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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9章 出兵

    待金献民重新站起来,嘉靖的目光便又转回到徐晋身上,饶有兴趣地道:“徐卿刚才说消除鞑靼这个隐患,不一定要完全消灭他们,那徐卿有什么办法消除鞑靼这个隐患?”

    徐晋不禁为金首辅默哀两秒种,本来就威信不足,难以领袖群臣,偏偏还要跟皇上对着干,此次廷议之后,估计首辅之位更加坐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道:“回皇上,**上的消灭只是下下之策,真正高明的消灭,是在精神上的消灭。”

    嘉靖心中一动道:“徐卿的意思是教化?就像南洋都护府和东洋都护府那般,对鞑靼进行殖民统治?”

    徐晋点了点头道:“皇上英明。”

    廖纪冷哼一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我大明的南蛮夷族尚且不服王化,试图教化更为凶横的鞑靼人,简直是异想天开,可笑之极。”

    徐晋淡道:“异想天开其实并不可笑,可笑的是连想都不敢去想,食古不化固步自封之人,最终只会被历史洪流所抛弃,鞑靼人并不是不能被归化的,想当年太宗皇帝麾下的三千营便是归化过来的蒙古人,他们同样对大明忠心耿耿,而且作战英勇,战力强横,立下无数功劳。”

    廖阁老被暗讽食古不化,不由再次气得胡子乱颤,奈何此子太能辨了。

    金献民冷然反驳:“那只是区区三千人而已,倒也容易掌控,诱之以利,慑之以威即可,然鞑靼的人口虽远远不如我大明,但也有百万之众,而且所处地域广袤,如何掌控得了?既然掌控不了,又谈何教化?”

    徐晋淡定地道:“那就想办法去掌控!”

    金献民哂然道:“敢问靖国公计将安出?”

    徐晋似乎并没有听出金献民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神色自若地道:“其实说难也不难,在鞑靼征兵二十万调往南方屯田即可!”

    金献民愕一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虽然徐晋这个所谓的方法听起来很蠢,但正因这方法蠢得难以置信,金献民倒是谨慎起来,不敢随便接话,免得中了徐晋的圈套,这小子能言善辨,不得不防啊!

    只是工科给事中戴威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是坚定的主和派,乃刚才跟随金献民跪下请求皇上三思的十三名官员之一,此时只以为抓住了徐晋的破绽,于是大声嘲笑道:“嘿,本官还以为靖国公想出来的是什么高明法子呢,原来只不过是引狼入室啊,果然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哈哈!”

    殿内瞬时响起了一阵低笑声,委实是徐晋这方法太荒谬了,在鞑靼征二十万兵调到南方,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说是引狼入室也不为过,要不是靖国公这些年确实为大明立下天大的功劳,大家还以为他包藏祸心呢。

    嘉靖剑眉皱了皱,他才不相信这么馊的主意会是徐晋想出来的,除非……自己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高明之处吧。嘉靖扫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徐晋,不由露出深思之色,殿中也有不少大臣陷入了沉思,显然想法跟嘉靖一般。

    此时,吏部尚书方献夫突然轻咳一声,站出来道:“徐大人这方法初听起来确实十分荒谬,但仔细一想,实则是高明无比。”

    一众大臣不由微微吃了一惊,金献民和廖纪的面色却是沉了下去,还隐有怒色。

    原来,金献民和廖纪日前便跟方献夫通过气了,后者虽然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他们,但也暗示过不会支持出兵北伐,结果这个时候却跳出来对徐晋大加赞赏,分明就是屁股坐歪了,岂有此理,这头见风驶舵的老狐狸,跟蔡鹏是一路货色。

    吏部掌管百官的考核升迁,被称为天官,实乃六部中分量最重的部门,而且吏部尚书手里还一个撒手锏,那就是六年一度的京察。所谓京察即是吏部对所有官员的考核评级,京察不合格的庸官将会被降职或者罢官,所以每到京察年,百官就相当于渡一次劫,而负责京察的吏部尚书大权在握,说你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行也不行。

    正因如此,就连皇上都敢喷的科道言官们,却不敢怎么去喷吏部尚书,无他,担心京察的时候会被穿小鞋呗。现在尚书方献夫站出来支持徐晋,这分量不可谓不小,可以说风向是彻底的改变了。

    嘉靖不由大喜,欣然问道:“方卿家,徐卿这法子高明在何处?”

    方献夫清了清嗓子道:“在鞑靼征兵二十万调往南方屯田,这个方法乍一听很是荒谬,还有引狼入室之嫌,但是仔细一想,二十万人看似很多,但若分散到各州县去,不过是溪流入海矣,只要加强监督管理,断然闹不了乱子,况且,我大明两广地区地广人稀,山重水复,把鞑靼人调到这些地方屯田开荒,简直是一举两得。”

    嘉靖眼前一亮道:“方卿家继续讲。”

    方献夫捋了捋胡子得意地道:“以上都是次要的,此计的最高明之处是在于釜底抽薪。鞑靼人本来只有百来万人口,征兵二十万,基本把最能闹事的青壮都抽掉了,剩下的妇孺老弱便就好办了,无论是控制,还是教化都容易得多。”

    此言一出,瞬时犹如醍醐灌顶,大部份官员都不禁恍然大悟,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果然是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啊,此法如果真能实行,那么困扰大明一百五十多年的北方问题,真的有可能得到彻底解决。

    嘉靖激动得俊脸充血,目光望向徐晋问道:“徐卿,如方卿家所言否?”

    徐晋有些意外地看了方献夫一眼,这个釜底抽薪之计并不是他凭空想出来的,而是从后世的清朝总结出来的。众所周知,大明国祚两百七十多年,从来没试过彻底征服北方的蒙古人,而清朝却轻易如举地办到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女真人也是马背上的民族,与蒙古人同宗同源,但最重要的一点却是征兵。

    没错,就是征兵!

    清兵入主中原后,为了打击残明势力,控制广大的国土,他们大量从蒙古征兵,要知道当时的鞑靼也就百来万人口,青壮年几乎全部被满清政府征走了,剩下的老弱妇孺想闹事也闹不起来,既然清朝能做到这一点,大明自然也能做到,当然,其中一个前提是首先用武力暂时压报鞑靼人,否则征兵也就无从谈起了。

    徐晋点了点头淡然道:“回皇上,基本如方尚书所言,不过具体操作起来,还需配合其他措施,譬如鼓励汉人出塞定居耕种,与鞑靼人通婚等等,从小培养鞑靼人对大明的归属感,假以时日,这个民族便会彻底融入我大明。”

    户部尚书秦金皱眉道:“这些说起来简单,但要做到却是不容易,譬如塞外苦寒贫瘠,怕是没多少人愿意出塞定居的,我大明劳师动众,耗费无数钱粮,即使最终征服鞑靼,得到一块广袤的不毛之地,其实并不划算。”

    徐晋不由无语,秦财神果然三句不离本行,眼里除了钱银还是钱银,不过,有这样一位尽职尽责财政部长,国库想没银子都难。

    徐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秦大人此言差矣,首先,正如本国公之前所讲,稳定是发展的基石,没有稳定的环境,其他一切都是徒劳,鞑靼是我大明北方最大的威胁,比倭寇为害更严重,只要能解决掉这个隐患,耗费再多的钱粮也是值的;其次,塞外可不全是苦寒贫瘠之地,譬如河套平原、丰州川、呼伦贝尔等等,这些都是水丰草茂的沃野,宜耕宜牧,相信我大明的子民都会很乐意到哪里定居。另外,塞外的矿产资源……咳,就是煤炭、铜、铁、银、铀、锗、稀土……反正非常丰富,大明不仅不亏,还赚翻了。”

    殿内一众官员不禁面面相觑,秦金却是两眼放光,他虽然不知道铀、锗、稀土是什么玩意,但煤、铜、铁、银他认识啊,尤其是银和铜,不就是银钱嘛!

    秦财神是个实在人,有银子什么都好办,只见他正气凛然地道:“如果真如靖国公所讲,本官同意出兵北伐,但是打仗花了多少银子,至少得做到收支平衡,否则本官日后定然参靖国公一本。”

    徐晋不由哭笑不得,这位还真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啊,幸好,他徐晋是个穿越者,对后世蒙古地区发现了多少矿产还是有点了解的,至少煤的储藏量十分巨大,而全国最大的稀土矿就在内蒙古,当然,稀土在大明应该暂时没啥用。

    “秦大人,不是本国公夸海口,我大明若能占领鞑靼,三年之内便能还本,十年之内可赢利数倍,当然,前期还需要一些投入!”徐晋循循善诱地道。

    秦金闻言眼神更加炙热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金献民再也听不下去了,冷斥道:“休得再妖言惑众,靖国公所言都是建立在武力征服鞑靼的前提之下,若是办不到,说再多也是徒劳!”

    徐晋剑眉稍扬起,淡道:“那金阁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去做,就等着不劳而获了?”

    金献民冷哼一声:“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交伐兵,其下攻城。解决鞑靼问题不是非出兵不可。不出兵,固城而守,与民生息,这就是本官的意思。”

    徐晋淡道:“本官的意思却是出兵北伐,一劳永逸。既然我们意见相左,不如听听在场诸位同僚的意思?”

    金献民嗔目怒视,高声斥道:“徐子谦,尔为了一己之私,妖言惑众,盅惑君上穷兵黩武,青史必不容你。”说完竟然扑通的跪倒,对着御座上的嘉靖痛哭道:“皇上,徐晋此人好大喜功,极力怂恿皇上出兵北伐,倘若兵败,必陷我大明江山于万劫不复之地,老臣在此恳请皇上三思而后行。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老臣恬为内阁首揆,若不能规谏引导君王向善(好),那是臣的失职。皇上倘若坚持要出兵北伐,那老臣只能恸然乞骸骨还乡怡养天年了。”

    很明显,金献民发现此刻风向已经改变了,主战派占了多数,即便是让大家表态,他最终也会一败涂地,所以干脆撒起泼来,反正这次阻止出兵失败,他这个内阁首辅也当不下去,还不如放手一拼。

    金献民今年都将近七十了,身为内阁首辅,此刻跪在那痛哭流涕地哭谏,威力还真的不小,至少很博人同情,所以陆续续续又跪下了一批官员给他撑场,这次人数明显多了些,达到了二十位。

    看着御座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老头子,嘉靖亦有些慌了手脚,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毕竟御极六载了,什么风浪没见过,只见这小子站起来,竟然绕到御座前亲自把金献民扶起来,一边安慰道:“金卿家快快请起。”

    金献民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过还是哭唧唧的,仿佛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嘉靖一脸真诚地道:“金卿家一片赤诚之心,朕是知道的,咦,金卿家情绪激动,浑身打颤,快来人啊,送金卿家到偏殿去休息,召太医诊治!”

    金献民瞬时像被当头打了一棒,表情僵住了,也不抖了,两名小太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扶着他便往殿外走去。

    金献民两眼一翻,差点便晕了地去,被两名小太监架着颤颤巍巍地离开了文华殿,自始至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说金献民刚才颤抖有演戏的成份,那现在是真的在颤抖,气的!碰上个不按常理出派的皇帝,金阁老也是杯具了!

    “亲切关怀”完金首辅的嘉靖重新坐回御座上,若无其事地道:“诸位卿家平身吧,金卿家只是情绪激动,料也无大碍,廷议继续。”

    文华殿内鸦雀无声,跪在地上的二十名大臣表情精彩了,一个个像便秘似的,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嘉靖目光炯炯地扫了在场众大臣一眼,一众大臣无不凛然垂首。

    嘉靖沉声道:“正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自朕登基以来,广开言路,虚心听取群臣的意见,此次出兵北伐也不例外,诸位卿家不必有所顾虑,尽管畅所欲言,倘若多数人支持出兵,那便出兵,一举消除鞑靼这个隐患,倘若多数人主和,那便跟俺答谈判。”

    “皇上,臣支持出兵,用靖国公之策,必可一举平定鞑靼!”吏部尚书方献夫率先行出来道。

    嘉靖赞许地点了点头,方献夫欣喜地退了回去,紧接着夏言、秦金、伍文定、徐阶、蔡鹏等也纷纷表态支持出兵,武将们自然是举双手赞的,很快,便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在场官员表态支持了,大局定矣!

    主和派们只能摇头长叹,明明廷议之前,主和派还占据大多数的,结果形势竟然急剧逆转,皇上的态度固然是主要原因,但靖国公徐晋那张伶牙俐齿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此子果然事无不成,奈何!

    嘉靖兴奋地宣布道:“既然众卿家大部份都支持出兵讨伐俺答,那朕便从善如流,择日出兵北伐俺答,一雪前耻,扬我大明国威。”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纷纷跪倒齐声高呼。

第1110章 同赠君一句

    嘉靖三年时,以杨廷和、毛澄、石为代表的守旧派竭力阻止开海禁,并以撂挑子辞职相要挟,结果锐意求进的嘉靖顺势便把他们送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现在是嘉靖六年,如今的嘉靖更加羽翼丰满了,正雄心万丈地准备振翅翱翔呢,金献民竟然试图去阻止他,简直就是不自量力,不过,如今的嘉靖明显更加成熟自信了,倒没有直接让金首辅卷铺盖走人,也算是留了他几分面子。

    金献民作为首辅,本来就号召力不足,被嘉靖借故请出了文华殿后,出兵北伐的决议很快就获得通过了,即便是刚才跪下来给金献民“撑场”的官员也有过半人表决同意了。

    出兵北伐鞑靼的决议通过后,紧接着便是廷推主帅人选了,结果毫无疑问,正是靖国公徐晋挂帅。没办法,徐常胜的名声实在太响亮了,有他出马,不仅将士们信心十足,就连文官们都淡定很多。

    不得不说,自从以张璁桂萼为首的新贵派被清扫出朝堂后,如今朝中掌权的官员大部份都是比较清正的,包括首辅金献民在内,虽然反对北伐这件事上夹杂有私心,但总的来说,出发点还是好的。现在既然出兵北伐无可避免,即便是对徐晋有顾忌和成见的官员,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能打的徐晋作为大军统帅。

    本来,按照大明立国后逐渐形成的潜规则,国公是不允许再掌兵权的,旧武勋集团完全可以借此来阻止徐晋挂帅,可是阻止了徐晋,旧武勋集团也找不出一个能挑大梁的来,即使能得出来,恐怕也不敢接这份差事,要知道领兵出塞跟鞑靼人野战可不是闹着玩的,身系三军十数万将士的生死,一着不慎,弄不好就全军尽墨了,即使侥幸逃回大明,必然也是追责问斩的下场。

    所以旧武勋集团虽然心有不甘,最后还是选了徐晋担任主帅,不过他们力推了咸宁侯仇鸾为副将。

    接下来,嘉靖便下令内阁议旨,正式宣布出兵北伐,任命徐晋为奉天征讨总督军务平虏大将军,加兵部尚书衔,任命咸宁侯仇鸾,神机营指挥使王林儿为副将,御用监太监黄锦为监军,择日发兵北进。

    当廷议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时左右了,暮色渐起,徐晋步履从容地迈出了文华殿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殿外清冷的空气,正待举步而行,却见首辅金献民阴沉着脸从偏殿中行了出来,两人目光一触,眉头均不约而同地皱了起来

    “见过金阁老!”徐晋淡定地拱了拱手道。

    金献民冷哼一声,嗔目厉声喝道:“徐子谦,你为了一己之私极力鼓动皇上出兵北伐,置我大明将士生死和百姓福祉于不顾,此番倘若兵败,必陷我大明江山于万劫不复之境地,汝虽百死而莫赎也,身后必留骂名于青史,老夫且睁眼看你,如何成为我大明千夫所指的罪人!”

    此时走出文华殿的大臣都纷纷驻足观看,神色各异,同情、愤慨、轻蔑,不一而足!

    徐晋目光坦然地迎视着金献民,淡淡地道:“谢谢金阁老提醒,不过徐某此心坦荡可昭日月,是非功过便留待后人去评说吧。记得三年前,礼部尚书毛澄毛大人致仕离开前便跟徐某说过类似的话。现在徐某便以同样的话回赠金阁老:牢骚太盛防断肠,风物长宜放眼量,金阁老若是活得足长,定然得见我大明的繁华盛世,是否如你所愿!”

    金献民愕了一下,继而怒道:“好,那老夫便拭目以待!”说完一拂衣袖,怫然拾级而下走远了。

    一众官员看着金献民佝偻而略显落幕的背影,不禁喟然暗叹,金首辅的时代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这内阁首辅前后当了不过数月而已。

    徐晋朝着诸位同僚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洒然而去,此刻,一众大臣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这时大家才凛然意识到,徐晋这个富贵闲人虽然退居二线,但对朝堂依旧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就连内阁首辅都在他面前折戟了,果然官职都是次要的,皇上的宠信才是最大的权力啊!

    当然,大家也不得不承认,徐晋确是个文武全才,不仅带兵打仗战无不克,就连文治方面也同样非常出色,他推广种植高产作物解决了量食不足问题;他提出重新清丈全国土地,增加了税收,扭转了财政危机;他推行爵位降级制度,极大节省了国库开支;他还提出了开海禁,开银号……

    此子就好像一名极高明的神医,准确地抓住了大明立国一百五十多年后所积累下来的“病”,并且对症下药,生生把正在加速走向下坡落路的庞大帝国重新修正过来,焕发出勃勃生机。按照如今这势头,大明重现大唐的盛世繁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果真如此,大家有幸见证这份四夷宾服的繁华盛世,也是与有荣焉啊!

    吏部尚书方献夫看着徐晋挺拔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妒忌和忌惮,此子现在便有如此可怕的影响力,若是这次北伐成功,恐怕更加不得了!

    …………

    嘉靖六年正月初十,鞑靼察哈尔汗庭大帐内,俺答收到了大明皇帝嘉靖回复的书信,这虽然不是一封征讨檄文,却比征讨檄文更加过份,气得俺答破口大骂:“嘉靖小儿敢欺吾耶!”

