大后一定会成为大明的第一名将。”

    徐康得意洋洋地道:“你当第一名将,那我就当第一名帅,你这第一名将也得听本帅的指挥,让你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

    “放屁!”小戚继光憋得小脸通红,奈何拙于言辞,斗嘴总是斗不过口齿伶俐的徐康。

    黄锦笑呵呵地道:“都别吵,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们谁厉害,现在说了都不说,还是先把本事练好,到底谁更厉害,日后凭真本事见分晓。”

    黄锦正说着,便见穿着一身家居常服的徐晋从屋里行了出来,连迎了上前施礼道:“见过靖国公爷。”

    徐晋本来是在费如意房中午休的,听闻下人报黄锦来了,于是便迎了出来。

    “黄公公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旨意?”徐晋微笑问道。

    黄锦轻咳了一声道:“皇上口谕,靖国公站着听便是了。朕近日政务繁忙,等忙完这阵子会到府中与徐卿聚话,今天是重阳节,朕让黄锦送一坛宫中御制的雄黄酒和各式羔点给徐卿和小婉姐姐她们品尝。”

    “谢皇上赐赏。”徐晋道。

    黄锦挥了挥手,身后几名小太监便将御赐的雄黄酒和各式羔点提了起来,交给了徐府的家丁。管家大宝十分上道,也不用徐晋吩咐,给每名随行的小太监都塞了五两银子赏钱,一时皆大欢喜。

    徐晋把黄锦请到客厅中坐落,命人奉上香茗,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黄公公,近日皇上可还好?”徐晋随口问道。

    黄锦与徐晋可谓是微末之交了,当初一道出使山东赈灾,后来又联手对付陆炳,所以两人的关系很铁,平时大家聊天也比较随意。

    “国公爷放心,皇上好着呢,就是政务繁忙,毕公公退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位置空缺,皇上事事亲力亲为,每天都批阅奏本到深夜。”黄锦答道。

    “据闻皇上把司礼监掌印太监毕春贬到了钟鼓司,这是为何?”

    黄锦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道:“具体什么原因,咱家也不知晓,不过前段时间,皇上派侍卫到延祺宫抓几名服侍楚才人的小太监,只是这几名小太监都自杀了,估计毕春被贬与此事有关。”

    徐晋心中一动,连忙问:“这几名小太监干了什么事?皇上竟然出动侍卫去抓人?”

    “好像是私底下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偏偏又被皇上听到了,所以便畏罪自杀了。”黄锦不以为然地道。

    徐晋不由暗摇了摇头,黄锦只是中人之姿,若是换了个机灵点,定然会发觉此事不同寻常,至少花点心思谋取司礼监老大的职位,可是这位完全没有这种觉悟。

    徐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那天在朝会上他便觉得嘉靖有点反常,难道与此事有关?

    黄锦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移话题道:“太后近日却是不大好,据说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徐晋暗叹了口气,蒋太后连番遭受打击,也是不容易啊。

    “那永福公主殿呢?”徐晋下意识地问。

    黄锦摇了摇头叹气!

    徐晋轻皱皱剑眉,追问道:“怎么了?”

    黄锦压低声音道:“据说婚礼取消的当天,永福公主殿下便投湖自尽了!”

    徐晋面色大变,脱口道:“当真?”

    “……幸而及时救了上来!”黄锦续道。

    徐晋不由长长地公了口气,恼火地瞪了黄公公一眼,真想往这货的胯下踹上一脚,让他连公公都当不成。

    黄锦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公主殿下虽然被救起了,但是却铁了心要出家,说自己命太硬,已经望门三寡了,不想再害人,太后和皇上怎么劝都不听。”

    徐晋不禁深深地皱起了剑眉,永福公主可以说是自己的半个学生,不应该有如此迷信迂腐的想法才对啊!

    “那皇上可答应了她?”徐晋沉声问。

    黄锦两手一摊道:“永福公主虽然性子柔和,但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皇上不答应她就寻死,还能怎么办?听说永福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在宫中束发修行了,每天打坐吃斋念经。不过此事涉及皇家脸面,国公爷万勿外传才是!”

    徐晋闻言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第1072章 冬藏

    昌平驿是一个小驿站,位于山东济南府北面的昌平县,驿站就建在官道旁边的一处山坡下。深秋时节,官道两旁的草木均已经枯黄,一片寂寞萧条的凄清景象,而山坡上却是十分热闹,开满了金黄色的野菊花,那漫山遍野的金黄分外夺目。

    此时,只见一名文士沿着杂草从生的小道走下山坡,这名文士约莫五十岁许,发髻上插了一丛红色的茱萸,腰间还悬着一只酒葫芦,手持一根拐杖信步而行,长衫飘飘,颇有点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名文士正是朝堂上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张璁。

    话说张璁作为新贵派的老大,当初与陆炳和郭勋联手,利用薛冰馨乃安化王之后这件事,差点便置徐晋于死地,最终逼得徐晋使出撒手锏(雨荷鸣蛙图),这才保住了性命。

    眼看徐晋就要被贬出京了,这时俺答却叩关南下,张寅就是李福达的身份也随之暴露,郭勋因此受到牵连,最终狗急跳墙,联同英国公张伦和灵璧后汤绍宗投靠俺答造反,陆炳也被拖下水。

    事后,张璁因与郭勋关系密切受到牵连被捕,但是,张璁确实没有参与谋反,再加上当初“大礼议”之争时,张璁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嘉靖的,所以尽管三法司判了张璁死刑,但嘉靖还是力保他,最终张璁捡回一命,被贬为昌平驿的驿丞,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而张璁的难兄难弟桂萼就更惨一些,直接免官回家种番薯,至今还是失业人士。

    驿丞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手底下终归有十来个驿卒听使唤,再加上山东这条驿路贯通南北,距离京杭大运河不远,所以过往的商旅着实不少,没有官方接待任务时可以干点私活,油水还是挺足的,所以张璁在这里待了一年,不仅没吃什么苦头,过得还挺滋润的。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张璁闲暇之余还四处以文会友,最后干脆“众筹”开了一家书院,自己出任山长,把闲赋在家的老战友桂萼也请来当教习。

    话说张璁和桂萼倒台后,不少新贵派的官员随即遭到贬谪,他们听闻张璁开了书院,都纷纷前来投奔,一时间书院名声大噪,吸引了不少学子前来就读。

    虽说张璁和桂萼靠投机上位,在文坛的名声不是很好,但他们却是实打实的两榜进士出身,学识和经验丰富,还是有很多读书人愿意来取经的。

    张璁所开的书院叫罗峰书院,不过作为山长的他一个月只开一次课,毕竟驿丞才是他的主业,不可能整天待在书院里。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节,张璁看到驿站后面的山坡上开满了野菊花,一时心血来潮便自己独自登高去了。张驿丞在山上眺望风景时诗兴大发,得诗三首,可惜手里没有纸笔,于是匆匆下山找纸笔记录,免得忘记了!

