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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78章 各怀鬼胎

    约莫半个时辰后,哈斯木拿着萨亦德汗亲笔写的诏书离开了宫殿,诏书的内容是按照哈斯木的意思写的,先是斥责了拉希德台吉勾结明使图谋不轨的行径,然后话锋一转,说是念在拉希德台吉是在受到明使蛊惑的情况才图谋不轨的,所以,只要拉希德台吉主动投降,并且将明使和王翠翘等人交出来,便赦免拉希德台吉,及其麾下所有人的死罪,只剥夺拉希德本人的台吉身份,令其终生不得继承汗位。

    哈斯木拿着诏书刚行出了宫殿,一支黑衣骑士已然在外面等候了,这些黑骑士见到前者出来,立即无声地行了个抚胸礼。

    哈斯木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为首的黑衣骑士便立即行上前来。哈斯木把萨亦德汗的亲笔诏书递给骑士首领,淡道:“去吧,把事情办妥了。”

    黑衣骑士首领接过诏书,无声地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率着其他黑衣骑士策马离开,连夜赶往于阗。

    这支黑衣骑士离开后,哈斯木身后的暗影中又幽灵般闪出来一个人,正是宫卫首领吐尔逊。

    “宰相大人,今晚要动手吗?”吐尔逊有点紧张地低声问道。

    哈斯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摇头淡道:“等于阗那边的事情办妥了再说,退下吧。”

    “是!”宫卫首领吐尔逊暗松了口手,又闪身退回了暗影当中。

    哈斯木站在宫殿门前,仰首静静地观看了一会满天的星斗,这才慢腾腾地往宰桑府的方向行去。

    “宰桑大人,巴布尔王子殿下回来了,已在客厅内等候了两炷香时间。”哈斯木刚迈进宰桑府的大门,一名下人便迎上前禀报道。

    哈斯木平静地点了点头,但明显加快了的脚步却暴露了他内心中的急逼。

    且说哈斯木快步行至客厅门前,此时却又放慢了脚步,施施然地迈了进去,便见一名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安坐在胡凳上,赫然正是波斯王子巴布尔。

    只见巴布尔戎装在身,腰挂弯刀,身后还系着一件披风,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显然是刚刚长途跋涉而来。

    “巴布尔王子殿下,本宰桑可把您盼来了。”哈斯木微笑着张开双手行上前。

    “宰桑大人,让您久等了。”巴布尔也站起来张开双手,两人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便分宾主坐落。

    巴布尔刚坐落便迫切地问道:“宰桑大人可拿下于阗了?”

    哈斯木笑眯眯地道:“快了快了。”

    巴布尔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本王子回国搬兵,一来一回将近两个多月时间? 宰桑大人竟然还没拿下于阗?”

    哈斯木依旧笑眯眯地道:“巴布尔王子殿下莫急,本宰相保证三天之内便会拿下于阗,到时王子殿下便可以见到朝思暮想的王大家了? 哈哈!”

    巴布尔有点不满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哈斯木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王子殿下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

    “三千骑兵。”巴布尔不冷不热地道。

    哈斯木的心猛然一沉? 不悦地道:“三千骑?王子殿下不会是开玩笑吧?如今明军十万大军压境? 情况岌岌可危? 莫非王子殿下这三千骑能以一当百耶?”

    巴布尔冷然道:“自然不止三千骑,后续还会有八万大军陆续赶来? 本王子只是率三千骑先行一步而已。”

    哈斯木闻言心中大定,有了波斯这八万大军的支援,自己倒是可以放手与明军一较高下了,明军虽然强横? 但战线拉得太长了,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哈斯木兴奋地抚了抚掌,连忙追问道:“不知后续大军几时能到?”

    巴布尔眼神有些闪烁? 支吾道:“这个……暂时还不能确定,宰桑大人你是知道的,本国的兵马必须借道乌兹别克汗国,谈判起来有点麻烦? 亏得本王子与乌兹别克汗国的上层有些交情? 这才能率了三千骑兵过境率先赶来,后续大军的安排,必须得经过两国仔细谈判才行,不过宰桑大人你放心,慢则三个月,快则一个月,后续大军就会陆续抵达。”

    哈斯木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摇头沉声道:“太慢,怕是等不及了,如今明军已经杀到眼皮底下了。”

    巴布尔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明军打到哪了?”

    “明军兵分两路,日前,东路军已经打到了且末,西路军更是拿下了阿速和八里茫,距离这里也就九百里而已。”哈斯木黑着老脸道。

    巴布尔浑身一震,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满速儿呢?”

    哈斯木的面色更难看了,沉声道:“吐鲁番已经被明军灭国了,满速儿汗也已身死。”

    “什么?”巴布尔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底阵阵发冷,久久出不得声。

    话就巴布尔大约是两个多月前离开莎车返回波斯搬兵的,那时明军正好拿下了哈密不久,而巴伊则率着万余败兵逃回到叶尔羌国内,哈斯木深感不妙,便请巴布尔火速回波斯搬兵支援,以应对明军的下一步进攻。

    在巴布尔看来,明军要吞并整个吐鲁番,起码也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半年,现在得闻明军不仅扫平了整个吐鲁番,还把满速儿汗也干死了,甚至挥师南下占领了叶尔羌汗国的大片疆土,内心自然震惊得无以复加,太神速了,明军竟强横如斯吗?还是满速儿太废物了?

    良久,巴布尔才回过神来,面色凝重地问道:“宰桑大人手下还有多少兵马可用?”

    哈斯木伸出一个巴掌:“满打满算才六万,莎车这儿只有三万,喀什一万,于阗一万,还有万余在且未。”

    巴布尔闻言吁了口气道:“那尚可一战,本王子会立即派人回国催促,争取一个月之内让后续援兵赶到。”

    哈斯木叹了口气道:“但愿吧,要不叶尔羌危矣,明国人狼子野心,若吞并了叶尔羌,波斯和乌兹别克恐也难逃一劫。”

    巴布尔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点头慷然道:“正所谓唇亡齿寒,本王子一定会鼎力支援贵国的,宰桑大人尽可放心。对了,本王子打算明日率三千骑前往于阗,助宰桑大人早日拿下于阗,抓住明国使者作为人质也好,而且拿下于阗后,宰桑大人亦可集中兵力专心对付明军。”

    哈斯木却是摇头道:“不必了,三日之内,于阗必破,巴布尔王子便安心在此等候吧,正好相助本宰相协防莎车,明军估计很快就会发动进攻了。”

    巴布尔闻言只好道:“那好吧!”

    “此刻时辰也不早了,王子殿下远道而来,且先回去休息,本宰相明日再设宴为王子殿下及麾下众将士接风洗尘。”哈斯木道。

    巴布尔点了点头,站起来告辞,带着贴身士卫乌斯离开了宰桑府,出城回到自己的军营中去。

    “王子殿下,哈斯木好像并不完全相信咱们吧?”乌斯跟着巴布尔进了营帐后道。

    巴布尔淡淡地道:“哈斯木这头老狐狸谨慎而狡猾,怎么可能完全相信咱们呢,防咱们一手也很正常。”

    “那现在怎么办,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咱们后续根本没有八万大军,哈斯木若知道王子殿下欺骗他,肯定不会放过王子殿下的。”乌斯紧张地道。

    巴布尔沉声道:“现在只能瞒得一时算一时,幸好,哈斯木说三天之内拿下于阗,到时大不了伺机抢了人开溜,哈斯木现在自顾不暇,应该不会派兵追赶的。”

    乌斯面色变了变,忍不住劝道:“王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即使王子殿下成功把王大家带回波斯去,得罪了那北靖王徐晋也是后患无穷啊。”

    巴布尔目光一寒,厉斥道:“放肆,本王子行事,几时轮至你来教训!”

    乌斯心头一凛,连忙低下头道:“属下多嘴了。”

    巴布尔冷哼一声,表情坚决地道:“乌斯,你且听好了,就算三千骑兵全部留在叶尔羌,本王子也要把王大家带回波斯去,至于那个徐晋,有本事就打到波斯来,过了葱岭,本王子难道还怕他不成?”

    乌斯暗叹了口气,低着头默然无语。

    巴布尔又捏了捏拳头愤然地道:“那老东西鼠目寸光,要是他同意出兵,本王子眼下便亲率十万大军与那姓徐的一较高下了,说不定还能趁机把整个叶尔羌拿下来呢。”

    原来巴布尔回到波斯搬兵,结果他老子,亦即是波斯现任老国王并不同意,还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巴布尔又气又恨,最后只好自己招募了三千骑兵赶回叶尔羌,所以,他对哈斯木说后续还有八万大军赶来,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目的只是想暂时稳住哈斯木,再伺机把王翠翘抢回波斯去罢了。

    不过,哈斯木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口拒绝了巴布尔率兵前往于阗帮忙的请求,明显也在防他一手,所以巴布尔想顺利把带回波斯,显然并不容易。

第1379章 分化

    于阗虽然是著名的玉石之乡,但玉石又不能当饭吃,此刻的于阗城中已经断粮十天,能吃的基本都被吃光了,拉希德台吉此时的心情焦灼而绝望,他直勾勾地看着黄大灿,用嘶哑的声音问道:“黄使者,贵国的援军还会来吗?”

    这个问题,拉希德估计已经问过黄大灿不下数十次了,从年初一直问到现在,每次黄大灿都信心十足地告诉他明军会来,让他再坚持一段时间,可是这一等又是大半年过去了,依旧没有等来救苦救难的明**队,那个被吹成战神一般的大明北靖王徐晋根本没有出现。

    黄大灿坐在拉希德对面,身上穿着早已破旧的大明官袍,面色腊黄,显得瘦骨嶙峋的,身子微微摇晃,虚弱得似乎连坐都坐不稳了,但却用坚定地语气答道:“会来的,台吉殿下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拉希德略带讥讽地追问道。

    黄大灿沉默了,他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刚开始的时候,他估计最多五个月,朝廷就会派兵到来,可是从郭黑子和宋大眼离开时算起,都差不多十个月了。

    看着沉默的黄大灿,拉希德眼中仅存的一丝希冀也渐渐消失了,默默端起一碗凉水喝了一口。

    此时,见一名亲兵面带喜色地快步行了进来,凑到拉希德台吉的耳边叽噜咕噜地低语了几句,后者登时神色激动地站了起来?

    “台吉殿下,发生何事了?”黄大灿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大事,黄使者且回住处休息,本台吉暂时失陪了。”拉希德的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撇下黄大灿便匆匆离开了。

    黄大灿皱了皱眉,心有生出一丝不安。

    且说拉希德离开后匆匆赶到了城头,一名将军模样的汉子见到他便连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台吉殿下。”

    拉希德点了点头,急切地道:“艾山,我父汗的诏书在哪?”

    艾山是拉希德手下的得力干将,一直是他在负责指挥守城。

    只见艾山将一卷诏书恭敬地递给了拉希德道:“在此,是刚才城下面射上来的,说是大汗的亲笔诏书,属下不知是真是假。”

    拉希德急忙将诏书打开一看,立即神色激动地道:“没错,的确是父汗的手迹。”

    艾山和其他武官闻言都激动起来,神色希冀地凑近前来,不管认不认得字,目光都往诏书上瞧去。

    拉希德迫不及待地把诏书看了一遍,最后双手微微地颤抖起来,而艾山等人却神色复杂,喜忧参半。

    “台吉殿下,大汗诏书中说了什么?”一名不识字的武官忍不住问道。

    拉希德神色变幻不定? 又仔细地看了一遍? 确认这字迹和印信均没问题? 一颗心不由五味陈杂? 犹豫了片刻? 还是将诏书的内容详细地说了一遍。

    众武将听完不由面面相觑? 不过大多数的人心里都暗松了口气? 目光齐刷刷地望向拉希德? 眼神都带着一丝期待,因为按照诏书的意思? 只要拉希德同意开城投降? 并交出明国使者,大家就都不用死了? 台吉殿下也不用死? 只是被剥夺继承汗位的资格而已,这无疑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好结果。

    看着众将的眼神,拉希德的心不由凉了大半,他望向艾山道:“艾山? 你觉得呢?”

    艾山犹豫了一下才道:“属下……听从台吉殿下的决定。”

    “台吉殿下,咱们足足等了九个月了? 明**队也没有救咱们,肯定是不会来了,如今城中断粮多日,弟兄们已经饿得吃土,再过几日,即使不用敌人动手,咱们也得统统饿死,不如就按照大汗的意思投降吧。”一名武官道。

    “是啊,与其饿死,还不如投降算了,大汗一向说话算数的,定然不然诓咱们。”

    拉希德捧着那卷诏书,心情纠结,一时竟难以决择。

    “台吉殿下确定这份诏书是出自大汗之手吗?”艾山禁不住问道。

    拉希德点了点头:“是父汗手迹无疑。”

    “那有没有可能是哈斯木逼着大汗写的?”艾山又问。

    “不知道!”拉希德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不过内心却更希望这是父汗自愿写的,因为这说明了父汗并没受到哈斯木的控制,那自己投降后可确保性命无忧,但如果这份诏书是哈斯木胁迫下写的,那这显然就是个骗局,自己出城投降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容本台吉再考虑一下吧。”拉希德犹豫再三,实在难以一时间作出决定,扔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于是乎,一众失望的武将例把艾山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来。

    “艾将军,既然诏书确是大汗的手迹,属下认为应该是可信的。”

    “对啊,反正过几天咱们也得饿死,还不如赌上一把呢。”

    “明**队是不可能来的了,指望不上,把明国使者交出去换咱弟兄们的性命有何不可?台吉对明国使者和王大家也算是仁至仪尽了。”

    “艾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既然台吉殿下下不了决心,那咱们就帮他一把,先把黄使者和王大家抓起来吧。”

    这些将领虽是拉希德的部下,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士气和意志早已经低落到极点了,见到有活命的机会,已经不管这是不是陷阱了,先跳了再说,反正即使不跳也没几天活了,而且,即使是陷阱,跳下去也不见得会死。

    终于,在众人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艾山动摇了,咬了咬牙道:“好吧,咱们就赌上一把,帕勒塔洪,你负责去抓王大家,不过千万别把这美娇娘给弄伤弄残了。

    阿合奇洪,你带人把黄使者给抓起来,要活的,他的士卫若敢反抗,格杀匆论。”

    “得令!”帕勒塔洪和阿合奇洪两名武官立即站了出来,各自带了一队人离开。

    阿合奇洪显然也知道黄大灿身边的士卫厉害,所以特意多带了几百人,免得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第1380章 抓捕

    这是一座简陋的小院子,四周是黄土砖砌起来的围墙,小院中有一株长得歪歪扭扭的老枣树,农历七八月份本是枣子将要成熟的时节,但这株老枣树却已光秃秃的了,别说树叶,就连树皮都快被剥光了。

    呜呜的胡笳声从屋内传出,如泣如诉,让本来就了无生机的小院平添了几凄清和寂寥之感。

    此时,一名梳着双丫髻的婢女从屋里摇摇晃晃地行出来,她左手提着一只柳枝编成的篮子,右手握着一把匕首行到枣树下,掂起脚尖,试图用匕首剥下高处的树皮,只是她太虚弱了,只割了几下便累得跌坐在地上直喘气。

    婢女休息了片刻,又站起来试图爬上枣树去继续切割树皮,结果摔下来,把篮子也压扁了,痛得眼泪在眶内直打转。

    这时一名体形高壮的男子正好从院门外走了进来,见状连忙跑了过来把婢女扶起,一边嗡声嗡气地道:“雁儿,哪儿受伤吗?”