    原来嘉靖在信中言明,俺答想要回门图姐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满足大明的五项要求。

    第一,向大明称臣纳贡;其次鞑靼人退出河套地区,将河套平原还给大明;第三是赔偿前年兵围大明京城所造成的损失,共计三百万两银子;第四,释放所有在鞑靼的汉奴;第五,绑了白莲反贼李福达,送到大明法落。

    俺答不是笨蛋,嘉靖这封信根本没有半点谈判的诚意,分明就是恶心自己的,还十分阴损了挑拨自己和李福达的关系,明国人果然卑鄙啊!

    俺答眼珠一转,立即吩咐道:“来人,去把福王请来汗帐。”

    很快,李福达便被带进了汗帐,他对着俺答施了一礼,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大汗召见属下有何差遣?”

    李福达正担心俺答会派他去攻打古北口关城呢,攻城战可是要拿人命去填的,他自然是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俺答大方地把嘉靖那封信递给了李福达,后者接过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蓦地抬头盯着俺答,双膝暗中微微弯曲,随时都能暴起发难,把俺答控制在手中。

    俺答从容地微笑道:“福王且不必惊慌,本汗又岂会中了嘉靖小儿如此拙劣的离间之计呢,他太小看本汗了。”

    李福达闻言暗松了口气,不过显然没有放松警惕,嘴佯装感激地道:“大汗英明,嘉靖小儿狮子开大口,分明没有谈判诚意。”

    俺答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李福达眼珠一转道:“如此看来,嘉靖十有**是打算借门图的名义出兵讨伐大汗了。”

    俺答傲然地道:“那又如何,明军若敢出塞来犯,本汗便教他们有来无回。”

    李福达捋须提醒道:“论到骑兵野战,明军自然不是鞑靼勇士的对手,但是他们火器犀利,大汗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俺答点了点头道:“本汗心里有数,届时若明军果真来犯,还望福王鼎力相助才是。”

    李福达大义凛然地道:“属下不容于大明,幸得大汗收留才得以苟存,大明军若敢来犯,属下定然誓死保卫大汗,虽万死而不辞也!”

    俺答欣悦地点了点头:“有福王这句话,本汗便放心了。”

    李福达沉声道:“大汗,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那三娘子薛冰馨盘踞在陵水附近,疑似与当初偷袭板升城那支明军神机营精锐相勾结,对丰州川构成极大的威胁,属下愿率兵前往剿灭之,免得到时明军大举来犯时,此女在我军后方制造混乱。”

    俺答咬牙切齿地道:“那支明军竟然没有死在大青中山,倒是出乎本汗所料,也好,福王便替本汗剿灭他们吧,不过那三娘子最好能活捉过来,本汗要活的。”

    李福达会意一笑道:“属下遵命,定将此女完好无损地送到大汗的帐里,事不宜迟,属下这便回去领兵出发!”

    俺答哈哈一笑,挥手道:“去吧,祝福王马到功成!”

    “承大汗吉言!”李福达抱拳一礼,转身便快步离开了汗帐。

    俺答的眼神却是渐渐转冷,有点恼火地低骂了一句:“万死不辞?呸,一头老狐狸!”

    本来俺答故作大方把嘉靖的回信给李福达看,本来是想消除李福达的猜疑的,可惜李福达此人向来多疑,而且为人小心谨慎,又岂会完全信任俺答,这不,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表着忠心,结果下一秒便找借口先遛了,而俺答为免加深李福达的猜疑,也只好大方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1111章 离京

    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

    身闲不睹中兴盛,羞逐乡人赛紫姑。

    一转眼便至嘉靖六年的正月十五,上元节乃大明最隆重的节日,没有之一。从早到晚,京城的大街上都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火树银花彻夜不息,直到后半夜,街上的人流才开始稍稍消退,意兴阑珊的人们提着各式花灯满载而归,欢声笑语隐入各处街巷胡同之中。

    将近黎明时分,小时坊徐府后院,清冷皎洁的月色撒落在屋顶上,如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霜。院子中的几株老梅树上挂满了花灯,鲤鱼灯、小马灯、蟾蜍灯、莲花灯、青蛇灯、宝塔灯等不下三十盏,而这些花灯正是徐晋今晚带着妻子儿女们逛灯市的辉煌“战绩”。

    房间内,薛冰馨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竟是一身黑色的短打装扮,两侧香肩如同刀削,细腰若束,身形矫健而不失柔美,她轻轻地给火儿盖严了被子,然后在床头默默地驻足了片刻,那双淡蓝色的美眸中分明夹杂着浓浓的不舍。火儿睡得很沉,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今晚几个小家伙都玩疯了,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回房睡觉。

    薛冰馨凝视了儿子片刻,又俯身在他的小脸蛋上轻吻了一下,这才狠起心来披上斗篷,拿了腰刀决然行出了房间。她要离开了,回到那霜刀雪剑的塞外厮杀,为自己和儿子的命运而去厮杀,她一直是个坚强的母亲,也是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

    其实过完除夕,薛冰馨便打算离开了,但最后却耐不住徐晋的软磨硬泡挽留,再加上实在舍不得火儿,于是便决定再住几天,结果一住就住到了上元节,而今日她必须得离开了,因为再拖下去,她就真的舍不得离开了。这半个月以来,薛冰馨过得很开心,但舒适安逸的环境最能消磨人的斗志,而目前的她没资格继续安逸下去,命运让她不得不拿起战刀去战斗。

    薛冰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一转身便见徐晋正站在院子的寒风中等候着,一边搓手一边轻轻地跺着脚。薛冰馨见状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柔情,修长的**迈动快步行了过去,徐晋立即迎上前几步,压低声问道:“馨儿,火儿可睡着了?”

    徐晋显然在院中等待了很长时间了,虽然穿得厚,不过鼻子还是冻得红通通的,薛冰馨见状莫名有些心疼,还有一点点甜蜜,低声嗔道:“火儿已经睡着了,早让你不要等的,要是感了风寒,看你还怎么领兵出征。”

    冰妞儿说着温柔地替徐晋整了整衣领,徐晋顺势搂住前者的纤腰往怀里拥了拥,轻笑道:“馨儿又不是不知道,为夫神勇得很呢,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那就这么容易感了风寒。”

    薛冰馨听到“神勇”这两个字,俏脸不由微红,暗啐了一口,这半个月来,神勇的某个家伙可没少瞅准机会往自己的床上爬。

    两人在寒冷的晨风中相拥了近半炷香的时间,当被冰冷的刀把触到时,薛冰馨才猛然惊醒,轻轻挣开徐晋的怀抱,低声道:“天快亮了,人家要出发啦!”

    徐晋抬头看了一眼斜挂在西天的那一轮皎月,牵起薛冰馨的柔荑便往前院的方向行去,一边柔声地叮嘱道:“馨儿此番回去便按照咱们的定计行事,千万别鲁莽,立功都是其次的,最紧要是保证自身的安全,若情况紧急可暂时撤回关内,待与我大军汇合再行事。”

    此刻男人的手是冰凉的,薛冰馨的心却是暖哄哄的,不过嘴上却禁不住嗔道:“人家知道啦,都说了多少遍了,一个大男人比女人还要罗嗦。”

    徐晋笑了笑道:“得,现在反倒嫌为夫罗嗦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不过馨儿就算是嫌为夫罗嗦,为夫还是要再提醒馨儿一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遛得足够快,此计便无人可破,我那匹乌云盖雪十分神骏,待会你骑上它出塞,以后逃的时候保准没人能追得上你。”

    薛冰馨既好气又好笑,啐道:“大过年的,你这家伙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什么逃呀跑的,真个被你气死了,人家哪有如此不堪,少瞧不起人了。”

    徐晋忽然站定,双手按住冰妞儿刀削般的香肩,认真地盯着她,后者有点心虚,红着俏脸吃吃地道:“坏家伙,你……想干嘛?”

    徐晋表情严肃地道:“馨儿,为夫是认真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来,这是命令,明白吗!”

    薛冰馨芳心一颤,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身子一歪,便挨入了徐晋的怀中,微撅起小嘴道:“人家知道啦,打不过就跑,总行了吧。”

    徐晋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肉麻地道:“这就对了,馨儿就是少一根头发,为夫都会心疼半天的。”

    冰妞儿那顶得住夫君的甜言密语攻势,感觉整颗芳心都要酥掉了,俏脸红扑扑地埋在夫君怀中,双眸仿佛能滴出水来,柔声叮咛道:“夫君虽然是三军主帅,不用冲锋陷阵,但也要注意安全,切勿以身犯险。”

    徐晋点了点头,俯首寻着那两瓣鲜红吻了下去……

    当徐晋牵着薛冰馨的手来到前院时,发现谢小婉、费如意、费吉祥三女已经在那等候了,一匹神骏的战马就立在府门外的青石板上,浑身毛发乌黑油亮,唯独四蹄附近的毛发是纯白色的,赫然正是徐晋的坐骑乌云盖雪。

    薛冰馨连忙甩掉了徐晋的手,快步迎向了谢小婉三女,有些忸怩地道:“三位姐姐怎么也出来了?”

    费吉祥微笑着打趣道:“咱们家的女将军要出征了,咱们怎能不送一送。”

    谢小婉取出一枚玉观音戴到薛冰馨的脖子上,费如意和费吉祥则分别取出一只香袋系到薛冰馨的腰间,香袋里装着平安符。

    “这是我们前日在广济寺求来的平安符,馨儿妹妹戴上可保平安,万事顺顺利利。”谢小婉温婉地道。

    薛冰馨心里暖洋洋的,同时鼻子有些泛酸:“谢谢三位姐姐,火儿以后就拜托你们照顾了,倘若……”

    费如意连忙打断道:“馨儿妹且放心,我们会照顾好火儿的,祝馨儿妹妹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早日凯旋归来。”

    “到时咱姐妹设宴为馨儿妹妹接风庆功,好教咱们家夫君得知,女子打起仗来也不输男儿!”费吉祥笑吟吟地接口道,说完还示威般瞟了旁边的徐晋一眼。

    薛冰馨本就是江湖儿女,闻言心境也上来了,抱拳一声后会有期,便直接便翻身上马,对着大家挥了挥手飒然而去,很快便消失在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唯余的得的马蹄声伴着晨风远远传来。

    费如意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这才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嗔了徐晋一眼埋怨道:“夫君为何不向皇上求个情,直接赦免了馨儿妹妹的罪责,如今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生是好呢,火儿才五岁,唉!”

    徐晋只能报以苦笑,如果撒泼可以让嘉靖直接赦免冰妞儿,那他早就这样做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安化王所犯的可是抄家灭族之罪,而冰妞儿自己也造过反,即使嘉靖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计前嫌,恐怕群臣也不会答应。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有规,无规矩不成方圆,皇上要赦免薛冰馨也总得有个明正言顺的理由才行,所以这一道槛,必须馨儿自己闯过去。

    幸好,徐晋自问已经作了详尽的安排,内有岑蓝率三千狼兵护卫,外有谢二剑和戚景通这两员悍将相照应,馨儿只是负责扰乱敌人后方,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等自己率大军击溃了俺答的主力后,必然遍地都是散兵游勇,到时再安排馨儿捡便宜,功劳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徐晋自己一厢情愿,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瞬息万变,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

第1112章 春天快到了

    第1112章春天快到了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出征可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事实上,自从年初二的廷议决定出兵北伐后,徐晋便开始着手调兵遣将了,兵部、户部、工部、礼部、五军都督府、军械局、兵仗局、火药局、鞍辔局……几乎整个国家机器都运转起来,为这次大军出征作准备。粮食、马匹、兵器、药物等,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各边镇。

    按照徐晋估计,等一切准备就绪,至少也到二月份了,不过时间倒是刚刚好,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暖和起来,塞外冰雪消融,马草也开始长出来了,对大军的行动有利。

    自从正月十六早上送走了冰妞儿,徐晋便全副身心投入到准备北伐的事宜上,几乎每天都泡在军营里,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白天亲自监督军队操练,晚上研究鞑靼地图,并与麾下众将进行各种战术推演,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尽管明军在武器装备上有着巨大的优势,但对于这次出兵北伐,徐晋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明军是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要素先失了其一,更何况鞑靼骑兵可不是一群温顺的绵羊,而是一群凶悍嗜血的草原狼。

    徐晋自己很清楚,当日金献民在文华殿外说的那番话,或许有点危言耸听,不过,如果自己这次北伐失败,大明确实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大明中兴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也不是没有可能,是故不得不慎之又慎。

    况且,考试挂科大不了补考一次,但是战争打输了,挂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命,所以徐晋不允许自己犯错误,至少不能犯致命的错误,而他始终坚信熟能生巧,战争也不例外,所以他玩命的啃地图,玩命地推演,尽量做到了然于胸,现在的他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鞑靼的地形大致画出来。

    大帅都玩命了,将士们自然也跟着玩命了,将军们玩命操演,军卒们玩命训练,全军上下可谓是士气高涨,气势如虹,这就是以身作则的榜样力量。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北伐的主力是京军三大营,总兵力约五万人,其中神机营五千人、三千营一万人(全骑兵),五军营四万人(步骑混合)。

    话说前年底俺答围城,京军暴露出种种问题,战斗力惨不忍睹,嘉靖一怒之下便废除了京军十二团营,重新挑选精锐劲卒组建京营,恢复了明初三大营的旧制。

    所谓的三大营即神机营、三千营和五军营,重新营建起来的京军三大营,兵源主要是来自边军和地方卫所的精锐,当然,一般的地方卫所军的战斗力也很烂,所以嘉靖所挑的地方卫所,全部是山东、江南、河南、以及江浙一带的,而这些地方的卫所军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曾经跟随徐晋打过仗,上过战场砍人见血的老卒。

    因此,重新组建起来的三大营,战斗力比原来的京军十二团营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再经过去年一年时间的操练磨合,战斗力更加不容小视。

    当然,徐晋就算再自信也不可能仅率五万人出塞,去跟七八倍之敌对砍,这五万京营只是主力,另外还有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榆林镇,这四镇的驻军为辅助,合计总兵力超过十二万。

    徐晋的作战计划可总结为八个字,即“一路主攻,多点开花”,届时徐晋将会亲率京营主力由古北口出发,一路向北攻打俺答位于察哈尔的汗庭,副将仇鸾率蓟州镇两万边军协同作战。

    与此同时,大同镇总兵余林生、宣府镇总兵荆大楚、榆林镇总兵裴行谨分别率两万边军越过长城,分别攻打土默特、永谢布和鄂尔多斯三部。

    土默特、永谢布、鄂尔多斯乃鞑靼右翼三万户,向来唯俺答马首是瞻,土默特更是俺答的本部万户,俺答麾下的嫡系兵将均来自这三个万户。

    而现在呢,鞑靼右翼三个万户的兵马大部份都被俺答抽调去攻打左翼了,目前还驻扎在察哈尔汗庭一带呢,所以徐晋预计,只要余林生、荆大楚、裴行谨三人同时出兵攻打右翼三万户,俺答一定会分兵回援的,届时便能大大减轻自己正面的压力。

    且说徐晋全心投入到战前准备的这段时间,朝堂上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首辅金献民上书告老还乡,这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了,金阁老根本hold不住内阁首辅这个职位,退位让贤是必然的。

    在金献民反复上书了十二遍后,嘉靖终于允准了他的辞呈,并加封其为太子太师,赏赐金币玉带,送其风风光光回家养老。

    在金献民告老还乡后,四辅廖纪也跟着上书请辞,不过嘉靖没有批准,倒不是他有多看重廖纪,实在是内阁缺人干活,一旦廖纪也走了,就剩下贾咏这个泥塑阁老了。

    廖纪显然也不甘心就此离开权力中心,请辞了三次没有获批便顺势不了了之了,继续厚着脸皮待在内阁,从四辅一跃成为次辅,而贾咏这尊泥塑阁老倒好,别人争破头也坐不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他不争反而坐了上去,所以说,有时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当然了,贾咏能不能坐稳内阁首辅之位,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目前看来,很悬!

    金献民辞官了,罗钦顺被贬,如今内阁便只剩下贾咏和廖纪这两位阁老了,接下来自然是要补充新鲜血液的,吏部尚书方献夫第一个跳出来举荐南京礼部主事王瓒。

    这个王瓒不知大家还有没有印象,当年大礼议刚起,礼部侍郎王瓒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张璁的副部级高官,结果反手就被杨廷和贬到南京礼部当主事去了。

    后来杨廷和倒台,张璁和桂萼这些新贵派得势,王瓒也随即升任南京礼部左侍郎,过渡一下就会调回京城,可惜好景不长,张璁和桂萼很快就失势被贬了,朝中的新贵派遭到清洗,王瓒也不例外,又降职为礼部主事。

    所以说,这位王瓒大人仕途也可谓是一波三折了,此时吏部尚书方献夫举荐他入阁,嘉靖便也想起了这位曾经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自己的副部级高官,当即便允准了方献夫的举荐。

    御极六年的嘉靖已经强势得很,再加上文官集团的分化,再也不复当初杨廷和执掌内阁时的强大,所以嘉靖允许王瓒入阁,那么王瓒的一只脚和大半边身子已经等于挤入阁了,果然,大臣们跟嘉靖扯皮了几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于是乎,王瓒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内阁的第三位阁臣。

    就在王瓒被廷推入阁后的第八天,正在山东济南府昌平驿的张璁便收到了消息,他当即便约来在书院中讲学的桂萼,两人畅快地共饮了一杯,因为王瓒入阁后,他们两人的春天也快到了,而最让他们忌惮的那个人,很快就要领兵出塞北伐了,鞑靼又岂是那么好打的?即使最后能赢,没个一年半载也回不来。

第1113章 祭旗出兵(两章合一)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一年的春耕节,朝廷照例举行隆重的春祭仪式,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不过今年的春祭跟往年大不相同,因为位于京城四郊的天坛、地坛、日坛和月坛已经建成,开始实行按照四时节气分祭天地日月。

    这个主意本来是严嵩提出的,只是这位明史上的第一权奸还没来得及“发光发热”就歇菜了,所以礼部左侍郎兼翰林大学士夏言,很荣幸地主持了改制后的第一年春祭仪式,徐晋也参加了。

    徐晋一直认为这种盛大的祭祀仪式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不过眼下是封建社会,人们敬畏天地鬼神,皇帝自称天子,连皇权都是天授的,祭祀自然而然就成为国家的头等大事,徐晋这个穿越者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当然,这种盛大的祭祀仪式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增进了民族凝聚力和民族自豪感,中华文明延续了数千年,祭祀天地鬼神已经成为中华文的一部分,直至二十一世纪的今日,国人逢年过节还是会祭拜天地鬼神,这一习惯并将会一直传承下去。

    春耕节之后,京城下起了绵绵春雨,寒风夹杂着雨丝飘飘洒洒,连绵数日不绝,这让打算外出郊游踏青的大户人家少爷小姐们十分苦恼,不过农人们却是喜笑颜开。正所谓一夜春雨贵如油,连日春雨对地里庄稼可是天赐的补品,一年之计在于春,春种的时候雨水足,今年丰收可期。

    这场春雨沙沙沙地下了六天,真个是染绿了柳树,淋醒了青蛙,而这些呱呱叫的青蛙仿佛都钻进了靖大国公的心里,闹心啊,因为按照原计划,二月初十将是出兵的日子,这场小鸡撒尿般的春雨偏偏下个不停,道路泥泞必然会极大地妨碍行军!

