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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58章 北靖王

    贾咏受到工部右侍朗卫汉文的刺激,瞬间爆发了小宇宙,跪倒在地上乞骸骨还乡,显然也是豁出去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想当年大才子杨慎的一句“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让多少年文官热血沸腾,将仕途和生死至之度外,跟着他一起猛烈冲撞左顺门,为心中坚持的“道”而誓死抗争。

    贾咏身为内阁首辅,平时虽然不受待见,但此时此刻的号召力却是不容小瞧的,先是兵部尚书伍文定,接着是户部尚书秦金,再然后是夏言和翟銮这两个内阁辅臣,均跪倒在地上,以此来声援贾咏和卫汉文。

    紧接着,又陆陆续续跪下三十多人,均是朝中的文官清流,嘉靖只觉如山的压力迎面扑来,这还是自当年的“左顺门”事件后,他所遇到的,文官集团最强有力的反弹。

    面对这种情形,嘉靖震惊的同时,倒是将胸中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迅速恢复了冷静。

    当年的嘉靖,在面对“左顺门事件”时,选择了正面硬刚,将杨慎等文官抓的抓,贬的贬,甚至还杖死了几个人,最终以强权和武力来摆平此事。

    俗语说得好,快刀斩乱麻,用武力解决问题当然又快又爽,但代价和后遗症都很大,嘉靖用皇权和武力快速解决了左顺门事件,但也损失了大量优秀的人才,同时给自己的名声带来了负面影响。

    现在的嘉靖显然成熟多了,政治手腕也越发精纯,此时的他自然不会再轻易诉诸暴力,他只是冷冷地扫视着跪伏了一地的大臣,静静地观察他们的反映,谁意志坚定,谁态度摇摆,谁暧昧心虚,全部了然于胸。

    此时此刻,文华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紧张得像绷紧了的弓弦!

    贾阁老此刻的勇气值显然在直线下降,跪地伏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豁出去,往往只是情绪冲动之下一瞬间的事,后悔也很正常,贾首辅此刻便有些后悔了,很担心嘉靖会像当初对待杨廷和那般,突然来一句:“朕准了!”

    然后,他这个首辅就得黯然收场,卷铺盖回家种红薯。

    幸好,嘉靖冷冷地扫视了全场片刻,最后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说完便一拂衣袖起身离开文华殿。

    贾咏和卫汉文都长吁了一口气,他们赌赢了,四周的清流文官纷纷围上来,把两人像英雄一般簇拥在中间,人人喜笑颜开,多少年了,自从杨廷和辞官后,文官集团终于再次取得了胜利,逼使皇权让步,太好了,值得浮上一大白。

    贾咏在一众同僚的簇拥下,像喝醉了酒似的,此刻所受到的恭维和赞扬,比他入阁以来加起来都要多,真是受用之极。

    张璁瞟了一眼众反对派的官员,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一群迂腐老朽,你们以为皇上暂时让步就算赢了吗,没那么简单,走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如张璁所料,嘉靖既然铁了心加封徐晋为郡王,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即使暂时作出让步,也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嘉靖没有再召开廷议讨论加封徐晋为郡王之事,但正当反对派大臣们以为嘉靖已经放弃时,内阁首辅贾咏便遭了数名言官的联名弹劾,理由是尸位其上,执掌内阁以来毫无建树,族中子侄多不法之事。

    按照惯例,遭到弹劾的大臣要么上书辩解,要么认罪辞职,结果嘉靖没等贾咏上书,便连降两道旨意严厉斥责他,无奈之下,贾咏只能上书请罪辞职。

    那就得了,嘉靖等的就是这个,朱笔一挥便同意地贾咏的辞呈,以坐火箭的速度把他送回老家种红薯去了。

    可怜的贾阁老好不容易雄起了一回,结果直接把自己玩儿回了老家,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贾阁老这一走,刑部侍郎卫汉文自然也待不下去了,以身体欠恙为由辞官,这回嘉靖倒是不准了,只是批了卫侍郎一年的长假,叮嘱他好好在家养病,不用上朝。

    嘉靖搞定了贾咏和卫汉文,无疑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反对派官员再非铁板一块了,态度暧昧的改变了立场,立场不坚定的选择了沉默,于是乎,当嘉靖再次召开廷议时,晋封徐晋为郡王的决议终于获得了通过,又经过内阁具议,最终确定加封徐晋为北靖王,食禄七千石。

    就这样,在嘉靖的坚持下,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位活生生的异姓王诞生了,北靖王,靖北王,倒也十分贴切,毕竟是徐晋扫平了鞑靼,彻底解决掉大明北方的这个百年宿敌。

    另外,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贾咏回家养老去了,次辅王瓒接替了首辅之职,而吏部尚书方献夫也如愿以偿地入阁拜相,担任内阁第四辅政大臣,朝堂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微秒的变化,新贵派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嘉靖六年十月十五日,加封的圣旨下达到了小时坊徐府,阖府上下一片欢腾,天啊,老爷竟然封王了,成为大明第一位活着的异姓王。

    三天后,嘉靖命礼部为徐晋举行了一场隆重而热闹的册封仪式,并且亲自题了“北靖王府”的四字金匾,悬挂在徐府的大门上。

    一时间,徐晋便成了整个大明最显赫的勋贵,荣宠一时无两。

    不过,正所谓人红是非多,两世为人的徐晋深知,烈火烹油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越发的低调了,不仅把赵大头等亲兵全部打发回神机营当差,平日对朝政时事也不闻不问,只是安心待在家里当个富贵闲王,一门心思张罗芝儿的婚事,噢,还有三枪和依萨娜的婚事,三枪和依萨的婚期定在腊月初九。

    另外,徐晋还在计划给冰妞儿补办一场特别的婚礼,正在暗中筹备中,他打算给馨儿一个惊喜,作为对母子俩这些年所受苦难的一种弥补。

第1259章 不靠谱

    今天是十月二十五日,还有数天便是冬月了,京城的气温越来越低,清晨更是冷嗖嗖的,屋顶和道旁的衰草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霜。

    徐晋估摸着早朝也差不多结束了,便驱车前往右安门,准备入宫觐见嘉靖帝。

    自从晋封了北静王后,徐晋这些天来都相当低调,除了探望过闲赋在家的恩师费宏后,基本都待在府里,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就是房子有点大,老婆孩子有点多而已,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这是徐晋自打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入宫,还是嘉靖主动召见的。

    且说徐晋驱车来到皇城的右安门外,负责守门的的侍卫见到是当朝第一红人北靖王徐晋,立马便恭敬地连人带车放行了,作为国朝第一位活生生的异姓王,自然有在宫中乘坐马车的特权。

    当然,徐晋并不是第一个享受这种特权的人,譬如已经下台了的杨廷和,曾经也有在宫中乘轿的特权,这个不完全是看官职地位,只要是看圣宠,只要皇上瞧你顺眼,宠信你,就可能赋予你这种特权。

    皇宫很大,能乘马车自然省时省力多了,约莫盏茶功夫便到了乾清宫外。徐晋下了马车进入乾清宫中,便见一名长相很有福气的太监笑兮兮地迎了出来,恭敬地司了一礼道:“奴才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还有点不适应自己的新称喟,想当初刚刚穿越到“徐晋”这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身上时,他哪料到自己日后会成为大明的第一位异姓王,回首这十年时光,仿若一场梦。

    “福公公,皇上下早朝吗?”徐晋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道。

    这位福公公名叫福临,乃尚膳临掌印太监,平日负责嘉靖的饮食,说白是就是皇帝的御厨大总管。

    福公公笑道:“下了,不过皇上回来换了一身常服,转身便又往德妃那看望小公主去了。”

    徐晋很是无语,这小子办事不太靠谱,明明约好自己下朝后入宫相见,结果中途放鸽子,跑去抱闺女。

    福公公又陪笑道:“皇上临行前嘱咐奴才,若是北靖王来了,便到御书房中稍坐片刻,皇上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徐晋无奈地点点头:“那便有劳福公公带路了。”

    正当徐晋和福公公准备往养心殿内行去进,身后忽然传来一把带着惊喜的清脆嗓音:“咦,那不是徐晋吗……哎,站住!”

    福公公愕了一下,谁这么嚣张啊?竟然在宫中大呼小叫,还直呼北靖王爷的名讳,让他站住,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咳咳,原来是两位长公主啊。

    福公公回头一看,发现来者竟然是永福和永淳两位长公主,本来绷着的老脸顿时绽开了菊花般的谄笑,司礼道:“奴才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徐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正联袂翩然行来,永福公主一身素色宫裙,长发挽成民间少女流行的小髻,十分朴素,却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简约之美,身形窈窕婀娜,纤腰摆动间似那弱柳扶风,让人怦然心动。

    相比之下,旁边的永淳公主穿着就要艳丽多了,粉红色的宫装,雪白银狐的披肩,环佩叮当,发髻上插着朱红色的宫花,整个人像一团热烈的火,穿着品味跟费小玉那只小辣椒高度相似。

    “见过两位公主!”徐晋微笑着拱手一礼。

    永福公主的美眸中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喜悦,轻盈地福还一礼道:“永福见过北靖王爷。”

    “噢,忘了这家伙现在是王爷了。”永淳低声嘀咕道,却被姐姐手指在背后轻戳了一下,连忙吐舌作了个鬼脸,福了一福道:“永淳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笑了笑道:“两位公主不必多礼,你们也是来见皇上的吗?”

    永福公主轻柔地点了点头,目光与徐晋一碰,顿时像触电般移了开去,分明有淡淡的粉霞飞上两边脸颊,美不胜收,饶是徐晋看得有点微微失神。

    旁边的福公公陪着小心道:“两位公主殿下,皇上此时并不在。”

    永淳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奇道:“皇兄还没下朝吗?那他派人请人家和永福姐姐来干嘛?”

    福公公闻言愕了愕:“原来是皇上召见两位长公吗?噢,那奴才倒是不了解,要不两位公主也进去稍等,皇上刚去了德妃处,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回来。”

    徐晋不由哭笑不得,嘉靖这两小子唱的是哪一出?约了两伙人,自己却跑了去,太不像话了。

    永淳公主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笑嘻嘻道:“好吧,永福姐姐,那咱们进去里面等。”说完牵起永福的手便要往养心殿中行去。

    永福公主瞥了徐晋一眼,双颊上的粉霞似乎更盛了,吃吃地道:“永淳,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直接去德妃那吧,你今天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抱抱小常宁吗?”

    永淳犹豫地瞥了一眼徐晋,又看了一眼永福道:“这样啊……!”

    旁边的福公公显然也想尽快把两位长公主打发走,毕竟然两位公主都待字未嫁,北靖王又是年轻男子,待在一起等候皇上显然不太合适,所以陪笑着道:“皇上得半个辰才会折返,两位公主若是等不得,直接去永和宫更好。”

    永淳公主还在犹豫着,永福公主已经朝着徐晋福了一福道:“北靖王爷,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永福自称小女子,徐晋这才醒起对方现在已经是平民身份了,不由暗叹了口气,还礼道:“公主殿下请便!”

    永福公主又福了一福,牵着永淳转身离去。

    目送着佳人袅袅远去,徐晋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永福公主身穿缁衣,在青佛古佛下敲木鱼念经的凄冷情景……

    “北靖王爷,北靖王爷……”

    福公公连喊了两声,徐晋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了轻咳了一声道:“有劳福公公!”

    福公公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领着徐晋进了养心殿,来到御书房中等候不靠谱的嘉靖。

第1260章 捡到宝了

    永和宫就在景仁宫的隔璧,淑妃住景仁宫,德妃住永和宫。此刻的永和宫西暖阁内,炉中的炭火正旺,暖意融融,由于德妃还在坐月子,见不得风,所以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待在其中只觉得气闷。

    这时,嘉靖正抱着襁褓中的小常宁公主,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跟绝大多数新手爸爸一般,动作僵硬而笨拙,幸好,小家伙刚吃足了奶,此时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否则非哭闹起来不可。

    小公主还没满月,皮肤皱巴巴的,鼻子扁平,头发也是稀黄稀黄的,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实在够不上好看,嘉靖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担忧来,担心孩子不能平安长大。

    说句老实话,老朱家的种似乎都不太长寿,朱元璋自己算不错的了,活了七十一岁,在古代算得上是高寿了,但是懿文太子朱标只活了三十七岁,明仁宗只当了一年皇帝不到就挂了,明宣宗和明孝宗都只有三十六岁的寿命,明武宗更不争气,只得三十岁,嘉靖的亲生老子兴王朱佑杬好一点,享年四十三岁,不过两个儿子夭折了一个,女儿夭折了三个。

    所以,也难怪嘉靖担心女儿会长不大的,毕竟老朱家的基因在寿命方实在不咋样,再加上德妃曾经差点流产,胎儿生下来就身子骨相对弱。

    然而,相比于嘉靖的担忧,德妃却是一脸的幸福和自豪,毕竟是她成功为皇上诞下了第一枚龙种,虽然不带把,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次就会容易多了,说不定第二胎就带把了呢?

    淑妃流过产,估计伤了元气,还能不能生都说不定,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动静,估计是不能再生了,至于吴皇后,六年多来连个蛋都没下,恐怕也是个不能生育的,所以德妃很安逸,生女儿不紧要,至少证明她是能生的。

    现在德妃唯一忌惮的就是即将入宫的贺芝儿,此女深得皇上宠爱,又有义兄北靖王撑腰,倘若是她首先诞下皇长子,那么日后的皇后之位就非她莫属了。

    “皇上,你觉得宁儿像臣妾,还是像您?”德妃一脸幸福地问。

    嘉靖认真地端详了女儿一会,摇头道:“宁儿还太小,瞧不出来,等长大一些吧。”

    德妃道:“臣妾倒是觉得宁儿的眼睛像皇上,嘴儿像臣妾……”

    德妃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闻暖阁外面传来说话声,片刻,外间的门便打开了,一名老嬷嬷领着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娉娉行了进来。

    “参见皇上,德妃娘娘!”永福和永淳两人轻盈地福了一福。

    “免礼……咦,你们怎么来了?”嘉靖奇道。

    永淳伸出手指逗了逗常宁小公主的脸蛋,一边埋怨道:“皇兄你还好意思说呢,召咱们到乾清宫,你自己却跑来了永和宫。”

    嘉靖瞬时“如梦初醒”般道:“瞧朕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事。”

    永淳撇了撇小嘴冷哼道:“皇兄忘了我和永福姐姐不打紧,人家北靖王爷还在养心殿中傻乎乎地等你呢。”

    嘉靖的眼珠一转道:“这么说,你们遇上徐卿了?”