    且说张璁健步进了驿站,一名驿卒便立即迎了上来,一脸讨好地道:“驿丞大人回来得倒是巧了,京城刚送来的书函,小的正琢磨着要不要送上山去,但又担心打扰大人您的雅兴。”

    张璁接过那封信函扫了一眼,把登山拐杖扔给驿卒便快步行入屋里。

    房间中,张璁打开书信读完后不由大失所望,徐子谦这家伙委实精明谨慎,竟然没掉坑里,不过,终究逼得他放权退居二线,至于内阁那几位都是不顶用的,金献民执掌内阁,无论是威望和能力都差了一大截。

    张璁嘴角闪过一丝轻蔑,取出火折把书函的一角点着,很快,整张信笺便化作一团火球,灰烬随着秋风飞散出窗外。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张璁背着双手,凝目远处一片金黄的山坡,眼下已经是深秋,冬天就要来了,既然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世间万物之所以冬藏,是在为来年的春暖花开积蓄能量,而此时的张璁便是在冬藏,他始终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迎来春暖花开的季节。

    毫无疑问,张璁很能忍耐,他是个性格坚韧的人,从其花二十四年,连续八次参加会试便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且,张璁还是个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他揣摸嘉靖的心思,果断上了一封《大礼疏》,从此青云直上,把权倾一时的首辅助杨廷和给板倒了;他抓住薛冰馨一事果断出击,差点置徐晋于死地。

    张璁就像一名经验老到的高超猎手,因此也是个可怕的对手,被他盯上可是件要命的事。

    ……

    张璁很能忍,织信美子却不怎么能忍,在鸿胪寺的四方馆待了十几天,她都快要疯了,她很想启程回日本,已经上书两次请辞,可是均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织信美子心中的不安也与日俱增,她不了解嘉靖,但很了解徐晋,这个冷血自私、贪得无厌、厚颜无耻的男人绝对做得出扣留人质的事情来,而且她甚至怀疑徐晋正在密谋把整个日本并入大明的版图,这个家伙做得出来,绝对做得来的!

    织信美子很想逃跑,可是仅凭她一人又谈何容易,逃得出四方馆,逃得出京城吗?即使逃得出京城,又如何逃回日本?就算逃得回日本,日本就真的安全吗?

    大明的水师太强大了,强大得让人绝望,织信美子有种想哭的冲动。

    正当织信美子想哭的时候,徐晋来了,穿着一身玉色的衫,头戴四方平定巾,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脸上还挂着灿烂的笑容,可是织信美子怎么瞧他都觉得欠揍,很想一通老拳把他的脸打成面团。

    “这四方馆,南王可还住得习惯。”徐晋在茶几旁坐下,微笑着问。

    织信美子没有回答,待婢女斟完茶便一指门口道:“你先出去!”

    那名婢女是鸿胪寺专门派来服侍织信美子的,但却不怎么把织信美子这个倭女放在眼内,闻言并没有动,只是望向徐晋。

    徐晋微点了点头,婢女见状才退了出去,结果刚离开房间,门就被织信美子嘭的一声关上了,婢女的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织信美子关上门,一个箭步便来到徐晋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娇声道:“主人,美子想回日本。”

    徐晋故作讶然道:“你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是我大明招待不周?”

    “不是的!”

    “那是为何?”

    织信美子暗恨,咬牙道:“美子还欠大明五百万银子,每念及及此便于心不安,只想快点回去筹备,尽早把银子还上。”

    徐晋微笑道:“原来如此,其实南王不必急在一时的,五百万两银子又不是五百两,没个十年八年恐怕也还不完,不如等过了年,明年三四月份季风吹起再回去吧,正好感受一下我大明帝都过年的气氛,还有盛大的上元节灯会,在贵国可是看不到的哦。”

    织信美子不由怒火中烧,恶魔,你也知道五百万银子十年八年都还不完啊!

    “话虽说如此,但是能早点还清,还是早点还清的好。”织信美子强耐着性子道:“而且美子手下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美子久不归去,恐怕会生出乱子来,到时那五百万两银子,美子恐怕真的还不起了。”

    徐晋从容地道:“南王尽管放心,有我大明的东洋都护府在,倘若你的手下胆敢作乱,冯国清冯都护必在十日之内给你平了。”

    织信美子面色微变,她最担心的就是徐晋把自己和武田玄信等人扣在大明,然后派人把日本给灭了。

    徐晋瞟了一眼面色变幻不定的织信美子,心中暗暗好笑,他虽然没有吞并整个倭国的计划,但暂时还不能放织信美子他们回去,至少得给冯国清留半年的时间稳定都护府的根基。

    织信美子盯着老神在在地喝茶的徐晋,怒火终于控制不住,噌的一下就涌上来,她一跃而起,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母豹,五指箕张,嗖的便抓住了徐晋的衣领,于是靖国公爷杯中的茶便全倒在了自己身上,连裤、裆都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好在,咱们的靖国公爷是见惯了大风浪的,依旧面不改色,淡道:“别激动,刀枪无眼啊!”

    织信美子这才察觉腹下被一事物抵着,低头一看,只见某人手中正握着一支黄澄澄的双筒燧发枪,击锤已经拉起了,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这种情况下,她的武艺就算再高十倍都没辙。

    织信美子既惊且怒,咬牙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徐晋摇了摇头道:“没这个必要啊,乖乖在这里待几个月,明年开春后,本国公会派人送你们回国。”

    织信美子将信将疑地道:“当真?”

    徐晋哂然道:“你觉得本国公有必要骗你?”

    织信美子一想也对,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只是为了扣人的话,徐晋确实没必要骗自己,甚至也没必要来见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徐晋为什么还来找自己?

    织信美子脸上的怒容渐渐敛去,松开了揪着徐晋衣袖的手,而后者却没有收回燧发枪,继续抵在前者的小腹。

    织信美子怒声道:“有本事不用火枪!”

    徐晋耸了耸肩:“不用火枪也行,作为男人还有另一杆枪!”

    织信美子愣一下,继而鄙夷地道:“你敢吗?”

    织信美子之前不止十次企图献身,结果都被某人拒绝了,她不信徐晋今天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

    “有何不敢!”徐晋伸手一扯,织信美子便惊呼一声跌入其怀中。

第1073章 自污

    半个小时后,房间门打了,徐晋从里面施施然地行了出来,小腹以下衣物湿渍明显,候在外面那名婢女见状,脸上瞬间布满了红霞,低头福了一礼道:“见过靖国公。”

    徐晋点头嗯了一声,然后道貌岸然地离开了,婢女暗啐了一口,刚才里面的动静她隐约听到了,再加上徐晋衣服上的湿渍,她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去取些热水来,本王要沐浴更衣。”织信美子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婢女轻呸了一口暗道:“无耻倭女,还真把自己当王爷了呢,真真的不要脸,竟然勾引咱们靖国公爷,不就是那里高耸一些,屁股大一些,脸蛋好看一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婢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平无奇的胸口,悻悻地往火房烧水去,中途遇上一名相熟的小吏。这名小吏笑嘻嘻地问:“喜姐,咋这个脸色?莫不成丢了银子?”

    “才不是呢,你以为本姑奶奶像你那般丢三落四啊,那倭女要洗澡水,正好你帮忙提一下,我一个人提不动。”婢女悻悻地道。

    小吏不由奇道:“这倭女还真是难侍候,大早上的洗什么澡啊?”

    婢女眼珠一转,凑到小吏的耳朵低语了几句,这名小吏顿时眼珠都瞪圆了,表情夸张地道:“真的?”

    婢女点了点头哼道:“什么真的假的,人家就在门口侍候着呢,里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那倭女叫得……那叫一个不要脸。”

    小吏嘿嘿笑道:“靖国公爷发真好艳福啊,那倭女的大馒头……啧啧!”