    婢女摇了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壮汉顿时手忙脚乱,一边帮婢女擦眼泪,一边笨拙地安慰着。

    良久,婢女的情绪才稍平复下来,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咕噜声,顿时尴尬地红了脸。

    “呵呵!”二牛露出憨憨的笑容。

    “你还笑。”婢女秋雁略带羞恼地嗔道。

    二牛挠了挠后脑勺,又作贼般从怀中取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递到秋雁面前低声道:“给!”

    “什么东西?”秋雁好奇地打开布,见到里竟是一只烤熟了的蝎子,不由眼前一亮。

    二牛小声地嘘了一下道:“这是我在东城墙脚下蹲了一晚上才逮到的,你赶紧吃,莫声张。”

    “二牛哥!”秋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流了出来。

    “雁儿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二牛手忙脚乱地嗡声道。

    秋雁抹了抹眼泪,把蝎子的一半拧了下来塞回二牛手里道:“二牛哥,你也吃点。”

    二牛连忙摇头摆手,拍着肚皮道:“我早就吃过了。”

    “真的?”秋雁将信将疑。

    “真的,你瞧,肚皮都撑圆了,饱饱的。”二牛努力鼓起肚皮,可是整个人瘦了大圈,宽大的衣服还是显得松松垮垮的。

    秋雁伸手戳了二牛的额头一下,板起脸道:“别装了,你这只大傻牛,半夜里跑到院子打水喝,以为人家不知道? 快点吃? 要不然我可生气了,仔细你的牛皮。”

    二牛一听立即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把半截烤蝎塞到嘴里? 带硬壳卡嚓嚓地嚼碎吞了下去? 秋雁见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自己拔了两根蝎子腿细吞慢嚼起来。

    “怎么不吃了?”二牛见到秋雁只吃了两条腿便把剩下的包了起来,不由愕然道。

    秋雁却不理他,站起来往屋里行去,二牛见状欲言犹止,最后无奈地捡起秋雁的匕首去刨枣树皮。

    秋雁进了屋中? 只见一名女子正坐在桌旁吹胡笳? 身形纤弱,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发梢几乎垂到地上了? 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如泣如诉的曲子从她唇间娓娓地流出。

    毫无疑问? 此女正是王翠翘,不过此刻看上去清减大多了,本来水润晶莹的皮肤也黯淡了不少,圆润的下巴也变尖了,看上去弱不禁风,不过那股出尘的气质却一点也没变,尤其是乐器在手的时候,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端庄,让人赏心悦目。

    显然,王翠翘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面了,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秋雁静静地站在旁等候着,直到一曲吹罢,这才上前唤道:“小姐。”

    王翠翘缓缓睁开眼睛,瞬时如春暖花开,又如雨后的第一缕阳光,那双充满灵气的明眸依旧清澈灵动,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咳……咳咳!”王翠翘放下胡笳,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潮红。

    秋雁连忙替她轻轻地抚顺后背,片刻之后,王翠翘才平复下来,拿起桌上一杯凉水喝了一口。

    “小姐,你的病还没好,眼下又断了粮,营养本就跟不上,你就别再摆弄乐器了,免得伤身又伤神。”秋雁低声劝道。

    王翠翘轻摇了摇头道:“不妨,若不摆弄乐器,整日个天昏地暗的反而不好。”

    秋雁无奈地撅了撅嘴,把半截蝎子捧于王翠翘面前道:“那小姐先吃点东西吧?”

    正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二牛的喝斥声,紧接着是打斗声。

    王翠翘和秋雁正想行出去看个究竟,数名士兵已经冲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那个帕勒塔洪,秋雁吓得尖叫出声。

    王翠翘一把将秋雁拉到自己身边,冷静地质问道:“不知这位将军突然闯入,有何贵干?”

    帕勒塔洪的目光落在王翠翘脸上,禁不住失了失神,心里不由暗赞,好一个病美人儿,虽然消瘦了许多,但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弱,这一双美眸真是水灵得人见人爱,可惜大汗诏书上明写着要交出此女,否则此刻倒是可以趁机一亲芳泽。

    “王大家,请了!”帕勒塔洪拱了拱手,伸手作了请的姿势。

    “去哪?”王翠翘不动声色地问。

    “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帕勒塔洪笑道。

    两名弱质女子而对一群壮汉,反抗只会自讨苦吃,所以王翠翘牵着秋雁顺从地行了出屋去。

    “二牛哥!”秋雁见到倒在地上二牛,不由悲呼一声欲扑上前,却被一名士兵横刀拦住。

    “呜呜呜!”二牛手脚被捆绑住,嘴里塞了一块布,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叫声,眼神愤怒无比。

    秋雁见人还活着倒是松了口气,王翠翘俏脸微沉,冷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台吉殿下的客人,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帕勒塔洪嘿然一笑道:“王大家,对不住了,现在不怕跟你直说,大汗已经下诏赦免台吉殿下了,不过前提是要把你和黄使者交出去,所以只好委屈你们了。”

    王翠翘闻言摇头叹道:“你们上当了,这想来只不过是哈斯木的阴谋罢了,城门一开,哈斯木断然不会放过台吉殿下。”

    “嘿,是大汗亲UU小说的诏书,假不了,不过,这也不劳王大家你费心。”帕勒塔洪说完一挥手:“统统带走。”

第1381章 明军来了?

    且说那帕勒塔洪把王翠翘和秋雁等人押到了艾山面前,拍了拍双手轻松地道:“禀报艾将军,美人儿抓来了,毫发无损嘿!”

    艾山上下打量了一眼王翠翘,发现的确毫发无损,只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正是我见犹怜,于是拱了拱手客气地道:“暂时委屈王大家了,来人,先带下去看管起来。”

    “且慢,艾将军派人把我们抓起来,是台吉殿下的意思,还是艾将军自己的意思?”王翠翘目不转睛地看着艾山问道。

    艾山与王翠翘明澈如秋水般的双眸一触,不由怦然心动,连忙移开目光道:“这自然是台吉殿下的意思了。”

    “我看这更像是艾将军自己的意思吧。”王翠翘淡然道。

    艾山顿时有些心虚地道:“王大家说笑了,本将军怎么敢自作主张呢。”

    “那便烦请艾将军带我去见台吉殿下。”王翠翘不依不饶地道。

    艾山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沉声道:“台吉殿下现在很忙,没空接见王大家,还请王大家不要强人所难。”

    王翠翘闻言便更加怀疑这是艾山在自作主张了,于是便劝道:“艾将军,小女子虽然没亲眼见到萨亦德大汗的诏书,但想必这只是哈斯木的诡计,目的不过是骗你出城投降罢了,可千万别上当,据我推测明军……!”

    王翠翘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帕勒塔洪便不耐烦地打断道:“闭嘴,艾将军甭跟她废话了,台吉殿下已经确认是大汗的亲笔诏书,又怎么可能有假,此女花言巧语,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罢了。”

    艾山点了点头,挥手喝道:“带下去。”

    “等一下!”

    “王大家还有什么事?”艾山冷声道:“若是劝我们不要投降,那大可不必再多费口舌了。”

    王翠翘暗叹一口气,摇头道:“既然你们一意孤行,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敢问黄大人他们何在?”

    说来倒巧,艾山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士兵便匆匆跑来禀报道:“艾将军,明国使者的士卫依托院墙负隅顽抗,伤了咱们不少弟兄,阿合奇洪将军请求派人支援。”

    艾山面色一凛,骂道:“废物,一点小事情也办不好,帕勒塔洪,你带人前往支援,除了明使本人,其他人等可就地格杀。”

    “得令!”帕勒塔洪大喝一声便欲转身离开。

    王翠急忙道:“且慢!”

    艾山有些恼火了? 此女美则美矣,只是不识事务,挥手喝道:“来人? 把王大家带下去关押起来。”

    “艾将军,小女子可以劝黄使者投降的。”

    艾山闻言连忙打手势制止住部下带走王翠翘? 帕勒塔洪也停了脚步。

    “王大家此话当真?可别想着耍什么花样!”艾山盯着王翠翘冷道。

    “城中都是你们的人,小女子一介弱质女流? 能耍什么花样? 只不过是想双方都能减少伤亡罢了。”王翠翘诚恳地道。

    艾山闻言也觉有道理,于是点头道:“王大家如果能劝服黄使者的人放下兵器投降? 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好吧? 本将军便亲自陪王大家走一趟。”

    于是乎,艾山便亲自押着王翠翘来到了黄大灿的住处外面。

    此时,黄大灿的住处已经被数百士兵团团围住了,只是没人敢往里面冲? 院墙和门口的台阶处血迹斑斑,显然刚才进攻时吃过大亏? 难怪一个个畏缩不前的。

    “艾将军,属下无能!”负责领兵的阿合奇洪见到艾山亲自来了,面带羞愧地上前行礼。

    艾山自然知道那些明国悍卒的厉害,黑着脸问道:“损失了多少人?”

    “死了五个? 伤了二十几个!”阿合奇洪咬牙切齿地道。

    艾山的脸色顿时更黑了,他娘的,这些明国人下手真狠,转头对着王翠翘道:“有劳王大家了,若是里面的明国人不听劝,那本将军也只好用火攻了,到时必然玉石俱焚。”

    王翠翘淡然道:“艾将军或许有所不知,护卫黄大人的那些明国士兵原都是大明神机营的悍卒,他们身经百战,勇猛无比,无一不是从尸山血海中闯过来的铁血精兵,威胁对他们没有任何作用,要不是他们手中的弹药早已耗尽,今日只怕你再派几百人来也是白白送死。”

    这话分明变是在打脸,艾山脸都绿了,但毕竟大家相处了近年,彼此协同作战的次数也不少,所以他也明白王翠翘并没有夸大,郭金雕率领的这近百名神机营悍卒确实相当强横,要把他们统统杀死,自己的手下只怕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艾将军请稍候,在小女子出来之前,还望艾将军约束好手下,千万别轻举妄动,若逼得明军拼个鱼死网破,对大家均没好处。”王翠翘又道。

    艾山心中不快,但也不想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只好冷哼一声,作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乎,王翠翘在秋雁的搀扶下走到院门前扬声道:“黄大人,郭将军,小女子王翠翘在此,还请开门一见。”

    话音刚下,一颗脑袋便从院墙一角探出来迅速瞄了一眼又缩回去,片刻,院门便打开了,但却看不到人,估计人都躲到院门的两侧了。

    “王大家请进。”郭金雕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小女子进去了。”王翠翘打了声招呼,便在秋雁的搀扶下走了进去,躲在两边门后的军卒立即又把院门重新关上。

    王翠翘走进院子定神一看,便见到以郭金雕为首的神机营悍卒们人人手执腰刀,猫着腰守在墙场下,虽然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但都双目炯炯,杀气腾腾。

    “王大家,他们把你给抓了?呸,拉希德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要不是老子发现得早,就遭了他的暗算了。”郭金雕愤然道。

    王翠翘左右看了一眼,问道:“郭将军,黄大人何在?”

    “在屋里面!”郭金雕往屋里一指道,此时屋门正好打开,只见黄大灿和波斯美女叶娜从里面行了出来。

    “师傅您来了,太好了,徒儿刚才还在担心您的安全呢。”叶娜欣喜地迎了上前。

    前面便提到过,叶娜是个十分精明的女子,由于之前向王翠翘学习过音律和汉语,所以在王翠翘面前一直以徒弟自居,尤其是获悉王翠翘与徐晋的关系后,更是坚决以徒弟自居了。

    王翠翘微笑点了点头,又向黄大灿福了一礼道:“见过黄大人。”

    黄大灿连忙还礼道:“王大家不必多礼,不知为何,拉希德竟突然对咱们动手了。”

    王翠翘轻道:“居我所知,是萨亦德汗亲自下了诏书赦免拉希德台吉,但前提条件是将咱们交出去投降。”

    “原来如此!”黄大灿恍然道。

    郭金雕禁不住破口骂道:“我说呢,拉希德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自己想活命,倒是把咱们给出卖了。”

    王翠翘摇了摇头:“据小女子观察,倒不像是拉希德台吉本人下的命令,反而更像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管他是谁下的命令,反正他们动手了,如今咱们只能拼死冲出去,否则只能坐以待毙,幸好王大家您来了,倒不用弟兄们再跑一趟救人。”郭金雕沉声道。

    王翠翘连忙道:“郭将军稍安勿躁,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硬拼不是最好的办法,咱们得从长计议。”

    郭金雕皱了皱眉:“王大家的意思是?”

    “其实我进来是劝大家投降的!”

    “投降!”众人不由大吃了一惊,狐疑地看着王翠翘。

    叶娜目光一闪,似乎明白过来,冷笑道:“徒弟明白了,巴布尔王子殿下毕竟对师傅你一往情深,师傅即便落到哈斯木手里,最多只不过是跟着巴布尔王子回波斯当王后,依旧可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根本没性命之忧,难怪愿意投降了。”

    王翠翘闻言不由俏脸生霞,目露愠色,旁边的秋雁怒道:“胡说八道,我家小姐又岂是此等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那巴布尔王子对我家小姐一往情深,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家小姐心里只有北靖王爷,要是我家小姐贪图什么波斯王后之位,当初就不必千辛万苦地逃回了,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呸!”

    叶娜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胀红,尴尬之极。

    王翠翘蹙了蹙黛眉道:“秋雁不得无礼,原是我未曾把话说清楚,也难怪叶娜误会的。”

    黄大灿拱了拱手道:“娜娜心直口快,王大家请莫见怪,只是……敢问王大家劝本官投降,可有什么说法?”

    王翠翘解释道:“黄大人试想一下,哈斯木围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这于阗城就要告破,却突然来了一份赦免诏书,你不觉得可疑吗?”

    黄大灿点头道:“确实相当可疑,据本官估计,于阗最多只能再守数天,哈斯木实在没必要来这一出,除非……诏书真是萨亦德汗写的,正所谓虎毒不吃儿,他确实打算赦免了拉希德。”

    王翠翘却摇了摇头:“黄大人此言差矣,咱们自打去年从莎车逃出来,哈斯木为了消灭拉希德台吉,足足围攻了叶城近半年,接下来又追杀到于阗,前后**个月的时间,萨亦德汗若真想赦免拉希德台吉,早就赦免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嗯,言之有理!”黄大灿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叶娜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难道是大明军队要来了?”