    “可不是,这家伙现在可神气喽,当上了王爷,连我和永福姐姐都得给他毕恭毕敬地行礼。”永淳鼓着香腮吐糟道。

    德妃掩嘴娇笑道:“皇上,你瞧永淳妹妹说的,北靖王向来谦谦有礼,应该还不至于在公主面前摆架子吧?”

    永福公主连忙道:“别听永淳胡说八道,北靖王性子平易谦和,彬彬有礼,可没有半分轻慢之意。”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对对对,是人家胡说的,徐晋那家伙总是笑兮兮,见到永福姐姐更是笑得像春天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永福公主俏脸微热,只怕这满嘴跑火车的妹妹再胡言乱语,说些尴尬的话来,于是岔开话题道:“皇上召我和永淳来有什么事吗?”

    嘉靖若无其事地道:“也没什么,昨天永淳不是说要过来看望小常宁嘛,正好朕每天下早朝都要过来永和宫,所以就命人召你们到乾清宫等候,等下朝后和朕一起过来,谁知朕一下子忘了这事,下朝后就直到来永和宫了。”

    嘉靖正说着,襁褓中的小公主估计是被永淳乱摸弄醒了,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永淳,后者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地道:“小宁宁醒喽,让小姑亲一口啊!”

    永淳说着便凑下在小家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结果后者并不给面子,当场哇的一声哭了。

    嘉靖嫌弃地把永淳推开道:“毛手毛脚的,净给朕舔乱,一边坐着去。”

    永淳呵呵地尬笑了两声,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好臭!”

    “呵呵,估计是小公主大解了,皇上把公主给交给奴婢吧!”旁边的老嬷嬷干笑道。

    永淳连忙掩住了鼻子后退了一步,嘉靖把女儿交给了老嬷嬷,瞪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永淳,没好气地道:“什么表情,你小时候也这样!”

    永淳再次尬笑了两声,道:“皇兄,窗户房门全都关严了,你们不觉气闷吗?”

    一名老宫女插嘴道:“永淳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了,坐月子是不能吹风的,吹了风会落下病根。”

    永福公主蹙了蹙秀眉道:“可房间里烧着炭,空气不流通的话会有危险,内间里掩了门帘,外间的门窗打开应该无碍,或者,隔一段时间就打开通一通风也是好的。”

    永淳公主猛点头道:“对对对,记得徐晋曾经说过,炭烧得不充分会产生……那啥,有毒的,会让人在昏睡中一命呜呼!”

    嘉靖一拍额头道:“一氧化炭,来人,把外间的窗打开一扇吧,难怪朕每次进来都觉得脑袋有点昏沉。”

    屋内的宫女和老嬷嬷都面面相觑,一氧化炭是什么玩意?

    “皇上,老奴不知道这一氧化炭是什么,可这窗千万不敢开,德妃娘娘还没出月子呢,要是吹了风落下病根,老奴可担带不起。”老嬷嬷严肃地道。

    德妃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嘉靖,然而嘉靖对徐晋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依旧坚持命人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一扇。

    窗户打开后,房间内空气流通,果然都觉得舒服了很多,常宁小公主也难得活跃起来,咿咿呀呀地划动手脚。

    嘉靖每天都会来看望女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和如此活跃,心中不由欢喜之极,抱着女儿逗弄了两盏茶功夫,这才起身离开,摆驾回乾清宫去。

    且说徐晋在御书房中枯坐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嘉靖终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挟着一阵冷风进了御书房。

    “徐卿久等了!”不待徐晋站起来,嘉靖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一屁股坐在炭炉旁,伸出手在炭火上烤,一边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徐晋点了点头道:“也许吧,起风了,皇上刚从德妃娘娘处回来?”

    嘉靖也点了点头!

    “德妃娘娘和常宁公主安好?”徐晋又问,一边给嘉靖斟了杯温酒。

    “她们都好着,嗯,徐卿有心了。”嘉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喜滋滋地道:“徐卿,朕昨日收到了余林生那小子的报告,哈哈,在鄂尔多斯附近果然找到了徐卿所讲的大型露天煤矿。”

    徐晋对此显然并不感到意外,作为一名后世穿越者,自然知晓内蒙古境内有不少大型的露天煤矿,其中一个就在鄂尔多斯一带,不仅存量巨大,而且极容易开采,所以淡定微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嘉靖睨了一眼表现波澜不惊的徐晋,摇了摇头笑道:“有时朕真的很奇怪,徐卿明明也没多几个脑袋,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徐晋神色自若地道:“无他,唯多读书矣!”

    嘉靖翻个大白眼:“又来这句,朕的读的书可也不少,咋不知道鄂尔多斯有露天煤矿,乌兰哈达有金银矿。”

    徐晋轻咳一声道:“皇上读的都是治国之术,臣读的都是民间杂书,自然没有可比性。”

    嘉靖撇了撇嘴,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话说之前徐晋画出了全国地图,并且凭记忆在上面标上某某地可能会有什么矿产,嘉靖看了后不太相信,正好当时还在大同,于是便命大同总兵余林生派人去验证。

    结果呢,果然让余林生的人在鄂尔多斯附近找到了一处露天煤矿,经初步斟查,这里的煤炭存量非常巨大。

    这下嘉靖乐疯了,一直以来,塞外这片苦寒之地,除了放牧就没啥产业了,他一直还愁着该如何吸引商贾和百姓出塞参加建设生产呢。

    这下好了,发现了一座大型露天煤矿,若是再发现多几座金矿银矿啥的,还愁发展不起来吗?

    嘿嘿,捡到宝了,想当初朕要打鞑靼时,那帮酸儒还说塞外苦寒,即使打下来也没什么用,这次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大言不惭!

第1261章 嘉奖的怨念

    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都是逐利的,只要某个地方有利可图,资本就会蜂拥而至,君不见西洋人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漂洋过海跑到大明做生意,这还不是因为利润丰厚。

    塞外的土地广袤不假,但普遍气候恶劣,适合耕种的地方很少,对于以农业为主的封建农耕社会来讲,确实没有多大价值,再加上塞外的游牧民族彪悍难驯,来去如风,即使地方打下来也很难守得住,所以历朝历代的汉人政权,极少会有把塞外纳入国家版图的意愿,都是采取被动防御的策略。

    统一六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够牛逼了吧?即便是这种雄主,依旧没有征服塞外的意愿,甚至宁愿发动百万劳力去修筑一条万里长城,用以防范北方的游牧民族。

    又彼如明成祖朱棣,六次亲征蒙古,就军力而言,他是完全有能力占领漠南的,可是他也没有那样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无利可图啊!

    这些游牧民族穷得叮当响,除了放牧之外,完全不事生产,跟明军作战更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明军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顶多就是抓回一些马牛羊,还不够帮补军费,纯粹是亏本买卖。

    然而现在不同了,徐晋作为一名现代穿越众,其格局和认知,比历朝历代的所谓雄主都要高出n倍,他把战略目光放到了矿产资源上,塞外这片苦寒之地立即便从一块鸡肋,变成了一片宝地。

    当然,明朝地广人稀,手工业才刚刚兴起,对煤炭的需求量极为有限,老百姓连柴禾都烧不完,自然也瞧不上煤炭,只有北京、南京、扬州等人口大城市,对煤炭有较大的需求量。

    所以嘛,塞外即使发现了大型露天煤矿,也很难有销路,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至少给当地驻军解决了燃料问题,也为日后地方城市的兴起提供了硬件条件。

    如果是金银矿就不同了,这些贵金属都是硬通货,挖金挖银就等于挖钱,所以一旦发现了金银矿,资本和劳力必然会蜂拥而至,人气旺起来,煤炭的需求自然也会攀升,这是环环相扣的。

    幸好,内蒙古也有金银矿,甘肃一带有不少!

    这时,嘉靖打开了徐晋画的那幅地图,兴致勃勃地催促徐晋“掐指一算”,算什么?算哪个地方有金,哪个地方有银啊?

    徐晋头大了,他虽然是穿越者,但也不是矿产资源方面的专家啊,他只记得一些出名的大油田、大煤矿之类,可也极为有限啊。

    幸好,徐晋前世也爱炒股,倒是记得一些贵金属个股的名称,颇如赤峰黄金、银泰黄金、湖南黄金、紫金矿业之类,这时被嘉靖催得急,便一股脑门把这些货都倒了出来,至于最后能不能在这些地方找到金银,就看工部那些匠人有没有这个水平了。

    “徐卿,你这脑袋真是个宝啊,有时朕真想跟你换个脑袋!”嘉靖看着地图上新标的十几处坐标,得意洋洋地感叹道。

    “皇上能不能别提脑袋,臣可瘆得慌,脖子凉嗖嗖的!”徐晋苦笑道。

    嘉靖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慌啥?你的就是朕的,朕还真能要你的脑袋不成。”

    徐晋耸了耸肩,岔开话题道:“皇上这次召臣入宫,不会就是为了这些阿堵物吧。”

    嘉靖撇了撇嘴道:“瞧不起阿堵物是吧?要每年的七千石的俸禄你别领了,朕也好省下点银子。”

    徐晋淡定地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臣虽然不才,但也为皇上分了不少忧不是?拿俸禄天经地义,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嘉靖露出一副我鄙视你的表情!

    “莫非皇上缺银子花了?”徐晋奇道。

    嘉靖摇了摇头道:“缺倒是不缺,今年国库收入又增加了,可是花银子的方也多了,别的不说,就你今年北伐便花了朕近三百万两,占今年财税近两成,不过银子倒是其次的,朕现在头疼的是兵力不足啊。”

    徐晋耸了耸肩,淡然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兵力不足就对了,国土面积增加了两三成,既要打仗,又要派遣地方驻军,兵力不足很正常,更何况整个大明才六千多万人口。

    嘉靖见徐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点不爽地道:“刚才谁还说为君分忧来着,你倒是给朕出个主意啊,信不信朕扣你三年俸禄,让你连芝儿妹妹的嫁妆都出不起。”

    徐晋差点便一口酒喷出来,这小子什么脑回路啊,我出不起嫁妆,吃亏的还不是你?

    “皇上英明如你,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不用臣出主意了吧,更何况朝中的能人也不少。”徐晋没好气地道。

    确实,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嘉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朝臣也向他提出了不少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出于对徐晋的信任和依赖,所以才习惯性地问一问徐晋的意见。

    嘉靖嘿嘿一笑道:“少来拍朕马屁,朕有主意是朕的事,朕只想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徐晋摊手道:“还有什么好办法,花银子募兵呗,俞大猷手下的俞家军就是招募来的,战斗力比卫所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军户世袭制已经行不通了,必须改革。”

    嘉靖眼前一亮,笑道:“看来徐卿和朕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朝立国一百五十年,卫所军户世袭制确实已经百孔千创,严重影响了战斗力,是应该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了,不过任由将领私自募兵也十分不妥,得朝廷统一招募才行。”

    徐晋点了点头,放任将领私募军队,恐会造成将领拥兵自重,甚至军阀割据的局面,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全国统一募兵,粮饷必须是朝廷下发,确保中央集权。

    嘉靖又道:“如今国库充盈,花银子募兵不成问题,可是这兵募多了,朕又怕影响全国的农时和生产。”

    徐晋耸了耸肩道:“那就看菜下饭吧,依臣之见,咱大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再翻个几倍才合适。”

    嘉靖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么多人,拿什么来养活?”

    徐晋一脸不以为然,后世的中国十几亿人都能养活,现在虽然没有袁老的杂交水稻,但肥沃的中华大地养个一两亿人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人口尽管生,耕地管够,不够就开荒呗,南方大把荒野森林还是原始壮态。

    嘉靖听了徐晋的一番描述,心思不由活泛起来,问道:“那如何才能让百姓多生孩子?”

    “简单,生活富足了,物质丰富了,有余粮养活家人,百姓自然就会多造人,不用皇上你操心,噢,皇上想加快人口增长也可以,激励呗,譬如各家各户,多养一个孩子就减一成赋税,分几亩田地什么的,保准百姓乐意拼地命生。”

    嘉靖又翻了个白眼道:“那人人都生十个孩子,岂不是就不用交税了?”

    嘉靖说完狐疑地瞪着徐晋续道:“你这家伙不会是企图损公甩私吧?毕竟你都四个了……不,五个了,薛参将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再过几年妥妥的超十个,岂有此理,徐卿为何如此能生?朕好不容易才生了一个,还是个不带把的,老天如此不公平乎!”

    嘉靖说到最后神色怏怏,深深的怨念扑面而来。

    徐晋差点就一头栽倒,生孩子的事就恕臣不能为君分忧了,别用那种眼神看哥!

第1262章 你得负责

    嘉靖怨念满满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道:“徐卿见过永福和永淳了?”

    徐晋愕一下,刚还聊着募兵和生孩子的事,咋突然又扯到两位公主身上了,点了点头道:“碰巧在养心殿外面遇到了,不过两位公主见皇上不在,随后便去了永和宫,怎么?皇上没见着两位公主吗?”

    “见着了!”嘉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叹了口气道:“徐卿觉得永福有什么变化吗?”

    徐晋疑惑地摇了摇头,永福公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吧,除了穿着打扮朴素了,容貌、气质、身材、声音都跟以前差不多,能打九十分以上的大美女。

    嘉靖又叹了口气道:“那是徐卿没有仔细地看啊,永福她瘦了,头发也短了。”

    徐晋莫名其妙地看了嘉靖一眼,永福公主瘦了吗?没有吧,感觉还丰盈了少许,至于头发长短,束起发髻时也瞧不出来。

    唉……

    嘉靖再次叹了口气!