    这货说着还双手成抓做了个猥琐的动作,婢女一脚便踹在他的屁股上,骂道:“滚,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桃色新闻都是最容易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主角越是出名,事件便传播得越迅猛,譬如村里的陈二狗和某寡妇好上了,顶多就是传到隔壁村,而像徐晋这种风云人物的桃色新闻,传到隔壁村显然是不够的,至少整个京城街知巷闻是必须,假以时日,甚至传遍大江南北也不成问题。

    而现在呢,不出半个小时,整个鸿胪寺上下都知道了靖国公爷在四方馆中干的“好事”了,包括鸿胪寺卿谢四维。

    紧接着,消息便像病毒般不断扩散,不用半天时间就传遍六部,然后所有朝官都知道了。

    …………

    “呵呵,看来咱们的靖国公爷是彻底放纵自己了。”泰宁侯陈儒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着揶揄道。

    宁进伯刘文语带讥讽地道:“兵部尚书没得干了,神机营的兵权也交出来了,咱们的靖国公爷终日无所事是,不风流快活,还能干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宁进伯刘文说完与泰宁侯陈儒相视大笑,状态十分得意,因这条“明捧实贬”的计策就是这两位人才想出来的,如今徐晋虽然当了国公,但手里却没有了权,无牙老虎表面看上去再威风,终究只不过是一头体形稍大的家猫而已。

    泰宁侯陈儒当初在倭国战挥作战失利,被徐晋上书请免去爵位,回京后经过勋贵集团的多方求情,这才勉强保住了爵位,不过辛苦出海一场,冒着性命危险亲自上阵砍人,最后功劳没捞着,还差点丢了爵位,所以陈儒十分忌恨徐晋。

    这时陈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悻悻地道:“徐晋此子倒是精力旺盛,家里三位娇妻如花似玉,还有一对孪生俏婢,竟然还能有精力跟织田秀吉勾搭,不过话又说回来,织田秀吉这个倭女确实很正点,有前有后,脸蛋姣美,老子在倭国就怀疑他们两人有一腿了。”

    宁进伯刘文羡慕地舔了舔嘴唇,有点不服气地道:“徐晋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谁没年轻过,想当年本人也是夜御数女不在话下,嘿嘿,不过就徐晋那小身板,估计是用了虎狼药。”

    “应该是这样!”陈儒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显然徐晋如此“威猛”让他很不爽,所以努力说服自己,徐晋其实是不行的,之所以这么猛,完全是因为嗑了药。

    …………

    内阁,收到消息的几位阁臣不禁面面相觑,首辅金献民冷斥一声道:“岂有此理,简直胡闹,有辱斯文,有损国体!”

    另外三位阁老贾咏、罗钦顺、廖纪相视一眼,本来大明的官员传出点风流韵事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是生活作风问题,但是织信美子是外国人,还顶着一个南王的头衔,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很明显,首辅金献民所定的调子是往大里搞,这也难怪,徐晋现在虽然放权了,但是他在官场的威望还很高,在民间的名声也很好,如今逮着这个好机会,金首辅自然要好好利用一下的,即使最后奈何不了徐晋,至少也可以污损一下他的形象不是?

    金首辅定了调子,于是乎那帮言官便闻风而动了,纷纷上书弹劾徐晋生活作风有问题,管不住自己的下三路,公然在神圣的国宾馆(鸿胪寺)搞出国际丑闻,有辱斯文,有损国体,理应严惩!

    弹劾的奏本像雪片般飞到嘉靖的案头,一开始嘉靖都压下了,而且在他看来,人不风流枉少年,男人偶尔偷点腥其实算不了什么,看看满朝文武,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家里谁没小妾?就连年过六十的礼部尚书罗钦顺,去年也纳了一房小妾,而且那小妾才十三岁,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忍直视啊!

    不过,随着弹劾的奏本越来越多,嘉靖实在压不住了,他虽然袒护徐晋,但也不能置百官的情绪于不顾,所以便下旨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徐晋几句。

    徐晋也十分识趣,立即上书认个错,并且请求辞去太保的官衔,嘉靖不准,徐晋再上书请辞,嘉靖还是不准,徐晋第三次上书请辞,最后嘉靖准了,言官消停了,徐晋也心安了,继续过他富贵闲人的日子。

    很明显,徐晋搞出这宗桃色新闻是故意的!

    徐晋为什么要自污名声?

    原因无他,就是名声太好了,大臣名声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譬如汉相萧何,就是因为名声太好,深受百姓爱戴,所以引起汉高祖刘邦的猜忌,于是乎聪明的萧何开始行为不检点了,还收受贿赂,刘邦知道后不怒反喜,也消除了对萧何的猜忌。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徐晋虽然知道嘉靖不会轻易猜忌自己,但未雨绸缪总没有错,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放权退居二线了,干脆给自己抹些无伤大雅的污点。

    官场就是个大染缸,没有最污,只有更污,举世混浊我独清的人是没办法在官场长久混下去的,大家都污,就你干净,你就是异类,不搞你搞谁?

    著名的清官海瑞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人称海清天,他自己不贪,也不允许别人贪,所以当官的都恨死他,奈何这家伙实在太干净了,没有任何弱点,没有任何把柄,大家搞不倒他只好排挤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海阎王。

    当然,徐晋并没有瞧不起海瑞式的清官,反而十分敬仰这种人,但敬仰归敬仰,徐晋却不会去效仿,像海瑞这种当清官当成圣人的人,实在是太累了,不仅苦了自己,还苦了妻儿,全家人吃糠咽菜,衣服缝缝补补,连病了也没钱医治,甚至连跟他做朋友的人都很受累。

    人生苦短,实在没必要太过委屈自己,而且徐晋一直认为,一个能干事的能吏,要比一百个清廉的庸官对社会贡献大,不怕你贪,就怕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又或者乱拉屎。

    车轮之所以省力,是因为他是圆的,做人也是如此,所以,只要守住底线,有原则,做人不妨圆滑一些,圆滑能让你合群,合群是为了更好地做事。

第1074章 老王出马

    古北口乃辽东平原和鞑靼通往中原地区的咽喉要道,距离大明京城不足三百里路,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一旦失守,大明的心脏便会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下。

    去年俺答围城时,鞑靼的博迪大汗便趁机攻破古北口南下,十三万大军兵临京城北面的德胜门下,要不是博迪大汗和俺答之间发生内斗,估计大明的京城已经沦陷了,历史也将改写。

    话说当初俺答攻城失败撤军后,徐晋和王守仁商定计策,兵分两路追击鞑子,徐晋往西追击俺答,而老王则往北追击博迪大汗。

    由于博迪大汗当时已经中了赵全的慢性毒药,命在旦夕,所以其部下的军队士气低落,根本无心恋战,一路马不停蹄地撤出了古北口,逃回了察哈尔。不过如此一来,反而让他们逃过了一劫,正所谓宁惹阎王,莫碰老王,王守仁向来用兵诡诈,倘若鞑子停下来跟他过招,估计损失会更加惨重。

    且说王守仁把博迪大汗“赶”长城之外后,便亲自坐镇古北口,收拢之前被打散的边兵,重新修筑被毁的古北口关城,之后,王守仁更是被嘉靖任命为蓟州总督,负责重新构筑蓟州镇一带的防线,以提防鞑子鞑子卷土重来,所以从去年底到现在,老王一直待在古北口。

    老王这一年在古北口就干了一件事,那就是砌墙,因为自博迪大汗死后,他的儿子达赉逊继任鞑靼大汗,随即率领鞑靼左翼势力,向俺答所控制鞑靼右翼开战,鞑靼人自己狗咬狗,根本无暇南顾,老王便趁机大肆砌墙,一年时间,不仅被毁的古北口关城重新修起来了,就连附近百余里的长城也得到修缮加固。

    另外,老王在明修长城之余,暗地里还干了一件十分“缺德”的是事,那就是暗中支持鞑靼左翼的达赉逊,时不时通过“走私”,把一些军用物资卖给达赉逊。

    本来俺答麾下兵多将广,又有弥勒教首李福达相助,再加上他本人雄才大略,比达赉逊这个稚嫩的少年要强得多,但是,达赉逊有明朝的暗中支持,这一年来竟与俺答斗个平分秋色。

    古北口一带常有风沙,尤其是冬春季节,风沙特别频繁,此时站在古北口关城的城头上,入目所见皆是一片昏黄,不出片刻,衣服上便落满了沙尘。

    此刻的王守仁便站在古北口关城的城头上往北极目远眺,身后除了兵卫,便是两名作书生打扮的青年,一个叫王畿,一个叫钱宽,他们都是王守仁的门生。

    老王毫无疑问是个超级牛人,读书人所崇尚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他全占了,能达到这种成就的,古往今来就老王一人矣。自从在贵州龙场悟道后,至今王守仁的心学已经十分盛行了,他每到一处,必有门生簇拥相随,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赴汤蹈火,这就是老王的魅力。