    王翠翘微笑着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而且明军已经威胁到哈斯木本人,甚至是兵临城下,否则哈斯木不会急着抓到咱们的,极有可能是想以咱们为人质威胁明军。”

第1382章 倒在黎明之前

    听完王翠翘的分析后,众人不由都面露喜色,黄大灿抚掌道:“若真是明军兵临城下,主帅定是子谦兄无疑了,也难怪哈斯木这头老狐狸会急于抓住咱们作为人质的,毕竟哈斯木也知道王大家乃子谦兄的红颜知己。”

    王翠翘脸上微霞道:“可惜咱们一直被困在城中,根本无从得知外面的消息,这一切都只是小女子猜测而已,大家此次投降需得冒上一定的风险,所以到底要不要投降,便由黄大人和郭将军自行决定吧。”

    “就是,你们自己决定吧,免得到时又有人怀疑我家小姐居心不良。”秋雁冷哼一声道。

    波斯美女叶娜脸上微窘,歉然道:“刚才原是徒弟不是,还请师傅和秋雁姑娘原谅些个。”

    王翠翘本就是恬淡大度之人,启齿淡然地笑道:“原是我没说清楚,不关叶娜姑娘事。”

    婢女秋雁则没这好种脾气了,只调转过脸去不理,显然还没消气。黄大灿连忙救场道:“王大家心胸之广令人敬佩,嗯,据王大家刚才分析看来,明军已兵临叶尔羌的可能性极大,由此看来,咱们即使落入哈斯木手中,应该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忧,老郭,你认为呢?”

    郭金雕耸肩道:“某家倒是无所谓,脑袋掉了不过碗口大个疤而已,战场厮杀的汉子,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黄大灿精神一振,赞道:“真好汉也,那咱们便赌上一把。”

    郭金雕点头道:“那就暂时先投降吧,正好弟兄们都饿得没力气了,等吃饱肚子攒足力气再管别的,若王大家猜测得不错,到时哈斯木肯定会派人把大家押回莎车的,一路上若有机会再逃他娘的,省得被哈斯当成人质威胁大帅。”

    且说大家正在院子里商量着,收到消息的拉希德台吉终于匆匆赶到了,阴沉着脸斥道:“艾山,你竟然敢自作主张,眼里可有本台吉!”

    艾山单膝着地? 不卑不亢地道:“台吉殿下息怒,属下也是在为台殿下你着想而已。”

    “台吉殿下息怒啊,这不关艾将军事? 都是大家要求他采取行动的。”帕勒塔洪亦单膝跪倒道。

    “台吉殿下,如今大势已去,即使咱们不开城投降也守不了几天了,既然大汗下诏赦免大家,何必继续为了几个明国人而枉送性命呢。”阿合奇洪跪倒大声劝道。

    拉希德面色变幻不定? 最后只好落幕地叹了口气道:“也罢,木已成舟? 既然你们决定了? 本台吉也无话可说。”

    拉希德本来还犹豫不决的,此时却完全由不得他了? 毕竟下面的人已经不受控制,搞不好会引发兵变。

    艾山见到拉希德终于松口? 不由吁了口气? 站起来道:“台吉殿下请退到后面去,免得明国人狗急跳墙伤了您了。”

    拉希德无奈地提醒道:“那些明国神机营军卒战力强横? 万不可轻敌。”

    “台吉殿下放心,属下专门带了一百名弓箭手? 如果明国人不识好歹,那们通通射杀了。”艾山信心十足地道。

    此时? 院门却又打开了? 只见秋雁搀着王翠翘从里面行了出来? 淡然道:“艾将军,黄大人同意投降了。”

    艾山不由心头一松,傲然道:“那就最好了,还算识相,叫他们统统把兵器交出来。”

    此时黄大灿和郭金雕也从里面行了出来,后者冷笑道:“艾山,老子把兵器交出来可以,但你敢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本台吉敢保证,至少在城里的时候,你们是安全的。”拉希德扬声道。

    黄大灿拱了拱手:“但愿台吉殿下信守承诺,老郭,让大家交出兵器吧。”

    郭金雕冷哼一声,不情愿地转身回了院子,很快,里面的弟兄便叮叮当当地把腰刀从院墙里面抛了出来。

    艾山打了个手势,阿合洪奇便命人把地上的腰刀都捡了起清点一遍,确认数量差不多了,这才让郭金雕把所有弟兄一个个地叫出来绑上了绳索。

    做完这一切,艾山才彻底松了口气,拉希德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对着黄大灿和王翠翘拱了拱手道:“黄使者,王大家,对不住了,本台吉也是迫不得已啊。”

    王翠翘淡然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台吉殿下倒不必内疚,生死且看天定吧。”

    拉希德闻言更加羞惭了,黄大灿欲言犹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若此番是哈斯木的阴谋,台吉殿下出城投降必性命难保,不如再固守数日,或有转机!”

    艾山冷笑道:“黄使者休再花言巧语了,转机?哪来的转机,你说了多少次明军会来了?结果呢?别再把我们当傻子,明军根本不会来了,接受现实吧。”

    郭金雕嘲讽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黄大人就别跟他们浪费口水了!”

    黄大灿叹了口气道:“也罢,正如王大家所讲,生死且看天定吧。”说完全闭口不语。

    拉希德不由面色变幻,艾山见状生怕这位太子爷又改变主意,立即让人把黄大灿等人押下去关禁起来,一边又派人出城联系。

    且说哈斯木派来围攻于阗的将军叫哈里克,是一名万夫长,麾下统率一万人,乃哈斯木的嫡系。

    哈里克知道城中的守军准备投降后,不由大喜过望,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因为三天前他已经接到前线的情报,明国人的东路军已经在攻打了且未,攻势相当猛烈,搞不好三五天之内就能打到于阗来,所以哈里克这几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幸好,宰相大人妙计一出,只凭一封诏书就让于阗城中负隅顽抗数月的守军同意开城投降了。

    正所谓夜长梦多,哈里克立即让出城联络的信使回去通知艾山,马上开城投降,一刻也不许拖延。

    于是乎,半个时辰之后,于阗城的城门打开了,拉希德台吉亲自押着黄大灿等人出城向哈里克投降,彻底倒在了黎明之前。

    或许这就是命吧,是拉希德本人的命,也是叶尔羌汗国的命!

第1383章 手段

    拉希德虽然亲自押着黄大灿等人出城投降,但作为叶尔羌汗国的台吉,自然不会向一名万夫长低下高贵的头颅,不过,哈里克也识趣,亲自迎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拉希德王子殿下。”

    萨亦德汗的诏书中虽然废除了拉希德的台吉(太子)身份,但他目前还是王子之一。

    拉希德冷着脸淡道:“哈里克,明国使者和王大家均在此,你打算怎么处置?”

    哈里克的目光一扫而过,当看到秋雁搀着的王翠翘时,脸上明显露出一丝惊艳之色,玩味道:“自然是押回莎车交给大汗处置了。”

    拉希德皱了皱眉警告道:“哈里克,黄大人乃明国使者,而王大家更是明国权臣北靖王的红颜知已,若一路上有个闪失,只怕你担带不起。”

    哈里克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道:“这就不劳王殿子费心,末将自会处理得当,对了,劳烦王子殿下及麾下所有人都交出兵器吧。”

    拉希德面色微变,不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兵器交了出来,其麾下的士卫亲兵见状也纷纷上交了兵器。

    哈里克哈哈一笑道:“谢过王殿下配合,来人把他们通通收押起来,待明日一道解送回莎车。”

    哈里克一声令下,士兵便一拥而上,连同拉希德及麾下所有亲卫都给控制住,就连艾山等将领也不例外。

    拉希德惊怒道:“哈里克,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克好整以暇地道:“大汗下了密令,为免节外生枝,拉希德王子出城投降后,需缴械一道押送回莎车,听候大汗的进一步处置,所以……呵呵,末将只好得罪了。”

    拉希德顿觉不妙了,艾山等人亦生出了一丝悔意,莫不成这真是宰桑哈斯木的陷阱?

    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接下来拉希德及其麾下所有将领均被控制了,城中的四五千守军也被哈里克替换掉,彻底掌控了于阗全城。

    第二日一早,拉希德、黄大灿和王翠翘三人均被装进了囚车,由约莫一千人押往莎车,而郭金雕和神机营的七八十名军卒则没有这种待遇了,只是用麻绳绑着连成一串? 跟在囚车后面步行赶路。

    如果不是因为人质数量越多越好,估计哈里克干脆就把郭金雕和神机营的军卒就地杀掉,免得浪费粮食。

    说来倒巧? 押送黄大灿等人的囚车上午离开? 下午,俞大猷麾下的三千先锋军便杀到于阗城下了? 哈里克心惊的同时又暗暗庆幸,若明军早来一天? 事情就棘手了。

    且说俞大猷麾下的三千先锋军杀抵于阗城下便按兵不动了? 负责领兵之人正是陈大成。

    “参将大人? 大帅之前派人送来的情报? 不是说那个拉希德台吉,还有本国使者黄大人就被困在于阗城中吗?看起来不像啊。”陈大成麾下一名千户疑惑地道。

    陈大成亦是满脸疑惑? 眼前的于阗城头戒备森严? 城外根本看不到围城的兵马,难道那个“拉稀的”什么台吉顶不住,已经被破城了?要真是那样就麻烦大了,据说城中一道被困的还有大帅的一个相好。”

    “参将大人,那现在还打不打?”旁边的副参将于江问道。

    陈大成收起了千里眼道:“情况不明? 打个屁,传令下去,先扎营休息,等老大来了再作定夺。”

    于是乎,三千先锋军便在于阗城东面安寨扎寨等候,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俞大猷终于率着主力大军抵达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俞大猷麾下的三万东路军,一路上势如破竹,接连拿下了重镇若羌和且未,击溃叶尔羌军队两万余,斩首数千级,简直挡者披靡,连番激战下来,战损竟然不过数百人,堪称奇迹。

    此刻,于阗城头上,万夫长哈里克看着军容鼎盛的数万明军像潮水般压过来,不由吓得脸都白了,尤其是明军阵中那一排排闪着乌光的佛朗机火炮,怕是没有一百也有七十门了,黑洞洞的炮口让人望而生畏。

    我的个乖乖,这玩意要是一字排开向着于阗城头开火……啧啧,哈里克光是想想都觉得后背阵阵发冷!

    艾山和阿合洪奇等将领昨晚已经被哈里克收编了,此刻也站在城头上,看着外面旌旗招展,杀气冲霄的大明军队,真的是欲哭无泪,苦等了**个月,明军没有来,结果昨天刚开城投降,这些明军他玛的就来了,苦也!

    艾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昨天就听那王大家的一句劝,那怕是多等一天也好啊!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

    …………

    夕阳下,三辆囚车在官道上不紧不慢地往前行驶着,此刻的拉希德也是后悔不迭,潜意识告诉他,他上当了,所谓的赦免诏书极有可能是哈斯木的阴谋,只怕自己此行凶多吉少了。

    眼看天色就要黑下了,押解队伍终于停下来扎营休息了,一名黑衣骑士打马来到拉希德的囚车前,一言不发地打开了囚车的车门,示意拉希德下车。

    拉希德下了囚车,立即又有数名黑衣骑士围了上来,把他押往偏僻处,拉希德心中越发的不安了。

    很快,拉希德便被押到一处山丘后,那里正有一名黑衣男子背着双手在等他,猛烈的漠风吹得他身后的黑色披风高高扬起,山影笼罩下,仿似一只振翅的黑蝙蝠。

    此时,“黑蝙蝠”缓缓转过身来,是个小眼睛男子,五官凑在一块竟然有点像蝙蝠,拉希德见到他立即面色大变。

    “台吉殿下,久违了!”男子咭咭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拉希德的心不由沉了到谷底,脸色发白。

    男子又咭咭一笑:“台吉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是哈斯木派你来杀我的?”拉希德沉声道。

    这名长得像蝙蝠一样的家伙正是宰桑哈斯木手下的杀手头目,名叫贝特,人送外号噬血鬼蝠,据说这家伙杀了人后喜欢把新鲜和血液用器皿收集起来饮用,十分凶残,只要你见到他便意味着小命难保了。

    “台吉殿下很聪明。”贝特舔了舔嘴唇咭笑道。

    “我父汗还活着吗?”拉希德的声音有点发颤了。

    “当然,台吉殿下不久前看到的诏书就是大汗亲笔写的!”

    “那是哈斯木逼他写的?”拉希德咬牙问道。

    “倒不是,明军灭了吐鲁番,占领了阿速和八里茫,东线攻陷了若羌和且未,很快就要打到于阗了,宰桑大人没办法,只好找到大汗,表示愿意归还权力,但前提是要处死殿下你。”

    拉希德微微一颤,苦涩地道:“大汗答应了?”

    贝特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宰桑大人退而求次,要求剥夺殿下的台吉身份,大汗便答应了,并且写下诏书。”

    “可哈斯木还是想杀我?或者说他的根本目的就是杀我,所谓的退而求次只是谈判技巧罢了,父汗上当了。”

    贝特咭咭一笑道:“殿下英明。”

    拉希德神情苦涩地抬头望向挑在山尖上的夕阳:“父汗果真是老糊涂了,竟被哈斯木玩弄在股掌之中。”

    “其实大汗并不糊涂,只是心存侥幸罢了,说白了还是放不下权力,宁愿拿儿子的性命赌上一把,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宰桑大人的手段,宰桑大人真的很会演,而且善于揣摸人心。”

    拉希德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叹口气道:“杀了我之后,哈斯木是不是就要杀掉父汗了?”

    贝特再次发出刺耳的咭笑声,拉希德猛然五指箕张猛扑而上,凌厉地抓向前者的咽喉。

    扑通……

    拉希德就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一般,直接栽入了贝特的怀中,后者双手低垂,纹丝不动,左手分明执着一把薄薄的反曲刀,夕阳映照下,刀尖上那抹殷红的血线是如此的醒目。

    扑通,拉希德得尸体挨着贝特的身体缓缓摔落在地上,脖子上还汩汩地冒着鲜血,一刀封喉!

第1244章 嘉靖巡边(中)

    在热闹喧嚣的鼓乐声中,嘉靖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进了大同城,直达行宫外,嘉靖这才下了御辇,换乘一顶软轿进入行宫,至此,大部份低级别的地方官员便自动自觉地打住了,因为以他们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进入行宫。

    嘉靖今年才二十出头,正是精力过剩的年纪,这小子赶了半天路依旧精神奕奕,进入行宫后洗了把脸,又换了一身常服,马上便在大殿中召见一众文武。

    大殿中,只见嘉靖端坐在御座上,面带兴奋之色,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待到一众文武叩拜完毕,立即便迫不及待地道:“徐聊家,俺答何在?马上押上来见朕!”