    徐晋无语了,你小子能不能别唉声叹气的,显得太做作了些,咱有事说事,别磕瘆人行么?

    “自从去年发生白莲反贼李大义骗婚这事,永福便认定自己是个不详之人,甚至投水自尽,幸好被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母后以死相胁,永福才放弃了自尽的念头,但也从此看破红尘,坚决要免去公主封号,出家修行。

    永福虽然性子柔弱恬淡,实则是外柔内刚,只要是决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头,朕和母后好劝歹劝,永福就是不肯改变主意,非要遁入空门,还把头发都剃光了。

    徐卿你是没见过永福光头时的模样啊,朕和母后见着都心疼,没办法,朕只好答应免去她的公主封号,允许她出家修行,现在永福的头发重新长出来,但比以前短了许多。”

    徐晋心虚地摸了摸下巴,永福公主光头的模样自己见过,之前要改建武定侯府,自己带永福公主到实地参观,结果她头上的幂篱被风吹掉了,不过还真别说,永福公主光头的模样依旧那么好看,真正的颜值担当,那张俏脸红粉绯绯,眉似远山,目若秋水,琼鼻小嘴如描似画,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这时,只听嘉靖又继续“痛心疾首”地煽情道:“母后让徐卿把武定侯府改建成道观供永福修行之用,一来是为了她的安全,二来是好有个照应,三来是打算让小婉姐姐她们多过府走动,顺便开导一下永福。

    在道观修成之前,永福都还住在宫里,朕本以为时间一长,等道观修成了,永福就会改变主意,但是朕错了,永福是铁了心要出家啊,望门三寡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就连母后都认为永福确实命太硬。”

    徐晋皱了皱剑眉,心里很有点不舒服,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嘉靖飞快地瞟了一眼徐晋,继续道:“如今永福观修好,起居用品也准备好了,朕也没有借口再把永福留在宫中住了,毕日,永福将搬到道观里面去居住修行,从此过上清灯古佛,远离红尘的清冷日子,永福才二十四岁不到啊,正是如花似玉的大好年华,朕就这么一个亲姐姐,朕怎么舍得让她孤苦零丁地过一辈子呢,母后每日更是以泪洗面……”

    “咳咳,皇上还是直说吧,臣哪里能帮上忙的?”徐晋连忙打断道,没办法,嘉靖这货的言语和表情实在太浮夸了,让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嘉靖估计也意识到自己演得太过了,神色一整道:“徐卿你是知道的,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不如……”

    嘉靖很想讲不如你就娶了永福吧,但一想到这样实在太过唐突了,而且有失皇家体面,永福好歹是我大明公主,下嫁给有妇之夫已经很失礼了,倘若再主动提出,实在太丢价了,必须让徐晋自己跪下苦苦哀求朕,朕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那样朕才有面子。

    徐晋奇怪地瞥了一眼嘎然而止地定在那,就跟便秘似的嘉靖,不如什么?你丫的倒是说啊!

    嘉靖足足yy了三秒钟,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明天朕会带永福去接收道观,徐卿作陪,到时徐卿看朕眼色行事,尽量想办法打消永福出家修行的念头。”

    徐晋犹豫道:“这个……”

    “别这个哪个了,明天你必须去,这是皇命!”嘉靖臭起脸冷道:“徐卿也不想看到永福年纪轻轻就出家吧?更何况汤显继和李大义的死,跟徐卿你也有关系,你必须得负上责任。”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你小子不厚道了吧,这也能赖上我,不过,徐晋确实也不想永福这样的绝代佳人遁入空,更何况他也知道永福对自己暗生了情愫,所以点了点头道:“臣……遵旨!”

    嘉靖顿转嗔为喜,嘿嘿笑道:“这就对了,如果徐卿能使永福悬崖勒马……不对,回头是岸……呸呸,也不对,反正只要永福改变主意不出家,朕一定会重重有赏。”

    徐晋心里暗暗嘀咕,我现在已经是郡王了,莫不成你小子把皇位让给我不成?

    “徐卿啊,永福若改变主意,朕赏你个驸马当当如何?”嘉靖心里得意洋洋暗忖道。

    “咳,就这么说定了,徐卿明日一早入宫接永福先行出发,朕下朝后便会出宫立即赶过去。”嘉靖大手一挥道。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皇上,这恐怕不妥吧,要不皇上下朝后再接上永福殿下,臣在宫外等候。”

    “朕国事繁忙,也不知几时才下朝,你接上永福先过去,也好省点时间。”嘉靖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这个……那好吧!”徐晋无奈地道。

    本来以徐晋的聪明,早就应该料到嘉靖是在给他和永福公主制造独处的机会,可是徐晋打破头也不敢想嘉靖这小子竟会打算把公主下嫁给他这个有妇之夫啊,而且就连蒋太后也默许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1263章 得意忘形

    昨天的天色还有点昏沉,今天却是个大晴天,气温也略有回升,天高云淡的,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此时的慈宁宫暖阁内,吴皇后和淑妃正陪着蒋太后说话,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也在场,不过前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眸光不时往窗外飘。

    自从听取了张璁的建议,主动提出让皇上纳贺芝儿为妃后,吴皇后在民间的名声大涨,也获得了满朝大臣的交口称诵,被冠以贤后之名,而且,蒋太后对这个儿媳显然也更加满意了,开始逐渐把管理后宫的权力过渡给吴皇后,譬如各宫的日常用度花费,还有宫女太监的月钱都由吴皇后负责管理发放。

    正所谓有奶便是娘,有钱的才是大爷,如此一来,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亦或是太监,都得看吴皇后的脸色行事,之前不看好吴皇后的都转而巴结她,这自然让吴皇后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段日子可谓是风光无限,整个人都变得神彩飞扬起来。

    不过呢,这人一得意啊,就会开始忘形起来,吴皇后便是如此,这时只听她对着蒋太后道:“母后,孩儿近日有件为难的事,不知当不当讲?”

    蒋太后磕着瓜子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此言一出,正磕着瓜子的淑妃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就连心不在焉的永福公主把目光望向了吴皇后。

    吴皇后挤出一副不好意思地笑脸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家翁今年清明节回乡祭祖,见到祖坟已经年久失修了,就让管家找人重新修缉一番,结果办事的人的犯糊涂,多占了当地乡民的一角地,所以就闹了点小矛盾……”

    蒋太后磕瓜子的动作微滞,不动声色地噢了一声:“那后来呢?”

    “后来家翁知道了此事,便欲把地退还人家,可是又担心会坏了祖坟的风水,于是便打算出些银子把地给买下来,谁料那乡民给多少银子都死活不肯,管家一时急眼就把人家给打了。”

    蒋太后皱了皱眉道:“打人可就不对了,对方伤得重不重?”

    “应该不是很重的,管家当时赔了双倍的汤药费,据说那人现在已经大好了,不过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地方官又把案件上报了刑部,刑部尚书胡大人便派人把府里的管家锁拿了,如今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呢,家翁……觉得胡大人这是小题大做,就找胡大人理论了几句,谁知胡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仅斥责了家翁一番,甚至明言要上书弹劾家翁。”

    永福公主轻蹙起黛眉瞥了吴皇后一眼,她虽然深居皇宫,但兰心惠质,一听便听出吴皇在撒谎了,至少在掩盖事实,有意避重就轻,把事情尽量往小里说。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如果只是占了一角地,还主动陪银子了,对方一个升斗小民如何敢跟堂堂国丈纠缠不休?地方官也不会把案件直接递到刑部去。

    刑部尚书胡世宁确实疾恶如仇不假,但如果事情不大,应该也不会半分面子都不给吴国丈的,所以事情肯定闹得不小,弄不好还是人命官司。

    蒋太后自然也不是一般的糊涂妇人,隐约猜到了吴皇后有点避重就轻,但是终究是一家人,再加上吴皇后近来的表现让她很满意,自然能帮就帮,所以点了点头道:“既然没出人命,那就都好办,多赔点银子,再赔一块地给人家就行了,这事哀家会派人跟胡大人打个招呼,就不用麻烦皇上了。”

    永福公主张了张嘴,欲言犹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显然也不想当面得罪吴皇后。

    吴皇后闻言吵喜,连忙道:“孩儿谢过太后!”

    蒋太后神色一整,教训道:“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皇后日后一定要告诫约束好家人,切勿再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来,须知皇上最厌恶的就是外戚为非作歹,寿宁侯和建昌侯就是前车之鉴,哀家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第二次,好自为之。”

    吴皇后脸红耳赤,后背汗涔涔的,连忙道:“孩子谨记太后的教悔,日后一定约束好家人。”

    “嗯,那就好!”蒋太后显然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分斥责吴皇后,以免打击她在后宫刚建立起来的威信,毕竟自己百年之后,后宫大权还是要交到她手上的,所以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她两句便作罢。

    正当吴皇后尴尬之时,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道:“禀太后,北靖王在宫外求见。”

    太后偷偷瞥了一眼面露喜色的女儿永福,不由暗叹了口气,微笑道:“请北靖王进来说话。”

    宫人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吴皇后暗舒了口气,这个徐晋虽然超级讨厌,但这次倒是来得及时,无意中给本宫解了围,哼,且让那老东西再神气多几年,待她两脚一伸,后宫就是本宫说了算了。

    片刻之后,徐晋便被宫人领了进来,只见他身穿蟒袍玉带,头戴纱冠,身形挺拔,举手投足从容自若,端的是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一时间,暖阁内的年轻宫女们都瞧得双目放光,就连吴皇后都微微侧目,暗道一声“人模狗样”。

    徐晋目不斜视,躬身施礼道:“徐晋给太后请安,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见过两位公主!”

    永福和永淳,以及淑妃都连忙站起来福还一礼,吴皇则点了点头安坐不动。

    蒋太后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的徐晋,脸上泛起了一波笑容,点了点头道:“晋哥儿不必多礼,来人,给北靖王爷看座!”

    徐晋道谢一声坐落,对面正好是永福公主,两人目光一触,徐晋微笑示意,永福公主赧然报以微笑,双颊又不知不间蒙上一层轻霞。

    这一幕倒是看在了吴皇后的眼中,此女不由目露狐疑之色。

    “晋哥儿今日入宫见哀家,不只是为了向哀家请安吧?”蒋太后明知故问道。

    徐晋笑道:“太后英明,因为近日永福观已经落成,正好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皇上便命臣今日接永福殿下前往一观,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皇上下朝后也会前往,让臣接永福殿下先行一步。”

    蒋太后噢了一声道:“此事皇儿确实向哀家提过,嗯,这便接了永福过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免得耽搁了。”

    徐晋站了来躬了躬身道:“那臣便告辞了,永福殿下,请了!”

    “有劳北靖王爷了!”永福公主点了点头站起来,永淳这小灯炮早就待得腻烦了,能出宫走走,怎可能少了她的份,所以立即弹起来道:“永福姐姐,我陪你吧!”

    吴皇后心中一动,笑道:“太后,孩儿正好也想前去参观一下永福日后修行的地方。”

    其实蒋太后自己也很想去看看,毕竟女儿就要住进去了,自然关心女儿住得好不好,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一起去,正好今日天气好,出宫走一走也不错,哀家已经很久没出宫了。”

    永福公主不由傻了眼,徐晋倒是无所谓,只是人多麻烦了一点,还得重新准备多几辆马车。

第1264章 游园(上)

    马车很快便准备好了,皇家标识全部去掉,蒋太后、吴皇后、淑妃、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分乘五辆马车,从后面的玄武门悄然离开皇宫,又从西安门出了皇城,来到了西安门大街,再折向南,顺着安富坊大街往宣武门的方向而去。

    “晋哥儿办事总是那么的细心周到!”蒋太后坐在舒适的马车内,惬意地暗忖道,显然对徐晋选择的出行路线也十分满意。

    公主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越低调越好,徐晋明显揣摸透了蒋太后的心思,所以特命人去掉了马车上的皇家标志,又从皇宫后面的玄武门悄然出宫,避免了途中碰到上朝的官员。

    不过,想不完全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一行都是宫里的贵人,随从护卫少不了,加起来有五六十人之多,走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约莫小半个时辰,车队终于驶进了小时坊,来到徐府对面的永福观前停下,宫女太监们各自把自己的主子从马车中搀扶了下来。

    吴皇后落地站稳,四周围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对面徐府的牌匾上,上面是嘉靖亲笔所题的四个大字——北靖王府,甚至还加盖了皇帝宝印。

    贴身太监毕春眼底闪过一抹古怪之色,凑到吴皇后耳边低声道:“皇后娘娘,原来永福观对门就是北靖王府了。”

    吴皇后显然没有掌握到毕春话中深意,面无表情地暗哼了一声,心里生出一股妒忌来,皇上对徐晋也太过宠信了,竟然亲笔给他家题匾,而自己婆家吴府却没有这种殊荣,等贺芝儿这小妖精入了宫,那徐晋岂不是更加得宠?

    吴皇后越想,心中的妒火便越盛,脸色也越冷峻,毕春见状,便以为吴皇后已晓到了自己话中之深意。

    这时淑妃显然也发现了对面的北靖王府,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讶意和疑惑,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论聪慧和城府,显然都在吴皇后之上。

    这时蒋太后抬头四下打量了一遍眼前永福观的门面,对它清雅却不失大气的装修风格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道:“这外面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里面如何?”

    永淳笑嘻嘻地道:“母后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就你这猴儿聪明。”蒋太后嗔道,说完便欲举步,忽又止步看着大门上方奇道:“晋哥儿,这上面为何还没题字?”

    徐晋微笑道:“回太后,还未曾,今日劳动永福殿下玉趾,便是要征求她的意见,里面还有不少地方要题字的,都留了缺,定好后就便可让工匠题上,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罢了。”

    蒋太后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晋哥儿倒是有心了,永福,这大门上题什么好?”

    永福飞快地瞥了徐晋一眼,俏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吴皇后笑道:“这里既然是永福出家修行的地方,自然叫作永福观了。”

    永淳却是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道观,姐姐出家修行只是个幌子罢了,所以立即摇头道:“永福是姐姐的封号,如今已经削去了,叫永福观不妥。”

    吴皇后被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淡道:“那永淳妹妹觉得叫什么好?”