    幸好,二月初八这天,恼人的春雨终于停了,连续两日阳光明媚,和风细细,天公作美啊!

    嘉靖六年二月初十,京城北面的德胜门前,旌旗十万招展,寒光铁甲,刀枪如林,杀气凌霄。京营五万大军整装待发,加上各路民壮役夫,总人数超十五万之众,正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树起两面大旗,一面是红底镶黄边的“明”字大旗,一面是黑底红边的“徐”字帅旗,两面大旗高高飘扬,威风凛凛。

    只见嘉靖帝朱厚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手按剑柄,意气风发地立于高台上,看上去拉风之极。徐晋同样浑身披甲,腰挂长剑,头盔上的红缨被料峭的春风吹得纷纷扬起。

    在翰林学士夏言抑扬顿挫地宣读完讨伐俺答的檄文后,嘉靖当场拨出宝剑大喝:“祭旗!”

    一众兵将单膝着地齐呼万胜,震得地动山摇,天地失色。看着台下这支雄壮之师,嘉靖这小子俊脸通红,像喝醉了酒一般,这一年多来,他连作梦都在想着北伐一雪之耻,今日终于盛行了,而他对徐晋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仿佛只要徐晋出马,胜利已经是预订了的一般。

    这也难怪,当嘉靖还是个十岁孩童时便遇上了徐晋,亲眼看着他科举一口气通关,看着他打山贼,打宁王,当上皇帝后,又看着他剿矿贼,灭倭寇,胖捧西洋人,据南洋,伐东洋,退俺答,几乎事无不成。

    可以说,嘉靖对徐晋的信任是从小就建立起来的,根深而蒂固!

    祭旗完毕后,嘉靖将一柄尚方宝剑亲手交给了徐晋,郑重地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次出兵北伐俺答,道阻且艰,朕特赐徐卿尚方宝剑一柄,准许你先斩后奏,一切便宜行事,唯愿徐卿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对了,一定要把俺答的脑袋提回来见朕。”

    徐晋单膝跪倒,双手高举过头,郑重地接过尚方宝剑,大声道:“谢皇上,臣必不负吾皇所托!”

    徐晋说完便站起来,把尚方宝剑一举,三军将士齐刷刷地跪伏于地,异口同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出兵!!”徐晋气沉丹田大喝,众将乎齐声咆哮:“万胜!万胜!万胜!”

    轰轰轰……

    三声炮响过后,在雄壮的鼓点声中,大军随即开拨,沿着官道浩浩荡荡地往北进发,目标古北口!

    徐晋正打算上马,嘉靖这小子却是神神秘秘地把他叫到了一边,徐晋疑惑地低声问:“皇上可是有密旨?”

    嘉靖左右瞟了一眼,发现随行的侍卫和大臣都在远处,于是飞快地往徐晋手里塞了一块黄色的东西,双像作贼般叮嘱道:“快收起来贴身藏好,千万可别丢了。”

    徐晋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暗自捏了捏那玩意,似乎是一个丝绸质地的三个角形小布袋,禁不住低声问:“皇上,这是?”

    嘉靖嘿嘿一笑道:“反正是好东西,不过现在还不能看,赶紧贴身藏好。”

    徐晋满腹狐疑,不过还是忍住了好奇,把这玩意藏了起来,朱厚这小子见状才满意地挥了挥手道:“徐卿出发吧!”

    远处,一众大臣看着嘉靖和徐晋君臣二人之间的小动作,既好奇又妒忌,果真靖国公徐晋深受皇上宠信,简在帝心,旁人根本比不得啊。

    徐晋向着嘉靖躬身一礼,然后转身行到阵前,亲兵们正牵着坐骑在等他,其中一名亲兵身形格外高大,浑身古铜色的皮肤就像个铜人一般,得胜钩上挂着一柄让人咋舌的斩马刀,像块门板似的,估计有五六十斤重,分外的惹人注目,赫然正是老丈人谢擎。

    话说这次出兵北伐,为了自家女婿的安全,老丈人谢擎也是没得说了,竟然亲自出山给徐晋当护卫,就连大舅子谢一刀也被他拉上阵了,两大绝顶高手,稳了!

    徐晋那坐骑匹乌云盖雪已经送给薛冰馨了,不过偌大的大明,要找出一匹好马来并不难,只要跟嘉靖说一声,这小子便立马让御马监给徐晋弄来了一匹骏马,名曰月光,据说有着大宛名马汗血宝马的血统呢。

    徐晋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这匹马浑身毛色纯白光泽,没有一条杂毛,奔跑起来就像一束流光,起名叫月光倒也贴切。

    “参见大帅!”亲兵们见到徐晋纷纷屈膝行礼。

    徐晋点了点头,目光望向附近两人,这两人正是依萨娜和赤鲁不花。

    凡事都讲求名正言顺,大明乃正义的王者之师,出兵鞑靼自然需要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了,而这次出兵讨伐俺答的理由有两个,其一是俺答去年侵略大明,兵围大明京城,大明这次出兵是要以牙还牙,其二是俺答杀死鞑靼大汗达赉逊,谋逆篡位,有违人伦道德,大明要替天行道,为门图姐弟主持公义。

    如果说第一条理由是为了激发国民同仇敌忾之心,那么第二条理由就是为了争取鞑靼人的人心,毕竟门图才是鞑靼大汗的正统继承人,俺答杀死堂侄抢夺汗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明军打着为达赉逊报仇,为门图出头的旗号,一下子便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同时也能拉拢一部份忠于达赉逊的旧部,即使不能拉拢,削弱一下鞑靼人的抵抗之心也好。

    既然是打着为门图出头的旗号,总得带上个脸熟的人回去吧,要不然如何取信鞑靼人?而门图还太小,并不适合从军,所以徐晋便带上了他姐姐依萨娜,还有赤鲁不花这货,门图则留在京城,名为保护,实则为人质。

    只要牢牢地控制着小门图,倒是不虞依萨娜和赤鲁不花耍花样。

    “见过靖国公爷!”赤鲁不花向着徐晋行了个抚胸礼,而依萨娜却是牵着缰绳站于马旁无动于衷,绷着脸似有敌意。

    徐晋也不在乎,一个受了气的丫头片子罢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徐晋朝着赤鲁不花点了点头,然后踩着马蹬飞身上马,月光的前蹄踢了踢地面,发出一声洪亮浑厚的马嘶,声如穿金裂石。

    “真是一匹好马!”谢擎禁不住大赞道。

    依萨娜撇了撇嘴道:“马确是匹好马,不过到了战场上也是一副亮眼的好靶子!”

    “闭嘴,兀那胡女好生无礼,到底会不会说人话?”赵大头厉声喝道。

    赵大头这货头大额高,一对猪腰眼本就凶神恶煞,此时嗔目怒瞪,面容更是狰狞凶悍,猪腰眼丝丝释放着凛烈的杀气,依萨娜当场吓得变了脸色。

    徐晋倒也大度,摆了摆手道:“无妨,她说得对,这匹马确实太过醒目了。”

    赵大头闻言挠了挠大头惊道:“那大帅要不要换一匹坐骑?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不用了,本帅又不是冲锋陷阵,出发吧!”徐晋挥了挥手,众亲兵立即翻身上马。

    “靖国公且慢!”

    徐晋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之下,正打算出发,便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呼叫,于是回头一看,只见翰林侍读学士徐阶正牵着一名小童快步行过来。

    依萨娜见到那名小童又惊又喜,连忙跳下马迎了上去,大叫:“门图,我的亲弟弟。”

    原来徐阶牵着的正是五岁的小门图,他欢叫一声,飞快奔过来扑入姐姐依萨娜怀中。

    徐晋目光望向徐阶,后者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解释道:“门图恳求下官,希望能够亲自向姐姐道别,为人师者,只能满足他这个请求,还望靖国公勿怪!”

    徐晋微笑道:“无妨,本国公让小门图拜子升为师,就是要让学习我大明的伦理纲常之道,了解我汉人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文化,子升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还望你释心教导之。”

    徐阶连忙道:“靖国公过誉了,下官定会释心教导,不负靖国公所托!”

    两人说完会心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依萨娜和门图两人用鞑靼语吱吱咕咕地说了一大通,最后洒泪依依惜别,小图门行到徐晋马前,像模像样地行了一个抱拳礼,然后用蹩脚的大明语道:“门图……靖国公,见过,拜托照顾姐姐,不尽……感激!”

    徐晋哈哈一笑道:“忠顺王的明国语的进步很大,放心,本国公在此保证,你姐姐不会掉一汗毛!”

    话说嘉靖已经封了门图为忠顺王,顾名思义,就是要忠诚顺从于大明,而徐晋让门图拜徐阶为师,学习孔孟之道,意图便也不言自明了,这是在为鞑靼彻底纳入大明版图作准备啊!

    “靖国公,谢谢,杀死俺答,哥哥,为他报仇!”小门图连比带划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小脸憋得通红,显然十分激动。

    徐晋点了点头,义正辞严地道:“俺答狼子野心,杀死侄儿谋权篡位,罪不容诛,天理难容,本国公这次出兵讨伐之,定为你哥哥达赉逊讨还公道,报仇雪恨!”

    小门图眼圈一红,他虽然只有五岁,但他永远忘不了哥哥达赉逊掉落马后,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追赶,并且挥手大喊,让他和姐姐快逃,一定要好好活着的绝望情境。

    “谢谢靖国公!”小门图扑通地跪倒在徐晋的马前,郑重地叩了一个头,依萨娜想阻止,手伸到一半还是缩了回去,因为她了解弟弟的心情。

    徐晋连忙下马,把小门图扶了起来,这位虽然注定是个傀儡,但好歹名义上是皇帝亲封的郡王,跪自己这个国公不太合适。

    徐晋扶起了门图,目光扫了一下徐阶,后者立即会意,上前牵过门图的小手道:“门图,我们回去吧,大军要出征了!”

    门图点了点头,着对姐姐依萨娜挥了挥手,然后被徐阶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徐晋看了一眼眼圈红红的依萨娜,微笑道:“依萨娜郡主请放心吧,徐子升乃饱学之士,他会教导令弟成才的!”

    “成才?”依萨娜眼神鄙夷地冷哼一声,然后愤然转身上马去。她可不是只有五岁的小门图,她很清楚徐晋让弟弟拜徐阶为师的目的,无非是从小给门图洗脑罢了,分明就是用心不良,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也只能忍了,待借助明军复国后再作打算吧!

    对于依萨娜的无礼,徐晋只是洒然一笑,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罢了,也就是比小门图难搞一些,实在不行便生米煮成熟饭,当然,咱们的靖大国公是断然不会为国“捐躯”的,即使煮饭也会另外找人,譬如朱厚这小子,后宫那大,安置个把女人还不容易?

    “哈嚏!”

    正在大内侍卫的簇拥之下登上御辇,准备打道回城的嘉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咦,谁又在念叨朕了?莫非是芝儿妹妹?”嘉靖揉了揉鼻子暗道,脸上却是露出了幸福的傻笑。

    “来人,牵朕的坐骑过来,朕不乘御辇了。”嘉靖当即下了御辇翻身上马,带着几十名大内侍卫脱离大队策马离去。

    一众随行的大臣不禁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皇上又抽了哪门子风,翰林学士夏言急忙追上前揪住一名太监询问,这才得知皇上是要去小时坊徐府看望永秀郡主。

    一众大臣闻言便都心里有数了,皇上看望永秀郡主是假的,跑去见靖国公的义妹贺芝儿才是真的,不过,只要皇上不离城,大家倒是放下心来,就怕这位爷一时兴起,偷偷地跟着大军前往古北口。

    话说现在皇上整日围着贺芝儿转,曾经还在太液池中试爆水雷,所以贺芝儿的身份如今几乎全城皆知,这位姑娘嫁入皇宫只是迟早的事,唉,到时靖国公的身份就更加显贵了!

    且不提嘉靖是如何兴冲冲地跑去会他的芝儿妹妹,话说徐晋在亲兵的护卫下之来往古北口进发,走了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掏出了嘉靖偷偷塞给他的那样东西,赫然正是一个一枚三角形的香包,不对,应该是一只平安袋。

    徐晋不由无语了,一个平安袋而已,用得着神秘兮兮的吗?搞得像做贼似的!

    这只平安袋是用黄色的丝绸缝制的,做工十分精细,散发着十分淡雅的香气,闻起来十分舒服!

    徐晋打开平安袋一看,里面果然装着一张平安符,只是看起来十分眼熟,咦,这不是广济寺开光的平安符吗?

    徐晋终于认出来了,这张平安符跟小婉她们送给薛冰馨的一模一样,不由心中一动,记得那天小婉她们到广济寺礼佛,永福和永淳也同去了,莫非是……?

    徐晋闻了闻平安袋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古怪之色,这只平安袋不会是永福公主送给自己的吧,嘉靖这小子偷偷摸摸的塞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徐晋正琢磨着,忽见正在右前方策马的依萨娜竟然眼神古怪瞥来,表情中分明带着一丝恶心。

    徐晋不禁暗汗,连忙把平安袋给收了起来,擦,什么眼神?这胡女不会以为老子跟皇上是哪种关系吧!

第1114章 大张旗鼓

    察哈尔乃鞑靼的中央万户,而察哈尔汗庭则是鞑靼的统治中心所在,相当于国都,就座落在今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的滦河以北,距离北京约莫一千五百里,在元朝时期被称为上都。大明立国以后,曾经攻破元上都,逼使北元政权继续北迁,并在此设立了开平卫,但是明成祖朱棣后来放弃了这里,把开平卫撤回了长城之内,再后来,达延汗统一了东蒙,建立了鞑靼政权,并将自己的汗庭设在这儿,直至目前为止,这儿都是鞑靼大汗的驻地。去年除夕之前,俺答接管了察哈尔,杀死他的堂侄达赉逊后登位称大汗,之后也把自己的汗庭继续留在这儿。

    其实,自从蒙元政权入主中原后,蒙古人很多生活习惯都被汉化了,他们学会了筑城而居,元上都就是一座城池,也有城墙和皇城等建筑,不过规模跟一般的县城差不多,如今的鞑靼汗庭就是在元上都的遗址上重新修筑起来的,同样也有城墙,甚至是供大汗居住的皇宫。

    不过,俺答却不喜欢住进城中的宫殿里,而是住在自己的汗帐中,因为俺答一直认为,只有任人宰割的猪羊才会把自己圈禁起来,譬如那些汉人就喜欢住在围城中,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孱弱的两脚羊罢了,而他俺答是一头强大的狼,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狼行千里吃肉,何必住进围城中束缚自己的利爪呢?

    围城中的安逸只会消磨人的斗志和战力,元朝之所以灭亡,正是因为入住中原后被汉人的各种“陋习”腐蚀了,导致傲视天下的蒙古铁骑战斗力直线下滑,俺答对此深以为然,为避免重蹈先祖的覆辙,他是坚决不住皇宫的,也不允许他麾下的兵将住进舒适的房子里,要时刻保持野性!

    俺答把汗帐设在了城外,四周有十几万大军拱卫,他每日便在汗帐中处理政务,发号司令!

    俺答目前尽管已经完全占据了左翼的地盘,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部落领主不服他统治的,明里暗里跟他为难,所以俺答目前还处于稳固汗位的阶段,每日的政事十分繁忙。

    此时的汗帐内,俺答把麾下的将领都召来,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因为日前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大明已经兵分多路进犯了,这段时间更有大明的细作在鞑靼境内四处抛撒檄文造势,搞得是人心惶惶。

    此刻俺答手中便拿着一份大明出兵北伐的檄文,该檄文不仅历数了他俺答的各种罪状,还十分“愚蠢”地公布了大明这次北伐的总兵力(五十万),甚至连出兵的路线都清楚明白地公布出来了,委实嚣张得没边儿!

    俺答看完这份檄文后,却是嗤之以鼻,正所谓兵不厌诈,他自然不会完全相信檄文上的内容,譬如大明出兵五十万,他是打死也不信的,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恫吓罢了,估计明军撑死也就出兵二十万,甚至更加少,至于明军兵分多路来犯倒可能是真的,因为这个骗不了人,毕竟大军行进不可能无声无息,有几路兵马来犯,只要斥侯一探便知。

    “大汗,明军这次大举来犯,同时进攻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部,来者不善啊!”一名将领沉声道。

    “大汗,事不宜迟,赶紧派兵回援吧!”另一名将领焦急地道,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因为他们都是来自右翼这三个万户的,如今部落中大部份兵力已经被抽调了,防守空虚,恐怕是抵挡不住明军进攻的,一旦老家被抄掉,那乐子就大了,他们的妻儿老少都在本部呢,怎么能不着急?

    俺答却是淡定地摇了摇头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想想明国人为何偏偏要大肆宣扬这个?”