    话说俺答前年在杀虎口破关南下,如入无人之境般杀至大明京城下,甚至一度攻陷外城,大肆烧杀抢掠,险断了大明国诈,还威胁大明公主下嫁和亲,嘉靖作为大明天子,一直引以为奇耻大辱,恨得差点没把两排牙齿给咬碎。

    这两年多以来,嘉靖无时无刻都在盼着干掉俺答,以洗脱这份毕生的耻辱,而现在愿望终于达成了,徐卿不仅扫平了鞑靼,还把俺答活捉回来了。

    一想到俺答跪在面前给自己叩头的情景,嘉靖便快意无比,也难怪他如此迫不及待的。

    徐晋哪能不了解嘉靖此刻的心情,立即便命人把俺答押上大殿。

    约莫半柱香时间,亲兵赵大头便亲自押着俺答进了大殿,对着后者的膝弯就是一记猛踹,俺答当场便被踹得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启禀皇上,敌遒俺答押到!”赵大头左手按住俺答的肩头,右手握着腰间的刀柄,挺胸凸肚,瞪眉嗔目,像只打鸣的神气大公鸡似的。

    嘉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阶下囚,心情莫名的畅快。

    俺答的年龄跟嘉靖相仿,不过满脸的络腮胡子让他看起来像年纪大很多,再加上此刻形容憔悴,佝偻着腰,满眼的苍桑,倒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嘉靖冷冷地问道:“你就是俺答?”

    “罪囚俺答,叩见大明天子!”俺答用略带生硬的明国语说道,又朝着御座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

    在场一众文武大臣见状不由面露轻蔑之色,什么雄才大略?什么草原霸主?也只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嘉靖却仿佛被兜头淋了一桶冷水,他宁愿俺答铁骨铮铮,死不低头,可惜此人竟如此怂包,委实令人索然无味啊,枉自己还把他当成毕生劲敌呢,无趣得紧呐!

    “俺答,你可知罪?”嘉靖悻悻地喝道。

    以前的俺答确实雄心勃勃,结果却在徐晋手下连吃败仗,几十万的大军都打没了,愣是从兵强马壮的草原霸主,变成了光杆司令。他先是从汗庭逃到忽兰忽失温,又从忽兰忽失温逃到瓦剌,最后再逃到吐鲁蕃,辗转万里,如同丧家之犬,以往的心气和骄傲早就消磨得一干二净了,现在的他只想着苟且偷生。

    “俺答知罪!”俺答又伏首以额触地,跪得可谓是彻底。

    “哦,敢问雄才大略的俺答汗犯了何罪?”嘉靖略带戏谑地道。

    “俺答之罪在狂妄自大,明明只是草原上一条土狗,却妄图窥视中原,藐视大明天子之威,落得如今之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俺答百死莫赎,只愿大明天子陛下大人有大量,饶过俺答一命!”

    哦也!

    俺答此言一出,殿内一众文武大臣无不哗然,脸上不屑之色更浓了,而依萨娜郡主却要气炸了,恨不得上前一刀宰了俺答,免得他再继续丢鞑靼人的脸。

    嘉靖愕一下,继而哈哈大笑道:“俺答,既然你承认自己是一条土狗,那朕便饶你一命,不仅饶你一命,朕还要封你为哀国候,你看如何?”

    俺答的脸皮抽了抽,一股屈辱感油然而生,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他才二十岁出头,好死不如赖活啊,哀国候这个封号虽然屈辱,好歹也是个侯爷不是?

    于是俺答咬了咬牙,叩头大声道:“哀国候叩谢皇上不杀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回轮到嘉靖脸皮发抽了,他本来是想拿语言羞辱刺激俺答的,如果对方忍受不住破口大骂,他便顺势龙颜大怒,大手一挥,把俺答推出去活剐了,没想成想俺答已经修成了忍者神龟,连哀国候这种封号都能忍受,为之奈何?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天子金口玉牙,当众说出去的话自然不能再收回了,嘉靖也只好认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面对跪得如此彻底的俺答,嘉靖也提不起杀他的兴趣,留着他软禁在京城,一来可以向天下昭示自己的仁德,二来还可以不时拿他逗一逗乐子。

    “夏卿家,翟卿家,你们俩负责拟旨,册封俺答为哀国候,待回京后昭告天下。”嘉靖吩咐道。

    夏言和翟銮俩人连忙出列道:“臣领旨!”

    接下来,嘉靖再也没兴趣多看俺答一眼了,这位曾经的强劲对手已经被他踩到尘埃下面了,他随手一挥便命人把俺答带了下去。

    处理完俺答后,嘉靖又把谢二剑、戚景通、王林儿、余林生、岑蓝、薛冰馨等人一一召到御座前嘉奖了一番,并且都赐了金币之类,而岑蓝和薛冰馨这两名女将更是额外赏赐了一枚玉佩,一时间皆大欢喜。

    赏赐激励完诸将后,嘉靖便把文武大臣们遣走了,唯独将徐晋留了下来。

    大同城中的这座皇帝行宫是明武宗朱厚照修建的,平时有专门的驻守太监负责打理,再加上打前站的常公公又找人仔细翻新过,所以看上去就跟新建成似的,相当富丽堂皇。

    眼下已经是深秋时节,花圃中的各色香菊竞相怒放,嘉靖和徐晋君臣二人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园间小道往行宫的后面行去,一边走一边闲聊,黄锦那货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这时,君臣二人路过一座假山前,正好假山上有一块石刻,上书“悠然”两个大字,嘉靖便站定似笑非笑地道:“据说徐卿在燕然山的崖璧上勒石刻功了,还写了一首什么词来着?”

    徐晋不禁暗汗,还没来得及回答,黄锦这货已经倏地窜了上来,献宝似的道:“皇上,靖国公那首词奴才还记得,奴才念给您听:鞑靼屡窥边,跃马古北前……”

    “去去去,一边去,谁让你念来着,朕还没老到连首词都记不住!”嘉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之所以提起徐晋那首马屁词,只是想揶揄一下,若是让黄锦当面念出来,难免徐晋会尴尬。

    本来想拍龙屁的,结果拍到龙腿上了,黄公公神色讪讪地退了下去。

    君臣两人绕过假山继续往前走,来到了皇帝起居的所在——武德殿,这名字也是明武宗朱厚照自己取的。

    “参见皇上,见过靖国公爷!”徐晋和嘉靖两人进了武德殿,迎面便遇上了几名当值的侍卫。

    徐晋微笑点了点头,忽然觉有点古怪,又仔细打量了几名侍卫一眼,讶然地盯着中间那名身形瘦小的侍卫,脱口道:“你……芝儿?”

    只见中间那名身侍卫生得娇小灵珑,个头明显比其他侍卫低了一个头,这种身材在精挑细选的大内侍卫中委实过于另类,再加上皮肤白皙,杏眼小嘴,娘里娘气的,难怪徐晋稍微扫一眼便觉得古怪了,再仔细一分辨,分明就是芝儿那丫头啊,竟被嘉靖这小子偷拐出京来了。

    贺芝儿此刻脸蛋儿红通通的,仿佛私奔被家长发展的未成年少女,眼神娇羞中带着慌乱,吃吃地道:“哥……哥”

    嘉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徐卿,难得离京一次,朕便想顺道带芝儿妹妹领略一下边塞风光,你可别怪她,都是朕的主意。”

    徐晋皱了皱剑眉,低声道:“此事太后可知?”

    芝儿很快就要入宫为妃了,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弄出夭蛾子来。

    嘉靖连忙拍着胸口打包票道:“徐卿放心吧,母后绝不可能知道的,此行朕安排得十分缜密,知道芝儿存在的也就是朕身边的人。”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反而让芝儿这丫头更加担惊受怕,既来之则安之吧。

    “芝儿,你离京的事婉儿她知道吗?”徐晋和颜悦色地问道。

    芝儿点了点头道:“婉儿嫂子知道的!”

    “嗯,那就行,回头你跟我回去那边住,哥给你弄好吃的。”徐晋说完警惕地瞥了嘉靖一眼,跟防贼似的。

    芝儿乖巧地哦了一声!

    嘉靖鼻子都气歪了,什么眼神啊,朕连芝儿妹妹的小嘴都没碰过呢,也就拉拉小手而已。

    徐晋可不管那么多,拉起芝儿的小手便往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臣还是先把芝儿送过去吧,皇上一路舟车劳顿,先行沐浴休息,臣明日再入宫。”

    “哎……徐卿,你大爷的!”

    眼看着徐晋把芝儿妹妹“劫”走,一溜烟跑没了影,嘉靖气得直接爆粗,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大舅哥!

第1245章 嘉靖巡边(下)

    徐晋带着贺芝儿离开行宫时说明日再入宫,结果刚入黑,嘉靖就带着几名贴身侍卫摸上门来了,真是应了那句“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当然,嘉靖记挂的是他的芝儿妹妹,而不是徐晋这个大舅哥。

    赵大头那货借着灯笼发出来的光芒仔细一瞧,总算分辨出眼前这位书生打扮的小白脸正是当今天子嘉靖,不由吓了一跳,吃吃地道:“皇……黄公子来了啊!”

    嘉靖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大头,可以呀,比以前机灵了,你们家子谦兄何在?小弟特来拜访。”

    赵大头牙痛般咧了咧嘴道:“靖国公爷在中院呢,小的这便带您进去。”

    “敢情好,麻利点!”嘉靖啪的收起那柄描金折扇,跟在赵大头的屁股后面往后院行去。

    代王这座豪宅是五进的,前二后三,徐晋就住在中院。嘉靖跟在赵大头身后穿过了两道月亮门,两条连廊,总算来了中院,不由嘀咕道:“徐卿这座宅子还真不小嘛,比朕行宫的武德殿还要大。”

    赵大头这憨货倒是耳尖,没心没肺地回了一句道:“宅子是代王的,能不大吗?代王府比这还要大几十倍呢。”

    嘉靖不由释然,原来宅子是代王的,难怪如此奢华,岂有此理,这些地方藩王俸禄优厚,一个个都富得流油,幸好朕现在推行了爵位降级制度,无论皇室,还是勋贵,每世袭一代就降一级,要是继续按照以前那套,我大明国库迟早得被庞大的宗室拖垮,所以还是徐卿高瞻远瞩啊,为我大明江山解决了这一大隐患。

    嘉靖正思索间,迎面便遇见一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身形窈窕,长腿玉立,显然是个女子。

    “四夫人!”赵大头站定喊了一声。

    对面行来的正是薛冰馨,只见她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携着从不离身的长剑,几名大内侍卫立即下意识地护在嘉靖身前。

    薛冰馨奇道:“老赵,有客人?”

    “嗯,黄公子来拜访大帅!”赵大头这货大大咧咧地道。

    薛冰馨借着灯光往赵大头身后扫了一眼,心里不咯噔一下,什么黄公子,这不是当今天子嘉靖吗?今日白天才见着。

    薛冰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破,点了点头道:“国公爷在书房,你带客人进去吧!”说完便径直行了过去。

    嘉靖面色有些复杂地目送着薛冰馨离去,仔细算来薛冰馨也是大明宗室成员,只是她是反王之女,满门都被自己的堂兄明武宗抄斩了,所以她的宗到身份是永远不可能再被恢复的,自己看在徐晋的分饶过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话由说回来,此女的容貌确实美极,跟永福姐姐相比也在伯仲之间,难怪徐晋这家伙为了此女连命都不顾,岂有此理,朕饶了你的美人,你却把朕的美人“劫”走了。

    嘉靖悻悻地来到徐晋的书房前,不待赵大头通报便径直推门行了进去,大声道:“徐子谦何在!”

    正在伏案运笔的徐晋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便见朱厚熜那小子神色不善地大步行进来,连忙站起来施礼道:“臣参见皇上!”

    嘉靖把手掌一伸,气乎乎地道:“废话少说,朕的芝儿妹妹呢?速速还来!”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芝儿跟馨儿住一起呢,不劳皇上你老人家费心了。”

    “岂有此理,你可以跟自己的女人同住一座宅子,为何朕却不行?”嘉靖气愤地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

    “咳咳……皇上此言差矣,芝儿虽然快要入宫了,但入宫前还不是皇上的女人,而是臣的妹妹,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慎言啊,传出去可不好听!”

    嘉靖翻个白眼道:“慎言个屁,这里除了你我之外,难道还怕有外人听去不成。”

    门外的赵大头吓了一跳,捂着耳朵一溜烟跑远了,一边还自我安慰:“俺可什么也没听见,没听见,就是没听见!”

    徐晋干笑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不欺于心。”

    嘉靖撇了撇嘴冷哼道:“少跟朕酸里酸气的,那薛参将岂不也未曾正式入你徐家的门,却跟你住一处,你这是只许国公放火,不许朕点灯。”

    徐晋神色自若地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徐家二少火儿都能打酱油了,老夫老妻的住在一处不是很正常吗?”

    嘉靖顿时被咽得直翻白眼,呸道:“不要脸……咦,这是什么玩意?”

    嘉靖的目光忽然被书案上的地图吸引了,快步行了上来,只见书案摆着一幅像雄鸡状的地图,看样子是徐晋自己用炭笔画的,线条简洁明了,不过还没有画完。

    嘉靖眼前一亮道:“这是……我大明的地图吗?咦,又不太像啊!”

    徐晋画的这幅地图正是后世的中国地图,不过把外蒙古、远东地区、以及越南都加进去了,面积大了很多,这几天闲着无事,于是便随手画了出来。

    徐晋微笑道:“皇上,这正是大明的地图,只是这些地方暂时还没有纳入。”说着便点了点地图上的新疆和瓦剌地区。

    嘉靖顿时兴奋起来,倒是暂时把自己的美人抛诸脑后了,指了指地图上的越南道:“这里是安南?”

    “正是!”徐晋点头。

    “安南原来这么小啊,形状跟条蚯蚓似的,朕还是首次看到,还有这整幅地图,朕怎么觉得越看越像一只大公鸡,嗯,要是抹去漠北地区就更像了。”嘉靖啧啧地道。

    虽然大明也有全国地图,但古代的绘图只是片面的局部认知,哪有现代先进的测绘技术高明,只需一幅卫星照片,整个地图轮廓形状就出来了,所以古代的地图形状跟现代的差别很大,也难怪嘉靖会啧啧称奇的。

    徐晋微笑道:“咱们大明的地图轮廓确实有点像雄鸡,不过现在鸡屁股还不属于大明的。”

    嘉靖嘿笑道:“很快就是了,俞大猷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了,朕打算待三枪成亲后,派他到安南担任都指挥使,你以为如何?”