    永淳狡黠地一笑,指着徐晋道:“这么一个大才子站在这儿,那轮得到小女子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徐晋,永福公主自然也不例外,美眸泛泛地看着徐晋,明显带着一丝期待。

    蒋太后笑道:“说的倒也是,晋哥儿连中五元探花及第,取个名字应该是信手拈来的。”

    徐晋暗暗苦笑,奈何盛名在外,只好硬着头皮思索了一下,道:“不若就叫避尘居吧!”

    淑妃笑道:“这个好,雅致易懂,不落窠臼,比什么观什么庵呀的好听。”

    “那就叫避尘居吧,永福,你觉得呢?”蒋太后喜道,她本意就不是想女儿出家,自是不喜庵呀观呀的,避尘虽然也有出世之意,但总比道观尼姑庵的强呀,而且“避尘”二字也正合永福恬淡的性子,但愿她这次出宫只是避一避尘而已,总归要回到红尘俗世中来。

    永福恬静地点了点头道:“避尘居不错。”

    吴皇后本想踩几句的,见到蒋太后和永福都喜欢,便只能把话吞了回去。

    众人进了避尘居的大门,迎面就是一座假山挡住了视线,假山下还用汉白石砌了水池,池基的中间留空做成花圃,上面植有低矮的花树,假山上也铺上了青苔,做出景观,看上去一片翠绿。

    “好山!”众人脱口而出。

    老太监胡大海笑道:“多亏了这座假山遮挡,要不然一进门,府里的布局便一目了然了,自然就少了许多雅趣。”

    蒋太后点了点头:“你这老货倒是有点见识。”

    胡大海谄着老脸道:“老奴好歹服侍了太后多年,多少长了些须见识。”

    毕春拍马屁道:“那属下在胡公公面前,只怕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蒋太后不由笑骂道:“得了,你们俩个老货就别相互吹捧了,这假山上面也留了白,该题什么?”

    果然,只见假山上同样留了一块打磨好的大理石,应该是留着题字用的。

    永淳抢先道:“这假山长满苔藓,就叫叠翠罢。”

    淑妃也凑趣道:“四周花树环绕,还是叫锦嶂好些。”

    吴皇后撇嘴道:“都不好,这是永福修行的地方,无论是叠翠,还是锦嶂都显得太轻佻了,依本宫之见,还是叫小终南吧,也好沾一沾名山古刹的仙气。”

    吴皇后说完便略带得意地望看蒋太后,结果后者却是皱了皱眉,显然并不中意“小终南”这个名字。

    蒋太后本来就不想女儿出家,能喜欢“小终南”这个名字就奇了,只见她目光望向永福,问道:“永福喜欢哪个?”

    徐晋自然也不想永福公主出家,而且昨日还答应了嘉靖,尽力去打消永福出家的念头,所以插嘴道:“这座假山既有花树环绕,又有清泉横流,不如叫沁芳吧。”

    永福公主眼前一亮,点头道:“这个好!”

    永淳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叠翠不更好么?总之徐晋说的都是好的!”

    永福公主顿时霞飞双颊,蒋太后瞪了永淳一眼:“哀家也觉得沁芳二字更妙。”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笑嘻嘻地道:“对对对,人家也觉得沁芳好啦,就沁芳吧!”

    徐晋不禁暗汗!

    吴皇后瞥了一眼满脸粉霞的永福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疑色,淑妃也似乎露出思索之色。

    蒋太后轻咳一声道:“再往里走。”

    正当众人准备绕过假山往里面走,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转身一看,只见身着便衣的嘉靖正风风火火地迈了进来,御用监太监黄锦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臣参见皇上!”徐晋连忙司礼,在场众人徐了蒋太后,也纷纷向嘉靖见礼。

    今日虽然是大晴天,但气温还在十来度,不过嘉靖的这额头却是微微见汗,应该是一下朝便匆匆赶过来的,他摆了摆手道:“免礼,孩儿给母后请安。”

    蒋太后点了点头道:“皇上刚下朝?”

    嘉靖笑道:“可不是,孩儿下朝后听说母后也出宫了,换了一身便服便跑来了,还好,你们也刚进门。”

    蒋太后轻责道:“皇上国事繁忙,又何必两头赶,你看你都出汗了,仔细感了风寒,快换一身衣服去。”

    嘉靖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打紧,就是有点微汗,里衣也没湿,孩儿身体好着呢,那就这么容易着凉了。”

    淑妃连忙关心地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不可大意。”

    吴皇后只恨被淑妃抢了对白,只好道:“皇上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嘉靖摆手道:“不必麻烦了,用汗巾擦一擦便可。”

    在服侍人的功夫上面,黄锦这货倒是机灵,立即拿出汗巾子给嘉靖擦汗,事实上嘉靖也没怎么出汗!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嘉靖擦完汗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永淳这妮子嘴快,便把经过说了一遍,嘉靖听完后笑道:“避尘居这名字尚可,但是这座假山叫沁芳却是不怎么出彩。”

    永淳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道:“可是永福姐姐喜欢啊,皇兄要是有本事也想一个永福姐姐喜欢的。”

    嘉靖笑道:“简单,你们看这活水从假山之间潺潺而流,不如叫泻玉吧!”

    吴皇后连忙撑场道:“妙极!”

    站在吴皇后身后的太监毕春也立即响应道:“皇上才思敏捷,这个泻字用得妙啊,简直是画龙点晴之笔。”

    黄锦那货也点头道:“泻玉好!”

    徐晋很无语,没办法,谁叫嘉靖腿粗!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准”女婿,蒋太后也不好偏帮,笑问道:“永福,你觉得呢?”

    永福公主妙目一转,含蓄地道:“这假山是正门玄关之所在,用“泻”字是不是不太合适?”

    嘉靖愕了一下,自然自语道:“好像……是不太合适!”

    永淳捂住小嘴咕咕地笑起来:“还是用沁芳吧,泻字太俗了,开门见茅厕可不好!”

第1265章 游园(中)

    这里曾是武定侯府,本来就极尽奢华,面积逾两千多平方,经过一番改造后,自然更加奢华了,不过风格已经大变,如果说以前是那种珠光宝气的奢华,那么现在就是低调的奢华,前者浮躁俗气,后者内敛清雅。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亭一池,一草一木,都设计得匠心独运,让人赏心悦目,不过问题也来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出家人潜心修行的地方,说是度假山庄反而更合适一些。

    由于慈宁花园中有一方荷花湖,永福公主平日喜欢在荷花湖的湖心亭中读书消遣,所以这处宅子内也挖了一方缩小版的荷花池,还大费周章地凿通了暗渠,从太液池中引来活水,造价可谓不菲。

    众人一路游去,淑妃忍不住打趣道:“敢情这避尘居竟是一处神仙所在,连我都想搬出宫来住了。”

    这时,吴皇后的心里也暗暗嘀咕了:“怪哉,永福这是出家修行,还是出宫享受来了?”

    嘉靖笑道:“爱妃若是在宫里住得闷了,偶尔出宫陪一陪永福也好,顺便散散心。”

    蒋太后白了一眼嘉靖训斥道:“胡闹,后宫嫔妃又岂能随意出宫居住,成何体统。”

    嘉靖连忙乖乖告罪认错,淑妃也惶惶地跟着告罪,吴皇后瞥了淑妃一眼,眉宇间明显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徐晋见状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原以为吴皇后长进了,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高估她了,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把喜怒都写在脸上的黄毛丫头嘛,她之所以主动促请皇上纳芝儿为妃,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人十有**就是张璁。

    这时老太监胡大海连忙打圆场道:“皇上只是随口一说,太后何必动气,敢问北靖王爷,前面又是什么所在?”

    胡公公一指荷花湖后面的院落问,徐晋连忙配合道:“那是供永福殿下平日起居的地方。”

    蒋太后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得看仔细些!”

    众人沿着湖畔的杨柳小径前行,绕至湖东,这里有一段白沙铺就的小径,旁边立石,上书一句: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可谓是格调满满。

    行尽沙路,便至那处院落的门外,但见数株高出园墙红杏树,可惜此间正是初冬,要是春天,估计就是一番“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美景。

    院门是月亮门,地上铺以一色水磨方砖,淡青墙体,墙头覆盖以黄色的琉璃瓦,而门头上同样留了白,显然也是取名字的,两边的对联还空着。

    嘉靖立即笑道:“朕先来,此处应该叫杏苑。至于左右两联便引用古诗吧,衣沾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正好与前面柳荫沙路的两句古诗相呼应,可谓是相得益彰。”

    “妙呀,皇上英明!”众太监纷纷大送香屁。

    永淳公主却是不卖账,撇嘴道:“皇兄,你这个太俗了吧,没新意,不好!”

    嘉靖被咽得直翻白眼,恼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那你来,可别眼高手低。”

    永淳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本公主就不抢皇兄的风头了,还是让大才子来吧,北靖王爷,该你了,不要让着皇兄啊。”

    嘉靖不服气地道:“徐卿你来,不准藏拙,朕就不信了,诗词朕虽不及你,但论到起名字,朕可是行家里手!”

    徐晋不禁啼笑皆非,嘉靖虽然御极七载,政治手腕越发纯熟,但终究还是二十出头的骚年,受不得激将!

    徐晋本打算随便想一个,给朱厚熜这小子留点面子,可是在永福公主那双翦水双瞳的脉脉注视下,不由心中一热,信口道:“既然这座宅子取名叫避尘居,而这儿更是永福殿下修行起居的所在,所以叫宁秀阁更合适,至于楹联嘛,此时用诗句反倒不美,不如就效法前人警句:宁静以致远,秀慧而德馨。如何?”

    徐晋的话音刚下,便见嘉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黄锦那货则神色古怪,蒋太后面无表情,胡大海这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再看永福公主,似羞带嗔,旁边的永淳公主则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徐晋愕一愕,突地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永福公主的闺名貌似就是叫朱秀宁吗?宁秀阁,秀宁阁……我擦,这是犯了就福公主的名讳啊,自己这是脑抽了才想到这个名字的?

    吴皇后自然也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叫朱秀宁,但是徐晋这个“野生”男人竟然也知道,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大胆,徐晋你可知罪!”吴皇后几乎脱口而出,没办法,城府不允许啊,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找徐晋麻烦,吴皇后自然不会放过。

    幸好,咱们的北靖王爷什么风浪没见过,又岂会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黄毛丫头吓倒,故作懵然道:“敢问皇后娘娘,臣何罪之有?”

    吴皇后冷笑道:“徐晋,休得再装傻充楞,秀宁是永福的闺名,你是如何得知的?这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卖弄,冒犯永福公主的名讳。太后皇上,徐晋亵渎皇家公主,理应严惩不怠!”

    徐晋不由暗怒,他确是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不假,但那也是永福公主亲口告诉自己的,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冒犯亵渎的意思,吴皇后这白痴女人分明就是往自己头上硬扣屎盆子,特么的,不能忍!

    虽然心中恚怒,但徐晋表面还是镇定自若,剑眉一挑道:“皇后娘娘这是欲加之罪,先别说臣根本不知道永福殿下的闺名,臣刚才也没说过“秀宁”二字,请太后和皇上明鉴,还臣一个清白,否则臣必上书一本,在满朝文武面前自证清白!”

    徐晋说完全义愤填膺地一撩长衫下摆,直接跪倒在地上。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的威肋啊!

    吴皇后面色大变,脸都有点发白了,吃吃地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巧舌狡辩,太后皇上,你们要为本宫作主啊!”

    毫无疑问,吴皇后是怕了,她好不容易才捞了个贤后的名声,如果被徐晋上书一搞,她自然不会好过,关键徐晋刚才确实只是说了“宁秀阁”,可没有说过“秀宁阁”,所以他只要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巧合,再加上徐晋在士林和民间无人能及的名望,相信他的人绝对会是大多数。

    到时候,他吴皇后奈何不了徐晋,弄不好还会让人认为是借机打击报复徐晋,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会认为,吴皇后之前主动促请皇上纳贺芝儿为妃的事,只不过是在假惺惺地捞名声而已。

    吴皇后旁边的毕公公显然也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由暗捏了一把汗,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贸然帮腔护主,毕竟太后和皇上都没有说话呢,这里哪有他出声的份?

    这时嘉靖为难了,一边是自己的元配正室,另一边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轻咳一声道:“这个……多大的事啊,何必弄得人尽皆知呢,徐卿你且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臣不敢!”徐晋低垂着双眉不起,显然打定主意给吴皇后一个教训,免得这白痴女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以后芝儿入了宫也得受其窝囊气。

    徐晋跪着不起,嘉靖更为难了,脸色也有点难堪起来。

    蒋太后皱眉道:“晋哥儿你且先起来吧,小婉是哀家的义女,仔细算来,你也是哀家的半个女婿,都是一家人,彼此闹了点小矛盾,没必要闹得满城皆知啊。”

    蒋太后都开口了,徐晋也见好就收,站起来道:“太后教训得是,臣只是一时气愤难平而已。”

    蒋太后神色稍霁,目光转向吴皇后责备道:“皇后这毛躁性子要改一改了,向北靖王道个歉,此事便算揭过吧。”

    吴皇后心中羞恼,但被徐晋捏住了痛脚,也只得低下“高贵”的头,朝徐晋福了礼道:“本宫心直口快,北靖王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晋略侧了侧身,拱手道:“臣刚才一时孟浪,也请皇后娘娘别往心里去。”

    两人目光一触便分开,像刀锋交错,既然已经撕破脸,徐晋自然也懒得再惺惺作态。

    蒋太后似乎没察觉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笑道:“那此事便揭过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走吧,咱们进里面瞧瞧。”

    吴皇后道:“太后,孩儿这一路走得有些累了,在外面歇息一会,就不进去了。”

    蒋太后点了点头,吴皇后和徐晋刚刚闹了矛盾,彼此隔离一下也好,免得彼此尴尬,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徐晋倒是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带头进了月亮门,当目光与嘉靖相碰时,报以一个歉然的眼神,后者倒是大度地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是吴皇后主动挑事在先,也怪不得徐晋反击的,而且嘉靖也很清楚,这就是徐晋一向的做事风格。

第1266章 游园(下)

    吴皇后阴沉着脸,一脚将沙路上铺着的白沙踢得四散纷飞,结果用力过猛,一个趔趄便差点跌倒,亏得旁边侍候的太监毕春及时将其搀扶住。

    然而吴皇后却不领情,推掉毕春的手骂道:“狗奴才,哪个要你扶了,滚一边去。该死,连沙子也敢欺负本宫。”

    吴皇后一边骂,一边又发泄般踢了两脚地上的沙子,结果有沙子从宫靴表面的缝隙漏了进去,于是乎,吴皇后那只三寸金莲走了几步便被硌着了,痛得哎哟一声,一屁股便跌坐在沙路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毕春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这不就叫自作自受了么,就这么点儿城府,去跟北靖王斗,不吃亏才怪呢?