    “大汗的意思是明国人故意告诉咱们,就是为了让咱们分兵回援?咱们如果分兵,正好中了明国人的诡计!”一名长着一张马脸的将领沉声道。

    此人叫霍尔格,乃俺答麾下四大猛将之一,排行第四,不过却是最聪明的一个,有勇有谋。

    俺答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没错,狡猾的明国人虚张声势,大肆宣扬多路出兵,无非是想扰乱咱们的部署罢了,所以不管他几路来,本汗只需一路去。”

    众将不由面面相觑,有人质疑道:“大汗,那大家的老家怎么办?总不能不救吧?”

    俺答冷笑道:“咱们鞑靼人逐水草而居,此处不能放牧,换个地方就行了,明军进了广袤的草原就是一只无头苍蝇,只要咱们想躲,他们一时半刻也难找得到位置?”

    众将不由眼前一亮,纷纷拍马屁道:“大汗此计高明,明军几路进犯,最后只能扑了个空,哈哈!”

    俺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徐晋此子打了几场胜仗便得意忘形,自以为天下无敌,竟敢出塞来进犯,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待本汗教教他做人吧,嘿,他想本汗分兵,然后各个击破,本汗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大汗英明啊,咱们集中兵力先收拾了这个徐晋,后然再回头收拾其他几路明军,让他们统统有来无回。”一众将领摩拳擦掌地道。

    俺答摆了摆手道:“徐晋此人还是颇有点本事的,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况且明军的火器犀利,必需小心应付才行!”

    众将不由纷纷点头,情不自禁地想起前年从大明境内撤退时,被徐晋率军从后面撵了几百里的情景,那姓徐的家伙确实十分阴损,一边派骑兵撵在后不断骚扰,一边以步兵结营为盾,回头打他吧,骑兵一烟便溜回步兵营寨中躲起来,步兵依托坚固的营寨用火器反击,一来二去,倒是让自己这方损失不轻!

    俺答却是想起当初自己和赵全被徐晋诱入内城,差点丢了性命的事,心中既怕且恨,他沉声道:“命令阿尔斯楞和特木尔从古北口回撤,诱使明军主力深入六百里,没有本汗的命令,谁都不准发动攻击!”

    俺答眼中寒光闪闪,这次他要把明军的主力给全部吃掉,不让他们有逃回去的机会,所以打算先示弱诱敌深入,然后再派出一路人马绕到敌后,切断对方的退路和粮道,最后一举将明军的主力吃掉,只要干掉了徐晋所率的主力部队,其他几路明军必然望风披靡。

    …………

    古北口距离京城约莫三百里,假如是骑兵,半天可达,但如果仅靠两条腿走路的话,起码也得走上两天,十几万的大军行进,那就更加慢了。事实上,徐晋二月初十率军开拨,直到二月十五日才抵达古北口关城外。

    嘉靖六年二月十五日,正值晌午时份,天气晴好,太阳高挂,不过天地之间却是一片黄蒙蒙的,原来是起了风沙,能见度有点低。这时,蓟州镇总兵仇鸾正率着麾下一众军官,在城外列队候着,古北口守备参将谢三枪赫然在列,就站在仇鸾的旁边。

    话说正月初十那天,俺答收到嘉靖的回信后,便知道想通过谈判要回门图姐弟是不可能的了,立即便命令五万大军进攻古北口关城,打算给明军一点颜色瞧瞧,只是古北口关城被王守仁花一年多时间营造得异常坚固,再加上嘉靖早已命兵部调兵增援了,所以俺答麾下的五万大军猛攻了大半个月,古北口关城依然固若金汤,而就在前几天,古北口关城外的鞑靼骑兵忽然全部撤走了。

    仇鸾和麾下一众军官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终于见到远处尘土飞扬,很快,一支先锋骑兵便率先出现在视线之内,但见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稍倾,又见到一杆徐字帅旗高高飘扬,众人不由精神一振,来了!

    “走,大伙随本将上前迎一迎大帅!”仇鸾一提缰绳正待驰出,结果一骑已经抢到他的前头去了,正是古北口守备参将谢三枪。

    仇鸾不由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快,不过谢三枪这小子后台硬,他也不敢说啥,一夹马腹闷头追了上去,其他将领连忙跟上,不过都十分识趣落后了仇总兵一个马位。

    谢三枪虽然年少气盛,心里确实也有点瞧不起仇鸾,但这次倒不是故意要抢仇鸾的风头,只是因为太过激动了,老爹和大哥都来了啊,这小子能不激动吗?

    迎面大军源源不断地开来,只见高高飘扬的徐字帅下,三军统帅徐晋胯下一匹神骏的白马,在全副武装的亲兵护卫下策马而行,而谢擎和谢一刀这两名高手则护卫在左右。谢三枪见状大喜,远远便大叫一声:“爹,大哥!”

    很快,谢三枪便纵马来到跟前,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落马,啪的单膝着地,抱拳大声道:“古北口守备谢三枪,参见大帅!”

    正在此时,仇鸾也带着人赶到了,纷纷翻身下马单膝着地行礼,齐声道:“参见大帅!”

第1115章 稳扎稳打

    谢三枪见到老子谢擎和大哥谢一刀,激动得一马当先奔至帅旗前,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落地,单膝跪倒抱拳大声道:“古北口守备谢三枪,参见大帅。”

    随行的依萨娜不由眼前一亮,心中暗暗喝彩,为谢三枪所展露出来的身手叫好。

    这时蓟州总兵仇鸾也带着人赶到了,纷纷下马单膝着地行礼,齐声道:“参见大帅!”

    徐晋略抬了抬手朗声道:“诸位将军请起。”

    谢三枪和仇鸾等人这才站起来重新上马,伴在徐晋旁边向古北口关城的城门而去。

    谢三枪策马来到谢擎身边喜滋滋地地喊了一声爹,又扭头对着另一侧的谢一刀喊了声大哥。父子三人在边关重逢,倒是正应了那句“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老丈人谢擎向来沉默寡言,只是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而谢一刀则欣悦地道:“老四,几个月不见,身手似乎见长了,回头咱们练练手吧。”

    谢三枪得意地嘿笑道:“好哩,求之不得呢。”

    仇鸾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谢擎,谢一刀是讲武堂的教头,仇鸾自然是见过的,但是谢擎他还未见过。当仇鸾看到铁塔一般坐在马背上谢擎,还有挂在得胜钩上那柄门板一样的斩马刀时,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我的个乖乖,这刀应该有上百斤重吧,真的能使动得动吗?

    谢家乃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的后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尽管未曾亲眼看见谢擎施展功夫,但这件武器看着就够吓人的,不是天生神力者恐怕都使不动,有这样一个老子,难怪谢家三兄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且说徐晋在仇鸾的陪同下进了古北口关城,立即便登上了城头察看。

    由于前些天鞑子还在攻城,古北口的城头上坑坑洼洼的,部分损毁的女墙还没来得及修复。仇鸾一边行,一边滔滔不绝地向徐晋叙述着前段时间鞑子攻城的情况,语言间都在突出自己是如何英明领导,如何顽强地防守,一次又一次打退鞑子的进攻的,颇有点邀功的味道。

    谢三枪在旁边听着仇鸾夸夸其谈,不禁大倒胃口,连连撇嘴表示不屑,鞑子的五万大军确实攻打了古北口大半个月不假,但破城的意愿并不强烈,所以攻城的烈度不值一哂,亏得仇鸾这货还有脸大吹特吹呢,小爷当初还带人直接杀出去跟鞑子骑兵对砍呢,见小爷吹了吗?

    徐晋见到小舅子这个表情,便知仇鸾是在吹牛了,但也不点破,只是神色自若地聆听着,偶尔还毫不吝啬地赞美几句,毕竟关城确实守住了,赞美鼓励一下将士也不为过。

    仇鸾得到了徐晋的称赞和肯定,不由心花怒放,他手下的一众将领也是喜笑颜开,士气自然而然也上来了。

    只见仇鸾眉飞色舞地恭维道:“鞑子三天前突然撤走了,想必是得知大帅率军前来,慑于大帅的赫赫威名,所以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徐晋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然后取出双筒望远镜往城外观察,做人可以自信,但绝对不能自大,他可不信俺答会怕了自己,要知道这位可是史上赫赫有名的俺答汗,乃真正的boss级别人物,他能统一整个鞑靼,而且兵围大明京城,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而且至少有一点,徐晋是可肯定的,俺答是个胆大而沉着的家伙。譬如前年俺答兵围京城,被自己将计就计诱入了内城,在被围追堵截的情况,俺答明明可以选择从阜成门突围而出,而这家伙偏偏铤而走险,从西安门杀入皇宫,差点便攻入慈宁宫中抓住蒋太后和两位公主,要不是自己率救兵及时赶到,那一役的结果恐怕就要改写了。

    由此可见,俺答确是个胆大包天,而且沉着冷静的家伙,徐晋自然不相信这样的人物会怕了自己,既然俺答不是怕了自己,偏偏却撤兵示弱,恐怕其中有诈。

    仇鸾本来想拍一拍徐晋马屁的,结果似乎拍了个空,不由有些尴尬,连忙也取出一支单筒望远镜装作往城外观察以掩饰。

    谢三枪见状不禁嗤笑出声,仇总兵本来就尴尬了,闻声不由暗恼,冷冷地扫了谢三枪一眼,不过谢三枪这小子显然没把他当回事,神色自若地双手抱胸,仿佛刚才根本不是他笑的。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擎见状却是皱了皱眉头。

    再说徐晋举着双筒望远镜往城外观察了片刻,可惜风沙太大了,能见度只有里许,更远的情况根本看不到。

    “大帅,属下已经派出斥侯查探过方圆三十里地了,没有发现鞑子的踪迹,他们确实已经撤走了,这一点是毋容置疑的。”仇鸾道。

    徐晋点了点头道:“很好,但还不够,斥侯再往前推进七十里,把情况摸清。”

    众将不暗暗嘀咕了,斥侯再前推七十里,那就是一百里地了,大帅这也太小心了吧?而且这对斥侯来说,工作量和危险程度都大大增加了,不过军令如山,大帅的命令谁敢违背?仇鸾得令一声,立即便派出数百名斥侯执行。

    正所谓心急吃不成热豆腐,徐晋巡视完城头后便命令大军在城下扎营,等待斥侯摸清方圆百里的情况再作进一步安排。

    ……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风沙似乎更大了,就连夕阳都被遮蔽住了一般,只能隐约看到一团浑黄,宛如一枚挂在天边的咸蛋黄。

    校场内,谢三枪和谢一刀两人刀来刀往战作一团,杀得是难分难解,老丈人谢擎双手抱胸站在场外观战,神情严肃,看不出喜怒。

    谢家三个兄弟当中,习武天份最高的要数老二谢二剑,谢一刀和谢三枪资质也不错,但都要比谢二剑逊上一筹。谢一刀的习武时间长,内家功夫比谢三枪要精纯,不过谢三枪这小子更像他父亲,现在个头已经超过两米,臂力惊人,再加上从军后在战场真刀真枪地磨砺,无论是技巧,还是胆识都大有长进,所以此时和大哥谢一刀竟战了个平手。

    此时,谢三枪忽然暴喝一声,身形拔地而起,刷的一刀急劈而下,凛烈的刀光如同匹练泻地。谢一刀面色微变,双手持刀运力一架!

    只听得当的一声,火星四溅,谢一刀下盘一沉,腾的后退了一步,谢三枪再次纵身一跃,间不容发,又是一刀疾斩而下。

    当当当……

    谢三枪一口气连斩出三刀,谢一刀也连续退了三步,那柄腰刀上也分明多了三个豁口。

    谢三枪倒是没有乘胜追击,拖刀后退开去,嘿笑道:“大哥一路行军力疲,不打啦!”

    谢一刀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老四,再过两年你的力气估计就得赶上爹了,大哥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啦。”

    谢三枪闻言跃跃欲试地望向他老子,谢擎也不废话,提了门板大的斩马刀便一个跃步扑上去。谢三枪又惊又喜,这小子早就心痒痒,想跟他老子过过手了,立即提刀迎了上去!

    哐当……

    只是一个照面,谢三枪便被震得倒退开去,右手虎口剧痛阵阵,有血迹渗出来,虎口竟是被震裂了。

    谢三枪扔掉了腰刀,感觉整只右手都脱力了,不由沮丧地道:“看来我的力气跟爹相比还是差得远了!”

    谢擎把斩马刀啪的一下戳入地下,双手按在刀柄的顶端上,冷冷地教训道:“臭小子,刚刚有点长进便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你大哥刚才要不是怕伤着你失了先机,那轮得到你拼力气。”

    谢三枪吐了吐舌头,有点不服气地道:“爹不也是靠着力大兵器重吗。”

    谢擎瞪了儿子一眼教训道:“知道你爹力气大兵器重还敢硬碰?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领兵打仗,都不能逞匹夫之勇,明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要干,那是迫不得已,明知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还要蛮干,那叫愚蠢,要是你二哥,绝对不会硬接为父这一刀。”

    谢三枪挠了挠头,讪然道:“爹教训得是!”

    谢擎见这小子服软了,这才放缓了神色道:“你小子这些年进步确实很大,力气也快赶上为父了,但是运用的技巧上还差得远,只有技,没有巧,什么时候悟通那个巧字才算真正登堂入室,而你二哥前几年就做到了。”

    谢三枪只得又挠了挠头,神情颇有点沮丧地道:“二哥习武天赋高,我这辈子都赶不上他了!”

    谢擎皱眉教训道:“老四你要记住,做人不能骄傲自大,亦不可妄自菲薄,论单打独斗,你虽然不是老二的对手,但论阵前杀敌,你定比老二要强,关键是要认清自己的长处。”

    谢三枪闻言喜道:“爹你终于讲了句公道话了!”

    谢擎瞪了儿子一眼,继续教训道:“你小子这两年虽然立了些须功劳,但切不可仗着你姐夫撑腰目中无人,那仇鸾再怎么说都是你的上官,可不要轻慢了,须知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杀身之祸往往都是不经意间引来的。”

    谢一刀点头提醒道:“老四,大哥也瞧出那仇鸾对你心怀怨愤,可要小心了!”

    谢三枪怒道:“他敢玩阴的,小爷的刀可不认得他!”

    谢擎扬手便赏了谢三枪一记爆栗,痛得这小子呲牙裂嘴。见到老爹阴沉着脸,举起手作势欲继续敲,谢三枪连忙抱头下蹲认错道:“爹别打,孩儿以后注意便是了。”

    谢擎这才收了手,正所谓骂是亲打是爱,见到儿子有日渐骄纵的苗头,为免以后惹来杀身大祸,老谢果断出手敲打了谢三枪这小子。

第1116章 沙漠伏兵

    嘉靖六年二月二十日,在探明古北口方圆百里的情况后,徐晋终于率着五万北伐主力大军离开了古北口关城,徐徐往北推进,兵锋直指俺答的汗庭所在锡林郭勒大草原。

    古北口关城的城头上,蓟州镇总兵仇鸾目送着北伐大军远去,随即下令关闭了城门。

    仇鸾是蓟州总兵,也是这次北伐的副将之一,相当于徐晋的副手,地位不可谓不高,不过,仇鸾这次并没有随同北伐主力一起出发,因为徐晋给他的任务是随后接应,并且保护粮道,所以他将会在两日之后再出发,跟在主力部队身后两百里接应,并且提供后勤供应保障。

    仇鸾本人对这个任务是非常满意的,负责后勤虽然捞不到多大的功劳,但是安全系数高啊,不用冒着生命危险跟鞑子骑兵对砍,轻轻松松便把功劳给挣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夫复何求?

    历史上的仇鸾确是个胸无大志,而且贪生怕死之辈,之所以发生“俺答围城”事件,仇鸾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真正历史上的“俺答围城”发生在嘉靖二十九年,仇鸾时任宣大总督(下辖宣府和大同),当俺答率着十几万大军攻打大同时,这货差点便吓尿了,为求自保,竟然想出了“以邻为壑”的馊主意,他花重金贿赂俺答,请求俺答移师攻打别的边镇,勿要犯他的防区。

    俺答也是个实诚人,收到了仇鸾的贿赂后,当即率大军离开了仇鸾的防区,疾行东进,突然攻打位于京城东北方的蓟州镇,这下可坏了,蓟州镇的守军被打了措手不及,俺答很快便攻破了古北口,继而挥师南下,势如破竹地打到了通州,紧接着兵围京城,在城外四处烧杀抢掠,为祸之烈,震惊全国。

    仇鸾这家伙犯下如此可恶的罪行,却因为有严嵩保驾护航,最后不仅没有受惩罚,还被嘉靖任命为平虏大将军,负责指挥各路入京勤王的兵马,结果被俺答打得落花流水,最后竟然还是屁事都没,甚至官还越做越大,嘉靖也是昏了头了。

    不过,如今徐晋这个穿越者已经改变了历史,严嵩还没来得及掌权就挂了,而仇鸾自然也就没机会勾结严嵩祸国殃民了,而且,仇鸾此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武举拿到了第三名,一直以来的表现也中规中矩,所以徐晋并没把他和真实历史上的仇鸾画上等号,也正因为如此,这才放心把负责后勤接应的任务交给了他。

    殊不知正是因为徐晋的这个疏忽,差点便葬送了这次北伐的机会,不过这是后话,在此暂且不表,且说徐晋率着五万大军稳步往北推进,每日派遣数百斥候四出侦察,免得中了俺答的埋伏。

    徐晋一心求稳,是故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第一天只走了一百里左右,第二天还是走了一百里左右,来到一个叫多伦的地方便下令安营扎寨,因为再往前走就是沙漠了,这片沙漠的名字叫做浑善达克沙地。

    浑善达克沙地是我国十大沙漠之一,位于锡林郭勒大草原的南端,东西长约九百里,南北宽约两百里,也就是说,大军要走两百里,至少得花两日时间才能穿越这片沙漠,进入锡林郭勒草原的范围。

    嘉靖六年二月二十二日,夜幕降临,气温急剧下降,沙漠中的植被稀少,昼夜温差大,再加上眼下正是初春时节,沙漠中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负几度,奇寒蚀骨,呼呼的寒风刮得沙尘滚滚,入目所见皆是黄蒙蒙的一片,往鼻孔和耳朵里一抠,保准能刮出一大坨黄色的物体来。

    然而,就是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沙漠的深处却潜伏着两支人马,两支鞑靼骑兵,兵力不算多,加起来也就五千人左右。