第1246章 嘉靖巡边(完)

    数月前,俞大猷率领水师打到了安南的首都升龙,把莫朝的国王莫登庸吓了个半死,不过这位倒也干脆,立即献出了本国的户籍图册,向大明献土请降。

    当初嘉靖之所以命俞大猷率水师进入北部湾,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莫登庸的,好让他把王位还给黎氏后人,结果俞大猷竟然一股脑门打到了安南国的首都升龙,骇得莫登庸直接向大明献土自保。

    本来嘛,嘉靖帮安南黎氏出头,不过是为了维护宗主国的面子罢了,但有时候面子怎及里子重要,所以当莫登庸提出要向大明献土请降时,嘉靖立马便笑纳了,至于什么黎氏王族,什么仁仪礼信,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一直都是这个世界上不变的真理,不过嘉靖也注意了自己的吃相,接受了莫登庸的献土后,不仅承诺封莫登庸为安南土司,对黎氏硕果仅存的后人也作了妥善的安排。

    安南归入大明版图后,行政级别便从属国降为安南都指挥使司,大明将派军进队进驻原首都升龙,而驻军的最高长官就是都指挥使,嘉靖打算让谢三枪来担任。

    然而,朝中却有不少反对的声音,理由是谢三枪的年纪和资历都不够,恐怕难以胜任。

    这些反对者主要分两类,一类确实是出于公心的,担心谢三枪经验不足,年少气盛搞出乱子来,第二类则是怀有私心,譬如张璁等人,自然不希望看到徐晋的小舅子手握重兵“割据一方”了。

    要知道安南地处南疆,正是天高皇帝远,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又是军政法一把抓,权力之大,无疑于土皇帝,以后徐晋在朝中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外援,要撼动他就更加难了,所以张璁党极力反对,一些张党言官甚至有意无意地提到了徐晋和谢三枪的关系,意在提醒嘉靖,此举会造成徐晋的势力膨胀,危及大明的江山社稷。

    然而,张璁等人还是低估了嘉靖对徐晋的信任程度了,特别是发生了“俺答围城”事件后,嘉靖对徐晋更是无条件的信任,从其把父王朱祐杬那幅《雨荷鸣蛙图》还给徐晋,并且加盖了自己的皇帝宝印就可见一斑。

    所以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并没有改变嘉靖的主意,而且,他之所以要派谢三枪担任安南国的第一任都指挥使,正是为了践行当初徐晋所定下的策略——征兵削弱鞑靼。

    没错,嘉靖要从鞑靼征兵驻守安南,把鞑靼的青壮年征调一大部份到安南,一方面,既可以有力镇压安南的地方土著,另一方面,又可以防止这些青壮留在鞑靼闹事,这样便有利于鞑靼地区的民族归化政策实施,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虽然嘉靖的内心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但是他又不能圣心独裁啊,总得顾及一下大臣们的意见,所以派谢三枪担任安南都指挥使的决定还没通过,仍然在讨论之中。

    此时嘉靖看到徐晋所画的安南地图,便禁不住询问徐晋的意见了。

    只见徐晋蹙起剑眉道:“皇上,臣以为让三枪来担任安南都指挥使不妥。”

    嘉靖顿时脸色一黑道:“理由呢?”

    “三枪虽然打仗勇猛,为人也机灵,但是年纪太轻了,治政经验不足……”

    嘉靖不以为然地打断道:“有志不在年高,没有经验可以积累嘛,徐卿你年纪也不大,还不是统军挂帅,位列国公……咦,朕明白了,你是怕朕猜忌你?岂有此理,你这是侮辱朕!”

    嘉靖说着不由面露怒色,目光不善地瞪着徐晋!

    徐晋不由苦笑道:“皇上且听臣讲完!”

    嘉靖屁股往太师椅上重重一墩,愤愤不平地道:“你讲,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朕跟你没完!”

    徐晋暗汗,解释道:“皇上稍安勿躁,三枪和依萨娜郡主很快就要完婚了,以他鞑靼人女婿的身份确实很有号召力,从鞑靼征兵的阻力会相对小很多……”

    “可不就是了!”嘉靖冷哼道。

    徐晋也有些恼火了,瞪眼道:“皇上能不能别打岔,让臣一次讲完!”

    “咳,你讲!”嘉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徐晋续道:“以三枪的身份,虽然在鞑靼征兵相对容易,可是三枪完全没有治政的经验,而且年少气盛,安南当地又形势复杂,地方野民不服王化,倘若让三枪军政法一把抓,绝对不用多久就会闹出大乱子来。

    想当初太宗收复安南,仅十余年又再分裂出去了,当地人不服王化,对大明没有民族认同感,地方野民造反就跟家常便饭似的,要完全驯服这块南蛮之地,光靠武力还是不行的,必须有大智慧才行,三枪这小子打起仗勇不可挡,但论治理地方,只能说七窍通了六窍!”

    “怎么说?”嘉靖愕然问道。

    “就是一窍不通!”

    嘉靖翻了一记白眼,赌气道:“那徐卿以为谁更合适担任这个职位?大白话谁不会说,你倒是推荐个人呀!”

    徐晋轻咳一声道:“安南都指挥使这个职位没人比三枪更合适了。”

    嘉靖差点就要爆粗了,那你说刚才振振有词地说那多都是屁话吗?

    徐晋摆手道:“皇上稍安勿躁,臣的意思是把安南直接升格为承宣布政使司,同时设立布政司、提刑按擦司和都指挥使司,三枪只管军事,另外再派遣能吏担任布政司和提刑安察使,把军政法分开来。”

    嘉靖这才恍然大悟,可马上又皱起剑眉道:“安南乃南蛮之地,权力太过分散怕也是不行的……”

    确实,治理边远和战乱之地,权力越集中无疑越有效率,譬如东北的奴儿干都司、西南的乌思藏都司,都是地方最高军事长官军政法一把抓的。

    徐晋闻言也沉默了,因为嘉靖的担心不无道理,有时候效率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边远战乱地区,动荡不安,暴乱事件频发,倘若实施三.权.分.立,等军政法三把手协调好,估计黄花采都凉了,假如军政法三把手不和,大家互相扯皮,那就更加糟糕。

    嘉靖瞥了徐晋一眼道:“那不如把安南设为都统司吧,设都统使和左右副都统使各一名,主管地方军法,再设宣抚使一名,主管地方治政。”

    徐晋琢磨了片刻,这也是个折衷的办法,点头道:“应该可行,但具体职责还要细分,权力界限必须清晰,既能相互掣肘,又必须杜绝相互扯皮的情况。”

    嘉靖笑道:“能者多劳,朕便把这个任务交给徐卿了,嗯,回到京城后,朕要看到满意的章程,对了,这幅地图还没画完吧,赶紧画,朕要!”

    徐晋的内心此刻有句麻麻批要讲,万恶的封建帝制啊,你就使劲压榨吧!

    嘉靖笑嘻嘻地抓住徐晋的手道:“徐卿啊,莫要有怨言,好好干,朕不会亏待你,回京后大大的有赏!”

    呕……

    君臣二人目光一触,马上触电般甩开对方的手,扭转头去干呕。

第1247章 到此一游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驾!”

    嘉靖六年九月十八日,大同府右玉县,长城杀胡口,秋高气爽,黄土高原上空的蓝天白云似乎触手可及,让人心旷神怡。

    第一次迈出长城关隘,踏足塞外的大明天子嘉靖,此刻兴奋得浑身血液澎湃,就跟打了好几斤鸡血似的,高声吟诵完唐朝诗人刘禹锡的《秋词》后,立即一鞭抽在马屁股上,胯下的坐骑便像箭一般飙了出去,倾刻间跑出几十米远。

    “皇上小心啊,等等奴才,快,大家快追上皇上。”黄锦这货一边尖叫,一边打马追了上去,一众锦衣卫和大内士侍卫也纷纷策马扬鞭,生恐怕皇上出了意外。

    徐晋吓了一跳,不过是被黄锦那把刺耳的尖叫声吓的,至于嘉靖的安危,他根本不担心,如今鞑靼已经被扫平了,再加上有神机营在前方十里开道,根本没有危险能威胁到嘉靖的安全。

    当然,事无绝对,要是嘉靖骑术太锉,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又另当别论了,所以徐晋也敢不怠慢,连忙也提速追了上去,同时回头向身后的薛冰馨使了个眼色。

    冰妞儿会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女扮男装的贺芝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贺芝儿也会骑马,只是骑术不怎么行,还不敢纵马飞驰,她看着嘉靖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儿,不由气呼呼地撅起了小嘴,男人果然没有靠得住的,还说带人家领略塞外风光呢,结果兴奋起来便自己跑了去,太过份了!

    薛冰馨安慰道:“芝儿妹妹别急,他们会在前边等咱们的。”

    贺芝儿本来还有点怕眼前这个总是冷冰冰的新嫂子的,但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很快便发现这个冰嫂子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彼此也渐渐熟稔起来。

    且说嘉靖一路纵马飞驰,仿似一只脱了樊笼的飞鸟,心情说不出的畅快,恣意享受着疾风扑面的快感。

    话说嘉靖最崇拜的人就是明太宗朱棣,总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跟这位雄才大略的先祖一般,纵马驰骋塞外,威震漠南漠北,而现在,梦想终于实现了……一半。

    虽然不能像太宗皇帝那般亲自征战沙场,但自己善用人啊,太宗纵然厉害,却未能把鞑靼彻底征服,而自己呢,虽然没御驾亲征,却把鞑靼收入了大明版图,还割了瓦剌的部份疆土,嘿嘿,相比之下,朕似乎更胜太宗一筹!

    嘉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是得意,他扭头对着追上来的徐晋大声道:“徐卿啊,等鞑靼人归化后,朕打算把长城拆掉,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啥?”高速飞驰之下,耳畔风声呼呼的,徐晋根本听不清嘉靖在嚎什么。

    嘉靖放慢了马速,待徐晋并驾齐驱后,这才得意洋洋地道:“朕打算以后把长城拆了,徐卿以为如何?”

    徐晋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嘉靖:“为何要拆掉长城?”

    “鞑靼人归化后再无边患,还留着长城干嘛?”嘉靖理所当然地道。

    徐晋哭笑不得:“那也没必要拆啊,皇上以为拆长城不用花银子?留着它见证历史不好吗?更何况万里长城可是咱中华……华夏民族的历史象征,乃无阶的文化瑰宝啊,拆掉多可惜。”

    “咦,好像也是,那就不拆了!”嘉靖点了点头道:“糟糕……朕好像……把芝儿妹妹给落下了!”

    徐晋没好气地道:“皇上这才醒起啊,臣现在都要琢磨到底该不该让芝儿入宫了。”

    嘉靖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调转马头便一溜烟往回跑……

    嘉靖六年九月二十日,嘉靖和徐晋一行终于抵达了阴山下的丰州川,也就是曾经鞑靼土默特的本部汗帐,先行一步的神机营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再加上锦衣卫,以及腾骧卫的保护,嘉靖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如果以前,夏言和翟銮两人是打死都不会同意嘉靖出塞逛浪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鞑靼已经被徐晋扫平,鞑靼人也被打怕了,即使还残留有部份激进分子,短时间内也难以形成气候,而且这数月来,大明已经派遣驻军,陆续接管了鞑靼六个万户的主要牧区,正式将鞑靼地区纳入大明的统治。

    丰州川水草丰美,阴山之下,大黑河和小黑河蜿蜒流过,如果是夏天来,这里确实美不胜收,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可惜眼下已经是农历九月底了,百草枯黄,气温也很冷了,入目一片萧条孤寂,倒是没什么看头的,不过嘉靖和贺芝儿还是玩得很开心,毕竟大草原的壮阔还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看看日出,看看日落也不错,住一住蒙古包同样挺新鲜。

    在丰州川玩了五天,嘉靖还不满足,忽然想起了徐晋在燕然山勒石刻功的事,于是嘉靖同志心血来潮,也跑到阴山下,命人寻了一处崖壁刻字,只是憋了半天,嘉靖同志也想不出到底刻些什么好,诗词他不擅长,写文章又费脑子,最后干脆便让人在石璧上刻下“朕,到此一游”五字大字,下面再标注日期:嘉靖六年秋,九月二十五日。

    估计是觉得还缺少了一种气势,于是嘉靖又让人把自己的皇帝宝印也刻了上去,再涂上大红朱色,气势果然噌噌噌地上来了。

    得意洋洋地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嘉靖这才满意地离开,毕日便启程返回大同。

    接下来又在大同盘桓了两日,嘉靖终于结束了他的巡边之行,率着群臣摆驾回京,不过回程当中,嘉靖不再大张旗鼓,而是换乘了速度更快的马车赶路,因为按照太医推算的日子,德妃的预产期就在十月上旬,嘉靖自然心急赶路了,毕竟这是他大婚六年以来第一次当爹。

    结果嘉靖一行刚刚回到京城西郊,还来不及入城,喜报便送来了,德妃提前分娩,产下一枚小公主。

第1248章 生儿子难

    嘉靖和徐晋一行刚回到京城西郊便收到了宫中的喜报,德妃提前分娩了,产下一枚小公主。徐晋、夏言和翟銮等近身大臣纷纷向嘉靖表示祝贺,不过后者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还有点强颜作笑的味道,赏赐了一众大臣后(相当于发喜糖)便匆匆入城,赶往宫中看望德妃母女了。

    嘉靖一离开,随行的一众文武大臣便也各自散去,徐晋亦带着薛冰馨和贺芝儿两女回小时坊徐府。

    贺芝儿的骑术不好,从大同回京城这一路上都是乘马车的,而薛冰馨则嫌乘马车太过气闷,一直坚持骑马,徐晋虽然担心她肚里才四个月的胎儿,但又拗不过,只好陪着她骑马。

    此刻,徐晋和薛冰馨并辔而行,沿着宣武门大街不紧不慢地往小时坊而去,贺芝儿的马车则缓缓地跟在后面。

    这时薛冰馨忽然低声问道:“夫君,皇上是不是重男轻女?”

    徐晋微愕道:“馨儿为何有如此一问?”

    薛冰馨那双淡蓝色的美眸白了徐晋一眼道:“皇上听闻德妃产下小公主时,明显不怎么开心,我就不信夫君你瞧不出来。”

    “呃……没有吧,我倒觉得皇上挺开心的,他不是立即兴冲冲地赶入宫去看望德妃了吗?”徐晋装傻充愣道。

    薛冰馨冷哼道:“女人都是拿命来生孩子的,男人若是不闻不问,那就真的是狼心狗肺了,就算他是皇帝,我也只会瞧不起他。”

    徐晋不禁暗汗,馨儿还是那么的爱憎分明,低声道:“馨儿慎言,皇上向来有情有义,可不是那种人,只是他大婚六年有余乃未有所出,估计是太想要一个儿子了。”

    “生男生女又不是女人能决定的,生不出儿子来也怪女人?”薛冰馨冷着俏脸道。

    徐晋陪笑道:“当然不能怪女人,你夫君我便从来不介意生男还是生女,馨儿尽管生女儿,就算生十个八个,夫君都会很开心。”

    薛冰馨顿时霞飞双颊,轻啐道:“去你的,你倒是想,把人家当什么了!”