    王守仁双手扶着城头的女墙,极目远眺了一会,忽然掏出手帕捂住嘴猛咳起来,待松开时,手帕上面可见斑斑血迹。

    王畿和钱宽忧心地对视一眼,前者道:“城头风沙太大,恩师身体欠恙,还是下城去吧,弟子给您煎药。”

    王守仁摆了摆手道:“无妨,为师这是老毛病了,早已病入膏肓,非药石可医,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能多活这几年已经是赚到了。”

    王畿和钱宽闻言均是心有,连忙道:“恩师快别这么说,您老人家会长命百岁的。”

    王守仁笑了笑道:“生死有命,为师早就看开了,此心光明,夫复何憾……不对,为师还是有一件感到遗憾的。”

    “何事?”王畿和钱宽连忙问。

    王守仁微笑道:“当年在江西初见徐子谦,为师便觉此子非凡,他日必为我大明栋梁之材,如今果然应验不爽。

    现在我大明沿海倭患已经被此子荡平,他开海禁,海上商贸如火如荼,他清田庄、丈土地、新作物、开银号、爵位降级制……啧啧,此子就好像一名妙手回春的名医,一剂一剂地对症下药,把我大明的沉疴一一除。

    呵呵,现在北边的鞑子亦在内战不休,我大明不再为“南倭北虏”所困拢,内忧外患均已经解除,国力蒸蒸日上,为师以为不出十年,我大明将空前强大,重现大唐盛世。可惜,为师怕是看不到这番盛景了,遗憾莫过于此也!”

    王畿和钱宽震惊地对视一眼,恩师对徐晋的评价也太高了吧?

    “恩师,徐子谦诚然有才,但私德有亏,您老人家未免太过抬举他了,弟子听闻此子与倭女有染,而且公然在鸿胪寺四方馆中苟且,实在是有失体统。”王畿小声地道。

    王守仁呵呵一笑道:“这正是此子聪明之处。”

    王畿和钱宽愕了一下,均露出深思之色,这时王守仁却又猛烈地咳嗽起来,手帕上再次染上斑斑点点的殷红。

    “恩师,我们还是先下城去吧!”王畿急忙道。

    王守仁在两名门生的搀扶下往城下行去,一边道:“汝中(王畿字)、洪甫(钱宽字),你们跟着为师已有五载,心学已臻大成,如今为师送你们一句话,你们好生记着,心学精髓尽在其中。”

    王畿和钱宽精神一振,连忙俯首恭听。王守仁轻咳了一声缓缓吟道:“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守仁此刻所吟的正是心学的四句总纲,也是阳明心学的精髓所在,此乃他在晚年时对自己所创立心学的一个总结。

    “你们可记住了?”王守仁捋着胡子问道。

    “学生记住了。”王畿和钱宽激动得如获至宝,他们钻研心学多年,此刻竟有豁然开朗之感。

    ……

    一队快马冒着风沙疾驰而来,很快便停在古北口关城的城门口,为首那名年轻小将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虎头虎目,赫然正是谢三枪。

    谢三枪亮明身份,城门守卫随即开门放行,谢三枪率着一众亲兵长驱直进,来到了总督府前飞身下马,对着门前兵卫大声道:“参将谢三枪前来报到,速速通报总督大人。”

    很快,谢三枪便被带了进去,这小子三步并作两步,像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王守仁面前,大声道:“弟子给恩师请安!”

    谢三枪说完便结结实实地给王守仁叩了三个响头,老王捋笑微笑道:“起来吧!”

    谢三枪是王守仁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个只跟他学习兵法,而不学习心学的弟子,而谢三枪这次跟随徐晋出海平叛的表现也是可圈圈点,所以老王可谓是老怀大慰。

    谢三枪站了起来,郑重地取出一卷明黄卷轴道:“这是皇上给恩师的旨意!”

    王守仁神色一整,连忙站起来一撩官袍下摆跪倒,然后郑重地从谢三枪手中接过圣旨。

    “恩师快快请起。”谢三枪交了圣旨,立即把王守仁扶了起来,后者继续站着把圣旨徐徐打开阅读,以示对天子的尊重。

    王守仁看完圣旨不由陷入了沉思,嘉靖的这份圣旨说与其说是对王守仁的嘉奖,还不如说是是一份调令,没错,老王要被调走了。

    原来近日广西田州、思恩地区发生了叛乱,多个州县被攻占,官员被杀,局势混乱而严峻,地方没办法摆平,只能一级级上报到京城。

    在明朝时期,两广地区还十分落后,山重水复,交通闭塞,遍地沼泽瘴气,野兽横行。这里的人不通教化,被称为南蛮子,尤其是两广交界、云贵等地区的小数民族,民风彪悍,基本上都处于土官自治的状态,十分排外,有问题都是自己内部解决,朝廷派驻的地方官就是摆设。

    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话虽不中听,但确也是事实,这些地方经常发生械斗,部族与部族之间厮杀是常有事的,杀官造反也是家常便饭,很多时候,只要闹得不过份,地方政府都能弹压下去。

    但是这次闹得比较厉害,有好几个州县沦陷了,甚至有县令级别的官员被杀,叛军多达上万人,地方政府没办法,只能上报中央求援。

    别看只是上万人造反,但由于当地的环境恶劣,山高林密,朝廷要派兵围剿的难度极大,这些叛军又大多是本地的山民,打得过他们就打,打不过他们就躲,上万人往大山中一钻,立即就无影无踪,保准朝廷大军连毛都难捞到一根。

    消息上报到朝廷后,很多人举荐了王守仁领兵赶赴广西平叛,因为纵观满朝文武,最擅长山地作战的非老王莫属了,当年为害南赣几十年的山匪就是王守仁剿灭的,对付山贼可谓是经验丰富。

    另外,王守仁在云南、贵州、广西一带名气很大,而且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实乃平叛的不二人选。

    于是乎,廷推一致通过,任命王守仁为都察院左都御吏,出任两广总督,率军前往广西镇压叛乱。

第1075章 嘉靖登门

    农历十月份的京城已经十分寒冷了,清晨的温度普遍在五摄氏度以下,经霜的鱼池表面甚至结上了一层薄冰,庭院中的树木基本都秃了。

    嘉靖五年十月初三,天降小雪,西北风像剃刀一般把庭树上残存的黄叶剃掉,蚀骨侵肌的寒冷彻底宣告严冬的到来。

    小时坊徐府,后院的暖阁中燃了几盆炭火,暖意融融如春。徐晋舒服地躺在铺了毛毯的沙发上,后脑枕着谢小婉的**,双脚则伸到另一侧的费如意怀中,两手还把玩着一块类似于魔方的物体。

    谢小婉和费如意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费吉祥则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旁边,单手托着香腮翻看账本,计算徐家名下产业上个月的收益。

    三女之中以费如意的年龄最长,今年二十六岁了,生完孩子的如意体形依旧窈窕,而且更显丰盈婀娜了,宜嗔宜喜的俏脸,明眸善睐,不仅姣美动人,还越来越有气质了。

    谢小婉和费吉祥年龄相仿,前者要大几个月,小婉温婉俏丽,吉祥落落大方,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窗外北风呼呼,屋里炭火熊熊,三女一边做着手头上的活儿,一边闲聊家常,温柔款款的眸光时不时落在认真把玩魔方的夫君身上,三张动人的俏脸都挂着幸福。

    她们不在乎什么权力和富贵,只求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夫君不用上朝,不用领兵打仗,她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牵肠挂肚。

    徐晋手中魔方是三阶的,已经拼好了五面,最后一面却怎么也拼不好,最后咱们的靖国公爷有点泄气了,把魔方往茶几上一搁,自言自语般道:“怎么拼也拼不好,莫不成是芝儿弄错了?”