    这两支鞑靼骑兵的首领赫然正是前面出场过的阿尔斯楞和特木尔,均是俺答麾下的四大猛将,阿尔斯楞排名第二,而特木尔排名第三。

    前不久,阿尔斯楞和特木尔还在攻打古北口关城来着,不过后来接到了俺答的命令后撤,这段时间便一直隐藏在浑善达克沙漠的深处,等待明军的到来。

    凛烈的风沙呼呼地吹刮着营帐,里面隐隐有火光传出,还夹着阵阵酒香肉香。

    帐内,只见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三只火盆火光熊熊,两名几乎打着赤膊的大汉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赫然正是阿尔斯楞和特木尔二人。

    阿尔斯楞的体形高大,个头跟谢擎差不多,只见这家伙正抓住一根油淋淋的烤羊腿啃得不亦乐乎,衣襟敞开,胸膛上分明纹着一只狰狞的狼头,而对面的特木尔则一边喝酒,一边对身边一名婢女上~下~其~手,这名婢女身形娇小玲珑,看长相应该是汉人家女子无疑。

    阿尔斯楞旁边同样也有一名婢女在负责斟酒,面容清秀却十分憔悴,显然也是一名汉家女子无疑。

    阿尔斯楞就像一头饿狼一般,三下五余二便把一条烤羊腿啃**光,又将油淋淋的双手按在婢女后背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粗暴地把她一脚推开,抓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地牛饮起来,粗犷得如同一头野兽。

    “我呸,什么狗屁徐常胜,依老子看,这个姓徐的就是个胆小怕死的货色,行军慢得像蜗牛,都他玛的几天了,还不见踪影,害咱们在这里白白吃了好多天的沙尘,干他姥姥的。”阿尔斯楞灌了几口酒便骂骂咧咧地道。

    对面的特木尔仿佛没听到似的,还在婢女身上恣意流连着,阿尔斯楞大怒,拿起刚啃完的羊腿骨便扔了过去,正砸在特木尔的额头上,发出响亮的啪一声,显然砸得并不轻。

    特木尔正玩得兴起,都差不多要提枪上马了,却被突如其来的羊腿骨砸了一额头油,登时便炸了,咆哮一声便飞扑上去,与阿尔斯楞扭打在一起,两名婢女吓得急忙躲到角落处瑟瑟发抖。

    正在此时,帐帘被掀起,一名探子急步走了进来,大声禀报道:“报告两位将军,明军已经抵达多伦了,就在沙地外围扎了营,估计明日会进入沙地。”

    正在扭打中的阿尔斯楞和特木尔顿时分了开来,前者大喜道:“太好了,明军终于来了。”

    特木尔立即哇哇大叫道:“来得好,明日由本将来打头阵,老子的狼牙棒早就饥渴难耐了,阿尔斯楞,你小子若敢跟老子争,老子现在就弄死你信不信?”

    阿尔斯楞眼珠一转,冷笑着说:“特木尔,别忘了大汗的叮嘱,咱们只是佯攻诈败,然后诱敌继续深入,你小子脑袋缺了一根筋,你行吗?”

    如果说阿尔斯楞还有点脑子,特木尔此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肌肉都长进脑子去的那种货色。

    当然,特木尔虽然头脑简单,但不代表他听不懂人话,登时便大怒道:“放屁,瞧不起老子咋的?不就是佯攻诈败而已,谁不会?你小子少罗嗦,明天老子一定要打头阵,否则一拍两散。”

    阿尔斯楞上次在谢三枪手底下吃了大亏,深知明军火器的可怕,此刻看似是在争先,实则是在用激将法忽悠特木尔这莽夫打头阵当炮灰,闻言顺势冷笑道:“好,那便让你打头阵好了,不过别到时被明军杀得屁滚尿流,最后还得老子救你。”

    特木尔不屑地呸了口中道:“阿尔斯楞,放你娘的罗圈连环屁吧,你小子要是不想待在这儿,现在可以马上滚蛋,老子一个人就能完成大汗安排的任务。”

    阿尔斯楞嘿嘿地冷笑两声道:“要滚的是你,这里可是老子的大帐。”

    特木尔也不废话,大步便走出了营帐,不过马上又转身钻了回来,一指刚才那名婢女道:“这个女人借我使一晚,回头还你两个。”

    说完便上前一把扛起那名婢女径直离开,阿尔斯楞倒是没有阻止,这些汉家女奴对他来说跟牛羊没什么分别,几乎每隔半年就得换一批,因为她们太柔弱了,经不起他野兽般的蹂躏,往往半年时间,最长也不超过一年,不死都残了,必须得换新的。

    看着特木尔扛女人匆匆离开了营帐,阿尔斯楞得意洋洋地吐出了“蠢货”两个字。

    俺答的计策是将明军诱入鞑靼境内六百里,拉长明军的补给线,然后再切断他们的粮道,但如果这六百里地都不安排人马抵挡一下,容易引起明军的警觉,所以俺答便临时决定派阿尔斯楞和特木尔两人率小股骑兵佯装偷袭,然后诈败逃走,诱使明军追击深入。

    在阿尔斯楞看来,既然是诈败,自然要弄得逼真点才骗得了人,那吃点亏是必然的了,而特木尔这蠢货竟然争着去打头阵,那便成全他好了,嘿嘿!

    阿尔斯楞嘿嘿一笑,内心中充满了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第1117章 牛刀小试(上)

    浑善达克沙漠纵横数百里,由草原退化而成,是距离北京最近的沙漠,所以京津地区的沙尘暴多是来自这里,不过,浑善达克沙漠并不是一片不毛之地,这里泉水湖泊众多,所以其间有不少绿洲,因此称之为沙地更加恰当。

    嘉靖二年二月二十三日,风沙停了,本来黄蒙蒙的天空竟然变得湛蓝如洗,朵朵白云如同棉絮,在天底下静静地流淌而过,仿佛触手可及,美得让人迷醉。

    天空中艳阳高照,一方圆形的湖泊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块镶嵌在沙漠中的翡翠。数只水鸟和小兽正在湖边悠闲地喝着水,互不打扰,平静而美好,就像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这幅美好的画卷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碾得粉碎了,但见飞扬的尘头中,三骑快马由北往南飞驰而来,马上骑士清一色的鸳鸯战袄,头上的制式笠帽压得很低,帽尖上的红缨随风飘扬,其中一人的笠帽上分明插着一支羽箭,箭头贯穿了帽沿,鲜血正顺着骑士的脸颊汩汩地流。

    扑楞楞……

    湖泊中的水鸟惊得振翅高飞,小兽们狼奔豕突,一下子便全跑光了,三骑明军斥候从湖边呼啸而过,数息间,身后的沙丘上便出现了十数骑鞑子的斥候。

    斥候也就是侦察兵,乃军中最危险的兵种,负责侦察敌情,以及反侦察,譬如猎杀敌军的斥候等,所以这个兵种的死亡率是最高的,而能被挑选为斥候的,无一不是军中的精锐,当精锐对上精锐,战斗无疑更加惨烈。

    很明显,这三骑明军斥候在侦察敌情的时候暴露了,正被数倍的鞑靼斥候围猎。

    黄沙漫漫,蹄声急如骤雨,三骑明军斥候在前面亡命飞逃,鞑子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忽然,一名明军斥候马失前蹄,轰然滚落下马,随即被身后飞来的羽箭射死,血染黄沙,他的两名同伴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来不及便绝尘而去了,倒不是他们贪生怕死,也不是他们冷漠无情,而是因为斥候的第一职责是打探和传递军情。

    一条及时的消息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决定成千上万名袍泽的生死,所以把消息及时送回军中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这甚至高于他们的性命。

    十数骑鞑靼斥候纵马飞驰而过,马蹄踢起的黄沙掩盖了那名明军斥候的尸体。正是:黄沙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剩下的两名明军斥候打马狂奔,前方忽见尘头飞场,轰隆的马蹄声中,一支同样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骑兵出现在视线中。

    两骑明军斥候见状不逃了,蓦地勒定马,调转头冷冷地盯着身后追来的十数骑鞑子,其中一人拔下了笠帽上的插着的羽箭,弯弓就是一箭射出,迎面那名鞑子当场惨叫一声坠于马下。

    这时,一众鞑子均发觉对方的援兵来了,果断拨转马头便撤退,一般情况下,以少打多,只有傻子才干,鞑子也不是傻子。

    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中,两名跑得稍慢的鞑子被当场射杀,其余的都一溜烟跑没了影。

    原来这支突然杀到的援兵正是神机营的游骑,以五十骑为一队,专门游走在大军前方十里,一方面负责警戒,一方面掩护我方的斥候。

    神机营众游骑打跑了鞑子,为首那人策马回到两名斥候旁边,关心地问:“皮百户,你的伤没事吧?”

    原来被箭射穿了帽沿的那名斥候正是皮十一,这小子现在已经升为百户了,带着斥候营的兄弟专门负责侦察敌情。

    皮十一脱下笠帽,只见其左耳鲜血淋漓,半边耳朵几乎都被利箭削去了,不过这小子似乎并不在乎,沉声道:“速速通知大帅,前方五十里发现了鞑子骑兵,兵力约莫五千之众。”

    神机营众游骑闻言不惊反喜,他奶奶的,这一路走来连鬼影都没遇到一只,好啊,这些鞑子总算忍不住冒头了,莫不成躲在沙漠中准备玩伏击?嘿嘿,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藏头不顾腚,伏击技术不行啊!

    很快,前方出现五千鞑子骑兵的消息便传回了中军,徐晋果断命令全军停止前进,收拢部队列阵准备迎敌。

    虽然斥候传回来的消息说对方只有五千骑,但是,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人家的地头上浪,还是悠着点儿好,天知道还有没有更多敌军潜伏在这片茫茫的沙海中?

    不过徐晋这次却是多虑了,他这边刚刚结好阵势,便见远处的天边尘土漫天,很快,一支鞑子骑兵便出现在视线之内。

    这支鞑子骑兵正是阿尔斯楞和特木尔所率的五千骑,两人本打算埋伏起来搞突然袭击的,可惜运气不是很好,又或者说明军的斥候太机警了,竟然发现了他们藏身的位置。

    既然消息已经走漏,突袭肯定是搞不成了,阿尔斯楞和特木尔干脆十分光棍地朝着明军正面杀去,反正这次也是佯攻诈败,大不了虚晃一枪便溜之大吉。

    尽管是以五千对五万,阿尔斯楞和特木尔却是丝毫也不怵,因为明军的坐骑和骑术都及不上鞑靼骑兵,只要他们想逃,明军的骑兵只能跟在后面吃灰,这就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不过不得不说,鞑靼骑兵确实强大无比,五千铁骑风驰电掣一般冲过来,那轰鸣的蹄声震得地动山摇,恐怖的气势委实吓人,明军的阵营明显发生了骚动。

    徐晋虽然身在中军,四周层层保护,但依旧觉得浑身汗毛炸起,在开阔平坦的地方遇上鞑子骑兵,假如没有有效的手段阻击,简直就是一场恶梦。此时此刻,徐晋总算有点明白为何边军会如此惧怕鞑子的骑兵了。

    “特木尔,本将向来一言九鼎,这头阵便让给你吧。”阿尔斯楞不怀好意地大声道。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特木尔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一心想拿个头彩,以证明自己才是俺答汗麾下的第二猛将,只见他咆哮一声,举起獠牙棒狞声大喝:“儿郎们,跟着老子杀过去,斩掉明军的头颅,敲碎他们的骨头,嗬嗬!”

    特木尔高举着狼牙棒,一马当先,闪电般冲了出去。

    “嗬嗬!”三千鞑靼铁骑如同洪流激泻,怪叫着扑向明军阵营的右翼。

    阿尔斯楞不由轻咦了一声,他本为特木尔会直接冲击明军的正面,没想到这家伙也有“精明”的一面。

    位于明军右翼的正是五军营右哨军,主要由江浙一带的卫所军精锐抽调组成的,当年参加过平倭之战,并不缺乏勇力和胆气,但是,当他们看到鞑子骑兵冲杀过来,依旧为之色变,没办法,数千鞑子骑兵高速冲锋的气势实在太可怕了,那种恐怖的冲击力,仿佛连一座大山也能瞬间撞倒,更别说血肉之躯了。

    右哨军的指挥使叫袁宏,此时头脑也是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指挥,整个右哨军都开始微微骚动起来,正在中军负责总指挥的王林儿远远见到右哨军的动静,不由暗叫槽糕,立即打出旗语命令神机营准备补位救火。

    幸好,平时刻苦训练的效果显露出来了,右哨军虽然有骚动,但并没有乱了阵脚,前排的火枪兵按照平时演习那般迅速蹲下,刀盾手亦各就各位,为火枪兵提供掩护。

    此时,特木尔已经率着三千铁骑冲到百米开外了,看到明军神色慌乱地仓皇应对,不由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狞声怪叫:“颤抖吧,两脚羊们,好好感受咱们鞑靼铁骑的强大吧,射!”

    刷……

    三千鞑靼铁骑一边纵马飞驰,一边齐刷刷举起了弓箭,只听得一阵可怕的嗡嗡声,天空瞬时为之一暗,铺天盖地的箭雨便抛射向明军。

    “盾!”右哨军指挥袁宏终于反应过来,挥动令旗大喝,刷的一下,所有刀盾手条件反射般举起了长短盾,形成一片密匝匝的斜盾阵。

    咚咚咚……

    箭雨飞洒而下击在盾阵上,只是寥寥杀伤了数人而已,王林儿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好在,这段时没有白练!

    右哨军指挥使袁宏暗捏了把汗,不得不感激大帅近段时间带着大家玩命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果然能少流血。

    “射击!”

    挡住了鞑子骑兵的第一轮攻击,袁指挥倒是镇定下来,果断下令火枪兵射击。

    砰砰砰……

    第一排的火枪兵扣动了板机,子弹一窝锋攒射而出,瞬时像割草一般将最前面的数十名鞑子骑兵扫落马下。

    “儿郎们,杀呀,冲过去,胜利就是属于我们的,杀光他们!”

    特木尔夷然不惧,继续鼓动冲锋,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冲到明军阵前三十米,这些家伙就该崩溃,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了。明军的火枪只是远距离杀伤,近战就变成没用的烧火棍了。

    然而,特木尔显然失算了,他似乎正在重蹈阿尔斯楞的覆辙。

第1118章 牛刀小试(下)

    当鞑靼骑兵冲杀到阵前六十米左右时,五军营右哨军的三排火枪手已经完成了轮换,随即枪声再次响起,砰砰砰……一股股硝烟升腾弥漫,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又像麦子般被收割了一茬,死伤逾百人,尸体像下饺子般滚落马下,又被同伴的马蹄踩得支离破碎,那情景惨烈异常。

    特木尔仰天咆哮,仿若一头被激怒的凶兽,他把狼牙棒交到了左手,右手拔出一杆短矛,借着马速全力掷了出去。

    嗖……

    短矛呼啸着破空而去,竟然划出一道横跨五十米的抛物线,落入了明军的阵中,正中一面藤盾,那面藤盾在势大力沉的短矛面前,简直就跟纸糊一般,直接便被贯穿了,盾后的刀盾手当场被钉死在沙地上,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只是狂吐几口鲜血便不动了。

    就在这短短的一息间,鞑靼骑兵又往前冲了十几米,距离明军阵营只剩下四十米不到了,这个距离,就算是普通的鞑靼骑兵也能把短矛掷到明军的阵中,于是乎,惨烈的一幕发生了。

    鞑靼骑兵纷纷掷出了短矛,数百杆短矛如同死神降临,右哨营前沿正在轮换的两排火枪兵瞬时遭了大难,被从而降的短矛钉死了数十人,另有数十人受伤倒地惨叫,血流成河。

    这些短矛的杀伤力委实恐怖,插中身体就是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必死,插中手脚,手脚直接便废了,没得医的那种。

    幸好,短矛这种武器造价不菲,因为很费铁料,鞑靼人连铁锅都是靠抢大明的,就他们的矿业和冶炼水平,不可能大量制造,人手一支就顶天了,事实上连人手一支也办不到,只有部份精锐部队配备了投掷用的短矛。

    不过,这一轮恐怖的短矛抛射也打乱了右哨军的阵脚,刀盾手和火枪手全乱了,纷纷调头躲逃,不管领队的军官如何声嘶力竭也弹压不住,最后干脆连军官也逃了。

    因为此时鞑子的骑兵已经杀到三十米外了,马群飞驰所掀起的罡风就像刀子般割面,此情此景,即便是心脏再强大的人恐怕也承受不了。

    特木尔快意地仰天狂笑,就好入猛虎扑入羊群一般,狼牙棒打平扫过,当场碰碎了一名明军的脑袋,红的白的浆液飞溅了数丈。

    砰……

    狼牙棒紧接着又撞在一面藤盾上,藤盾瞬时稀巴烂,盾后的明军狂喷着鲜血往后飞跌,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马蹄一脚踩中了胸口……

    “杀啊!”特木尔擂胸咆哮,身后的骑兵杀入明军阵中,斩瓜切菜地屠杀着。

    远处率着两千人马观战的阿尔斯楞不禁傻了眼,他本以为特木尔这个大傻瓜会像自己那般碰一鼻子灰的,没想到这家伙傻人有傻福,竟然成功冲杀入明军阵中了,怎么回事?明军为什么不扔那种会爆炸的黑疙瘩?就欺负老子来着?不公平啊!