    徐晋暗松了口气,总算成功岔开了话题,女人一旦在争取女性权益方面较真起来,战斗力会相当吓人,譬如后世活跃在网上的“女权”们,动辄就口诛笔伐,让人退避三舍。

    不过话又说回来,徐晋虽然是“思想先进”的现代穿越者,此时却很能理解嘉靖的心情。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古人本来就很重视香火的继承,更何况是封建世袭制度下的一国之君?而偏偏嘉靖大婚六年了,膝下仍然没有子嗣,再加上堂兄朱厚照的前车之鉴,他不着急就奇了,所以得知德妃生的是小公主后,心情有些失望也很正常,但他还是马上入宫看望德妃母女去了,可见并非凉薄之人,事实正好相反,嘉靖很重感情,对徐晋,对陆炳,对张璁均是如此。

    其实,关于子嗣方面,徐晋还是十分同情嘉靖的,因为根据史书记载,嘉靖十四岁登基,直到二十六岁才有了第一个儿子,结果不足两个月就不幸夭折了。

    现在是嘉靖六年,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那他得再等五六年才会有第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仅活了两个月就会死掉,而更加悲剧的是,嘉靖的第二个儿子活到十四岁时,刚被立为太子不久后也死掉了。

    据说嘉靖的第一个儿子夭折时,便有平时宠信的道士告诉他,天子是真龙,皇子是潜龙,就好比一山不能容二虎,所以二龙也不能相见,一但相见就会出问题。

    嘉靖听信了道士的话,所以次子出生后,他一直坚持不见,直到次子十四岁出阁读书,并且在太后的逼迫之下,嘉靖这才参加了次子的出阁读书仪式,还册立了次子为太子,结果相当邪门,很快次子也挂掉了。

    自此,嘉靖便更加对“二龙不相见”的说法深信不疑了,后来嘉靖又得了两个儿子,一个是裕王朱载垕,另一个是景王朱载圳,不过为免悲剧重演,嘉靖直到死也不见这两个儿子,也不册立太子,仅给这两个儿子封了亲王,这也给当时的内阁首辅徐阶留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后来徐阶以嘉靖遗诏的名义,把裕王朱载垕捧上了皇位,说来有点奇葩,这位裕王直到登基也没当过一天的太子,也没见过父亲嘉靖一面,委实匪夷所思,人生境遇比剧本还要剧本。

    所以说,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嘉靖在生养方面是非常悲摧的,结婚十几年后才有儿子,结果两个月不到就死了,第二个儿子养到十四岁时又死了,此后生的儿子一个也不敢相,明明近在咫尺,却见不着抱不到,一直到死也不能见上一面,真可谓是生“离”死别,不是一般的残忍。

    直至今日,徐晋这个穿越者无疑已令大明的历史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硬生生地把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庞大帝国重新振兴起来,但是,嘉靖个人的命运到底有多少改变还是未知数,搞不好还是会按照原历史的轨迹走。

    关于生养儿子方面,即便是徐晋也是爱莫能助了,只能说这就是命,非人力所能及也!

    约莫半小时后,徐晋一行终于进入了小时坊,早就在坊门候着的家丁徐寿立即一溜烟往徐府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老爷和四夫人回府了!老爷和四夫人回府了!”

    此刻徐府的前院处已经挤满了人,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三女正率着一众家丁婢仆翘首以待。

    府门外,管家大宝正率着十几名青壮家丁严阵以待,忽然有眼尖的家丁大声道:“来了来了!”

    大宝那货定睛一看,立马便认出在前面开道的亲兵队长赵大头,马上雄纠纠地大手一挥,喝道:“老爷回府,点炮!”

    一声令下,负责点火的家丁立即点燃了府门前盘得像史前世蟒一般的鞭炮,瞬时爆竹纷飞,烟尘弥漫,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1249章 阖家团圆

    燃放炮竹,几乎是老爷每次“出差”回府的保留节目了,而且老爷每出一次差,回府后必然会加官进爵,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毕竟这次老爷所立的功劳之大,比之本朝那几位顶尖的开国大将也不遑多让。

    所以此时的徐府阖府上下,无论是家丁,还是婢女,无不喜气洋洋,幸福感和安全感满满,毕竟老爷越显贵,徐府就越兴旺,府里越兴旺,他们这些下人的生活也会越好过。

    有道是宰相门前三品官,作为徐府的下人,地位也必然高人一等,无论逛街买菜,还是回老家探个亲,都倍有面子不是?

    譬如此时此刻,大宝和一众家丁们便觉倍有面子,十万响的鞭炮啊,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放得起的,即使有银子也不一定能买到,即使买得到,没点权势你敢放?说不定这边一放,那边五城兵马司就找上门了。

    十万响的鞭炮是真的长,足足烧了十几钟才烧完,升腾起来的白烟把整条街都几乎覆盖了,壮观得让人咋舌,幸好,徐府对面曾是武定侯府,现在是永福观,如今虽然改造完成了,但家具还没置办好,所以永福公主暂时还没入住,倒是不用担心会收到邻居投诉。

    事实上,徐府和永福观的面积都很大,再加上这几年,极有生意头脑的三夫人费吉祥陆续买下徐府两侧的土块,如今几乎整条街都是徐府的物业。

    鞭炮烧完了,烟雾缭绕中,徐晋和薛冰馨踏着厚厚的碎纸屑迈进了徐府大院,还没来得及看清,两条小人影便飞奔而来。

    “爹爹!”

    “娘亲!”

    徐府大少爷徐康像一头小脑虎般撞入了徐晋怀中,把他的老子撞得闷哼一声,腾腾腾了退了三步才站稳,而另一边,徐府二少爷徐阳则一记乳燕投怀,挂到了娘亲薛冰馨的身上,久别的两母子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哎哟!”徐晋抱着儿子徐康,对着小屁股便抽了一巴掌,笑骂道:“小兔崽子,谋杀亲爹啊。”

    一众婢女家丁瞬时哄堂大笑,徐康也跟着咧嘴大笑。

    小徐康今年已经满六岁了,长得虎头虎脑,有点像小时候的谢三枪,不过近日换了两只门牙,倒是变成了一头可爱的无牙小老虎,笑起来很是滑稽。

    “相公!”

    “夫君!”

    “夫君!”

    三声娇呼传来,徐晋一抬头便迎上了谢小婉、费如意和费吉祥三女的目光,三张充满喜悦的如花娇颜,三双脉脉含情的美眸,仿有千言万语。

    徐晋心中一暖,把徐康放下,张开双手把谢小婉拥有怀中,柔声道:“娘子,我回来了。”

    “嗯,相公回来就好!”谢小婉俏脸上满是喜悦和幸福的红晕。

    片刻后,徐晋松开手,又分别拥抱了费如意和费吉祥两女,作为公平公正的徐府老爷,自然是不能厚此薄彼的,徐府的下人们显然也习惯了老爷的“浮夸”的情感表达方式,都笑嘻嘻地在四周看着,一丁点也不觉得难为情。

    这时,孪生美婢初春和初夏分别牵着两名粉雕玉彻般的小女娃过来,笑道:“快叫爹爹。”

    眼前这两名小女娃的个头差不多,都穿着粉红色的连体裙子,外加一件杏黄的掐牙背心,头顶扎着两只总角,皮肤粉嫩嫩的,两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清澈得没有半点杂质,鲜红的嘴儿,胖嘟嘟的小手,可爱极了,乍一眼看上倒像是一对双胞胎。

    两名小女娃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徐晋,时隔大半年,估计是不认得她们的老子了,在初夏和初春的催促下,两个小女娃才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

    “喛!”徐晋连忙答应了一声,仿佛答应慢了会掉地上似的,蹲下来一手一个抱起,微笑道:“让爹猜猜你们谁是珊珊,谁是敏敏吧!”

    两名小女娃都歪着小脑瓜打量她们老子,费如意和费吉祥两人相视一笑,等着看自家夫君出糗。

    话说徐晋这些年南征北战,在家的时间是很小,大部份时间都在外带兵,今年年初出兵北伐时,两个女儿才满周岁,如今大半年过了,两个小家伙的变化都很大,不仅个头高了,小脸蛋也长开了,关键这两个小家伙还长得有六七分相似,这时穿着打扮又一模一样,所对徐晋这个“不顾家”的老爹来说,分辨起来颇有些难度。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的徐老爷倒是十分淡定,在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上各亲了一口,结果一个咯咯地欢笑起来,另一个则嫌弃地扭转头,小脸蛋一垮,看样子是快哭了。

    徐晋哈哈一笑道:“笑的是敏敏,小气的是珊珊!”

    话音刚下,小气的珊珊便哇的一声哭了,费如意连忙抱过珊珊,白了夫君一眼道:“珊珊不哭,珊珊不小气,珊珊是被爹爹的胡子扎到了,好啦,别哭啦,咱们再也不理爹爹了,坏爹爹!”

    小姑娘回到娘亲怀中立即便不哭了,只不过眼睛含着两泡果冻一般的晶莹眼泪,让人喜爱又心疼。

    这时薛冰馨牵着火儿行了上来,微红着俏脸福了礼道:“馨儿见过小婉姐姐,如意和吉祥两位姐姐。”

    谢小婉连忙上前牵着薛冰馨的手:“可把妹妹你盼回来了,这一年来可苦了你。”

    费如意和费吉祥也围了上来嘘寒问暖,徐晋把次女敏敏交还给初夏,一俯身便抱起了靠在薛冰馨身边的次子徐阳。

    “爹爹!”徐阳小声地喊了一声,相比于徐康,这小子明显要腼腆许多,不过却也更成熟稳重,这跟他自小的境遇有关。

    徐晋在小火儿的脸蛋亲了一口,笑道:“来,让爹看看长高了没,咦,高了,壮了,也帅了!”

    旁边的徐康立即叫嚷道:“爹,你不觉得孩儿更壮更帅吗?”

    徐晋哈哈一笑,把徐康也搂了过来道:“你们哥俩都一样帅,当然,比起你们老子来,还有不少差距,加油吧,你们有机会赶上来的。”

    众亲兵和下人瞬时哄堂大笑,诸女亦忍俊不禁,齐齐嗔了自恋的相公一眼。

第1250章 扬长避短

    疏勒河发源于祁连山,是河西走廊境内的第二大河,上游水丰流急,进入走廊平原地带后,水流便开始变得平缓,一路往西至下游的瓜州,水量逐渐减弱,河道收窄,河水变浅。

    但是,疏勒河主要是靠冰川融水和降雨补给,所以每年的六月至九月份,是疏勒河水量最大的几个月份,九月打后,上游祁连山区的降雨量减弱,气温下降,冰川融水减小,疏勒河就开始就入枯水期了,特别是下游的瓜州段,有些地方甚至能跃马过河。

    话说徐晋是八月十六日启程离开瓜州回京的,而吐鲁番满速儿汗则是八月二十日派兵南下进攻瓜州,试图在明军新主帅立足未稳前,一鼓作气拿下。

    然而,满速儿以为明军的新主帅俞大猷是软柿子,结果却碰了根硬钉子,差点头破血流。

    且说八月二十日,满速儿麾下的两员大将虎力纳咱儿,以及牙兰率兵离开哈密,杀气腾腾地南下。虎力纳咱儿率兵两万作先锋,牙兰率兵五万作为后援主力,端的是声势浩大。

    仅两日,虎力纳咱儿便率着两万骑兵驰至瓜州城北的疏勒河畔,正当他准备用羊皮筏子渡河时,却吃惊地发现,明军竟然在对岸修筑起一片连绵数里的水寨,还派出大量的木棑和皮筏子等,在河面上游弋巡视,木排上的明军一个个动作娴熟,行动起来如履平地,一看就是水性精熟的水军。

    虎力纳咱儿傻眼了,显然没料到明军竟然玩了这么一手,轻易就把他的两万骑兵挡在了河对岸!

    这个时候,疏勒河还处在丰水期末期,河面最窄处也有十来米,水深没过马首,根本不可能泅水过河,利用皮筏子渡河吧,对面虎视眈眈的明军水师也不是吃素的,弄不好就是送人头。

    不得不说,徐晋没有看错人,俞大猷确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懂得扬长避短,轻松一招便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吐鲁蕃骑兵,为自己争得了至少一个月的磨合期。

    因为疏勒河还有一个月左右才会进入枯水期,在枯水期到来之前,吐鲁蕃的骑兵就别想渡过疏勒河了,除非绕道数百里的下游,打罗布泊沙漠的边缘穿过。

    对于俞家军的水战能力,俞大猷可谓是相当自信的,再加上徐晋留给他的家底非常丰厚,两百多门的佛郎机炮,近两万杆燧发枪,还有手雷等大杀器,别说两万吐鲁番骑兵,就算十万,他也有信心将来敌挡在河对岸。

    且说虎力纳咱儿在对岸纠结了一晚,终究是戴罪立功心切,第二天便发动试探性渡河,以弓箭掩护士兵划皮筏子过河。

    对岸的俞家军见状嗤笑不已,吐鲁番士兵多是旱鸭子,划皮筏子的动作技术一看就是外行,在人人都是“浪里白条”的俞家军看来,简直就是怠笑大方。

    俞家军并没有急着反击,等到吐鲁番的几只皮羊皮筏到了河中间,这才一波利箭和子弹扫过去,当场便把几十名吐鲁番士兵打成了筛子,连羊皮筏子也打穿了,即使有侥幸受伤不死的,也沉入河中活活淹死。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河水,还有河面上横七竖八的浮尸,虎力纳咱儿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对面明军的水寨防守严密,他们的弓箭虽然能射过河去,却伤不了水寨里的明军。

    虎力纳咱儿不信邪,再次发动第二波试探,不过这次学精了,跑到下游数里的地方放筏,避开明军的水寨,结果,皮筏子刚划到河中间,明军的水寨中便杀出几艏快船,顺流而下一冲,眨眼间便杀到了,又是一轮攒射,把皮筏上的吐鲁番士兵屠了个精光。

    虎力纳咱儿在对岸气得咆哮,下令士兵放箭掩护,但是快船上的俞家军经验丰富,早就准备了盾牌之类,而且配合得非常默契,有人举盾成墙,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划船,在对面箭雨的覆盖下,依旧把皮筏上的吐鲁番士兵给全宰了,然后迅速收兵回水寨。

    即便偶尔有人不慎落水,立即便游鱼般潜回岸边,有人甚至干脆潜到对方的羊皮筏子底下,掏出匕首把皮筏子给捅穿了,皮筏子上的吐鲁蕃士兵便像下儿饺子般坠入河中……

    试探了数回,损失了近百人后,虎力纳咱儿终于放弃了渡河,在疏勒河对岸按兵不动,估计是在思索渡河的良策。

    这一日的短兵相接,俞大猷可谓是牛刀小试,虽然杀伤的敌人不多,但终究是一场胜利,关键是把对方的两万骑兵成功挡住了,所以,俞大帅的表现倒是让裴行谨和荆大楚等人眼前一亮,原本对俞大猷能力有所怀疑的三军将士也大有改观。

    很明显,俞大猷目前的表现已经开始获得三军将士的认可了,假如再来一场大捷的话,那他这个新主帅在军中的威信便能逐步建立起来。

    不过,俞大猷的头脑显然十分清醒,现在的他虽然极需要一场大胜在证明自己,但他并没有急于求成,因为现在的他丝毫不能行差踏错,一旦犯下那么一丁点的小错误,带来的后果无疑是灾难性的。

    俞大猷很清楚自己的年龄和资历都不够过硬,而麾下这帮人都是跟着徐晋扫平鞑靼,威服瓦剌的骄兵悍将,想获得他们的认同并不容易,相反,还很容易被他们拿来和徐晋作比较,稍微有点挫折都会被无限放大,到时队伍就更难带了。

    所以俞大猷暂时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幸好在疏勒河枯水期到来之前,要挡住吐鲁蕃人的步伐还是不成问题的,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妥善谋划。

    就这样,俞大猷按兵不动,对面的虎力纳咱儿想动却动不了,于是双方隔河对恃,直到三天后,亦即是八月二十七日,率领五万主力大军的吐鲁蕃老将牙兰也抵达了。

    牙兰得知虎力纳咱儿竟然受阻于疏勒河数日,不由大为不满,把后者叫到帐前臭骂了一通。

    本来虎力纳咱儿和牙兰的地位是平起平坐的,只是虎力纳咱儿前段时间丢失了敦煌和瓜州等地,乃戴罪之身,如今在牙兰面前自然就没有底气了,被臭骂了一通也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虎力纳咱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虽然忍气吞声了,但也故意没有向牙兰回禀自己渡河失败的详细经过,估计是想坑牙兰一道。

    果然,牙兰上当了,在虎力纳咱儿面前耍完威风后,他也马上派人渡河,结果自然跟虎力纳咱儿差不多,损失了近两百人,还有十几只羊皮筏子,比虎力纳咱儿的损失还大。

    瞥见虎力纳咱儿嘴角露出的一丝嘲笑,牙兰总算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气得直咬牙,却又无何奈何,他狠狠地瞪了虎力纳咱儿一眼,怫然收兵回营。

    大帐中,牙兰把麾下的将领和幕僚都叫来了,沉声道:“看来明军的新主帅果然不简单,竟然玩了这么一手,之前倒是小瞧他了。如今大汗坐镇哈密,咱们大军若受阻于此,必然会令大汗不满,诸位可有妙计渡河?”