    话说这段时间徐晋趁着空暇之余,专门“发明”了几款益智玩具给儿女们玩,让他们开发大脑,这个魔方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徐晋照例是提供想法,然后让贺芝儿去负责制作完成。

    结果现在三阶魔方做出来了,靖国公爷自己却一拼不好,自然也不好意思拿给儿子徐康玩,要不然那小子让老爹演示一番,老爹却弄不好,那也太没面子了,所以这几天徐晋都在琢磨这个三阶魔方,然而事实证明,咱们的靖国公爷在这方面确实没有天赋。

    “夫君,让我来试试吧!”费吉祥放下账本,探手拿起茶几上的三阶魔方观察了一会,然后纤纤十指左一扭右一拧……

    十几秒钟之后,费吉祥欣喜地把魔方递了过来道:“夫君,是不是这样就成了?”

    徐晋一看,顿时像火烧屁股般弹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道:“真的复原了,这……不会是瞎猫碰到死老鼠吧。”

    此言一出,徐大人顿时吃了三记嗔怪的眼神,还有费吉祥的一记严厉的指刑,痛得他呲牙咧嘴。

    受了教训的靖国公爷还是不肯相信,他把魔方重新打乱了,然后让费吉祥再复原一次,结果后者接过魔方,哗啦哗啦便复原好了,前后也就两三分钟时间。

    这下徐晋不由傻了眼,谢小婉和费如意见到夫君那出糗的样子,都有点忍俊不禁。

    费吉祥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她之所以能这么快把魔方复原,倒不是因为天赋过人,其实已经暗中练习了两天,不过,这也十分厉害了,至少比咱们的靖国公爷厉害。

    徐晋将费吉祥一把拥入怀中香了一口道:“我家吉祥真是个天才啊,快教教为夫,回头好在康儿面前显摆显摆。”

    费吉祥羞喜地挣开徐晋的怀抱,嗔道:“夫君没个正经,康儿和熙颜、熙蕴他们就在隔壁玩积木呢,仔细他们闯进来撞见了。”

    费吉祥话音刚下,门帘便被掀起了,一人径直闯了进来,不过却不是徐康,而是一身便服的嘉帝朱厚,身后还跟着御用监太监黄锦。

    只见朱厚这小子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白色长衫外罩红色大麾,银狐披肩,头戴红缨冠,英俊得实在不像话。

    “这鬼天气冷死个人了,小婉姐姐,朕今天要吃香辣羊杂!”嘉靖搓着手一脸馋相地地道,说完脱掉大麾递给黄锦,然后毫客气地在炭炉旁坐下。

    大家早就习惯了这位爷不请自来,谢小婉和费如意连忙站起来行礼。

    徐晋则没好气地道:“皇上天寒地冻的跑来臣这里蹭吃蹭喝,难道宫里断粮了?”

    嘉靖撇了撇嘴道:“宫里的香辣羊杂哪及得上小婉姐姐做的好吃,咦,这是什么新鲜玩意?”

    嘉靖目光落在徐晋手中的魔方上,不由眼前一亮,好奇问道。

    徐晋正不爽这小子跑来使唤自家娘子,于是“不怀好意”地道:“这叫魔方,能测出一个人的智商!”

    智商这个词嘉靖自然听得懂,顿时来了兴趣,从徐晋手中抢过魔方端详起来,一边道:“魔方,好奇怪的名字啊,能测智商吗?怎么测?”

    “很简单,皇上请看,魔方的六个面颜色各不相同,且均由九个小方块组成……像这般打乱后,若能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将其复原,智商就算正常,否则就是不正常,换而言之就是蠢蛋一枚!”徐晋说完把魔方拧乱,微笑道:“皇上要不要测试一下?”

    嘉靖这小子好面子,自然不甘示弱,接过魔方便埋头捣搞起来,徐晋翘起二郎腿,给自己斟了杯茶准备看戏。

    很快,徐晋便差不多把那杯喝茶完了,促狭地提醒道:“皇上,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嘉靖俊脸胀得通红,恼道:“朕第一次接触这玩意儿,生疏很正常,这次不算,再来!”

    徐晋笑吟吟地再给自己斟了杯茶,不过很快他便笑不出了,因为朱厚那小子明显比第一次熟练了许多,当他把茶喝完时,朱厚虽然没有把魔方完全复原,但也复原了三面,进步很快啊。

    “再来一次,朕一定能行!”朱厚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智商不及格,厚着脸皮要来第三次。

    谢小婉看不下去了,嗔了相公一眼笑道:“皇上别听相公胡说,这魔方连他自己都还复原不了呢!”

    朱厚愕了一下,继而随手把魔方扔回徐晋怀中,大笑道:“好你个混账,竟敢戏弄朕,罚你盏茶工夫内把它复原,否则朕让侍卫把你叉出去游街,胸前还得贴上蠢货两个字。”

    徐晋十分无耻地把魔方递给了身边的费吉祥道:“杀鸡焉用牛刀,吉祥,给皇上表演一下。”

    费吉祥噗嗤地轻笑一声,接过魔方飞快地动作起来,很快,魔方便神奇地复原了。

    “吉祥姐姐厉害啊,快教教朕!”朱厚惊喜地道。

    朱厚这小子确实聪明,在费吉祥的指点下,竟然真的把魔方复原了,接来又打乱尝试了几次,越玩越是顺溜。徐晋这下彻底无语了,看来玩魔方的确要讲天赋的。

    朱厚再次把魔方复原,得意洋洋地道:“这玩意其实跟九连环差不多,无他,唯手熟尔,熟能生巧也!”

    “皇上英明,臣佩服!”徐晋脸不红心不跳地送出一记马屁。

    朱厚翻了一记白眼道:“少来,走,咱们到书房去,朕有件事跟你商量。”

    徐晋早就料到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了,于是带着嘉靖到了书房。

    “咦,这是讲武堂的授课科目?”朱厚这小子眼神挺贼的,刚进了书房便发现徐晋搁在书案上的一卷书册。

    徐晋点了点头,位于京西的讲武堂很快就要落成了,而作为讲武堂的创始人,讲武堂应该教授什么科目,自然也得徐晋自己设计。

    其实当初提出讲武堂的设想时,徐晋便开始琢磨讲武堂应该教授的内容了,但是,徐晋上辈子并没有读过军校,而且现在是明朝,自然也不可能照搬黄埔军校的那套。幸好,徐晋这辈子也算是身经百战,对古代战争可谓是了如指掌了,以他的学识和经验,设计一套系统的教授科目并不难。

    经过一年多的准备,徐晋趁着这段闲赋在家的时间,终于把讲武堂的教授科目设计出来了,不敢说尽善尽美,但绝对够用,以后再在实践中慢慢改进完善便是。

    嘉靖仔细地翻看了这份讲武堂的教学大纲,虽然不少地方看不懂,但也看得出徐晋在其中花了不少心思,他合上书册,由衷地道:“辛苦徐卿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臣应该做的!”

    嘉靖高兴地道:“假若满朝文武都像徐卿一般,何愁我大明不兴,对了,近日广西田州一带发生叛乱,朕已派王守仁前往平叛,徐卿以为如何?”

    徐晋淡道:“疥癣之疾矣,王大人必然兵到乱平。”

    嘉靖闻言放下心来,点头沉声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大明真正的劲敌是俺答这头狼,此獠不灭,我大明边境难安!”