    事实上,现在大明的军队平均都配备了两成燧发枪,京营的燧发枪普及率甚至达到了三成,手雷同样配置有单兵两枚,只是右哨军被对方的一轮抛矛打乱了阵脚,导致一波手雷没办法扔出,当鞑靼骑兵杀到身边了,手雷更加没办法扔了,因为担心伤到自己人。

    眼看右哨军就要崩溃了,一支骑兵斜地里冲出,赫然正是最精锐的神机营,他们早就伺机补位救火了。

    砰砰砰……

    神机营的子弹就像飞蝗般从侧方袭来,鞑子骑兵被打了措手不及,当场死伤数百人。神机营的悍卒倒也干脆,射完一轮枪子,立即便挂枪取刀,直接便打马冲上前短兵相接,刀刀到肉。

    神机营及时杀到救援,右哨营顿感压力大减,渐渐稳住了阵脚,指挥使袁宏估计为了将功补过,亲自率领一百亲兵奋力反扑,四周各营的明军也源源不断地围上来,密匝匝的长枪使劲往鞑子身上或坐骑捅。

    失去机动性的骑兵就跟被废了武功无疑,鞑子们一开始还杀得很爽的,渐渐被合围后总算尝到苦头了,明军的长枪兵就像沙丁鱼似的,密密麻麻的长枪霍霍地招呼过来,一个不慎就会被扎个透心凉。

    形势急剧反转,刚才还在斩瓜切菜的鞑子骑兵们变成了被斩的瓜菜,不断有人被捅死捅伤,就连特木尔身上也挂彩了。

    阿尔斯楞见状不禁暗骂了一句蠢货,此时还不跑,等着被人家包圆啊!

    驾……

    阿尔斯楞一夹马腹,果断率着两千骑冲上前救援,他虽然跟特木尔不对付,但如果见死不救,回去也不好跟俺答汗交差。

    明军的中军阵中,徐晋一直神色自若地关注着局势,即使是右哨军被冲乱了阵脚也毫不变色,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全权交给王林儿处理,而王林儿也稳得很,仅派了两千骑神机营上前救援而已,而其他各营人马均按兵不动。

    那边的阿尔斯楞一动,徐晋也动了,他早就留意到场外观战这支鞑子骑兵了!

    “让三千营上。”徐晋果断地吐出了五个字,身边的旗令兵立即打出了旗语,五千骑三千营骑兵立即如同洪流般拥出,向着阿尔斯楞所率的两千鞑靼骑兵杀去。

    三千营是全骑兵,合计一万人,大部份都是边军抽调组成的,乃此次北伐的骑兵主力,正好拿眼前这两千鞑靼骑兵练一练手,以多打少,即使战力不如也不至于吃大亏。

    阿尔斯楞见到明军阵中迎面杀出来一支骑兵,却是不惊反喜,他就怕明军那些层出不穷的火器,至于骑兵对骑兵,老子怕个屁!

    轰蓬……

    两支骑兵如两股洪水剧烈相撞,溅起了漫天血浪,惨叫喊杀声中,血肉横飞,抛撒了一地的断肢残臂。

    不得不说,三千营骑兵的战力与鞑子骑兵相比还是差了一段不少的距离,五千骑打两千骑竟然没占到上风,特别是那个使狼牙棒的鞑子首领,端的是威猛无比,竟然无人能抵挡,这厮左冲右杀,短短两盏茶功夫便有十几名明军被他打落马下,其中还包括一名千户。

    徐晋的剑眉不由皱了起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鞑子的战力啊。旁边的依萨娜瞟了徐晋一眼,略带嘲讽般道:“靖国公,鞑靼骑兵雄冠天下,五千明军骑兵怕不是对手吧,而且对方领军那人叫阿尔斯楞,乃俺答麾下第二猛将,可不是等闲之辈。”

    赵大头不屑地道:“大帅,属下请战,定把这个狗屁猛将的脑袋提回来见您!”

    徐晋淡定地摆了摆手,赵大头虽然勇猛,但估计还不是人家对手,他转头看着依萨娜,饶有兴趣地问:“敢问依萨娜郡主,俺答麾下的四大猛将都有谁来着?”

    依萨娜虽然对徐晋冷嘲热讽,但内心其实有些怕徐晋,这个总是笑吟吟的家伙,对谁都客客气气,但是那双眼睛却像能看透人心。此时被徐晋盯着,依萨娜便觉得有点发虚,伸手往远处一指,故作轻松地道:“呶,那个家伙叫阿尔斯楞,第二猛将!”

    依萨娜说完又转身往右哨营的方向一指道:“那面旗帜下的将领叫特木尔,是俺答麾下的第三猛将,排第四的叫霍尔格,此人有勇能谋,很受俺答的器重。”

    徐晋点了点头道:“看来依萨娜郡主对俺答很了解,那第一猛将是谁?”

    依萨娜眼中分明露出一丝恐惧,沉声道:“那人叫巴泰,力大无比,据说能生裂虎豹,至今没有能没人能挡下他三招,而且他……喜欢吃人心,每次击杀敌将都会把对方的心脏掏出来吃掉。”

    徐晋剑眉挑了挑道:“你见过?”

    依萨娜摇了摇头,不过马上又补充了一句道:“赤鲁不花见过!”

    赤鲁不花立即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道:“国公爷,是真的,当年打兀良哈时,俺答便带着巴泰,此人击杀了兀良哈部落的八名将领,还把他们的心肝全吃掉了,当时很多人在场看着。吞并了兀良哈后,俺答被博迪大汗封为索多汗,而且巴泰的第一勇士称号也是当时获得的。”

    赤鲁不花说得有板有眼,看来这个巴泰吃人心的事定然不假,是个狠人,但也仅此而已,某人做出非人的行为,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想出名,哗众取宠,二是真的有病(精神病也是病)。

    众人正说话间,战场上却是起了变化,原来是特木尔终于突围而出,仅带着千余骑狼狈而逃,阿尔斯楞见状也不恋战,拨转马头便也开溜。

    天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剩下的三千神机营骑兵早就蓄势待发了,王林儿令旗一挥,神机营瞬时如同出海蛟龙般扑出……

    神机营是战力最强的王牌,装备也是最好的,包括胯下的战马,冲起锋来比鞑靼骑兵也不遑多让,关键他们还是配备了燧发枪的骑兵。

    砰砰砰……

    神机营撵在阿尔斯楞和特木尔的身后追杀出十数里地,又击杀了上百人,这才收兵凯旋回营。

第1119章 军粮

    当徐晋率着五万主力离开两天后,亦即是二月二十日,蓟州总兵仇鸾也率领两万边兵开拔了,护送着十几万的运粮民兵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北进发。

    孙子兵法有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秆一石,当吾二十石。意思就是说,跨越国境作战时,假如能从敌国内搞到一钟粮食,便相当于从国内运二十钟粮食往前线,假如能从敌国搞到一石饲料,便相当于从国内运送二十石饲料往前线。

    古代常有“一兵三夫”的说法,由于受到落后的交通条件限制,往往需要三个民夫的运力,才能供给前线的一名士兵的粮食需要,而民夫自己也是要吃饭的,拉车的牲口也得吃饲料,一路吃一路走,当粮食运送到前线,消耗便是二十倍左右,相当恐怖,所以战争就是一头吞金兽,聪明的主帅都会想尽办法“食于敌”,亦即是所谓的以战养战。

    徐晋这次北伐俺答,之所以仅率五万主力,就是考虑到消耗问题,尽量避免给国内百姓造成过重的负担,但即便如此,五万大军的供给依旧得征调十几万民夫运送,每日的消耗就像流水一般哗啦啦的。

    要知道大明立国后,朱元璋一共北伐了八次,而朱棣也北伐了五次,而且这两父子所出动的兵力动辄十万以上,有一次,朱棣的爱将丘福北伐时全军覆没了,这位爆脾气的朱大爷便立即怒率五十万大军亲征,啧啧,真的难以想象那消耗到底有多巨大,光是负责后勤供应的民夫就过百万之众。

    最要命的是鞑靼人是游牧民族,不事生产,居无定所,如果说大明是穿鞋的,那鞑靼人就是个光脚的,穿鞋的到光脚的家里打劫,能抢个啥?顶多就是扒房牵走几头牛羊,到底还是赔本买卖。

    当然,牛羊也是可以吃的,但想象一下,让吃惯了五谷杂粮的大明士兵天天吃牛羊,这受得了吗?所以大明北伐鞑靼,粮食还是得从国内运,食于敌是不存在的,至少不能完全食于敌。

    言归正转,且说仇鸾率着两万边兵,护送运粮队伍离开了古北口,而古北口的关城上,谢三枪气愤地连砸了数拳女墙,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明显,他被仇鸾穿小鞋了。

    谢三枪这小子血气方刚,冲劲足,早就恨不得上前线杀敌立功了,但他是古北口守将,隶属于蓟州镇,受仇鸾这个蓟州总兵管辖,所以这次并没有跟随徐晋的主力部队出发。

    好吧,不能打前锋,做后备总行了吧?

    谢三枪本以为仇鸾两日后出发会带上他,结果仇鸾却以守城为由把谢三枪给甩了,于是乎谢三枪连后备也做不成了,只能留在古北口望天打卦,这小子岂能不生气?

    谢三枪这小子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如果是以往,仇鸾敢给他穿小鞋,他绝对敢揪着仇鸾的衣领胖捧一顿,可是前几天才刚刚受了老子的教育,所以这小子收敛了许多,这次倒是强行压下了怒火,只拿城墙来出闷气。

    十几万人的运粮队伍浩浩荡荡,蜿蜒了十几里地,相当壮观。仇鸾安排了五千官兵在前面开路,五千官兵殿后,而他自己则率一万官兵居中坐镇,这种排兵布阵的方式是最常见的,自然没什么问题,而仇鸾好歹是武勋之后,武举也拿到了第三名,刷子没有两把,一把还是有的,指挥两万人的规模倒是得心应手。

    “总兵大人,谢三枪这小子恐怕要气坏了吧!”仇鸾身边一名亲兵忽然笑嘻嘻地道。

    “那又怎么样,他还敢违抗军令不成?老子早就瞧这小子不顺眼,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捡到了门图姐弟而已,还以为他自己立了多大功劳呢,竟然不把咱们大人放眼内,就该杀一杀他的气焰。”

    “可是这小子后台硬啊,这样会不会得罪大帅?”另一名亲兵略带担心地道。

    “切,怕个屁,谢三枪本来就是古北口南将,咱们大人留他守城有何问题?即使告到大帅那他也没理,而且听说大帅向来赏罚分明,又岂会徇私。”

    “嘿嘿,也就是说谢三枪这小子吃了哑巴亏,却没地方告状去。”

    仇鸾眼中闪过一抹得色,轻咳了一声故作威严地道:“闭嘴,都他玛的别瞎嚼舌根,本将向来对部下公平公正,从来不会打击报复。”

    一众亲兵顿时哄堂大笑!

    仇鸾脸色一沉喝道:“笑屁呀,都打起精神来,要是军粮有个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一众亲兵都十分识趣地收了笑容,挺直腰杆做出雄壮的模样。

    …………

    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徐晋终于率着大军穿过了浑善达克沙漠,进入了锡林郭勒大草原南端的边缘地带,此时离开大明国境已经近五百里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

    眼下已经是二月底,天气越来越暖和,冰河早就解冻了,草原上的牧草已经长出了短芽,远远望去,嫩绿嫩绿的一片,正是:天阶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远。

    此时日头已经偏西,大军沿着滦河边缓缓往北推进,清澈的河水由北往南流淌着,在经过一处“之”形的河湾时,徐晋便下令停止行军,就在此安营扎寨。

    王林儿佩服地道:“大帅这营地选得相当高明呀。”

    监军黄锦一边用湿毛巾擦着脸上的灰,一边疑惑地问:“王将军,不知这地方高明在何处?除了取水方便些外,咱家倒看不出跟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都是光秃秃的,连颗树,连块石头都没有,无聊了死了!”

    亲兵赵大头不由撇了撇嘴,暗道,你这死太监就是个吃闲饭的,能瞧得出来个屁!

    监军,顾名思义就是监督军队,上至统帅,下至小兵都得受他监督,虽然没有军事指挥权,但监军直接向皇帝负责,只要他上一封奏本打小报告,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包括统帅在内。所以监军的存在本身就是跟将士们对立的,将士们忌惮他之余也会敌视他,而赵大头就是出于这种心理看黄锦不爽。

    然而,黄锦这货就是徐晋的小弟,他这个监军自然是打酱油的,对徐晋根本造不成掣肘,而且黄锦这货除了爱贪点小便宜外,并没其他劣迹,所以这段时间跟一众将领相处得还算融洽。

    王林儿一指那道“之”字形的河湾解释道:“黄公公你看,这儿三面环水,不仅取水方便,还能阻挡骑兵,无后顾之忧,而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地势较高,营寨一搭建起来,易守难攻,等咱们大军开拔后,这里还可以留给后军建成行军仓,储存军粮呢。”

    黄锦闻言拍了拍额头笑嘻嘻地道:“听王将军如此一说,咱们倒是明白了,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靖国公爷高,确实高呀!”

    “得了,黄公公就少给本国公戴高帽了,你忙你的去吧。”徐晋没好气地道。

    黄锦这货显然也深刻认识到自己就是个打酱油的,带着一群手下屁颠屁颠地离开,给自己选个风水宝地搭建帐篷去,咱们的黄公公可是个讲究人,讲究舒适享受!

    黄锦离开后,徐晋便把麾下一众将领叫到身边,郑重其事地分派任务。

    自从昨天在沙漠中部遭遇了鞑子的五千骑后,一直到现在都没再发现敌军的踪影,这让徐晋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

    昨日那一场遭遇战,明军虽然赢了,一共斩杀了对方千余人,但也暴露出不少问题,同时也让徐晋认识到一点,大明骑兵与鞑靼骑兵的差距是天生的,后天很难补足,所以跟鞑子纯骑兵对战很遇蠢,必须充分发挥武器装备的优势,尽量避免开阔平坦的地形。

    而昨天仅仅只是五千鞑靼骑兵便给明军带来了不少麻烦,倘若是十万骑兵呢?自己这五万人能抵挡得住吗?

    昨天那场小规模的遭遇战,极有可能是俺答的一个试探,对明军战力的试探,估计鞑子的主力就在前边不远等候着明军的到来呢。

    所以当看到这处优越的地形,徐晋立即便决定花精力营建这里,把这个打造成一个堡垒,一个坚固的据点,以备不时之需,正如王林儿所说,即使最后派不上用场,也能用来做行军仓,为大军储存军粮,战线拉得越长,军粮供给越需谨慎。

    正当明军在滦河边的“之”字湾热火朝天地修建营地时,位于北边两百里的草原深处,一支两万人的鞑子骑兵正整装待发,负责领军的正是霍尔格,俺答麾下的第四猛将,他的任务是绕到明军主力后方切断对方的粮道。

    此时,狼狈不堪的阿尔斯楞和特木尔就在站在霍尔格身前。

    霍尔格吃惊地打量着两位排名在自己之上的仁兄,道:“阿尔斯楞,特木尔,大汗虽然命你们佯攻诈败,你们也没必要演得如此逼真吧?我的天呀,五千人马竟然损失了近半。”

    特木尔受了点伤,但并不致命,这货昨日尝到了明军的厉害,总算收敛了些许狂傲,提醒道:“霍尔格,明军并不好惹,虽然骑兵战力不行,但是他们的火器犀利,记住,千万别跟他们缠斗,要充分发挥骑兵的优势!”

    霍格尔点了点头道:“谢谢提醒,明军已经过了沙地,本将也该出发了。”说完便翻身上马。

    阿尔斯楞急忙问:“霍尔格,大汗在何处?”

    “大汗昨日已经亲率十万大军从汗庭开拔,待本将切断明军的粮道,大汗将会向明军主力发动总攻。”霍格尔说完便一夹马腹,领着两万骑兵往东驰去。

    为免被明军的斥侯发觉,霍格尔将率军往东行五十里,再迂回往南穿过沙漠,绕到明军的身后切断粮道,只要粮道一断,粮食供应不上,明军必然大乱,到时大汗便可以趁机率大军一举歼灭之了。

    看着霍尔格率军远去,阿尔斯楞有点不以为然地道:“现在回想起来,明军的战力也不过如此而已,区区五万人,根本不用耍阴谋诡计,大汗率十万大军直接就能推平他们。”

    特木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不过马上白眼一翻道:“你就吹牛吧,在古北口关城外,你还不是被古北口那员明军小将杀得丢盔弃甲的,差点便全军覆没!”

    阿尔斯楞被揭了伤疤,不由恼羞成怒,冷道:“那是因为城头上的守军放炮放冷箭助他,你他玛的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突然跑来捣乱,老子已经用回马箭干掉那名明军小将了。”

    “我呸,你这是拉不出屎来赖地硬,没担挡的怂货,输了就输了,还不认账!”特木尔反唇相讥。

    阿尔斯勃然大怒:“草,你骂谁怂货,有种再说一遍!”

    “怂货,就骂你咋的。”特森尔双手抱胸。

    嘭,阿尔斯楞一记老拳砸在特木尔的胸口,当场把对方砸得跌坐在上。特木尔揉着胸口痛了半天才爬起来,咆哮一声便去取狼牙棒,阿尔斯楞见状也急忙跑向自己的战马拿兵器。

    正当这对活宝准备开片的时候,数骑斥候从南边飞驰而来,两人都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

    “禀报两位将军,明军停下来了,在河边筑营挖沟,看样子是要据守。”斥候大声道。

    阿尔斯楞和特木尔对视一眼,草,这个徐乌龟搞什么飞机,莫不成真想挖坑当缩头乌龟,亦或他发现了什么?

    “再探!”阿尔斯楞喝道,几名斥候立即拨转马头而去。

    特木尔死死盯着阿尔斯楞,后者不爽地道:“看什么看,还想打架?”

    特木尔的火气腾的飙上来,怒道:“刚才那斥候是老子麾下的人,你凭什么命令他!”