    “狗奴才,你们都瞎了吗?还不扶本宫起来。”吴皇后气急败坏地喝骂道。

    毕春连忙领着两名宫女上前把吴皇后给扶了起来,后者扬手便扇了其中一名宫女耳光,骂道:“蠢货,靴子里面有沙子,你想痛死本宫。”

    那名宫女被扇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吱声,急忙跪下去帮吴皇脱下靴子,把里面的沙子仔细地清理干净,然后替吴皇后重新穿上。

    “一帮饭桶,本宫要你们何用。”吴皇后依旧骂骂咧咧的,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下,感觉确实没有沙子硌脚底了,这才敢踩实。

    毕春陪着小心道:“皇后娘娘您消消气,要不咱们到湖心亭那边稍坐,估计太后和皇上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

    吴皇后悻悻地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绕到湖对面,渡过九曲桥来到湖心亭中坐下休息,这回两名宫女倒是机灵了,不待吴皇后吩咐便替她脱掉靴子,小心翼翼地按揉脚板。

    “气死本宫了,姓徐的,今日这笔账本宫迟早跟你算一算。”吴皇语带怨愤地咬牙道。

    话说吴皇后这段时间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蒋太后给她放权了,各宫的太监宫女都争着巴结讨好她,难免便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刚才她自以为抓住了好机会整治徐晋,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徐晋反手整治了一把,堂堂皇后也不得不低头道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

    恨啊,要是陆炳当初给力的点就好了,把徐晋整死了,自己今日也不必受这份窝囊气!!!

    吴皇后正意难平之际,忽闻毕春轻咳了两声,抬眼一看,见这阉货一副欲言犹止的表情,便不耐地道:“你这狗奴才,莫非嘴巴给你堵上了?有话便直讲,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

    毕春不由暗暗苦笑,谄着脸使了个眼色,这回吴皇后倒是机灵一次,把两名宫女都打发出了凉亭,只留下毕春一人。

    “现在没其他人了,说吧,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吴皇后冷着脸问道。

    毕春环扫了四周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吴皇后耳边低语了一句,后者登时失声惊呼:“什么?”

    “嘘,皇后娘娘小声点儿,谨防隔墙有耳啊!”毕春竖起食指低声提醒道。

    吴皇后此刻的表情精彩了,压低声音道:“徐晋和永福有私情?你确定?”

    毕春讪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奴也是猜的!”

    吴皇后顿时有些失望,斥道:“这种事也是你能随便猜的,瞎嚼舌根,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仔细你的脑袋不保。”

    毕春脸色微变,讪讪地笑道:“呵呵,这里只有老奴和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传到皇上那里呢。”

    吴皇后冷笑道:“你这奴才若是哪天敢对本宫阳奉阴违,本宫保不准就把你今日所讲的话告诉皇上了。”

    毕春脸色一僵,有种要骂娘的冲动,本来想当狗头军师讨好吴皇后的,谁知竟被蠢女人当成把柄拿捏了,自己真是犯贱啊,为何要高估这蠢女人的智商呢。

    事实上,吴皇后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算不得蠢,否则当初给徐晋挖坑后,也不会想到把毕春调到身边看管起来,此时借机威胁毕春,也不过是想把他控制得更牢罢了,所以说,此女的小聪明还是有的,就是心胸格局太小了而已。

    “说吧,你是凭什么觉得永福和徐晋有私情的?”吴皇后拿捏完毕春便淡问道。

    正所谓奴凭主贵,自从上次收到好处,帮助吴皇后给徐晋挖坑后,毕春也算是上了吴皇后的船了,没有回头路,也只能一门心思去保吴皇后了,所以此时尽管心中不爽,但还是殷勤地答道:“皇后娘娘你不妨仔细想想,永福公主看北靖王的眼神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吴皇后不由露出深思之色,眼神渐渐亮起,点头道:“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而且本宫记得,大家平日聊天时,只要聊到有关徐晋的事,永福就特别上心,而且语气间对徐晋也十分维护。”

    毕春嘿笑道:“那就准没跑了,永福公主肯定是对北靖王芳心暗许。”

    吴皇后冷道:“徐晋此子生得人模狗样的,才情好,本事大,又年轻,永福对他有好感也不出奇,但这也证明不了她和徐晋之间有私情啊。”

    毕春阴险了一笑道:“其实要验证徐晋和永福公主之间有没有私情,这个并不难。”

    吴皇后连忙问:“莫非你这奴才有好办法?”

    毕春低声道:“避尘居和北靖王府只是一墙之隔,徐晋和永福殿下之间要是有私情,嘿嘿,等永福殿下入住后不就清楚了?”

    吴皇后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若是两人之间有私情,肯定会找时机幽会的,待永福入住避尘居后,两人要行苟且之事还不容易。

    毕春阴笑道:“所以皇后只要派人暗中盯着避尘居就行了。”

    吴皇后不由心中一热,如果能抓住徐晋私通永福公主的确凿证据,就算不能把他搞死,也能把他搞垮搞臭,到时贺芝儿那小妖精也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

    “毕公公,这事便交给你来办,若事成,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吴皇后急切地道。

    “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保准把事情办漂亮了,只是……得花点银子打点。”毕春陪笑道。

    吴皇后傲然道:“银子不成问题,本宫多少都出得起。”

    吴皇后如今手握后宫财政大权,随便克扣点就有了,再加上这些年娘家也借着皇亲国戚的名义捞了不少,等闲几万两拿出来也不带眨眼的。

第1267章 游园(完)

    永福公主日常起居的这座独立小院位于整座宅子的核心区域,卧室、静室、客厅、暖阁、厨房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浴池和练功房,永福公主平时喜欢练瑜伽,练功房是专门给她设计的,墙上还特意镶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跟现代的舞蹈室差不多。

    这种在后世司空见惯的设计,在大明却是前卫得惊世骇俗,就连嘉靖都瞠目结舌的,永淳这妮子更是大呼小叫,倒是永福公主霞飞双颊暗啐了一口,芳心扑通乱跳。

    幸好,蒋太后未曾见过永福公主修练瑜伽时的样子,否则估计会当场命人把墙上的镜子砸了,再治咱们的北靖王爷一个“下流无耻”之罪。

    “这么大的玻璃镜子,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得值多少银子?”蒋太后由衷地感叹道。

    老太监胡大海笑道:“市面上一块全身玻璃镜也得花五十两银子,这两面墙上的镜子应该要上千两银子吧。”

    蒋太后闻言摇了摇头,肉痛般道:“那也太浪费了。”

    徐晋和嘉靖相视一笑,这两位仁兄乃明镜斋的幕后大老板,自然都知道玻璃镜子的真正成本,刚开始那会,由于镜子背面的镀层要使用到白银,所以成本昂贵,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技术攻关,镀层已经不需要用银子了,成本降幅达八成,不过市面上的售价只降了两成,利润空间大增,徐老板和朱老板赚得盘满钵流的,近期正打算把价格再降一降,低价向洋人倾消,占领南洋诸国和欧洲市场呢。

    一行人参观完练功房,又前往静室参观,顾名思议,静室自然是静养修练的地方,供奉了三清道祖之类。

    嘉靖和蒋太后的真正本意并不是让永福出家修行,所以在静室随便瞄了几眼便出来了,至此,也全部参观完毕。

    众人从院子中出来后,蒋太后的目光落在永福公主的脸上,柔声问道:“永福,你对这座避尘居可还满意?”

    永福轻点了点头道:“孩儿很满意,倒是让北靖王爷费心了。”

    徐晋连忙道:“这是臣应该做的,永福殿下满意就好。”

    永福微笑道:“永福如今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公主,北靖王爷不必称呼殿下,叫我永福,或者秀宁即可。”

    徐晋微愕了一下,不过马上会过意来,永福公主这是在给自己打掩护啊,坐实自己今天才得知她的闺名的事实,免得有人再拿此作文章,于是机灵地道:“那本王爷以后便称殿下为永福居士吧!”

    “亦可!”永福点了点臻首,美眸与徐晋一触便飞快地移了开去。

    嘉靖眼珠一转道:“徐卿,朕已经吩咐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冬月初二,宜搬迁宜动土,永福到时会搬进来居住,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咳咳,总之永福搬家的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别看永福如今已削了公主封号,但依旧是朕唯一的姐姐,可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了,否则朕唯你是问!”

    徐晋暗汗,连道:“臣不敢!”

    此时永福公主的俏脸不知不觉飞满了红霞,默默地低垂着臻首,这一幕倒是正好落在吴皇后和毕春的眼中,这两人刚从湖心亭那边过来汇合。

    这时蒋太后又道:“避尘居和北靖王府只是一街之隔,北靖王平时记得要照应一二,可别让贼子闯入惊了永福,最好也让小婉她们多点过府走动。”

    “臣会的,太后请放心。”徐晋嘴上恭敬地答应着,心里却觉得嘉靖和蒋太后这娘俩……有点怪怪的。

    只听蒋太后又道:“已经到府门口了,哀家本应该到你府里坐一坐的,但眼下已经快晌午了,张罗起来也麻烦,今日这个时机也不太合适,所以哀家也便不进去了,回头再让小婉她们进宫来聚话吧。”

    徐晋连忙点头称是!

    接下来,一行人沿原路返回前面,出了避尘居的大门,蒋太后和嘉靖等相继登上了马车,永福公主上车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徐晋也正在看自己,俏脸不由微热,赧然地点了点。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目送着永福公主端庄婀娜的背形进了马车,这时却忽然感到一丝寒气从脑后袭来,猛转头望去,便恰好见到另一辆马车的窗帘掀起了,车内之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吴皇后!

    徐晋心里打了个突,此时吴皇后已经放下了窗帘,赶车的马夫轻挥马鞭,马车便骨碌骨碌地前进起来。

    徐晋的一双剑眉不由蹙了起来,自己本来就跟吴皇后就不对付,今日又令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大脸,此女估计更恨自己了,待芝儿进了皇宫,只怕日子不会好过啊。

    不过,徐晋也不太担心,而且看在嘉靖的面子上,只要吴皇后不主动招惹他,那就颇此相安无事,倘若吴皇后不识好歹,那便别怪他不客气了,皇后也照样给你拉下马!

    且说吴皇后回到了坤宁宫后,立即便迫不及待地把毕春叫到跟前,兴奋地道:“刚才离开时你也见到了吧,徐晋和永福用眼神暗通款曲,所以他们之间绝对有问题,赶紧找人盯紧他们,只要抓住了证据,任他徐晋再厉害也不得翻身。”

    毕春嘿笑道:“老奴也看见了,两人私通是准没跑的,所以不愁抓不住证据,永福公主搬进避尘居后,宫里肯定会派一部份宫人前往侍候的,正好老奴跟内宫监掌印太监有些交情,而人事调配正是内宫监管着的事务,安插一两个眼线进去并不难。”

    吴皇后喜道:“如此甚好,赶紧去办,若事成,本宫重重有赏!”

    毕春阴笑道:“不急,等过两天,老奴寻个由头请内宫监的老朋友喝酒聚旧,便顺道把事情办了。”

    吴皇后这回倒是机灵了,点头道:“需要多少银子?”

    “这个……内宫监本来就是肥差,所以银子少了,老奴怕他瞧不上眼!”毕春陪笑道。

    “多少?”吴皇后不耐烦地道。

    毕春犹豫了一下,竖起了五根手指,结果吴皇后眼都不眨地道:“五千两,没问题!”

    毕春差点便咬到自己的舌头了,他的本意是五百两,没想到吴皇后竟然直接喊五千两,翻了十倍,真是一条败家大水鱼,连忙吞了吞口水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妥!”

第1268章 交给你了

    嘉靖说了,他已经命钦天监选中了一个黄道吉日,那就是冬月初二,宜搬迁宜动土,所以让徐晋安排永福公主在这一天入住避尘居。然而,钦天监的风水大师似乎不太靠谱,冬月初一的晚上,西伯利亚寒流突然杀到,气温骤降至冰点,当晚便下起了冷雨,第二天早上更是飘起了细碎的雪屑。

    冬月初二一大早,咱们的北靖王爷便不得不钻出温暖的被窝,在一众娇妻的催促下,冒着严寒离开府门,乘马车进宫去接永福公主。

    当马车到达慈宁宫外面时,雪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下越大,雪花漫天飞舞,北风穿透轿帘,寒彻肌骨。

    特么的,说好的黄道吉日呢?说好的宜搬迁宜动土呢?

    徐晋一边腹诽着钦天监那帮装神弄鬼的风水大师,一边掀开轿帘,结果迎面便被风雪“喷”了一脸,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连忙裹紧披风,跨步下了马车。

    “王爷,此刻风雪太大,赶紧进屋里去避一避。”一名主事太监吃力地撑着伞替徐晋遮挡一风雪,一边哈着腰道。

    徐晋点了点头,冒着风雪快步进了慈宁宫的大殿,数名小太监立即拥了上前,有人接过主事太监的雨伞,有人替徐晋扫去身上的积雪,有人提来火炉取暖,有人端来温酒驱寒。

    徐晋将那杯温酒一饮而尽,顿觉四肢百骸都暖和了,把酒杯还给那名端托盘的小太监,笑道:“本王认得你,小胜子是吧?”