    嘉靖目含怒意,去年被俺答围城,并且攻破外城,这是他毕生之耻,而洗脱耻辱的最直接方法就是干掉俺答。

第1076章 奉旨修道观

    去年底俺答叩关南下,兵围京城,并且攻破了外城大肆掠夺,差点便断了大明的国祚,这被嘉靖引以为毕生之耻辱,而洗脱耻辱最直接的方法自然是北伐,把俺答给干掉。

    嘉靖少年气盛,好面子,无时无刻都想着报仇雪耻,无奈去年被俺答一番烧杀抢掠,大明的损失惨重,已经伤及元气,通州仓储备的粮食也被徐晋付诸一炬了,所以只能暂时把出兵北伐的念头按下了。

    而经过今年一年的休养生息,大明的元气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再加上前几年清田庄、重新清丈土地、推广新作物的作用慢慢显现,开海通贸又带来了丰厚的税收,所以大明今年的国库收入几乎翻了一翻,达到了空前的七百多万两白银,彻底扭转了入不敷出的财政困局,可以预见,大明的国库将越来越充盈,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富足。

    另外,徐晋这次又从倭国运回来五百多万两银子,正所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现在的嘉靖比任何时候都要有底气,兵精粮足,银子管够,北伐的念头便再也遏止不住了。

    干掉俺答,一雪前耻,收回河套,恢复先祖荣光,这是嘉靖现时的“小目标”。

    嘉靖搁下讲武堂的教学总纲,目视着徐晋,一字一顿地道:“徐卿,朕打算出兵北伐鞑靼!”

    徐晋似乎从嘉靖坚定的眼神中看到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心中既振奋又有点担忧,有开拓进取之心固然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开拓进取与穷兵黩武往往只是一念之差,大明的经济才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可经不起汉武帝式的折腾。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听着虽然很燃,让人自豪感由然而生,但是,也正因为这句话差点把大汉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所以用兵必须量力而行,不能为了征服而征服,更不能超过国力和百姓能承受的极限,否则离亡国不远矣。

    徐晋沉吟了片刻,直言道:“诛俺答,灭鞑靼是必须的,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皇上还是暂且忍耐。”

    嘉靖摇了摇头道:“不,时机到了,朕昨日便收到古北口送来的消息,达赉逊那小子快顶不住了,派来使臣向我大明求助,只要我大明出兵相助,他愿意向大明称臣朝贡。”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达赉逊的使团什么时候到?”

    “还在古北口,就等朕发话见不见了。”嘉靖的神色明显带着一丝兴奋,自打永乐朝之后,大明转攻为守,渐渐丧失了对北方蒙古人的军事主动权,尤其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一直只有挨打的份,更别说让鞑靼人俯首称臣了。

    徐晋见状不由暗摇了摇头,嘉靖这小子终究是太年轻,沉不住气,人家只是低头叫你一声老大,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都没捞到,就迫不及待出兵了。

    徐晋轻咳了一声道:“皇上,如今俺答和达赉逊之间的战况如何?”

    “相持不下,但大体上是俺答占了上风,抢占了部份原属于左翼的地盘。”嘉靖答道。

    “也就是说达赉逊还有抵挡的余力,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徐晋追问道。

    嘉靖点了点头。

    徐晋微笑道:“正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蚌还未夹住鹤的长喙,渔翁又何必急着出手呢?到头来鹤飞走了,蚌掉回水底,终究是一场空。更何现在已经入冬了,塞外更是滴水成冰,可不是出兵的好时候。”

    嘉靖露出深思之色:“徐卿的意思是再等等?”

    徐晋肯定地点头道:“没错,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等到达赉逊哭爹喊娘地亲自跑来向皇上您求援。”

    嘉靖皱了皱剑眉:“要是达赉逊不来呢?”

    徐晋淡定地道:“即使达赉逊不亲自来,也会派一名重量级的人物前来,到那时就说明他真的撑不住了。”

    嘉靖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那朕便再等等,回头让古北口那边把达赉逊的使者打发回去。”

    徐晋摆手道:“人家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见见的,总得给达赉逊一点希望,要不人家把心一横,断了这份念想可就不好了。”

    嘉靖嘿嘿一笑道:“说的也是,我大明乃礼仪之邦,客人都来到门口了,要是拒之门外委实有点失礼。”

    徐晋煞有介事地道:“失礼倒是其次,主要是我大明堂堂天朝上国,达赉逊想向我大明称臣,沾我大明的光,总得给点好处聊表诚意,没有好处,谁爱接受他称臣呢?回头皇上见了达赉逊的使臣,便让他带话给达赉逊开个价,若是价钱适合,我大明会考虑接受他称臣,出兵助他收拾俺答。”

    嘉靖愕了一下,继而捧腹大笑,指着徐晋感叹道:“论无耻,朕不及徐卿远矣!”

    “皇上谬赞了!”徐晋面不改色提起红泥小火炉上的酒壶,给嘉靖斟了一杯黄酒。

    嘉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珠忽然一转,笑道:“朕差点又着了徐卿的道,朕乃大明天子,堂堂一国之君,又岂能在来使面前说出如此无耻的话。嗯,朕决定了,回头达赉逊的使臣便由徐卿你负责接待,好处自然也是由你来讨要。”

    徐晋不由苦笑道:“臣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嘉靖得意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件事要是办不好,今年的俸禄你就别想领了。”

    徐晋耸了耸肩道:“那臣只好领旨了,必不负皇上所托。”

    嘉靖好面子,或者说明朝的皇帝都好面子,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人家来朝贡,返给价值十倍的赏赐,人家肯乖乖低头称臣,大明便既往不咎,还册封人家,给人家丰厚赏赐,反过向称臣者讨要好处的事根本没干过,也拉不下这个脸。

    但是徐晋不同,他拉得下这个脸,讲面子伤里子的事他不干,达赉逊若只是想空口白牙地向大明称臣,就能换取大明的出兵相助?作梦吧!

    这时,嘉靖又轻咳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朕……还有一件事托徐卿去办的!”

    徐晋见状有些奇怪,这小子忸忸怩怩的,难道又是生理上的问题?

    “皇上请吩咐,臣自当竭尽全力。”徐晋不动声色地道。

    嘉靖犹豫了一下才道:“是关于永福的事!”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嘉靖续道:“徐卿你是知道的,永福受驸马事件的打击,如今看破红尘,一心出家修行,怎么劝都不听,朕实在拿她没办法,只能答应了,明日将下诏书免去永福的公主封号,允准她出家修行。”

    徐晋闻言不由吃了一惊,看来黄锦之前告诉自己的皆属实,永福公主“望门三寡”,受此打击,竟然生出消极避世之心。

    唉,一想到林妹妹一般灵秀的永福公主将长伴青灯古佛,徐晋的心便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但碍于身份,唯有一声叹息!

    徐晋正失神间,忽见嘉靖竟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顿时回地神,连忙轻咳一声掩饰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说不定永福公主殿下过段时间心境平复后会改变主意呢,到时再恢复她公主封号便是。”

    嘉靖点了点头道:“徐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般认为的,对了,之前朕被陶仲文那妖道蒙骗,在城西为其兴建道观,日前朕询问过工部,该道观已经建造了六成,正好微加改造一下给永福修行之用。

    满朝文武之中,朕最信任的就是徐卿了,正好徐卿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由你负责改造道观吧,回头徐卿带永福到道观中走走,需要添置什么便添置什么,朕就这么一个亲姐姐了,可不能委屈了她。”

    徐晋不由傻了眼,永福公主对自己暗生情愫他是知晓了,当初在慈宁宫中,永福便不顾性命地趴在自己身上,以身抵挡赵全的攻击,而现在由自己来给她建造道观,低头不见抬头见,发生“意外”的风险便徒然增加了。

    虽说永福没了公主封号,但终究还是皇帝的亲姐,蒋太后的亲女儿呀,倘若自己一时糊涂,又或者永福一时糊涂……

    徐晋忽然觉得身体某个部件凉嗖嗖的,连忙道:“建造道观,臣并不擅长,皇上还是另选贤能为好。”

    嘉靖不以为然地道:“又不是让你亲自砌墙建梁,就是把把关而已,关键是你跟永福相熟,懂她的心意喜好!”