    “嘿,老子就命令了咋的?”阿尔斯楞冷笑道。

    呀呀呸,特木尔怒吼一声,提着狼牙棒便翻身上马,而阿尔斯楞也跳上了马背,两人的亲兵见到这两位爷真要动兵器开干,弄不好会搞出人命的,所以都一拥而上,牵马的牵马,拉人的拉人,好容易,总算是把这对精力过剩的冤家分了开来。

    嘿,也不知俺答犯了什么迷糊,竟然把这两个活宝凑到一块执行任务。

第1120章 被围

    有五万北伐主力在前面开路呢,所以仇鸾走得很放心,护送着十几万运粮队伍大胆地往北进发,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抵达多伦,在浑善达克沙漠边缘安营扎寨,将所有辎重车辆围成几圈,构筑起一道简易的防线。不得不说,仇鸾虽然有点贪生怕死,但作为一名将领还是合格的,该做的都做了。

    安营扎寨后,大家便开始埋锅做饭了,瞬时炊烟四起。眼前就是一望无垠的沙漠,无遮无挡,夕阳下那一缕缕炊烟直上高天,十分是壮观,隔着十几里地都能清晰看到。

    十几万运粮的民夫呢,这些人可不是组织严密的正规军,纪律散漫是肯定的了,扎下营寨后,这帮人便像一盘散沙般散开来,做饭的做饭,打水的打水,捡柴草的捡柴草,有人甚至跑到距离营地很远的地方摸鱼捉虾掏鸟窝,想尽办法搞吃的。

    虽然军中每日都有口粮配给,但肉食很少,甚至是没有,更何况多打点野食,口粮省下来就是自己,到时带回家帮补家用多好。

    对于民夫打野食的举动,仇鸾自然不会去管,也管不了,他让伙头军弄了一桌酒食,便和手底下的几名心腹将领在营帐中大块朵颐,一边讨论明日行军的事。负责后勤虽然轻松,但出了问题的后果很严重,所以仇鸾并不敢掉以轻心。

    仇鸾夹了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郑重地叮嘱道:“明日就要进入沙漠了,据前军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在沙漠中遭遇了敌人,咱们明日可得更加小心些才行。”

    一众将领马上拍着胸口答应下来,其中一名千户嘿笑道:“大人放心吧,据说咱们大帅可是战无不胜的福将,至今未尝败绩,在他手下效过力的都青云直上了,当初参加过平倭之战的将领,几乎都捞到了伯爵,现在也该轮到咱们了。”

    其他几名千户闻言也是两眼发光,当年在南京论功时,皇上可是一口气封了八个伯爵的,徐晋麾下指挥使级别的几乎都成了伯爵,包括如今的大同总兵余林生。

    仇鸾闻言也是暗喜,他是个武勋集团的人,虽然不爽徐晋搞的爵位降级制度,但他不得不承认,徐晋确是个战无不胜的福将,他能成为蓟州总兵,也是因为东洋平叛之战刷的资历,这次如果北伐成功,说不定他也能搞个国公当当,当然,前提是立下大功,譬如拿到俺答的人头什么的。

    嘿嘿,做人可以没有理想,但梦想还是可以有的,说不定实现了呢?

    仇鸾正YY着,外头忽然传来混乱的嘈杂声,顿时不高兴地喝问道:“来人,外面发生何事?”

    话音刚下,一名亲兵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大事不妙,前方发现敌踪!”

    仇鸾面色心中一沉,提了兵器急急奔出营帐,抬眼一看,果然见到东北方向的大漠上空,有大片尘头扬起,而且移动得很快,显然是冲着这边来的,气势汹汹,分明来者不善啊!

    仇鸾面色惨变,不会这么倒霉吧?

    就是这么倒霉!

    只见一支狰狞的骑兵终于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虽然离得远瞧得不是很清楚,但对方的旗帜还是能隐约能看清的,并不是明军的旗帜,既然不是自己人,那铁定是敌人无疑!

    “敌袭!!!!”

    仇鸾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邦邦邦……的示警响彻整个营地,在营地外面游荡的民夫们像发疯般往营地这边赶,一些机灵的干脆撒腿就往来路逃去,连营地都不回了。正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跑得快,回家吃榨菜,跑得慢,到阴间卖咸蛋。

    那支骑兵来得很快,盏茶功夫便杀到一里地之外,这时大家终于看清了,这些青面獠牙的家伙,不是鞑子又是谁?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地表上的沙子突突地跳动,让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扬尘漫天,鞑子的骑兵黑压压的,根本望不到头,都不知来了多少人马。

    天要亡我矣!

    仇鸾眼中流露出绝望的恐惧,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身边的将领也好不了多少,一个个脸如土色,手足发冷。

    “大炮架起来,准备迎敌!”

    仇鸾拔出了腰刀一指,发出比哭还难听的怪叫声,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拼命只有死路一条,一众将领也清醒过来,火急火燎地跑去指挥迎敌。

    倾刻间,鞑子的骑兵已经杀到了数百米开外,当他们见到那一排排的运粮车时,顿时两眼放光,一个个策马扬刀怪叫厉笑,如同一群从地狱中冲出来的恶鬼。

    十几名跑到远处打猎的民夫连滚带爬地往营地逃,只是没跑多远就被追上砍杀,或被利箭射死,鞑子提着他们的人头和血淋林的尸体怪叫着继续冲锋,营地内明军见状,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开炮!开炮!”仇鸾大喝。

    轰轰轰……

    十几门佛朗机火炮同时开火,炸得鞑靼骑兵人仰马翻,营中的明军和民夫见状不由齐声欢呼,总算捡回了些许胆气,鞑子也是血肉之躯啊,被炸了同样会流血,同样会肠穿肚烂!

    这支鞑子骑兵正是霍尔格所率两万大军的先锋队,一共五千骑,刚出沙漠便遇上了仇鸾的部队,也算是冤家路窄了。

    这五千鞑靼骑兵遭到炮击,立即像流水一样,哗啦地一分为二,分别从两翼包抄,避开明军的炮火,然后继续发动凶猛的进攻。幸好仇鸾用辎重布下的几圈防线,否则就惨了,估计两万边军和十几万民夫一冲就被冲散了,然后将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砰砰砰……嗖嗖嗖嗖!

    明军依托辎重,用燧发枪和弓箭奋力射击,总算把鞑子打退下去,瞬时士气大涨。

    五千鞑靼骑兵试攻了两次均无功而返,于是便退到远处不攻了,只是骂骂咧咧地往明军的营地指指点点。

    仇鸾见到对方只有四五千人,心中稍定,连续两次打退对方的进攻也让他信心大增,火器果然是克制鞑子的法宝啊。然而,仇鸾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只见东北边的沙漠扬尘再起,又是一支鞑靼骑兵飞驰而来……

    鞑子的骑兵越来越多,最后竟把明军的营地给团团包围起来,看着营地外黑压压,不下两万的鞑靼骑兵,仇鸾差点便吓瘫了,死定了,自己这次死定了,不是说徐晋是个福将吗?不是说跟着他混有汤喝吗?老子怎的这么倒霉?

    鞑子骑兵阵中,俺答麾下的第四猛将霍尔格观察着对面的明军营地,既惊且喜,没想到自己刚出沙漠就碰上了一条大鱼,天啊,这堆积如山的粮食,哈哈,发达了发达了,就算最后没抢到手,一把火烧了必然也能给予明军沉重的打击,没有了粮食,姓徐的还拿什么去北伐?

    霍尔格手下的骨干头目一个个兴奋得呱呱怪叫,摩拳擦掌请战。

    霍尔格看了一眼已经陷落地平线的夕阳,眼珠一转道:“天快黑了,让弟兄们先吃饱喝足,休息一晚,养好精力,明天拂晓再一举拿下也不迟。”

    霍尔格并不着急,明军的营地中军粮堆积如山,还有那么多民夫,只要围困起来,他们便插翅难逃,根本不必急在一时,而明军营地中有火炮,此刻正是高度戒备的时候,这个时候进攻不划算,等到黎明时份,趁着对方疲惫松懈时再进攻,定然事半功倍。

    不得不说,这个霍尔格确实要比阿尔斯楞和特木尔有头脑,也难怪俺答会把切断明军粮道的任务交给他。

    明军的营地中,大家紧张兮兮地凝神戒备了个多时辰,结果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了,鞑子依然没有发动进攻,大家是又冷又饿。这样下去显然不是办法,于是仇鸾便下令大家轮流戒备,轮流吃饭。

    夜渐深了,气温下降得厉害,民夫们燃起了篝火,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取暖,一个个神色忐忑不安,要不是外围被鞑子团团围住,估计这些人已经跑光了。

    仇鸾不敢睡,也睡不着,站在营帐附近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的鞑子,发现鞑子们也在烤火,甚至围在篝火四周又唱又跳,今晚似乎不会再发动进攻了。

    “总兵大人,要不咱们趁着半夜突围吧?”一名千户提议道。

    仇鸾像看白痴一般瞪了这名千户一眼,反问道:“突围?你跑得过鞑子的骑兵?即使跑得过,这里的十几万石的军粮不要了?”

    一名千户神色讪讪地挠了挠头,这些军粮要是丢了,估计自己这些人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总兵大人,现在怎么办?鞑子天亮后一定会发动全面进攻的。”另一名千户忐忑地道。

    仇鸾咬咬牙,沉声道:“派人冲出去求援,你们谁敢去?”

    此言一出,一众将领不禁面面相觑,这分明就是送死的任务啊,谁敢接?

    仇鸾不由暗暗后悔,这帮家伙平时一个个牛皮吹得震天响,关键时刻没有一个靠谱,早知把谢三枪这小子带上,这小子敢打敢拼。

第1121章 突围求援

    仇鸾面色阴沉地扫视着麾下一众将领,而这些人都心虚地低下头避开仇鸾的目光,显然都不想接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仇总兵既失望又恼火,暗暗后悔没有把谢三枪带出来,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吃的,于是仇鸾便使出了撒手锏——重赏,重赏三千两银子。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听到有三千两的赏银,一众恨不得把脑袋低到裤裆里去的将领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但还是没人吱声。

    这也难怪,在场官职最低的武将都是千户,三千两银子虽然是一笔巨款了,但还不足以让他们卖命。

    仇鸾不由暗骂这帮见钱眼开的家伙,正待继续加价,忽然有人沉声道:“总兵大人,三千两,我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挎着腰刀的汉子从火光的阴影中大步行了过来,在场一名千户不由脱口而出:“郭黑子!”

    这名汉子走到仇鸾跟前,沉声重复道:“总兵大人,三千两,老子干了。”

    仇鸾不由大喜过望,倒也懒得责怪这货语气上的不敬,上下打量起这位郭黑子来。

    只见这位郭黑子个头并不高,但十分结实,属于短小彪悍的那种类型,皮肤跟黑炭似的,倒是人如其名,脸上一道过眉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你叫什么名字?”仇鸾满意地点了点头问。

    郭黑子很干脆地答道:“郭亮,外号郭黑子,百户。”

    人狠话不多,狠人不多话,仇鸾更加满意了,又问:“这次任务是突围求援,九死一生,你确定要接吗?”

    “有三千两,为什么不接?”郭黑子还是很干脆。

    “就你一个人?”

    “属下有一帮过命的弟兄。”

    “好,就你了!”仇鸾也干脆地道。

    “先给银子。”郭黑子更加干脆,手一摊,直接要银子。

    仇鸾面色一沉道:“难道本将会少了你的银子不成?待班师以后再付。”

    郭黑子摇了摇头**地道:“没见到银子不干。”

    仇鸾不由大怒,真想下令把这个黑炭头拖下去砍了,但好不容易有个敢卖命的,砍了他找谁突围请救兵去?

    “好,银子先给你,来人,去取银子来。”仇鸾对着自己的亲兵队长喝道。

    很快,数名亲兵便抬着一只木箱过来,放在了郭黑子的面前,不爽地道:“郭黑子,这是三千两,你点点。”

    仇鸾好歹是个世袭的侯爵,身家还是十分丰厚的,再加上如今出任蓟州总兵,虽然只有短短数个月,但也捞了不少,三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并不算多,这次出兵他便带了上万两银子,主要是用来赏赐亲兵的。

    之前便提到过,亲兵相当于贴身保镖,是最忠诚的,给主子挡枪挡刀,拿的是买命钱,待遇要是不好,谁给你卖命?如今仇鸾从亲兵的赏银中拿出三千两来给郭黑子,亲兵们自然不爽了。

    郭黑子打开箱子看了看,倒是没有数,合上盖子,直接抓住箱子两侧的拉环搬了起来,然后扛上肩掉头就走。

    仇鸾的一众亲兵见状不由暗暗咋舌,三千两银子加上箱子将近三百斤,这黑炭头竟然轻轻松松就搬了起来,果然有几把子力气。

    仇鸾见状不惊反喜,郭黑子越有本事,那么冲出去的可能就越大,自己的身家性命就系这小子身上了。

    且说郭黑子搬着木箱回到所属百户的营区,把手下一众弟兄都叫过来,然后直接把箱子中的银子一股脑门倒在地上,言简意赅地道:“这里有三千两银子,老子拿四百两,剩下的两千六百两分给十三名弟兄,每人两百两,拿了银子的弟兄,待会跟着老子突围求援,谁敢,自己报名。”

    此言一出,竟然立即便有五十多人闪了出来表示要参加,两百两银子对这些底层的士兵来说,绝对是笔梦寐以求的巨款了,要知道他们每个月到手的军饷才二两银子,其中一部份还不是现银,两百两银子相当于他们一百个月的收入,亦即是差不多十年的军饷一次到手,不心动就奇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有两百两银子赏赐,绝对值得拼上一把,更何况明日鞑子肯定会发动进攻的,能不能守住都难说,横竖都是一条命,战场厮杀汉,人死鸟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个屁!

    郭黑子扫了一眼站出来的五十多名弟兄,直接便走过去,像老鹰抓小鸡般抓了十几名还没成亲的年轻军卒丢出去,喝道,毛长齐了再来,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声。

    “谁家还没有娃儿的,或者媳妇大着肚子的,或者超过四十岁的,自动自觉退出去。”郭黑子冷冷地道。

    场中剩下的二十多名士兵不由面面相觑,最后有十五人很不情愿地退出了,场中倒是刚好剩下十三人。

    郭黑子却是皱了皱眉,走到其中一名老卒面前,这名老卒满脸风霜,鼻子红通通的,嘴唇裂开了几道口子,神色讪讪地咧着嘴,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老李头,你几岁了?”郭黑子沉声问。

    老李头讪笑道:“四……四十,刚好四十!”

    “前阵子你不是吹嘘自己五十岁老来得子吗,现在他玛的跟老子说四十?”郭黑子黑着脸道。

    “啊哈,属下不就是随便吹吹牛嘛,作不得真,郭老大,俺家娃儿才一岁,俺和老伴年纪也不小了,得给娃儿攒点钱财留条后路不是?郭老大就让属下加入吧,属下不会拖后腿的。”

    郭黑子犹豫了一下,最后沉声道:“好吧,拿了银子,生死自负。”

    “好哩!”老李头大喜,一个箭步般上前从那堆银子中取了二十锭,每锭十两。

    很快,几千两银子就被瓜分干净了。

    拿了卖命钱,接下来自然就是卖命了,午夜,营地中的十几门佛朗机火炮突然咆哮起来,向着西边和东边的鞑子开炮,呼啸的炮弹划破夜空,炮声惊碎了午夜的宁静,自然也惊醒了鞑子们。

    不过鞑子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包围了明军,但把营帐扎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外,明军的炮弹根本伤不着他们一根毛。当然,仇鸾之所以命人开炮,倒不是要杀伤鞑子,而是要吸引鞑子们的注意。

    一轮炮击过后,明军的营地内火光大作,只见明军兵分两路由东西两侧杀出,喊杀声和枪声响作一团!

    鞑将霍尔格匆匆忙忙跑出营帐,待见到明军营地中动静时,不由微吃了一惊,看来自己倒是小瞧那明军的将领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敢突围,难道他有信心逃得过咱们鞑靼的骑兵,这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也不要了吗?

    霍尔格将信将疑,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立即调动部队上前堵截。

    此时,明军营地中,郭黑子带着十三名弟兄从南侧纵马离开了营地,向着鞑子的防线一头扎了进去。

    今晚天色昏暗,虽然营地中火光亮如白昼,但郭黑子等人跑出百来米后,还是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到了。

    仇鸾紧张捏紧了拳头,但愿郭黑子他们成功冲出去请来救兵吧,要不然自己这些人很有可能就交待在这里了。

    夜风呜咽,东边和西边的喊杀声此起彼伏,南则这边却是相对平静,远处就是鞑子的连绵成片的营帐了。闯过去,就是一片生天,闯不过去,就是人死鸟朝天!

    “弟兄们跟紧了!”郭黑子低喝一声打马狂奔,目光如鹰般紧盯着前方,身后十三名弟兄一路跟紧,每人的左手都攥着一枚黑漆漆的圆形事物。

    当郭黑子等人接近鞑子营地五十米左右,终于被巡哨发现了,迎面就是一波羽箭射来,有两名弟兄很不幸中箭落马,当场死于非命。

    一根利箭掠着郭黑子的脸颊飞过,当场划出一道血痕。郭黑子恍若未觉,他扬手把那枚手雷用尽全力扔了出去,手雷冒着白烟飞出几十米,准确地落在对面那支鞑子巡哨队伍的当中。

    轰——的一声巨响,那支由十人组成的鞑子巡哨当场被炸得人仰马翻,受惊的马匹不由控制地四散奔逃。

    “嘿,这玩意好使!”郭黑子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冲进了鞑子的营地,身后众弟兄纷纷把手雷往鞑子的营帐和马群里扔。

    轰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鞑子这片营区登时大乱。

    郭黑子等人为了闯营,每人带了二十枚手雷,闯入鞑子营中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扔,八面开花,炸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不过,慌乱过后鞑子们终于发现了郭黑子这批不速之客,怒吼着纷纷上马,从四四八方围堵过来,倾刻间便有三名弟兄被砍死。

    郭黑子等人尽量伏低紧贴马背,一路跑一路扔手雷,所发出的巨大爆炸声委实有点吓人,鞑子们不敢靠得太近,放箭又怕伤到自己人,最后竟让郭黑子等人成功冲出了鞑子的营区,趁着黑暗往古北口方向亡命奔逃。

第1122章 猪队友

    一轮红日贼头贼脑地从地平线底下冒出头来,清晨的冷风迎面吹袭,一个字——爽。郭黑子一马当先,一边策马,一边仰天畅快地大笑,他们不仅成功闯过了鞑子的防线,还成功甩掉了追击的鞑子,命保护住了,银子也赚到手了,有什么比这还要快意的吗?况且这次惊险的经历,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正在此时,队伍最后一人从马背上咕噜地栽了下去,无主的战马奔出十几米才慢慢停下,有点无辜地回头瞅了瞅,然后低下头囫囵啃食地上的春草。

    “郭老大,老李头坠马了!”一名弟兄发觉后大叫起来。

    郭黑子闻言连忙勒停定马回头一看,发现身后果然少了一个人。昨晚他们十四人闯营,九人突围而出,鞑子追击时又被干掉了三个弟兄,最后仅得六人逃掉,如今他身后只有四名弟兄跟着。

    郭黑子连忙拨转马头跑回去,果然见到老李头仰面躺在地上,咧着嘴痛苦地申吟,脸色煞白一片,看来坠马摔得不轻。

    “老李头,还行吗?”郭黑子跳下马走到老李头跟前,其他四名弟兄也关心地围了上来。

    老李头神情苦涩地道:“郭老大,属下怕是不行了。”

    郭黑子上前把老李头扶起来,结果却沾了一手血,不由面色一变,急忙把老李头翻过身来一看,顿时心凉了半截,四名弟兄也沉默了。

    只见老李头后腰上血淋淋的,赫然多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估计是被长矛扎的,连脾脏都裸露了出来,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老李头哆哆嗦嗦地解下了缠在腰间的链褡,吃力地递给郭黑子道:“麻烦郭老大把这些银子带回去给俺婆娘,省着点花,够她养老育儿的了。”

    郭黑子接过被鲜血染透了的链褡,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问:“老李头,你他玛的到底几岁?”