    眼前这名小太监正是那天负责送家具到避尘居的宫人,名字叫潘胜,门牙缺了一颗,很好认。

    小太监受宠若惊地道:“北靖王爷竟然还记得奴才啊。”

    徐晋打趣道:“难道宫里还有其他缺门牙的小太监?”

    其余太监都哄笑起来,潘胜也笑了,没有尴尬难堪,反而有一丝丝得意,毕竟能被北靖王爷打趣,是一种荣幸。

    徐晋笑了笑,转身问主事太监:“夏公公,永福居士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吧。”

    这位夏公公名叫夏仁贵,以后便是避尘居的总管太监,负责那里的日常管理事务,另外,宫里还派了二十名宫女,二十名太监,二十名婆子,以及两名女官侍候永福公主的起居饮食。

    只见夏公公恭敬地答道:“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动身,不过眼下风雪太大,太后吩咐等风雪停了再出宫。”

    徐晋点了点头道:“太后何在?”

    “现在永福殿下的秀阁聚话,北靖王爷且在殿中稍坐,奴才这便前往通报。”夏公公答道。

    徐晋闻言便在殿中坐下,一边烘火一边等候,蒋太后和永福公主两母女马上就要分别了,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讲,估计一时半会也聊不完,反正外面风大雪大,那就慢慢等吧!

    正如徐晋所料,此刻的秀阁内,蒋太后和永福公主二人正坐在炭火旁执手相看,俩人都眼眶红红的,旁边的永淳公主也是一脸不舍,搂着姐姐的一只手,可怜兮兮地道:“永福姐姐,永淳舍不得你,要不人家也随你出宫去住算了。”

    蒋太后拭了拭眼角斥道:“胡闹,哪有未出阁的皇家公主出宫去住的。”

    永淳不服气地道:“那永福姐姐为何可以?不公平!”

    蒋太后恼道:“你姐姐已经削去了公主封号,出宫修行也是因为命……迫不得已,你这死丫头胡搅蛮缠,是不是想气死娘亲!”

    蒋太后说着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永福的命太苦,望门三寡,即便是出身帝王家,也免不了遭受世俗的流言蜚语,削去封号出家修行实乃无奈之举啊。

    永淳公主见到娘亲流泪,顿时不敢造次了,连忙低头陪不是。永福公主流着眼泪道:“女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蒋太后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道:“傻丫头,不怪你,这都是命啊,只要你好好的,搬出宫去便搬出宫去吧,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晋哥儿估计也快到了。”

    永福公主的俏脸上略过一丝羞赧,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柔声道:“女儿会常回宫看望母后的。”

    “嗯,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蒋太后抹了抹眼泪问道。

    永福公主点了点头,蒋太后握住女儿的手,心中充满了不舍。

    永福公主只是蒋太后的次女,而长子和长女都夭折,饱受丧儿丧女之痛的蒋太后对剩下的子女特别疼爱,所以永福和永淳二人从小便跟蒋太后一屋里住,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永福要独自出宫居住了,蒋太后哪里舍得?更何况永福是削去公主封号“出家”去的,自然更让蒋太后心疼。

    正当母女两人依依不舍时,一名女官便进来禀报道:“启禀太后,夏总管来了。”

    蒋太后淡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夏公公便被带了进来,隔着帘子跪倒行礼:“奴才参见太后,公主殿下!”

    “可是北靖王到了?”蒋太后问道。

    “回太后,确是北靖王到了,如今正在大殿中等候。”夏仁贵答道。

    “嗯,请北靖王到暖阁……算了,外面风大雪大的,直接请北靖王来这里吧,哀家有些话要咐咐他。”蒋太后道。

    夏仁贵答应了一声,便恭敬地倒退了出去。

    蒋太后瞥了一眼神色有点忸怩的永福公主,禁不住暗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吩咐宫人取来热水濯洗了一番,毕竟母女三人才刚哭过,形象有点尴尬。

    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徐晋便被带进来了,这时蒋太后母女三人已经洗过脸,在外间的椅子上坐好。

    徐晋毕竟是郡王,倒是不必行跪礼,向着主位的蒋太后躬了躬身道:“参见太后,公主殿下!”

    蒋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徐晋就坐。

    徐晋小心翼翼地坐下,这才有暇四周打量了一眼,发现这里装饰得十分清雅,墙上既挂有字画,又有刺绣作品,看样子都是出自永福公主之手。

    “今个儿真冷,又是风又是雪的,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晋哥儿既然来了,那便陪哀家聊一会天儿解闷吧,等这风雪停了再接永福出宫。”蒋太后笑道。

    “能陪太后聊天解闷,臣之荣幸也!”徐晋目光飞快地扫过,发现永福公主美眸泛红,显然刚哭过来,不过衬托着那张薄施脂粉的动人脸蛋,更多了几分娇弱之美。

    徐晋的口才自是极好的,陪着蒋太后聊了近半个时辰,挥洒自如,没有半点压力,而且还把蒋太后逗得乐呵呵的,永淳这妮子更是笑得不顾形象的前俯后仰。

    “不得了,也不知晋哥儿哪来这许多有趣的笑话,哀家都快笑了岔气。”蒋太后笑吟吟地道。

    永福公主一对美眸波光潋潋,向徐晋投去感激的眼神,以她的慧质兰心,自然瞧得出徐晋在竭力哄自家母后开心,以减轻离别的伤感。

    不过,说好的离别终究是会到来的,雪停了,屋外传来宫人清理积雪的声响。

    老太监胡大海轻咳一声道:“太后,雪停了!”

    蒋太后叹了口气道:“那就出发吧,晋哥儿,哀家便将永福便给你了。”

    徐晋暗汗,这话听着怪怪的,连忙道:“太后放心,臣一定会把永福殿下平安送到避尘居安顿。”

    “嗯,去吧!”蒋太后挥了挥手。

    “母后……!”永福公主鼻子一酸,握住了蒋太后的手。

    蒋太后强颜欢笑道:“好啦,避尘居离得又不远,别弄得跟出阁的新娘子似的,想母后的时候就进宫来。”

    永福公主闹了大红脸,心中的不舍倒也被冲淡了不少,赧然嗔道:“娘亲胡说什么呢,女儿去了!”

    “去吧!去吧!时辰也不早了!”蒋太后催促道。

    接下来,徐晋便领了永福公主离开慈宁宫,登上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城。这次是从右安门出城的,等于光明正大地告诉世人,永福公主出家修行去了,从此大明没有了永福公主。

    慈宁宫的大殿外,蒋太后目送着女儿的马车远去,终究还是掉下了眼泪,女儿已经二十三岁了,她多么希望今天是女儿风光出嫁的日子啊,只可惜,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只能等再一年半载,甚至几年,风头过去后再以平民之礼嫁入徐府,作孽呀!

    一念及此,蒋太后便更加心疼了!

    老太监胡大海轻咳了一声安慰道:“只要永福殿下开心幸福便好,太后又何必伤怀呢,况且待永福殿下得偿所愿后,还可以重新恢复封号。”

    蒋太后瞪了胡公公一眼冷道:“还不是因为你这老货给永福出的馊主意,哀家还未曾治你的罪呢。”

    胡公公扑通地跪倒在地上:“老奴罪该万死,老奴亲眼看着永殿下长大的,老奴一时不忍心……”

    蒋太后冷哼一声道:“行了,少跟哀家来这一套,要不是看在你服侍了王爷一辈子的份上,腿都给你打折了,起来吧,以后永福要是过得不好,仔细你的皮!”

    胡公公蹒跚站了起来,陪着小心道:“徐晋此子虽然家里的娘子多了些,但对每一个都是极好的,太后大可以放心,老奴怎会忍心推永福殿下入火坑呢。”

第1269章 患失患得

    宁秀阁的院子中不仅植了红杏,还有梅花和竹子,此刻徐晋坐在暖阁里,透过打开的窗户,就能看到挨着院墙的一株腊梅,树上残雪未消,一点明黄分外夺目,那是一朵赶早的腊梅,正在含苞待放。

    徐晋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那朵蜡梅出神,忽闻细碎的脚步传来,转头望去,不由愣了愣神,只见一名绝色女道正亭亭玉立于眼前。

    原来永福公主已然换了一身道袍,发束道髻,虽然清汤挂面,但俏脸依旧水嫩红润,黛眉含翠,明眸皓齿,真个眉目如画,让人赏心悦目。

    “让北靖王爷久等了。”永福公主柔声道。

    永福公主估计是刚沐浴完毕,即使隔着几步的距离,徐晋还能清晰地闻到一股皂角的味儿,还有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永福公主身上发出的体香,十分好闻。

    徐晋站起来微笑道:“没关系,永福殿下……居士对这里可还满意?吃的用的若是缺了,本王这便差人去弄来。”

    朱秀宁摇了摇臻首道:“秀宁对这里很满意,也没什么缺的,辛苦北靖王爷了。”

    “不辛苦……那永福居士要是没其他吩咐,本王便先行告辞了。”本来口齿伶俐的徐大人,此刻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开口告辞了。

    朱秀宁眼神微黯,轻嗯了一声:“那秀宁送一送王爷吧!”

    “不必了,刚下过雪,路上湿滑。”徐晋连忙摆手道。

    朱秀宁却是不由分说,转身往门外行去,尽管道袍宽大,依然掩不住那如弱柳扶风的优美体态。

    徐晋只好跟在朱秀宁的身后行出了暖阁,两名侍立在门口等候的女官连忙朝徐晋福身行礼:“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朱秀宁把徐晋送出了宁秀阁,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走上了湖边的柳阴沙路。

    “永福居士请留步,不必再送了。”徐晋连忙道。

    朱秀宁却没有停下,继续默默地前行,灰布鞋踩在沙子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平添了几分宁谧,徐晋看着她纤弱孤单的背影,心中突然堵得慌,也便默默地跟在身后。

    行尽了白沙路,永福公主这才停下,轻轻地道:“贫道便只送王爷至此了。”说完双手合拾稽首一礼,眼帘低垂。

    徐晋此时仿佛连喉咙也被堵住了一般,张了张嘴,良久才干巴巴地憋出一句:“永福居士请回。”

    朱秀宁长长的眼睫毛垂得更低了,默默转身往回走去,娇小的身躯似乎在寒风中轻抖了一下。

    徐晋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最后暗叹了口气,举步往前院快步离去,他不是个蠢蛋,更不是无情之人,所以永福公主对他的情意,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而对这位像林妹妹一样的大明公主,他毫无疑问也是心动的,只是两人的身份,注定是不可能的,与其继续纠缠不清,还不如理智地划清界线。

    永福公主默默地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去,发现徐晋早已走远,不由鼻子一酸,眼圈红了,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毫无疑问,为了嫁给意中人,永福公主已经豁出去了,甚至不惜抛弃了尊贵的公主身份,只是眼下看来,这份沉沉甸甸的付出还没看得见回报,那怕是一点点苗头。

    爱情是一颗红豆,生在南国,很遥远,至少对此时的永福公主来说如此,遥远得让她有点恐惧和迷茫。这个时候,她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了,她可以放下所有矜持,鼓起勇气冲破身份的羁绊,却没有自信去俘获一颗男人的心。

    总管太监夏仁贵把徐晋恭敬地送出了避尘居的大门,后者在门外站定,目光如炬地淡道:“永福居士刚搬进避尘居,恐会不习惯,夏总管记得要吩咐下面服侍的人仔细些。”

    夏公公哈着腰道:“王爷请放心,奴才省得了。”

    “如果永福居士有什么需要,尽管到对面府里找本王,本王自会想办法解决。”徐晋又道。

    “奴才明白。”

    徐晋又仔细地叮嘱了几句,这才举步离开,径直回了对面的北靖王府。夏公公目送着徐晋进了府门,这才眼珠一转,返回避尘居中,命人关上大门。

    “相公回来了!”

    “夫君!”

    “夫君!”

    “夫君!”

    徐晋刚迈入后院正房的暖阁,数对妙目便齐刷刷地望来,只见诸女正围坐在火炉旁,一边做针线活儿,一边闲聊,冰妞儿也在,握惯了宝剑的手此刻捻着针线,毫违和感,显然已经成功融入了徐府这个大家庭。

    看着眼前和谐温馨的一幕,徐晋的心情不由大好,伸了个懒腰笑道:“美女们吃过午饭了没?”

    这话顿时惹来一堆娇俏的白眼,倒是珊珊和敏敏这两个两岁的小美女咯咯地欢笑,伸着胖嘟嘟的小手,直嚷嚷要爹爹抱抱。

    徐老爹的心都被萌化了,一手一个便抱起来,在她们红扑扑的小脸蛋各亲了一口,结果俩小家伙被冻得哇哇大叫,小手使劲推开爹爹的脸。

    费如意和费吉祥赶忙放下手中的针线,从徐晋怀中把女儿抢过来,娇嗔道:“你们爹爹是个大坏蛋,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冷嗖嗖的便抱人。”

    “爹爹大坏蛋!爹爹大坏蛋!讨厌!”俩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声讨着老爹。

    一众婢女咯咯地笑作一团,徐晋尴尬摸了摸冰冷的鼻尖。

    谢小婉上前给徐晋脱掉披风和外裳,温柔地道:“外面很冷吧,相公先烘火暖一暖身子,就等你开饭了。”

    徐晋用力拥了一下谢小婉的纤腰,可怜兮兮地道:“还是娘子最心疼为夫,不像其他人。”

    此言一出,登时又惹来一堆娇俏的白眼,薛冰馨举起手中的绣花针,冷冷地道:“夫君是不是想大家都疼你一下?过来呀,人家疼你。”

    徐晋的面色一变,很没骨气地陪笑道:“呵呵,不用啦,你们这样会疼坏为夫的,噢,吃饭吃饭,为夫都要饿扁了!”