    一名戴着黑帽子的幕僚献计道:“其实将军不必烦恼,如今已经是八月底了,再有一个月左右,河水便会枯竭,届时河面收窄,跃马可过,明军的水师便再无用武之地。”

    牙兰皱眉道:“一个月……太久了,即使咱们等得,大汗也等不得,倘若大军在此枯等一月,军饷粮草且先不说,大汗必然会发怒,届时本将受责,你们也别想好过。”

    此言一出,一众将领和幕僚都凛然色变,大汗性子残忍嗜杀,一旦发起怒来可是要死人的。

    “将军,那不如绕道下游,直接攻打敦煌?即使一时半会拿不下敦煌,拿下玉门关也可暂时向大汗交差不是?”一武将提议道。

    另一名武将立即附和道:“末将赞同,如今明军的主力都集结在瓜州,敦煌的防守必然空虚。”

    牙兰眼前一亮道:“好主意,哪位将军愿意率兵攻打敦煌?”

    此言一出,众将都面面相觑,进攻敦煌必须绕道罗布泊,而且弄不好会被明军前后包夹,并不是一个好差事,倘若粮草供应不上,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牙兰不由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忽现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冷道:“来人,把先锋官虎力纳咱儿叫来。”

    众将闻言相视窃喜,嘿嘿,死道友莫死贫道!

    很快,虎力纳咱儿便被叫到了帐中,当他得知牙兰竟然派他绕道进攻敦煌时,心中不由直骂娘,但对方是主将,军令如山,他也不敢违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第二天,虎力纳咱儿便拔营起寨,率着两万骑兵往下游绕道去了。

    对面的瓜州城头,俞大猷举着千里眼,神情严肃地观察着疏勒河对岸的动静,他目送着两万吐鲁蕃骑兵往下游驰去,但面上却如古井无波。

    “大帅,吐鲁蕃人估计是想从下游绕道进攻了,兵力约两万,咱们须及早提防。”赵大河沉声道。

    俞大猷虎目闪烁,沉声道:“吐鲁蕃人若想绕道过河,必经罗布泊,出了罗布泊便离敦煌不远了,估计他们会直接攻击玉门关或敦煌,传本帅命令,命裴行谨率部回防敦煌。”

    传令兵应声取了令旗前往传令。

    “老赵,大成,瓜州防务暂且由你们打理,本帅要回一趟关内。”俞大猷低声道。

    赵大河和陈大成对视一眼,又齐齐点了点头。

    俞大猷又把宣府总兵荆大楚叫来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带着仇鸾离开了瓜州,往嘉峪关的方向而去。

    荆大楚不由纳闷了,如今大敌当前,他实在想不通俞大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入关,还带走了仇鸾麾下的五千兵力,再加上裴行慎也率部回防敦煌,瓜州的兵力一下子少了两万多人,难道他就不担心对岸的吐鲁蕃军队趁机杀过来?

    荆大楚忧心忡忡,但他性子佛系,俞大猷没有明说,他也懒得问,做好自己本份就是了,他的任务是守住瓜州城,其他的不管。

    且说俞大猷带着仇鸾离开了瓜州,五千人马一路往嘉峪关方向而去,一直行到了中午时份,俞大猷突然下令往北,来到了疏勒河边,估计距离下游的瓜州有七八十里路了。

    这时,俞大猷下令全军休息,吃完饭休息半个时辰后又再次出发,沿着疏勒河往上游继续行军。

    仇鸾满肚子的疑惑,策马跟在俞大猷的身后走了数里,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帅,咱们不是回嘉峪关吗?”

    俞大猷淡道:“不回了!”说完一夹马腹,一溜小跑起来。

    仇鸾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好皱了皱眉,打马追了上去。

    约莫往上游走了二十里许,俞大猷忽然停下来,眼前一亮道:“好,就是这里了!”

    仇鸾勒定马,好奇地顺着俞大猷的目光望去,只见疏勒河从两山之间穿峡而过,水流湍急,过了颊口便又变得平阔起来。

    “仇参将,传令扎营吧,营地就扎在那边的高地上。”俞大猷一指附近的一座山坡道。

    仇鸾按奈住心中的疑惑,抱拳道:“末将得令。”

    待五千人马在山坡上扎好营寨,已经是傍晚时份了,俞大猷带着仇鸾和五名千户来来两山间的峡口,一指道:“本帅要在这里修一条水坝,二十天内必须完成,能不能办到?”

    仇鸾和五名千户看着峡口湍急的河水,面色都变得有点难看起来,眼前这峡口虽然不阔,三十米不到,但是水深流急,要在二十天内修筑一条大坝,太难了!

    俞大猷浓眉一扬,虎目盯着仇鸾道:“仇参将,可否办到,若是办不到,本帅换其他人来。”

    仇鸾在北伐时吃了败仗,不仅丢了十几万石粮草,还导致全军覆没,后来连爵位都被嘉靖剥夺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捞了份差事,当然不想办砸了,连忙咬牙道:“末将办得到,请大帅放心!”

    俞大猷点了点头,寒声道:“军无戏言,届时若办不到,误了本帅的大事,那便不要怪本帅不讲情面了!”

    仇鸾和五名千户莫不心头凛然!

    第二天,俞大猷便带着亲兵离开了,仇鸾则发了疯般命人收集木材和石头,开工修筑拦河大坝。

第1251章 水淹三军,大猷扬威

    俞大猷把在疏勒河上游修筑拦河大坝的任务交给了仇鸾后,便带着亲兵原路返回瓜州,继续与河对岸的五万吐鲁番骑兵对峙周旋。

    话说俞大猷当初之所以同意仇鸾这名猪队友加入,完全是碍于皇帝老丈人吴德友的面子,结果答应后才发现自己被坑了,所以一路上都在纠结该如何安排仇鸾。

    重用是绝对不可能重用的了,毕竟仇鸾有坑队友的前科,而坑队友这种事,发生了一次,就有可能发生第二次,因为怕死的懦夫是不可能一下子变得英勇无畏的;可有心安排仇鸾坐冷板凳吧,又担心会得罪人,毕竟仇鸾是国丈吴德友介绍的,而仇鸾本人也是老牌勋贵集团的成员,可谓来头不小。

    幸好,俞大猷近日终于想到了一个适合仇鸾的任务,那就是在瓜州城上游百里的乱山子峡口修坝蓄水。

    这个任务不必与吐鲁番军队接战,所以不用担心仇鸾落荒而逃坑队友,而修水坝这种事只要下苦力做,肯定能完成的,仇鸾麾下有五千人,二十天内修筑起一条拦河大坝绝对是足够的,除非偷奸溜懒。

    且说俞大猷回到瓜州后,继续与吐鲁番老将牙兰隔河对峙,并且每日亲自操练士兵,与士兵们同吃同住,所以更加日渐获得三军将士的认同了。

    话说徐晋回京前调走了神机营和大同军,还有谢三枪和依萨娜麾下的五千混合骑兵,于是关西便剩下七万余的明军了,若再加上俞大猷上任时带来的一万人,总兵力接近九万人。

    俞大猷当初虽然跟徐晋提过,如果兵力不够,他会从关内的地方卫所调兵补充,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这样做,应该是认为九万兵力已经足够对付吐鲁番人了。

    九月十日,玉门关方面传来了消息称,正遭受吐鲁番军队的攻击,应该来是虎力纳咱儿绕道罗布泊,杀到玉门关下了。

    俞大猷不为所动,继续与对岸的五万吐鲁番主力对峙,只是传令玉门关固守,敦煌和阳关方面择机策应。

    裴老痞已经率一万七千余榆林军回防敦煌了,当地的总兵力接近超过三万,再加上有坚城固守,所以俞大猷半点也不担心,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如果计划成功,定能一举击溃河对面的五万吐鲁番主力。

    且说疏勒河对岸的吐鲁番老将牙兰,耐着性子等了十来天后,开始有点坐不住了,每天亲自到河边观察水文,只盼着枯水期赶紧到来。

    估计是牙兰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九月十二日早上,牙兰再次来到河边观察水文,结果惊喜的发觉河水变浅了,昨日本来还没在水里的一块石头露出了小半个头。

    “哈哈,水退了,水退了!”牙兰不由哈哈大笑,麾下一众将领也喜上眉梢,一个摩拳擦掌的。

    “大将军,看样子疏勒河已经开始进入枯水期了,再有个十天八天就会变得跟水沟似的,到时跃马可过,嘿嘿,对面的明狗就准备受死吧!”一名吐鲁番将领狞笑着望向对岸的明军水寨。

    疏勒河水下降了,这边的吐鲁番人欢欣鼓舞,而对岸的明军似乎也慌了,具体表现是派到河面上耀武扬威船只少了许多,并且开始加紧修建战壕等防御工事。

    见到明军沿着河边挖沟,牙兰和麾下的将士们都乐了,明军是不是玩水玩到脑袋进水了?待到疏勒河枯竭,处处都可淌马过河,挖沟有屁用啊,难不成你还能把所有河岸都挖出沟来不成?

    明军没有理会对面的嘲讽,继续在水寨两侧挖沟,修筑防御工事,而疏勒河水也一天天地变浅变窄。

    “咦,有点不对劲!”

    这一日,牙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对岸的明军并没有一直沿着河岸挖沟,而是挖了“回”字形,把水寨给护在了中间,分明是打算固守,与后方的瓜州城守军形成呼应。

    “哼,看样子明国人是打算与咱们在河边开战了,真是不知死活,以为挖两道深沟就能抵挡得住咱吐鲁番的无敌骑军吗?真是可笑之极!”牙兰冷哼一声道:“传令下去,随时准备战斗,待河水只及膝,马上渡河斩杀明狗。”

    这边吐鲁番人磨刀霍霍,跃跃欲试,那边的明军还在不紧不慢地修建防御工事,而这时候,明军的主帅俞大猷却不在瓜州城中,而是又去了上游百里的乱山子峡口。

    仇鸾并没有让俞大猷失望,活还干得不懒,仅花了半个月时间,便在两山之间的峡口处修筑起了一座简易大坝,此时大坝上游的水位上升了十几米,很多地方都被淹没了,在山峰之间形成了一座上百亩宽的水库,库水漫过坝顶哗啦啦地往外泻,看着都有点吓人。

    一开始仇鸾并不明白俞大猷为何要在此修建大坝,但当大坝建起来时,他便瞬时明白俞大猷的意图了,如此巨大的蓄水量若瞬间释放,那破坏力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这个时候吐鲁番军队正好在过河,洪水哗啦一冲,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刻,俞大猷就在山顶的一侧,府视着下方凭空多出来的一方浩渺水库,心中亦震撼了一把,即使站在山顶上,依旧能感受到水库所蕴含着的恐怖能量(笔者曾站在三峡大坝的顶上往下看,真的是两股颤颤,近两百米的落差啊,吓屎人了。)

    “仇参将,活儿干得不赖,本帅会在功劳薄上给你们记下一功,所有参与修坝的弟兄均有赏,不慎牺牲和受伤的弟兄抚恤加倍。”俞大猷沉声道。

    仇鸾和五名千户无不大喜过望,齐声道:“谢大帅!”

    这时无论仇鸾还是五名千户,均明白俞大猷要修筑大坝的真正用图了,倘若计划成功,那就是一场大捷啊,他们这支负责修坝的队伍自然是首功,嘿,这功劳拿得划算啊。

    确实相当划算,不用提刀跟吐鲁番人肉搏,只是干点苦力活就能拿到首功,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对于仇鸾这些高层军官来说,修水坝只是苦力活,但对下层官兵来说,同样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的,为了修起这条大坝,这半个月来已经有三十多人溺水而亡,另外还有十几人被冲走失踪,受伤者更达百人之多,还不算感了风寒病倒的。

    “仇参将,你且派一名机灵的百户留守水坝,其余的便随本帅返回瓜州,到时本帅会派快马前来通知,留守百户收到通知后立即炸掉大坝。”俞大猷吩咐道。

    仇鸾凛然道:“末将得令,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不如由末将亲自带人留守吧!”

    俞大猷自然没意见,反正也不指望仇鸾回到瓜州后冲锋陷阵,于是点了点头道:“也好,仇参将留守,其余人等随本帅回瓜州杀敌。”

    俞大猷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立即便带人动身赶回瓜州,仇鸾则带着三百亲兵留守大坝。

    不得不说,仇鸾这货倒是懂得给自己加戏,毕竟这一战倘若取得大捷,水坝是关键焦点,到时向朝廷报捷,嘿嘿,水坝是他修的,也是他负责炸的,“戏份”重啊,那除了俞大猷这个主角,他仇鸾便成了最重要的“男配角”,先不说功劳了,面子上也特别光亮啊,日后就有得吹了!

    俞大猷在打仗方面很在行,但在政治利益上却不怎么灵敏,是一个不懂得给自己争取的纠纠武夫,相比之下,跟他齐名的戚继光,在这方面就要机灵多了,所以戚继光在朝中很吃得开,无论是文臣圈子,还是武将圈子,都混得如鱼得水,反观俞大猷,虽然老打胜仗,但功劳总是被上司抢,甚至经常当背锅侠,遭削职,混了一辈子,胜仗打了不少,官职就是上不去。

    当然,那只是真正历史上俞大猷的遭遇,现在的俞大猷就要风光多了,毕竟他的老上级是徐晋,而不是胡宗宪和赵文华之流,而现的俞大猷已经独挡一面,当上了三军主帅,自然没人能够再抢的功劳,然后让他背锅。

    言归正传,且说俞大猷回到瓜州城,由于上游大坝故意留的豁口已经堵上了,所以疏勒河的河水迅速减小。

    九月二十五日早上,河水已经不及膝了,眼看对面的吐鲁番大军开始蠢蠢欲动了,俞大猷果断地派出了数匹快马赶往上游大坝通知仇鸾。

    通信落后的古代,传递消息就是麻烦,特别是要远距离配合行动时,得提前预估好时间,一着不慎,说不定就满盘皆输。

    上游大坝距离瓜州约一百里,即使是快马也要大半个时辰,大坝炸毁后,以水流的速度,水头要抵达瓜州,就么着也得半小时吧。所以时间要掐得准,这很考验一个将领的把控能力。

    俞大猷派出快马后不久,吐鲁番军队果然开始渡河了,他们分成两路,一路从水寨上游的河道狭窄处淌水过河,另一路则从下游淌水过河,显然是打算避开水寨中的明军火力,待过了河再围攻明军的水寨。

    俞大猷还得拖延时间呢,这时自然不能放吐鲁番人过河,所以也分兵阻击!