    老李头举起一巴掌,竟然有些得意地道:“属下五十一了,去年年头抱的娃,俺家婆娘跟了俺几十年,连个蛋都没下,倒是五十岁给俺生了个大胖小子,俺有后了,总算有颜面下去见老子了。”

    “老李头,你他玛的敢骗老子,祝你家娃不是亲生的。”郭黑子咬牙佯怒道。

    “屁,绝对是俺自己播的种!”老李头嘿嘿一笑,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下去,彻底咽了气。

    “老东西还挺自信的,走,郭老大带你回家看儿子去!”郭黑子把老李头的尸休扛起,搁在马背上,然后翻身上马,向前古北口关城而去,前方,城郭已经隐隐在望了。

    ………………

    得闻有十几名明军闯营突围,霍尔格总算明白自己中了明军声东击西之计了,不由勃然大怒,一边派人追击逃掉的明军,一边对明军的营地提前发动了进攻。

    霍尔格料定闯营而出的明军是回去搬救兵了,为免节外生枝,他决定尽快把被围的明军解决掉,将粮食抢到手。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鞑子已经对明军的营地发动了三次进攻,进攻烈度一次比一次强,不过都被明军的枪炮和弓箭打退了,双方均死伤了不少人马。

    嘟嘟嘟……

    沉浑的号角声中,鞑子向明军的营地发动了第四波进攻,漫天的箭雨向着明军营地上空抛射,不断有明军中箭倒地,外围的辎重车辆已经被鞑子清理掉了一圈,要不是怕损毁车上的粮食,鞑子早就用上火箭了。

    一场惨烈的激战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鞑子终于潮水般退去,明军营地内外尸横片地,由辎重车辆联成的防线已经百孔千疮,粮食草料洒得到处都是。

    仇鸾此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虽然打退了鞑子的第四次进攻,但他们的弹药也差不多用光了,没有燧发枪和手雷这两样利器,鞑子吃完午饭后发动第五次进攻,他们估计很难顶得住。

    “再撑一个时辰,倘若援兵还不来就率亲兵拼死突围,顾不了那么多了!”

    仇鸾暗暗下定了决心,仗打到这个份上,即使军粮丢失,应该不至于被追责砍脑袋吧?

    鞑子的阵营中,霍尔格若有所思地啃食着一条烤羊腿,对面的明军比他想象中要顽强,从半夜到现在,他的麾下已经发动了四次进攻,死伤达到两千之众了,还是没能把明军的营地攻陷。

    其实,明军能坚持到现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火器犀利,另一方面却是因为霍尔格太想要那批军粮了,十几万石军粮啊,能抢到手自然再好不过了,否则鞑子一通火箭射过去,明军的营地早就变成一片火海了。

    这么简单的防御工事,防御力实在有限得很!

    “霍尔格将军,汉人有句话叫夜长梦多,咱们拖得太久了,还是用火攻吧。”这时一名将领劝道。

    “待勇士们吃饱饭再攻一次吧,如果不成就用火攻!”霍尔格沉声道。

    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损失了这么多弟兄,霍尔格显然不太舍得就此把十几万石粮食烧毁,况且明军的火力已经明显减弱了,防线也差不多玩完了,所以,霍尔格觉得再来一次进攻,攻陷明军营地的可能极大。

    一个时辰后,吃饱喝足,休息了半个时辰的鞑子骑兵再次上马列阵,嘟嘟嘟……进攻的号角吹响!!

    “杀……!!”

    鞑子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冲向明军的营地,营地中的佛郎机炮响了两轮便哑火了,因为已经没有弹药。霍尔格见状大喜,看来自己的猜测得没错,明军的弹药耗尽了,于是立即命令全军压上,仅留了三千骑护卫将旗。

    铮嗡……

    弦声一响,天空为之一暗,漫天箭雨落入明军营中,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明军当场被射成了箭猪状,那些民夫拼命地往营地中间挤去,乱作团。

    由于明军的火力稀疏了很多,鞑子骑兵很快便冲到营地外围,枪挑刀砍,瞬间就把最后一层屏障清理掉,然后直接冲杀入营地去,见人就砍,明军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士兵纷纷四散逃跑……

    完蛋了!

    仇鸾此时也绝望了,在一众亲兵的护卫下往南边奋力突围。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浩大的喊杀声,但见一支骑兵绝尘而来,像一把尖刀般直扑向霍尔格的将旗所在。

    这支突然杀到的骑兵约莫五千人左右,清一色的鸳鸯战袄,只见火红的将旗上绣了一个斗大的“谢”字,旗下一员年轻小将手持一杆大枪,枪尖如毒龙般上下翻飞,所过之处,鞑子纷纷被挑于马下,端的是威猛无匹。

    这员年轻小将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古北口守将谢三枪。

    原来今日破晓的时候,郭黑子回到了古北口,向谢三枪禀报了仇鸾被鞑子数万大军围困的消息,后者得闻后不惊反喜,立即提了兵器,从荆州镇各卫人马中凑齐了五千骑,直接便杀出城去。

    古北口关城距离多伦也就两百多里路,骑兵奔袭的话,个把时辰就能杀到了,不过当谢三枪赶到时,明军的营地刚好被攻破,仇鸾正准备开溜呢。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谢三枪当机立断,率着五千骑直接向着鞑子的将旗冲杀过去,只要擒杀了敌将,这一场败局或许还有机会扭转。

    五千明军骑兵突然杀到,霍格尔不由微吃了一惊,因为他身边此刻仅剩三千骑了,不过他倒没有慌乱,立即命令三千骑迎头接战。

    嗖嗖嗖……砰砰砰!

    谢三枪所率的五千骑兵是临时拼凑的,武器也不统一,有人用火器,也有人用弓箭,不过不管用什么,都一股脑门打将过去,他们占了先机,先下手为强!

    但见子弹和利箭呼啸着扑向鞑子的三千骑兵,鞑子骑兵训练有素地举起了盾牌,仅死伤数十人而已,仅接着便向明军还以颜色,一轮箭雨抛射过去,明军这边当场倒下了近百人,战力强弱,一目了然。

    不过,就在两边人马快要接触时,明军的骑兵扬手便扔出几百枚手雷,这下鞑子的骑兵可遭了大殃了,尽管盾牌挡下了这些铁疙瘩,但是这些玩意下一秒就炸了。

    轰轰轰……

    几百枚手雷同时开炸的场面实在太壮观了,飞溅的铁片铁钉杀伤了一大片,被击中者虽然死不了,但都失去了行动能力,特别是那些战马,肠穿肚烂的不在少数,鞑子骑兵的阵形顿时大乱。

    “杀!!”谢三枪一马当先,率着五千骑冲杀过去,短兵相接,倾刻杀得鞑子骑兵节节后退。

    霍尔格终于变了面色,在亲兵的护卫下往明军的营地靠近,因为他麾下的兵此时大部份都在那边。正在围攻明军营地的鞑子兵发现主将有危险,纷纷掉头回援。

    再说仇鸾在众亲兵的护卫艰难地往外突围,忽然发觉挡路的鞑子骑兵少了许多,压力为之大减,不由大喜过望,一口气杀出了重围。

    然而,仇鸾那货可能是被杀怕了,非但没有上前协助谢三枪,反而乘着这空隙落荒而逃。

    这下可坏了,见到主将的旗帜往南逃去,仇鸾麾下的兵将立即跟着跑,而十几万民夫也瞅准着空隙四散逃命。

    谢三枪见到仇鸾的将旗竟然逃了,差点便气得吐血三升,苦也,这下被仇鸾这猪队友害惨啦!

第1123章 继续往北

    谢三枪率五千骑盯着霍尔格的将旗一轮猛冲猛打,杀得对方节节后退,这个时候,仇鸾若是够机灵,应该组织起兵力对霍尔格进行夹击,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然而这家伙此时已经被鞑子杀得胆气尽丧,成功突围后竟然甩下了谢三枪,在众亲兵的护卫之下往古北口的方向落荒而逃。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仇鸾这一逃可就坏菜了,他手下的万余人马顿时树倒猢狲散,也跟着落荒而逃,而那些民夫更是哭爹喊娘的四散逃命。

    谢三枪见状气得直想骂娘,他作梦也没想到,自己拼死累活的给仇鸾解了围,结果却被这猪队友寒惨了,瞬时陷入了孤军奋战的绝境。

    霍尔格本来被谢三枪这一轮穷追猛打,弄得十分狼狈,都准备引军后撤了,结果形势却发生了戏剧性的扭转,仇鸾不仅没有抓住机会夹击自己,反而落荒而逃了,真是一头蠢货!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霍尔格大笑三声,一边调动兵马合围谢三枪,一边指挥人马对仇鸾穷追猛打。

    仇鸾和他的亲兵都是骑兵,四条腿跑得快,但是两条腿的步兵可就惨了,被鞑子的兵撵在屁股后面一通斩瓜切菜,死伤者不计其数,那些手无寸的十几万民夫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虏,从此将成为鞑靼人的奴隶,如无意外,一辈子都得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仇鸾就像惊弓之鸟一般,在亲兵的护卫之下夺路狂奔,一口气奔回到古北口关城之下,这时鞑子的骑兵总算没有追来了,这货回头一看,发现身边竟然只剩下八百来人,不由心都凉了一大截。

    两万大军,十几万民夫,最终逃回来的竟然只有八百多人,惨败,一场触目惊心的惨败啊,完了完了!

    仇鸾面如死丧,一众亲兵也是如丧妣孝,如此惨重的损失,即使现在活着回来,迎接他们的也将是朝廷的雷霆震怒!

    事已至此,也只能见一步行一步了,仇鸾可没勇气率着八百人回去救援谢三枪,他叫开了古北口的城门,在守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进了古北口。

    仇鸾不敢向京城报告,打算拖得一日是一日,但是东厂的探子也不是吃素的,就在仇鸾兵败逃回古北口后,东厂的探子已经将仇鸾差点全军覆没,丢失十几万石军粮的消息急报入京了。

    再说谢三枪,在仇鸾落荒而逃后,瞬时遭到数倍的鞑子骑兵的围攻,形势急剧反转,很快便陷入了绝境当中。

    谢三枪手持大枪左冲右杀,简直挡者披靡,但是在战场上,个人的战力再强,最终也改变了整体的局势,鞑子的骑兵本来就比明军厉害,再加上谢三枪所率的五千人马是临时拼凑的,更是跟鞑子的骑兵无法比,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再这样下去,必然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谢三枪满腔悲愤,恨不得在仇鸾这货身上扎上几个窟窿。

    “谢将军,快突围吧,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郭黑子大声提醒道。

    谢三枪啪的一枪刺穿了一名鞑将的咽喉,用力把尸体挑飞出去,大喝:“弟兄们,想活命的跟着本将冲。”

    谢三枪说完往鞑子兵力相对薄弱的北面冲去,一众亲兵急忙跟上,向着北面猛冲,忽然一支利箭正中旗兵胸口,旗兵当场坠马气绝身亡,那面“谢”字将旗也随即倒下。

    要知道大军团作战,战场蔓延几里,十几里都是等闲的事,兵慌马乱的,全靠着旗帜识别敌我位置,这将旗一倒可不得了,下面的兵找不到将领,将领也聚集不了麾下的兵,下面的甚至会兵以为主将挂了,必然军心大乱,这场仗就输定了。

    所以将旗很重要,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眼看着谢三枪的将旗就要掉落在地,此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接住了旗杆,把将旗高高地举了起来,赫然正是郭黑子郭亮。

    “杀!!!”谢三枪一马当先,大开大阖,正是神挡杀神,遇佛杀佛。

    一众明军见到主将如此神勇,均是大受鼓舞,咆哮着爆发出一波猛烈的攻势,杀得正面的鞑子骑兵纷纷后退。

    “好一员猛将!”霍尔格见状亦不禁脱口赞叹。

    “这小子姓谢,估计就是古北口的守将谢三枪了据说之前阿尔斯楞将军也败在他的手下,此人有个哥哥叫谢二剑。”霍尔格身边一名鞑将道。

    霍尔格目光一闪,脱口道:“可是当年率两千神机营偷袭板升城的谢二枪?”

    “应该没有错!”鞑将答道。

    “原来是他,那今天就更加不能让此人活着离开了。”霍尔格说着摘下一张弓,又取了一支雕翎狼牙箭。

    霍尔格虽然不如阿尔斯楞,使不了五石弓,但三石弓还是拉得开的,而且箭法还相当不错,只见他张弓如满月,瞄准了远处的谢三枪。

    绷……

    狼牙箭离弦飞出,向着谢三枪的后心呼啸而去,此时谢三枪正好一枪把一名鞑子扫落马下,正要补上一枪扎死,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寒芒袭来,急忙往前一伏低,嗖,狼牙箭几乎是掠着头皮飞过,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咦,此子反应好敏捷。”霍尔格惊咦了一声,再次弯弓搭箭,一时却找不到好机会了,因为谢三枪的亲兵已经团团簇拥在四周。

    轰轰轰……

    一波手雷在鞑子群中炸开后,谢三枪终于率着千余人马杀出了重围,但他回头一看,发现还有千余弟兄被困,于是毫不犹豫掉头杀回去。

    “谢将军,回去只有会送死,鞑子太多了。”郭黑子大声道。

    “本将不会丢下任何弟兄,怕死的可以先走,不怕死的跟本将回去救人。”谢三枪说完便一头杀入了鞑子群中。

    郭黑子忽然发觉,这个姓谢的小将确实跟仇鸾不一样,他身上有一种能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

    谢三枪的亲兵一个个义无反顾的跟着杀了回去,他们红着眼,呲着牙,狰狞得像一头头野兽,即使折了手,断了腿,肠子都流出来了,只要还能骑在马上,都嘶吼着挥刀猛砍猛冲。

    “玛的,人死鸟朝天,拼啦!”郭黑子脸上那道刀痕蓦地变得通红,仿佛满腔热血都要从喉咙中喷来,他狠狠地一刀拍在马屁股上,凶狠地杀了回去,而昨晚跟着他闯营报信的五名弟兄也嚎叫着一起冲锋。

    霍尔格见到谢三枪杀了回来,既惊且喜,急忙再次举起弓箭,这一箭,他要送谢三枪上西天!

    砰……

    霍尔格这箭还没射出,一颗炙热的铅弹便直奔他而去,正好击在了小腹上。霍尔格只觉被铁锥狠狠地戳了一下,惨叫一声,伏到马背上。

    “将军!”四周的亲兵大惊失色,迅速围拢过来,把四面八方遮挡得密不透风。

    “打中了吗?”一名明军小旗(相当于班长)举着还在冒烟的燧发枪,一脸问号地抻长脖子张望,可惜什么也看不到,霍格尔的亲兵已经把四周团团围住了。

    这名明军小旗叫蒙哥,这小子早就盯紧远处鞑子将旗下的霍尔格了,他不认得霍尔格,但觉得这位定是个大人物,而当霍尔格张弓搭箭时,他前面的亲兵都下意识地让了开来,所以霍尔格也暴露出来了,蒙哥趁机抬手就是一枪,感觉像打中了,但对方并没有坠马,也不知到底中没中。

    “小蒙,别愣着,跟紧,别落单了!”一名经过的袍泽大喝一声提醒。

    蒙哥急忙挂起燧发枪,提刀跟着大队继续冲杀,而远处的将旗下,霍尔格的小腹鲜血淋漓,被亲兵们抬着急急撤往后方抢救。

    再说谢三枪带着人重新杀入重围,汇合了被困的千余弟兄,掉头又往北边杀出,鞑子估计是主将受伤影响了军心,而且协调也出了点问题,竟然让谢三枪再次杀出了重围,带着约莫三千骑逃进了沙漠。

    也许谢三枪这小子真的命不该绝,这个时候老天爷也来帮忙了,起风了,沙尘漫天而来,十米之外不辨牛马。

    “弟兄们跟紧了。”谢三枪一边策马,一边大叫,沙尘直往他的嘴里灌,跟吃泥吃沙没什么区别,不一会嗓子就哑了。

    幸亏,马蹄声动静很大,倒是没有被呼呼的风声彻底掩盖住,大家看不到路便循着马蹄声跑,倒是不至于掉队。

    谢三枪也不顾那么多,只是逆着风跑,也不知跑了多远,终于从沙暴中冲了出来,此时所有人都变成了泥人,那场面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谢三枪使劲甩了甩头,头上的沙子哗啦啦地往下掉,不过此时他也没有闲心管这些,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只剩下两千七百多人,显然,这一路还是数百人走散了。

    “老大,现在咋办?”谢三枪麾下一名千户担忧问道。

    谢三枪看了看天边的夕阳,沉声道:“回头是不可能的了,走,继续前进,找大帅去,天塌下来有大帅顶着。”

    于是乎,众人继续往北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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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