    徐晋暗汗道:“皇上此言差矣,其实臣也不是很懂……”

    嘉靖翻了白眼道:“废话少说,就这么定了,反正徐卿闲着也是闲着,也省得你有事没事就往鸿胪寺四方馆跑。”

    徐晋不由尴尬地摸了摸了鼻子,轻咳了一声道:“臣……领旨!”

    朱厚得意洋洋地睨了徐晋一眼,暗道,算你这家伙识趣,那倭女虽然还过得去,但跟朕的永福姐姐比,简直判若云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第1077章 不亏不亏

    当初永福提出要出家修行,嘉靖还不怎么当回事,采用“拖”字诀,让永福在宫中带发修行,只以为过段时间永福就消停了,结果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永福根本没消停的迹象,还自己把美丽的秀发给剃光了,换上道袍终日吃斋打坐念经,似乎真的铁了心出家。

    看着剃光了头的女儿,蒋太后终日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嘉靖这时才彻底慌了神,正在束手无策之际,聪明的嘉靖忽然灵光一闪,便想出了让徐晋给永福修道观的馊主意来。

    其实无论是嘉靖和蒋太后都不是瞎的,永福公主对徐晋芳心暗许他们均看在眼中,晓在心里,当初徐晋坠海的“死讯”传来,永福当场晕倒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永福是公主,徐晋是有妇之夫,所以永福是绝对不可能下嫁给徐晋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永福要剃发出家当尼姑啊,玩真的呢,这那还了得!公主下嫁给徐晋虽然有点“掉价”,但总比当一个凄凄清清孤孤单单的尼姑要强不是?

    所以嘉靖这小子便脑洞大开,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让徐晋负责给永福修道观,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永福姐姐不是看破红尘吗?朕就把你喜欢的男人送到你身边,撩动你的凡心,嘿嘿,看你还怎么修行!

    嘉靖显然为自己的聪明睿智而颇为得意,兴冲冲地找到自己的老娘蒋太后,把自己这个“高明”的主意告之,结果毫无疑问吃了老娘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最后郁闷地离开了慈宁宫。

    “岂有此理,我的永福可是堂堂大明公主,又岂能下嫁给一个有妇之夫,尽管这男人有多么的优秀也不行!”

    蒋太后被儿子气得实在不行,不过,永福公主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之理,蒋太后从盛怒中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发现混账儿子这个办法虽然混账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考虑的,一想到女儿剃光头吃斋念经的样子,蒋太后便心疼到不行。

    而且,关键蒋太后现在也相信自家女儿命硬克夫,要顺利嫁出去很难,男方必须是个命硬煞气重的,而徐晋显然正是这种人,再加上永福这傻丫头还喜欢他,唉,罢了罢了,最终蒋太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于是乎,嘉靖今天便兴冲冲地跑来徐府“做媒”了。给自家姐姐做媒,嘉靖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当然,面子还是要的,嘉靖不能明说,于是便命徐晋给永福修道观,啧啧,这小舅子当得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见到徐晋答应给永福修道观,嘉靖总算松了口气,不过心里却总觉得不痛快,好像自己亏大了,不过想到贺芝儿,嘉靖总算心理平衡了些,徐卿娶朕的亲姐,朕娶徐卿的义妹,嘿嘿,还好还好,不算太亏!

    一想到芝儿妹妹,嘉靖便禁不住咧嘴露出了幸福的傻笑,给自己斟了杯黄酒一饮而尽。

    话说自从上次表明了皇帝的身份后,贺芝儿便一直躲着嘉靖,即使见面也不像以前那般无拘无束了,这让嘉靖十分苦恼和后悔,不过这小子显然不想放弃,只要有空便在贺芝儿跟前晃悠,鞍前马后、装傻充愣、卖萌卖惨,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贺芝儿似乎忘记了嘉靖九五之尊的身份,两人又恢复了以前那般亲密无间的关系。

    前些日子,嘉靖便借打下手之机搂了贺芝儿的小蛮腰,着实开心了好几天,现在想起还忍不住傻笑,爱情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

    徐晋瞥了一眼咧嘴傻笑的嘉靖,很是无语,这货还真是没心没肺,自己亲姐要出家当尼姑了,居然还笑得出来地,你大爷的!

    嘉靖又给自己斟了杯酒,语重深长地道:“徐卿呀,朕只有永福这一个亲姐姐,你可要仔细些,可不能委屈了她,否则朕唯是你问……咳咳,朕的意思是你办事要仔细些,道观要按照她的意思去修建,需要添置什么便添置什么,银子什么的都好说,先问户部尚书秦金要,要是他敢不给,你就告诉朕,朕……算了,秦金这头倔驴肯定是不会给的,朕还是从内库匀一些出来吧,总之要尽善尽美,让永福满意。”

    徐晋不禁啼笑皆非,不过嘉靖这番话听着咋怪怪的,才喝了两杯黄酒,不至于醉了啊,只好敷衍道:“皇上还请放心,臣自当尽心尽力。”

    嘉靖神色一整道:“尽心尽力还不行,必须让永福姐姐满意才行,要是永福住得不满意,朕让她住你家里去!”

    徐晋哭笑不得,也不知这小子今日发什么神经,净说些不着边的话,苦笑道:“定让永福殿下满意就是了。”

    嘉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对了,芝儿妹妹呢?”

    “昨日便出城去了神机营。”徐晋答道。

    嘉靖顿时不满地道:“徐卿,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天寒地冻还让她去神机营,芝儿身子弱,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徐晋没好气地道:“是谁把滑翔翼的图纸拿给芝儿看的,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见到新奇的东西就想做出来,谁拦了跟谁急。”

    嘉靖顿时气势为之一泄,讪讪地道:“芝儿妹妹要做滑翔翼?”

    原来前些天嘉靖在徐晋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张滑翔翼的设计图,好奇之下向徐晋询问用途,当得知这玩意能在天上飞时,顿时便来了兴趣,不由分说便拿了图纸跑去找贺芝儿分享。

    徐晋耸了耸肩道:“皇上觉得呢?”

    嘉靖坐不住了,站起来道:“咳咳,朕忽然醒起还有件急事要办,先回宫了。”

    “香辣羊杂也不吃了?”徐晋揶揄道。

    “咳咳,下次再吃吧,这天寒地冻的,让小婉姐姐不要做了!”嘉靖说完便快步溜出了书房喊了一嗓子:“来人,摆驾回宫!”

    徐晋暗暗好笑,回个屁宫,出城赶去神机营还差不多,唉,皇上对芝儿如此上心,对芝儿这丫头来说,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第1078章 吴皇后的变化

    十月初五,清晨,阴霾了数日的天空终于放晴了,前日那场小雪早已化得无影无踪,池边有数枝早梅迎着朝阳绽放,淡淡幽香随晓风拂入窗帷,沁人心脾。

    谢小婉一边给徐晋系着腰带,一边柔声地叮嘱道:“日前才下过小雪,城外必然泥泞湿滑,相公走路时可要仔细些,可别摔着了。”

    徐晋伸手轻刮了一下谢小婉的鼻尖,笑道:“省得啦,相公又不是三岁小孩了。”

    “相公嫌人家罗嗦,人家以后不说就是了。”谢小婉佯恼道。

    徐晋以手一伸便搂着谢小婉的纤腰,将其拥入怀中,一边贴着脸耳鬓厮磨,一边肉麻地道:“怎么可能,为夫不知有多喜欢我家好娘子在耳边喋喋不休呢,娘子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仙音,为夫就算听八辈子也不会厌烦的。”