    薛冰馨噗嗤地失笑出声,瞬时如春风解冻,众女亦不禁莞尔。

第1270章 葱岭芳踪

    葱岭,亦即是帕米尔高原,乃古丝绸之路通往中亚地区的咽喉要道,横跨中国的新疆地区、塔吉克斯坦,以及阿富汗,当然,明朝嘉靖年间还没有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这两个国家,整个葱岭地区,乃至费尔干谷地都属于叶尔羌汗国的领土,费尔干谷地以西便是乌兹别克汗国,而乌兹别克汗国的西南面就是波斯,东南面则是新兴的强大帝国——莫卧儿皇朝。

    “帕米尔”是波斯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平顶屋”,顾名思义,这里的海拔很高,但顶部是平的,可以通行。

    事实上,葱岭是昆仑山和天山等山脉交汇而形成的巨大山结,面积达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海拔达四千五百米,不仅空气稀薄,而且冬季漫长寒冷,十月便会大雪封山,直到第二年四月才能解封,适宜翻越的时间也就是那么几个月。

    不过即便是如此,在丝绸之路最鼎盛的唐朝时期,翻越葱岭的商旅依旧络绎不绝,至于现在的嘉靖年间,叶尔羌汗国和乌兹别克汗国,以及波斯等中亚国家还是有着密切的生意往来的,所以每年夏季,翻越葱岭的商旅也有不少。

    咱们把时间往回退一退,嘉靖六年的九月十六日,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葱岭驿道上。

    为什么说这支队伍古怪呢?

    首先,这支队伍并不是商队,因为他们没有携带大量的货物,其次也不是军队,因为没有统一的服装和兵器。

    整支队伍约莫五十人,除了数头骆驼、牦牛和马匹,绝大部份人都是步行。最奇怪的是这支队伍的组成,既有波斯人面孔的长袍武士,又有一身短打装扮的汉人,这些汉人多是满脸风霜的中年汉子,而且大部份还身有残疾,要么独臂,要么缺耳独目,要么走路不太利索,估计是腿有毛病。

    然而,这些中年汉子都携带了兵器,他们目光坚定,神色彪悍,面容狰狞,一看就知道并不好惹,显然都是手上沾过血,杀过人的狠角色。

    不过,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位于队伍中间,骑着骆驼的一男一女,那女子穿得厚厚的,看上去十分臃肿,头脸也包裹得严严密密,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这双眼睛却十分灵动清澈,仿佛会说话一般。

    旁边一名青年男子骑着骆驼与该女子并驾而行,约莫二十七八岁,一副中东狗大户的打扮,白色的波斯长袍,头巾式的白帽子,金发碧眼,身形挺拔高大,而且还十分帅气,有点像阿三国的某位宝莱坞男星。

    整支队伍一共有三头骆驼,第三头骆驼上也骑了一名女子,后面还驮着行李,看举止和衣着打扮,估计是一名婢女。

    只见两名身形特别高大的壮汉,分别给这两名女子牵着骆驼的缰绳,在前面开路。这两名壮汉的身高都接近两米,生得孔武有力,其中一人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拎着一根熟铜棍,腰间还挎着一柄镶满了宝石的鲨鱼皮鞘弯刀,估计值不少银子。

    然而看到壮汉拎着几十斤重的熟铜棍,就跟拎着一根面条似的轻松,相信也没有哪个贼子敢打宝石弯刀的注意。

    眼下已经是九月中旬了,翻越葱岭的窗口期很快就要结束,气温已经接近零度,再过十天半个月,大雪就会封山,路上已经看不到有其他的商旅。

    此刻队伍行到了一处山口附近,凛烈的山风迎面呼呼地刮,那名波斯青年却面露喜色道:“王大家请看,那就是布伦山口了,出了山口就等于越过了葱岭,再往前走五百里便是喀什了。”

    “是吗,太好了!”驼骆上的女子欣喜地道,嗓音竟然像天籁一样好听,那双灵动的眼睛充满了喜悦。

    波斯青年不禁露出迷醉的表情赞叹道:“王大家,巴布尔多么希望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您动人的声音啊,如果您同意,巴布尔随时都可以向真主安拉发誓,永生永世做您的奴隶。”

    女子淡然笑了笑道:“王子殿下说笑了,小女子哪有这种福份。”

    波斯青年连忙诚恳地道:“翠翘姑娘,本王子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留下,留在本王子的身边,本王子宁愿生生世世做你的裙下之臣。”

    写到这里,相信大家都知道眼前这名女子是谁了,没错,此女正是三届江南花魁得主——王翠翘。

    而这名波斯青年前面也出过场,当年徐晋在大明沿海横扫倭寇海贼,以及西洋人时,曾带着王翠翘在杭州游览西湖,赏断桥残雪,后面在寒山寺外遇到了一伙波斯商人,玩了大力神钟的游戏,不知大家还记得否?

    眼前这名波斯青年,正是当年在寒山寺外摆摊卖货的那个波斯商人巴布尔,他的真正身份是波斯国的一名王子,当年跟着商队来到大明游历,正好在寒山寺外偶遇了徐晋和王翠翘等人。

    这位波斯王子对王翠翘可谓是一见倾心,竟然当着徐晋的面讨王大家的欢心,结果自然碰了一鼻子灰,最后还被亲兵赵大头把一部波斯曲谱硬抢去了。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徐晋并不是地头蛇,而是地头龙,巴布尔王子也只能自认倒霉,后来便跟着商队回波斯去了,只是心里对一面之缘的王大家依旧念念不忘。

    有时候不得不说,缘分这种事确实很奇妙,它能让两个本来毫无相干的人,隔着几万里都能相遇!

    话说三年多前,对音律执着追求的王翠翘终于下定了决心暂时离开徐晋,外出周游列国采风,去完成自己毕生的梦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长途旅行,时间为三年。

    当王翠翘心怀忐忑地向徐晋提出这个“惊世骇俗”的请求时,而徐晋竟然“惊世骇俗”地答应了,王翠翘差点没幸福得晕过去。

    之后在广州府地界,王翠翘依依惜别了徐晋,怀着对男人的刻骨思念,以及对梦想的执着上路了!

    这三年多以来,王翠翘按照徐晋给他规划好的路线,先是游历了粤西,然后进入广西,再到贵州、云南、四川、西藏……莫卧儿帝国。

    本来按照原计划,游历完西藏拉萨后,下一个目的地便是叶尔羌汗国的,不过王翠翘听闻天竺歌舞盛行,于是便更改了路线,从拉萨南下藏南地区。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明朝时期,西藏也属于大明的领土,行政级别叫乌思藏都司,所以王翠翘此行畅通无阻,结果一路南下便进入了莫卧儿皇朝的地界。

    幸好,当时的莫卧儿皇朝才刚建立起来,对大明还算友好,再加上王翠翘“歌唱家”的身份,所以颇受当地人尊重,而且有宋大眼和一群退役老兵的保护,个人安全倒是不成问题。

    于是乎,咱们的王大家胆子越来越肥,非但没有回头,干脆把中亚国家几乎都游历了一遍,每到一处,除了拜访当地的名人权贵,与同行切磋交流外,还举办了“巡回演唱会”,最终以其神仙之姿和天籁之音征服了无数人,收获了大量的“粉丝”。

    就这样,王翠翘的名气越来越大,人脉越来越广,也越来越安全,胆子自然也越来越肥,去年年底,王翠翘游历至乌兹别克汗国的大城——撒马尔罕。

    在那里,王翠翘遇上了同行叶娜·凯瑟林,亦即是徐晋在瓦剌俘虏的那个波斯美女,两人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了一段时间。

    王翠翘在撒马尔罕演出期间,波斯王子巴布尔认出了她,不由大喜过望,认为这是真主安拉的安排,是两人的缘分,所以从此以后,巴布尔便像狗皮膏药一般粘着王翠翘,后者去哪他就跟去那,每场演出必然会来捧场。

    这位巴布尔王子一片痴心,只以为最后一定能感动王翠翘,获得她的芳心,然而人家王大家早就身心都有所属了,跟徐晋比起来,这位巴布尔王子对她没有半点吸引力,所以一早就言明两人之间绝无可能。

    奈何这位巴布尔王子并不死心,一直纠缠不休,赶也赶不走,身在异乡也不能用武力解决,只能由着他了。

    幸好,这位巴布尔王子虽然像狗皮膏药一般烦人,但却也有正人君子的一面,只是一直跟着大献殷勤,没有动粗,也没有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而且,这位巴布尔王子确实也帮了王翠翘不少忙,有他的存在,至少能挡下一批想吃天鹅肉的地方权贵和纨绔子弟。

    且说王翠翘游历完乌兹别克汗国几个主要的大城市后,便打算越过葱岭回程大明,因为和徐晋约好的三年期限就要到了。

    然而当时已经是年底了,大雪封山,葱岭根本没办法翻越,巴布尔便趁机邀请王翠翘去波斯游历,并承诺第二年开春会送她回大明。

    这段时间巴布尔确实帮了自己大忙,再加上大雪封山无路可走,所以王翠翘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巴布尔,跟着他去了波斯。

    没料到王翠翘此行波斯,却是惹了个大麻烦!

第1271章 追杀

    俗语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有权力的地方,必然会有斗争,波斯帝国自然也不例外。巴布尔虽然是波斯王子,但并不是王储,他只不过是国王塔克马斯普一世众多儿子中的一员,排行老六,所以说,王冠基本上没有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但是,世事难料啊,嘉靖帝朱厚熜这个藩王世子,最后不也走了狗屎运,当上了大明的皇帝吗?而巧得很是,巴布尔王子似乎也快要被这坨狗屎运砸中了。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目前波斯国的国王叫塔克马斯普一世,名字有长,命也有点长,已经六十有五了,依旧精神抖擞,倒是他的长子,亦即是第一位王储熬他不过,十年前就挂,于是次子顶上皇储之位,嘿,这位次子竟然也没熬得过老子,五年前也一命呜呼了。

    由于塔克马斯普一世的三子很小就夭折了,所以由四子继任皇储,而偏偏老五和老四年龄相当,前后只差了半个时辰出世,一直互相争斗不休,老四当上皇储后,老五自然不服气,派出死士把老四给暗杀了。

    骨肉相残,同室操弋,波斯国王被气个半死,把老五抓起来关了半年,但终究是狠不下心来,最后把他给放了,但从此也不再立皇储。

    就这样,直到现在,波斯国依旧没有皇储,但是老五心狠手辣,再加上又有手段,利用王子的身份搜刮了大量的财富,然后招兵买马,成为众王子中实力最强的一位,时刻对王位虎视眈眈。

    这位老五确是个狠人,见老子迟迟不肯立皇储,于是便打算把其他王子一一除掉,让老头子没得选,最终只能选他继承王位。

    巴布尔作为排行第六的王子,自然成了老五要铲除的第一个目标,然而巴布尔机灵啊,平时相当低调,整日游山玩水,喜欢出国游历,从不参与政治,倒是打消了老五的部份戒心,暂时捡回一命。

    这些年,老五终于把其他兄弟都搞定了,只剩下老六巴布尔这个“不争气”的兄弟,但老五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老六,毕竟死人才不会跟他争王位。

    去年底,巴布尔领着王翠翘从乌兹别克汗国,回到了波斯的国都——大不里士。

    话说巴布尔为了避开他的五哥苏曼尼,已经近两年没有回国都了,就连老国王都有点怀疑他被老五暗中干掉了,突然见到老六回来,这位老国王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儿子心肝肉肉的,自然惹得老五苏曼尼杀机毕露。

    老国王虽然人老了,但心却不糊涂,为免巴布尔这个硕果仅存的儿子再被老五干掉,他当日便宣布立巴布尔为王储,并派出一批亲卫保护他的安全。

    老五苏曼尼气得是咬牙切齿,差点就起兵造反把老头子直接干掉,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既然暗杀搞不成,苏曼尼便心生一计,把主意打到了王翠翘身上。

    在一次在王宫演出后,苏曼尼当众向王翠翘求婚,遭到后者婉言拒绝,但是是苏曼尼并不罢休,事后派兵把五翠翘困在了住处,并声言,如果王翠翘不答应就别想离开波斯。

    同时,苏曼尼还找到了老国王,表示愿意辅助老六巴布尔当国王,但前提是要把王翠翘嫁给他,老国王信以为真,立即便答应了苏曼尼的条件。

    在老国王看来,能用一个明国女子来解决王位之争,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别说王翠翘只是一个普通的明国女子,就算是大明的公主,他也会毫不犹豫,毕竟大明远在万里之遥,即使再强大也对波斯构不成威胁。

    然而,老国王这次真的上当了,苏曼尼虽然对王翠翘确实很动心,但并没有痴迷到能让他放弃王位的地步,他只不过是想借此离间老国王和巴布尔之间的关系罢了,巴布尔对王翠翘可是痴迷得很的。

    果然,当老国王宣布要把王翠翘强制嫁给苏曼尼时,巴布尔炸毛了,跟老国王大吵一场,两人彻底闹翻。数天之后,巴布尔集结了一批心腹手下,突然抢了王翠翘逃出城,然后迅速逃往乌兹别克汗国。

    巴布尔这一举动正中了苏曼尼的下怀,开始名正言顺地追杀他,一路北逃的过程,巴布尔的手下死伤惨重,不过最终还是让他护着王翠翘逃到了乌兹别克汗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安全了,苏曼尼派出的死士依旧在追杀他们,只不过不敢明目张胆地追杀罢了。

    这几个月以来,为了躲避追杀,巴布尔和王翠翘等人躲躲藏藏,终于逃到了葱岭附近,但也错过了翻越葱岭的最佳月份,只能抢在大雪封山之前冒险过岭。

    幸运的是,他们似乎成功了,此刻终于抵达了布伦山口,只要过了布伦山口,就不怕大雪封山了,再往东前行五百余里便是喀什,继续往东便是叶尔羌汗国的首都莎车,过了莎车就是且末,然后是若羌,然后是楼兰,然后就是玉门关,大明就近在眼前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在却很残酷,灾难还是降临了。