    于是乎,两军人马便在河边展开了一场登陆与反登陆的激战。

    轰轰轰……砰砰砰……

    佛朗机火炮在咆哮,燧发枪在怒吼,狂暴的炮弹,炙热的铅弹像雨点般狂泻,五万吐鲁番骑兵被牢牢地封锁住,不得前进半步。仅激战了半小时,疏勒河已经变成了血河,人尸马尸堆积如山,把河道都堵塞了,场面惨烈异常!

    不过,疏勒河那么长,明军不可能都防住,吃了亏的吐鲁番骑兵跑到更远的地方过河,渐渐地,已经有数千骑成功渡河了,数量还在迅速增多。

    眼看着过了河的吐鲁番骑兵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向明军杀来,明军只能缓缓地收缩防线,最后完全退入了水寨的防御工事中。

    吐鲁番骑兵“节节胜利”,不由士气高涨,把明军的水寨给团团包围起来,然后发动猛烈的进攻。

    “勇士们,杀光所有明狗,放箭!”牙兰策马扬刀,意气风发地大喝,利箭如同飞蝗般向着明军的水寨扑去。

    很明显,牙兰是打算先把明军的水寨给拔掉,然后再全力进攻瓜州城,以免到时腹背受敌。

    然而,明军花了将近一个多月时间加固的水寨又岂是好攻破的,再加上火力强大,吐鲁番人猛攻了半小时,除了丢下上千具尸体外,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当正牙兰肉痛得咆哮不断时,远处隐约似有雷声传来,此刻两军正酣战着,大家都没怎么在意,可是这雷声却越来越响,地面也微微震动起来,河水也跟着晃动。

    这时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了,牙兰隐隐觉得不妙,他手搭凉棚往上游望去,只见有一堵像黄色墙体的东西在迅速接近。

    “那是什么?”牙兰皱起一眉头,正在进攻水寨的吐鲁番骑兵们也下意识地停止了动作,骑在马上放眼东望。

    “不好,是洪水……是洪水!”忽然有人惊恐地大叫。

    这时牙兰也看清了,那道黄色的墙分明就是高达数米的浊浪啊,正顺着河道咆哮奔腾而来,发出的声音就像滚滚闷雷,震得地动山摇,还隔着里许,扑面的狂风便呼啸而至了。

    “我的妈呀!”牙兰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这时也顾不得思考这洪水是从哪来的了,拍马便向着远离河岸的地方跑。

    快逃啊!

    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吐鲁番士兵们亡命奔逃,有向着瓜州城方向跑的,有掉头跑的,乱成一锅粥。

    只是短短十数息间,那道数米高的水墙便杀到了,轰隆,水寨临河的部份栏栅当场被冲得四分五裂,几十艏竹排也撞散架了,威力之惊人,让人心胆俱寒。

    数以万计的吐鲁番骑兵倾刻被吞没,河水迅速上涨,很快就填满了水寨外面“回”字形的深沟,并且漫入了水寨中……

    不过,水寨中的明军显然早就有准备了,并不怕被淹着,但水寨外面的吐鲁番骑兵就惨了,瞬时遭了灭顶之灾,近半人马被洪水冲入了河道中,淹死者不计其数,真个哀鸿遍野!

    且说牙兰策马亡命狂奔,亲兵举着将旗跟在他身后,其他幸存的吐鲁番骑兵也跟在将旗后面跑,慌不择路之下便逃到了瓜州城下。

    水终于淹不着了,牙兰松了口气,总算有暇回首望去,但见本来干枯了的河道已经洪水滔滔,甚至漫上了岸边十几米,水面上到处都是挣扎惨叫的人马,再一看身边,五万大军只剩下一万不到了,其余的不是被洪水冲走,就是逃散了。

    牙兰正肉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却忽闻数声炮响,瓜州城的城门豁然大开,里面的明军蜂拥而出,向着他们杀来。

    砰砰砰……

    迎面就是一轮扫射,惊魂未定的吐鲁番骑兵当场被射翻了一大茬。

    “冲啊,杀啊!”数万名军从四面八方围杀上来,将牙兰这不足一万的残军团团围住,展开一边倒的围杀。

    洪水来得快,退得也快,水头过去后,水位便缓缓回落了,本来被洪水包围的水寨也重新露了出来,里面的明军悍然杀出,加入了对残余吐鲁番骑兵的围猎。

    这一大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五万吐鲁番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主将牙兰也被当场射杀。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大捷,是俞大猷在关西取得的第一场大捷,他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正式获得了三军的认可。

    洪水退去了,疏勒河边尸体积如山,遍地断刀烂枪,河中漂浮着数不清的吐鲁番士兵尸体,还有马匹和骆驼的尸体!

    “万胜!万胜!”明军的欢呼声响彻瓜州城内外。

    差不多傍晚时份,战场才打扫完毕,经过一番清点,这一战共毙敌万余,擒敌三千余人,俘获战马超过五千匹,另外,被洪水冲走的无法纳入统计,估计淹死的吐鲁番骑兵没一万也有八千了,剩下的则全部逃散了。

    当晚,俞大猷下令犒赏三军,并写了一份捷报,加急送往京城,而这个时候,嘉靖和徐晋刚好从大同启程回京呢。

    第二天,俞大猷一面派人扫荡逃散了的吐鲁番士兵,一面派出三千营的五千骑兵驰援玉门关。

    两天后,正在进攻玉门关的虎力纳咱儿总算收到了牙兰全军覆没的消息,吓得立即遁入了罗布泊,可谓重蹈了之前的覆辙。

    不过,这次虎力纳咱儿比较倒霉,遇上老痞子裴行谨,这货可是个狠人啊,一口气追杀进了罗布泊,衔尾吃掉了虎力纳咱儿的近半人马,这才罢休,噢,不是罢休,是因为追丢了,最后连他自己也迷路了,在死亡沙海中像无头苍蝇般乱闯,差点就全军覆没,幸好后来被三千营找到了,这才灰头土脸地逃出了生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第1252章 郡王?

    下午,秋雨沙沙地敲打着屋顶上的瓦片,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度以下,这让十月初的京城平添了几分初冬的气息。俗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凉,深秋之末便是冬,估计这场秋雨过后,京城便开始正式入冬了。

    客厅内,茶几上的红泥小火炉正温着一壶绍兴黄酒,张璁和桂萼两人对席而坐,一边小酌,一边闲聊,悠然自得。

    德妃日前诞下一名小公主,皇上宣布歇朝三日以示庆祝,所以这两天都不用上朝,下班后,张璁便约上桂萼到家中小酌闲聊。

    张璁和桂萼可谓是铁杆盟友了,二人相识于南京的“冷板凳”,皆因上书“议礼”而受到嘉靖的赏识,此后齐上齐落,两度被贬谪,又两度被起复,所以说,张桂二人的关系很铁,说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利益高度一致。

    “恭喜秉用兄荣升大理寺少卿,下官敬你一杯。”桂萼举起酒杯道。

    张璁脸上闪过一丝喜气,微笑着与桂萼举杯对饮,状态颇有些得意。

    话说张璁是今年三月份才被嘉靖下旨调回京担任吏部文选司郎中的,秩正五品,结果上月又被调任为大理寺少卿,秩正四品,半年间升了两个品秩,妥妥的火箭干部,这就是得皇上宠信的好处。

    当然,除了皇上的宠信之外,张璁自己也是有所表现的,他推荐俞大猷收复安南有功,嘉靖便也有了借口给他升官,正好,张璁当初被贬之前担任的职务是大理寺少卿,于是嘉靖就让他官复原职了。

    且说张桂二人对饮了一杯后,桂萼略带羡慕地道:“秉用兄还真是慧眼识人啊,俞大猷此子确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到了关西接替徐晋后,首战便取得大捷,阵斩吐鲁番大将牙兰,秉用兄举荐之功是少了了,说不定皇上一高兴,秉用兄便又要高升喽,可喜可贺!”

    “呵呵,子实兄言过了,为国举贤乃我辈分内之事,安敢居功。”张璁捋须笑道,心情却是相当惬意。

    原来,前天嘉靖和徐晋的前脚刚进京城,俞大猷的捷报后脚便送到了,瓜州城水淹吐鲁番三军,杀敌两万有余,还击毙了吐鲁番大将牙兰,真是一场非常漂亮的大捷,而且吐鲁番的主力被重创,几乎全军覆没了,如无意外,俞大猷扫平吐鲁番只是时间问题,弄不好过年前便会有佳音传回京城。

    一旦俞大猷扫平了吐鲁番,为大明开疆拓土,那作为推荐人的张璁自然也有举荐之功,在官职上更进一步也是必然的。

    桂萼提起温着的酒壶给张璁斟了一本酒,恭维道:“是秉用兄过谦了,来,这一杯预祝秉用兄平步青云,入阁拜相。”

    张璁欣然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若有深意地瞥了桂萼一眼道:“皇上将要立靖国公之义妹贺氏为妃,本官欲荐子实兄为承册副使,子实兄意下如何?”

    桂萼闻言大喜道:“那敢情好,谢秉用兄提携!”

    张璁摆手道:“慢来,本官只是向皇上举荐,皇上用不用你还未可知,所以子实兄倒不必先言谢。”

    桂萼欣喜地道:“不管此事能不能成,萼都感激不尽。”

    张璁淡笑道:“子实兄客气了,你我之间何须见外呢,来,再饮一杯。”说完便提起酒壶给杯满上。

    所谓的承册官,亦即是负责皇帝册立皇后妃嫔事务的官员,共有正使和副使两人,如果是册立皇后,正副使都得是大学士和尚书级别的,立妃嘛,规格就要低一些,但正使还是要侍郎(副部)级别,桂萼如今只是六品的刑部主事,自然没资格当承册正使,所以张璁即便想抬举桂萼,也只能推荐他去当承册副使,还不敢打包票,毕竟桂萼的品秩太低了些,爱面子的嘉靖有可能会不同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往上爬的机会,因为按照惯例,册立典礼成功举办后,承制官都会有一定的封赏,所以桂萼对张璁连连称谢。

    三杯绍兴黄酒下肚后,只觉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张璁放下酒杯,中指轻敲着茶几,看着窗外飘洒的秋雨悠然道:“俞志辅(俞大猷表字)果然没令本官失望啊,很好!”

    桂萼捋着颌着的短须嘿笑道:“靖国公终于后继有人了,他也可以安心地当个安乐国公爷喽。”

    张璁的嘴角泛起一丝淡笑,他之所以推荐俞大猷,目的就是要削弱徐晋在军中与日俱增的影响力,直到如今,这个计划无疑是成功的,俞大猷干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倘若俞大猷这次成功扫平了吐鲁番,那他将会是明军中一座新崛起的山头,一座可与徐晋比肩的山头。

    正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即便俞大猷曾经得到过徐晋的提拔,但时间一长,随着根基不断深厚,俞大猷肯定不会再甘心屈于徐晋之下,如此一来,俞大猷便会成为制衡徐晋的一股力量。

    桂萼瞥了一眼神态悠然的张璁,上身稍稍前趋,压低声音道:“据仇鸾信上所讲,俞大猷刚到瓜州时遭便到了冷遇,还跟徐晋的嫡系,大同总兵余林生起了冲突,后来徐晋回京前便把余林生,还有神机营都调走了,嘿,看样子徐晋和俞大猷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把精锐都调走了,分明是在给俞大猷使绊子啊。幸好俞大猷此子的确有本事,不仅在关西立稳了脚跟,还打了个大胜仗。徐晋心胸狭窄,公报私仇,咱们何不趁此机会上书参他一本?再加上有仇鸾作证,必然一击即中。”

    张璁面色一沉道:“万万不可,弄不好还会引烧烧身。”

    桂萼愕了一下,连忙问:“此话怎么讲?”

    张璁冷道:“理由有三。其一,徐晋刚立下如此天大的功劳,威望如日中天,皇上正要重赏他,这个时候弹劾徐晋,绝无成功的可能,更何况皇上马上就要纳徐晋的义妹为妃了,这时候弹劾徐晋,就是给皇上难堪。

    其二,徐晋既然敢调走神机营和大同军,必然是经过俞大猷同意的,估计也请示过皇上,弹劾了也没用。

    其三,皇上知道咱们与徐晋不和,若咱们这个时候找人弹劾徐晋,皇上必然一猜便知,到时恐怕参不倒徐晋,倒霉反而是咱们。”

    桂萼闻言不由后背阵阵发凉,皇上是重感情不假,但跟徐晋相比,自己和张璁两人加起来,恐怕也不及徐晋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重,陆炳就是最好的证明。

    “秉用兄,确是萼考虑不周,弹劾之事作罢!”桂萼凛然地拱了拱手道。

    张璁沉声道:“以皇上对徐晋的宠信,只要不是窃国谋反之罪,都不可能板倒他,所以不要再做那些无用功,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桂萼目光一闪道:“那秉用兄的意思是?”

    张璁淡道:“尽量不要去招惹徐晋,井水不犯河水,静待机会。”

    桂萼心中不由嘀咕了,这不就是装孙子嘛,以后徐晋在朝一日,大家都得被他压着,没劲啊!

    张璁显然看出了桂萼的心思,淡笑道:“子实兄不必担心,如今俞大猷接了徐晋的班,徐晋在军中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小,没有了兵权,徐晋地位再高也只是个富贵闲人罢了,并不足为虑!”

    桂萼皱眉道:“皇上若封了徐晋实职呢?”

    “徐晋位列国公,我朝未有国公担任文官实职的先例。”张璁淡定道:“而且……”

    张璁说着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嫉忌,续道:“而且朝中已有风声传出,皇上打算加封徐晋为郡王,以表彰他今年所立下的大功。”

    “什么!”桂萼骇然失声,差点把茶杯都打碎了,急急地问:“消息属实?”

    “以皇上的性子,估计**不离十了!”张璁淡道。

    桂萼胡子一阵乱颤,怒道:“荒谬,我朝立国一百五十载,异姓封王者未之有也,皇上这是胡闹,百官必不会同意……秉用兄,你……!”

    桂萼正义愤填膺,忽见张璁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愣了一下,吃吃地道:“秉用兄,莫非你支持?”

    张璁捋须一笑道:“支持,当然支持了,此举既可让徐晋回家当个富贵闲人,又顺从了皇上的意思?何乐而不为呢?”

    桂萼目光一闪,陷入了沉思当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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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