    正端着洗脸盆进来的月儿噗嗤的失笑出声,谢小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从相公怀里挣了出来,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月儿搁下洗脸盆,拧了毛巾给徐晋擦脸,一边揶揄道:“敢情老爷已经用油漱过口了,现在洗把脸就行啦,漱口就免了,省得漱掉了嘴里的油。”

    徐晋扬手便在月儿的豚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后者顿时夸张地惊呼一声,媚目如丝地嗔来。

    徐老爷正气凛然地道:“小婢女安敢调侃本老爷,岂有不家法伺候之理。”

    “夫人,老爷欺负人家!”月儿拉长了声调告状。

    谢小婉白了徐晋一眼道,又轻戳了一下月儿的额头道:“得了吧,你这小蹄子心里怕是喜欢得紧。”

    月儿哼道:“可恶,就知道向着自家男人。”

    谢小婉作势欲赏她一个爆栗,月儿吐了吐舌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话说月儿是最早服侍谢小婉的,十年的相处,同生死共患难,两人已情同姐妹,而作为通房的陪嫁丫环,月儿其实已相当于徐晋的妾室了,只是暂时少了个名份而已。

    正是由于既得老爷宠爱,又跟夫人感情要好,否则谢小婉这个主母即使再和善,月儿也不敢如此随意地开玩笑。

    徐老爷在娇妻美婢的服侍下洗漱完毕,用了早点便准备出门了,今日他要带一名“客户”出城去看房子,没有中介费的那种。

    谢小婉给徐晋系上大麾,轻叹一声道:“永福殿下多好的一个人儿啊,何以落得现在这般,老天委实不公。修建道观的事相公可要用心些,若是能劝得永福公主殿下回心转意就更好了。”

    费如意亦惋惜地道:“永福殿下心地善良,于咱们家有恩,上次要不是永福公主出手相助,小婉也进不了锦衣卫诏狱与夫君你相见呢。夫君待会见了永福公主,定要劝一劝她才是。”

    费吉祥替徐晋整理了一下衣襟,微笑道:“夫君能说会道,辨才无碍,要说服永福殿下应该不难的。”

    “我尽力!”徐晋暗自苦笑,听黄锦透露,永福公主现在连头发都剃了,态度如此之决绝,要劝她打消出家的念头,谈何容易!

    初夏撅起小嘴愤愤不平地道:“凭什么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只能从一而终,女子死了怪女子自己没福气,男子死了就怪女子命硬克夫,真是不公平。”

    “闭嘴!”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几乎异口同声地喝斥,作为封建女子,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天经地义,所以初夏这话说得无疑是极为大逆不道,女子不从一而终,难道你还想三夫四君?

    初夏这妮子心直口快,只是替永福公主鸣不平,一时口不择言而已,此时意识不妥,不由俏脸煞白,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奴婢胡言乱语,请老爷夫人责罚。”

    徐晋扫了一眼脸罩寒霜的三位娇妻,不由暗汗,作为一名穿越者,他倒不觉得初夏这句有什么不妥,不过现在终究不是男女平权的现代社会,还是要入乡随俗的,所以轻咳了一声道:“起来吧,这次便饶过你一遭,不过下不为例。”

    “谢老爷,初夏不敢了!”俏婢惴惴地站了起来。

    谢小婉和费如意三女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她们早料到会是这样,自家夫君实在太过平易近人了,以至于家里的下人都有些“无法无天”,不过转念一想,不正是夫君这种与众为同深深吸引着自己吗?

    “相公赶紧出发吧,可别让永福殿下久等了。”谢小婉柔声催促道。

    徐晋点了头,转身往前面行去。

    看着相公挺拔的背影走远,谢小婉这才转过身来轻责道:“初夏,以后可不敢如此口不择言了,也就是在咱们家,若是换了其他人家,即使不把你赶出府里,也少不了重重责罚。”

    费如意和费吉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们出自书香世家,家风严谨,思想自然比谢小婉还要传统一些,夫君平易近人,不摆架子虽好,但也不能过份放纵下人,看来得下力气整顿一下家风了,现在夫君可是堂堂国公爷,没个上下尊卑怎么行。

    且说徐晋来到前院,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十六名膀大腰圆的家丁正在等候,为首者赫然正是赵大头。

    徐晋现在虽然不在神机营坐营了,但堂堂国公爷,配十来名警卫也很正常,赵大头等十六名神机营悍卒正是经嘉靖允准配备给徐晋的警卫员,他们还是神机营的编制,但平时负责的是徐晋的安全,就住在徐府,相当于国公府的护院家丁。

    徐晋上了马车,在赵大头等人的护卫下往皇宫而去,绕了半个圈来到西安门外,亮明身份便直入宫去。

    要接永福公主出宫,自然得先跟人家老娘打招呼了,所以徐晋便先行来到慈宁宫求见蒋太后,结果迎面便遇上刚刚问安出来的吴皇后。

    “臣徐晋,见过皇后娘娘!”徐晋躬身施了一礼道。

    吴皇后冷冷地扫了一眼徐晋,淡道:“靖国公何事求见太后?”

    徐晋知道这位后宫之主一向不待见自己,再加上皇上现在整天围着芝儿转,吴皇后恐怕就更加疾恨了,所以不卑不亢地答道:“皇上命臣给永福公主殿下修建道观,臣特来请示太后和公主的意见。”

    吴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异光,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皇上把这份差事交给靖国公,可见皇上对靖国公的信任,靖国公可要尽心尽力把差事办好,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臣自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办差,恭送皇后娘娘!”徐晋淡淡地道,并且往旁边侧身移开让出道路,意思很明显,就是让吴皇后赶紧消失,别在这里装腔作势浪费大家时间。

    吴皇后的眼底怒意隐现,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径直从徐晋身边行过,带起一阵香风款款离去。

    徐晋轻皱了皱剑眉,看来这个当初智商和情商都不在线的黄毛丫头长进了,城府深了,至少能忍住没有发怒。此时徐晋不由想起了另一件事,之前延祺宫有几个小太监私下议论朝政,碰巧被皇上听到,然后便全部都畏罪自杀了,其后本来很得宠的楚才人也因此而被嘉靖冷落束之高阁。

    徐晋虽然无法得知那几个太监议论的内容,但从时间节点,以及嘉靖当时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跟自己有关,因为当时朝堂的焦点正是要不要收回自己的国公爵位。

    不可否认,几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私下里议论朝政不是没有可能,但正好被皇上听到也太过巧合了,而且恰恰在正得宠的楚才人那里听到,那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而且,嘉靖当时没有抓人,偏偏第二天下朝后再派侍卫去抓人,显然也是事后意识到这件事不正常,由此可见,那几个小太监受人指使的可能极大,可惜都死了,死无对证,嘉靖也只能作罢,但楚才人却因此而失去了皇上的宠幸。

    在徐晋看来,假如那几个小太监确是受人指使的,绝对不可能是楚才人,一个才刚入宫没多久的女人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胆子,更何况她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那么指使者是吴皇后的可能极大,而且以此女善妒的性格,确实也做得出来。当然,事无绝对,后宫除了吴皇后外,还有淑妃和德妃,后宫妃嫔之间争宠再正常不过了。

    徐晋又情不自禁想到突然流产的淑妃,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芝儿日后若真的进了宫,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啊,这丫头虽然心灵手巧,但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十来岁,单纯得很,只怕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徐晋正思索间,一名老太监从慈宁宫里行了出来,赫然正是胡大海。

    “靖国公爷来了呵,咱家这厢有礼!”胡大海皮笑肉不笑地向徐晋行了一礼。

    “胡公公客气了,太后……”

    “太后让靖国公爷里面说话,靖国公爷,里面请吧!”胡大海道。

    徐晋总觉得这老太监看自己的眼神怪怪,小心翼翼地跟在其身后往慈宁宫里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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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