    且说王翠翘一行刚刚下了布伦山口,来到一片开阔的谷地时,很后便传来一阵人叫马嘶的声音,一支身穿黑袍的骑兵从后面杀气腾腾地追了上来。

    巴布尔面色惨变,他自然认得自己那位五哥手下的死士,这支黑袍骑兵明显就是派来追杀他的。

    “保护巴布尔皇子!”巴布尔麾下三十多名波斯武士纷纷抽出弯刀,团团护在他的身前。

    “保护夫人!”二牛嗡声嗡气地大喝,同时抽出背着的大砍刀。

    十几名老卒立即训练有素地站好位,有人举矛,有人弯弓搭箭,有人抽刀怒视。

    宋大眼把熟铜棍往地上一笃,将一块大石头给撞得裂了开来,破口骂道:“草他姥姥,这帮阴魂不散的龟孙,这次让他们有来无回,二牛,待会打起来你保护夫人和秋雁先走。”

    说话之间,那支黑袍骑兵已经冲到近前,人数也不算多,也就五六十人而已,但全是强壮的骑兵,还携带了弓弩等远程武器。

    所以一个照面,巴布尔麾下的波斯武士便死伤过半,就连巴布尔的坐骑也被射死了,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当然黑袍骑兵也被干死了七八个,毕竟巴布尔麾下的武士,以及保护王翠翘的老卒们也有少量的弓箭,对射之下,怎么可能没有死伤。

    不过奇怪的是,剩下的黑袍骑兵把王翠翘等人团团围住后便不再攻击了,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王翠翘这一路游历过去,也算是见惯了大阵仗了,所以此时并不怎么惊慌,她下了骆驼,静静地站在一众老卒们的身后。

    那些黑袍骑兵显然也不想伤着王翠翘,所以刚才只放箭招呼巴布尔的手下,倒是保护王翠翘那十几名老卒没什么损伤,只是有人被射伤了肩膀,并不致命。

    山风呜咽,双方在紧张的气氛中对峙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山口的方向便再次传来了马蹄声,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支约莫二十人的白袍骑兵出现在视线之内,为首者是一名中年波斯男子,深目高鼻,满脸的络胡子,十分之粗犷,眼神像鹰一样阴鸷。

    巴布尔见到这名男子,瞬时骇得面如死灰,王翠翘亦是目露惊恐之色,马上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她的恶梦啊,当初把她困在大不里士住处的,就是这个男人——苏曼尼·穆罕默德。

第1272章 双杀

    这位波斯国的五王子苏曼尼约莫三十四五岁,正值盛年,满脸的胡子,深目高鼻,目光阴鸷凌厉,一看就是个野心家的形象,此时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巴布尔等人,就好像一名猎手在审视着即将到手的猎物。

    “我亲爱的六弟呀,你可真能跑,五哥我总算追上你了,累得真够呛的!”苏曼尼狞笑着道,眼神却越发的阴鸷了,还夹着一丝怒火。

    苏曼尼当初故意让巴布尔劫走王翠翘,本以为在波斯境内就能击毙巴布尔,同时把王翠翘抢回来,王位与美人兼得。

    然而,苏曼尼很快便发觉自己低估巴布尔了,自己这位平日“游手好闲”的五弟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他暗中招募了一支人马,这支人马就分散在波斯的地方城镇,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这个时候却突然冒了出来,突然袭击了苏曼尼派出来的追兵。

    苏曼尼对此又惊又怒,还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这更加坚定了他除掉巴布尔的决心,他假借国王的名义调动大量的地方军队,继续追杀巴布尔,而巴布尔那支奇兵数量其实并不多,只有区区数千人而已,很快就被歼灭,但巴布尔也成功逃到了邻国乌兹别克汗国。

    苏曼尼自然不敢直接挥师进入领国,毕竟此时的乌兹别克汗国比波斯国只强不弱,所以他一边通过外交渠道知会乌兹别克汗国的大汗,一边派出少量的死士潜入继续追杀。

    话说巴布尔平时热衷于“游山玩水”,到访最多的就是乌兹别克汗国,在该国很有些名气,而且跟该国的很多贵族上层都有交情,所以乌兹别克汗国的汗王面对苏曼尼的外交照会时耍起了太极,苏曼尼没办法,只能继续搞小股部队暗杀。

    就这样,巴布尔带着王翠翘等人躲躲藏藏了数月,又逃到了叶尔羌汗国的地界,并翻越了葱岭,然而终究是功亏一篑,在布伦山口被追兵追上了,还是苏曼尼亲自带的队。

    话说苏曼尼憋了好几个月的气,此时终于追上了巴布尔,反而不急了,他要慢慢享受这种虐杀的快感,以犒劳自己这几个月来的辛苦,所以语带戏谑地调侃巴布尔,就好像猫戏耍老鼠一般。

    此时,只见巴布尔拔出弯刀大声喝道:“苏曼尼,你要杀的是我,请放王大家离开。”

    苏曼尼哈哈大笑道:“巴布尔,我的好弟弟,你真是好心机,表面装作游手好闲,却暗地里招兵买马,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可惜呀,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底牌,简直愚蠢可笑之极,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巴布尔大义凛然地道:“苏曼尼,我没你那么龌龊贪婪,我对王位根本没兴趣,招募一批勇士只是为了自保罢了,而且我根本不后悔,为了王大家,我连性命也可以不要。”

    此言一出,王翠翘不由微微一颤,目光有些复杂,婢女秋雁更是眼圈都泛红了,好感动啊,巴布尔王子对小姐是真心的,可惜小姐已经心有所属了,要不然这个巴布尔王子倒是值得相许。

    苏曼尼再次哈哈大笑,一边鼓掌道:“好感人啊,王大家你感不感动?反正本王子是被感动了。”

    王翠翘轻叹了口气道:“巴布尔王子殿下,翠翘已经身心有所属,当不起你如此厚爱啊!”

    巴布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沉声道:“翠翘姑娘,我能为你去死,你心里的那个男人能吗?”

    王翠翘那双会说话般的眼睛露出了一丝犹豫,徐晋不止她一个女人,她并不敢肯定对方会为自己去死,但是她却能为这个男人去死,义无反顾的去死。这个男人文韬武略,才智高绝,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会,而且事无不成,当然,这都不是关键,让她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的真正原因是他与众不同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他对女人开明宽容,没有男权主义,不像其他国男,把女人当成附庸,在他面前,除了爱,你还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平等和尊重,即使自己提出在外游历三年他都能答应。

    要知在夫为妻纲的男权主义社会,这是绝对难以想象的,即使是在这个口口声声能为自己去死的巴布尔王子身上,王翠翘依旧能感受到极重的男权主义,像徐晋这种的“奇”男子,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巴布尔仿佛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又或者确实把生死置之度外了,见到王翠翘目光犹豫,竟然面露喜色道:“翠翘姑娘,我猜对了是吗,那个男人根本不会为你去死?”

    王翠翘摇了摇头:“他不是不会,而是根本不需要,他太强大了,没有事情能难得到他。”

    王翠翘说着,腮边情不自禁地泛起一丝微笑,想起当年在扬州时,和徐晋一同被倭寇劫持上船的旧事,那是她和徐晋共同经历最惊险的一次,差点便丢了性命,最后还是凭借机智化险为夷了。

    巴布尔闻言不由呆了呆,有点不服气地道:“那个男人真有你说的那般强大吗?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除了长得英俊些,本王子倒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一名老卒忍不住插嘴道:“你懂个屁,大帅的强大又岂是你能懂,他就是咱大明的战神,跟大帅相比,你小子差远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宋大眼见巴布尔还要哆嗦,双眉一挑,骂道:“闭嘴,再他娘的唧唧歪歪纠缠王大家,不用苏曼尼这龟蛋动手,老子便先一棍子砸扁你的脑袋。”

    巴布尔顿时噎得差点翻白眼,但是他也知道宋大眼力气惊人,而且脾气非常浑,弄不好真给脑门上砸上一棍,倒是不敢再继续装“情圣”了。

    苏曼尼不懂明国语,听着巴布尔和王翠翘等人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半句也没听懂,但巴布尔挫败的表情他还是看得懂的,哈哈笑道:“亲爱的六弟,难道王大家不感动吗?”

    巴布尔恼羞成怒,弯刀一指,大声喝道:“苏曼尼,你想坐王位是吧?那就凭真本事杀了我,我——巴布尔·穆罕默德,现在向真主安拉起誓,必斩你于刀下,可敢接受我的挑战?”

    苏曼尼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双眼也眯成两道危险的缝,冷冷地道:“有何不敢,我——苏曼尼·穆罕默德,接受你的挑战!”

    刷……

    话音刚下,双方的麾下都自觉地往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的空地。萨菲波斯人信奉***教,真主安拉就是他们的神,以神的名义起誓决斗,只要双方同意后,其他人都不能再插手。

    很明显,苏曼尼对自己很有信心,否则也不会在完全控制局势的情况下,接受巴布尔的挑战!

    铮……

    刀光一闪,苏曼尼抽出了他的大马士革弯刀,一夹马腹便冲了过来,相当阴险,要知道巴布尔那匹骆驼坐骑已经被射死了,此时正站在地上,要换马匹已经来不及了。

    “王子小心!”巴布尔麾下的武士大叫,王翠翘和秋雁也是失声惊呼,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了。

    当……

    苏曼尼居高临下一刀劈出,巴布尔仓促举刀招架,当场被劈翻在地,连刀也脱了手。

    苏曼尼得意地哈哈大笑:“巴布尔,跟我斗,你还太嫩了些,放心,我不会立即就杀死你,我会把你先抓起来,再慢慢折磨而死,对了,顺便给你一个机会,眼睁睁地看着王大家成为本王子的女人。”

    苏曼尼说着便催动坐骑往巴布尔身上踩去,巴布尔狼狈就地滚开,前者马鞭一挥,结结实实地抽在巴布尔的身上,当场被抽得长袍都裂开。

    巴布尔惨叫一声,苏曼尼畅快地大笑,正欲再抽一鞭,结果前者忽然探手掏出了一物对准他。只听得弹簧嗡的一声,一道寒光便飞快地射出,击中了苏曼尼的小腹。

    苏曼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咕噜地滚落马下,原来巴布尔掏出来的竟然是一支弩筒,出其不意地射了苏曼尼一弩箭。

    不过这弩筒射出的弩箭杀伤力似乎不大,苏曼尼中箭落马后竟然还能站起来,痛苦地捂住小腹,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

    “杀光他们!”苏曼尼神色狰狞地咆哮,他麾下的武者立即抽刀围杀上来,双方人马立即战到一处,瞬间刀光血影。

    “保夫人!”宋大眼大喝一声,提棍上前就是一下,将一名黑衣死士连人带马砸爆,然后纵身跃上一匹骆驼,疯狂地杀戮起来。

    宋大眼这货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当初俞大猷便看中了他,试图拉他入伙俞家军,只是他痛恨观海卫杀良冒功,所以不愿意当兵,只想还了徐晋的恩情后,就离开浪迹江湖,因此一直跟在徐晋身边当保镖。

    后来王翠翘要外出游历三年,徐晋便派了宋大眼随行保护,并言明三年回京后便给他自由,现在三年早就过去了,王翠翘也愿意放他走,但是宋大眼做人厚道,自然是要把王翠翘送回京城交给徐晋才算完成任务的。

    杀……

    谷口这场激战规模虽小,但同样惨烈,宋大眼勇猛无比,一连击杀对方近十人,奈何双方的人数悬殊,巴布尔一方渐渐落于下风了,麾下能战者仅剩十人不到了,王翠翘麾下的老卒也死伤了近半,就连二牛也挂彩了

    眼见情况危急,宋大眼也不敢恋战,退回去护住王翠翘主仆,一边喝问:“二牛,还行吗?”

    二牛背上挨了一下,鲜血淋漓,要不是皮糙肉厚,估计早就倒下了,只见他咬牙嗡声道:“还死不了,大眼,你带夫人和秋雁先走,我来顶住!”

    “二牛哥!要走一起走!”秋雁悲声道。

    宋大眼骂道:“二牛,你顶得住个屁,不想交待在这里就快走。”说话间又是一棍砸出,将一名黑袍死士的坐骑砸烂了脑袋,那鲜血和脑浆就跟炸开的西瓜般,溅得漫天飞舞。

    那些黑衣死士见到宋大眼狂暴得就像一头凶兽,一时间倒不敢挨近了,二牛和三名老兵趁机护着王翠翘和秋雁主仆往山边逃去。

    “抓住她,抓活的!”苏曼尼厉声大叫,这货正被几名白袍亲卫护在后面包扎伤口,见到王翠翘逃走,竟然不顾伤势站起来大喝,只见其腹间那根弩箭几乎尽杆而没,只露出半寸长,他这一喊,鲜血便汩汩流出来,相当吓人。

    宋大眼大怒,这龟蛋伤成这样还不忘抓女人,找死!一拍骆驼便向着苏曼尼的方向冲去,手中那棍熟铜棍上下翻飞,真个是触之者伤,碰之者残。

    宋大眼奋起神威,乒乒乓乓地一路打将过去,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下倒是把苏曼尼吓着了,那些试图追赶王翠翘主仆的黑袍死士只得回救。

    “放箭,射死这头该死的野兽!”苏曼尼回过神来,狞声大喝。

    嗖嗖嗖……

    十几支弩箭便向着宋大眼攒射过去,后者左手抽出大马士革刀挽出一团刀花,将箭矢纷纷扫落,可惜终究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臂头上中了一箭,只得一翻身滚落地,骆驼身上随即也中了十数箭,悲叫着轰然倒地。

    “麻的,看来今日得交待在这里了,也罢,老子也算是尽力报答了大人的恩情了。”宋大眼拔掉肩窝上的利箭,纵身跃起,手中的熟铜棍脱手便抡飞出去。

    呜……

    只听得一声尖啸,四五十斤重的铜棍打着旋转飞向十几米外的苏曼尼,那恐怖的破空之声让人心胆炸裂。

    “殿下小心!”一名白袍武拦在身前,试图挥刀挡架,然而,这只不过是送人头罢了。

    卡嚓……

    白袍波斯武士手中的刀就跟玻璃似的断掉,旋转的熟铜猛烈抡在他的脖子上,脖子当场便炸烂,脑袋和身体向着一侧飞了开去,而去势不减的熟铜棍继续扫在了后面的苏曼尼的天灵盖上,倾刻脑浆爆飞,

    double kill!双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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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238/ 第一时间欣赏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作者:陈证道所写的《明王首辅》为转载作品,明王首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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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