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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53章 吃错药了?

    “相公,该起床上朝了。”谢小婉轻摇了摇躺在身边的徐晋,柔声唤道。

    此时天色还没亮,不过外间已经点燃了蜡烛,美婢月儿正在张罗洗漱的物品,初春初夏则在准备早点,轻盈而忙碌的脚步声隐约传进来。

    估计是昨晚“输出”过度了,靖国公爷严重透支,此时依旧沉睡不醒,还打着不轻不重的呼噜。

    “相公,该起床上朝啦!”谢小婉又摇了摇了男人,声音也加大了几个分贝。

    靖大国公爷总算有了反应,翻了个身,一伸手便搂住了谢小婉的纤腰,梦呓般道:“上班?上什么班……再睡一会。”说着大手便熟练地攀援而上。

    谢小婉轻啐了一口,拨开相公的手嗔道:“相公别闹了,该起床上朝啦。”

    “上朝?”徐晋一个激凌,连忙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急问:“娘子,什么时辰了?”

    “刚打过五更了!”谢小婉答道。

    徐晋松了口气,啪的一下跌回床上,嘴里嘀咕道:“才凌晨三点,那再睡一会,这么早上朝,太过份了,也不知是哪个老混蛋定的规矩,太没人性了。”说完把被子拉起蒙过头。

    谢小婉既好气又好笑,将脑后如瀑的秀发飞快地盘起,然后掀开被子自己下了床,披上外衣遮住越发丰.盈.诱.人的娇躯,摸着火折子点燃蜡烛,房间瞬时便亮堂起来。

    “相公快别睡了,再睡就迟到啦,乖,快起床!”谢小婉掀开徐晋身上的被子,连哄带推,这才把相公给叫了起床。

    这时月儿端着洗脸盆走了进来,笑嘻嘻地揶揄道:“老爷刚才骂谁老混蛋来着?”

    徐晋装傻道:“娘子,相公刚才骂人了吗?本老爷温文尔雅,学富五车,怎么可能骂别人老混蛋这般粗俗?”

    谢小婉瞬时被相公煞有介事的表情逗乐了,月儿俏皮地翻了个白眼儿,搁下洗脸盆哼道:“老爷敢说不敢认,算什么好汉。”

    徐晋笑道:“也不知昨晚谁在本好汉身下求饶来着。”

    此言一出,谢小婉和美婢同时轻啐了一口,两张俏脸酡红如醉。谢小婉羞恼地剐了相公一眼,都怪自己昨晚一时心软,竟然答应了相公那个近乎荒唐的要求,上演一出“双英战吕布”的戏码。

    “老爷夫人,早点准备好!”初春掀帘走了进来,俏脸同样红扑扑的,目光游离,显然昨晚听到了内间的动静。

    徐晋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发酸的后腰,看来真不能喝太多啊,酒是色之媒,这人一喝多了就会做出些荒唐事来,罪过罪过,下不为例,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修身惜福!修身惜福啊!

    靖大国公忏悔完,便又心安理得地在娇妻美婢的服侍下梳洗穿带好,吃完早餐后便出门上朝去了,而赵大头等亲兵早就备好马车在门外等候了。

    徐晋上了马车,负责赶车的家丁徐寿一扬马鞭,马车便咕噜咕噜地向着长安街的方向驶去。

    今日是十月初五,本不是大朝的日子,不过嘉靖却召开了大朝会,接受所有京官的朝拜,一来宣布册封小公主,二来嘛,估计也有给徐晋“接风”的意思,因为在朝会上,徐晋要向嘉靖述职,并交还尚方宝剑和平虏大将军印信。

    且说徐晋赶到午门外时,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满眼都是“衣冠禽兽”,估计有数千人之多,已经按照官职身份高低列好队了,迫不及待地等候朝钟敲响。

    以徐晋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自然一出现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在场不管官职大小,都纷纷围上来行礼问好混脸熟。

    徐晋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来到端门左侧的朝房前。

    所谓朝房,即是专门供给上朝大臣休息待漏的地方,不过只有皇帝身边的近臣才有这种优待,绝大部份京官只能在午门外的广场站着吹冷风。

    而且这些朝房也是分等级类别的,譬如大学士居左阙门北楹,众学士居中楹,余者南楹,而武勋的候朝直房则在右阙门一侧,如此便将泾渭分明地将文武两帮重臣分列开来。

    徐晋如今位居国公之列,所以他也很自觉地把自己归到了武勋这一类,举步便向右阙一侧的直房行去。

    “靖国公留步!”

    徐晋刚走了几步便听闻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东阁大学士夏言,于是转身站定微笑道:“原来是夏大人,早安啊!”

    “靖公国早安!”夏言的捋须微笑道,不过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

    徐晋心中一动,拱了拱手道:“夏大人有事?”

    夏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倒是没什么紧要事,只是想提醒徐大人一下,汝虽位列国公,却也是科举进士出身,何必自甘粗鄙,归为武人一途呢?”

    徐晋隐约觉得夏言话中有话,一时间却又揣摸不清对方的意思,笑了笑道:“文可安邦,武能定国,都是效忠社稷,效忠君王,并没高低贵贱之分。”

    徐晋话音刚下,便听闻一声冷哼从脑后传来,不由皱起了剑眉,扭头一看,不由大由意外。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只见数名穿着绯袍的老头子正迎面走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内阁首辅贾咏,而刚才那声冷哼分明就是这位贾阁老发出的。

    我擦,徐晋有些懵了,自己才刚回京三四天,每日待在家中陪妻儿,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为何这位首辅大人会黑口黑脸地“哼”本国公呢?

    最令人奇怪的,这位贾阁老是出了名的泥塑首辅,平时只会唯唯诺诺地混日子,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今天是吃了火药,还是豹子胆,亦或都吃了?

    徐晋还没反应过来,贾首辅已经一甩大袖,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贾咏行过后,紧接着是次辅王瓒,他倒是向徐晋拱了拱手,接着三辅翟銮不声不响地行过,然后是吏部尚书方献夫。

    方尚书倒是满脸堆笑,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靖国公。”

    徐晋正一头雾水呢,下意识地拱手回礼道:“方大人客气了。”

    方献夫又拱了拱手,笑眯眯地擦身而过,紧跟其后的是兵部尚书伍文定。

    伍文定路过徐晋身边时顿了顿身形,一副欲言犹止的表情,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举步行了开去。

    徐晋头皮有点发麻了,这些老家伙今天都干嘛了,吃错药了不成?

第1254章 贾阁老雄起(上)

    徐晋被这一群阁老尚书的态度搞懵了,正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只有我。不过,这也引起了徐晋的高度警惕,潜意识告诉他,这次大朝会上很可能会发生针对他的**,嗯,也有可能是群殴事件,毕竟连“泥塑首辅”贾咏都如此义愤填膺,直接甩脸子,由此可见一斑。

    上朝的钟声敲响了,午门两边的阙门打开,文武两班大臣按照身份高低分别鱼贯而入,徐晋走的是右阙门,众武勋不知真心还是假意,把他推到了队伍之首。如此一来,徐晋倒是更能真切地感受到对面文官队列投来的冷眼了,看来这次朝会上的“群殴事件”是在所难免了,不过徐晋什么风浪没见过,既来之则安之,淡定自若地领队过了金水桥,来到奉天门前的丹墀下站定。

    早上七时三十分,嘉靖帝准时出现在奉天门前升座,接受百官朝拜,大朝会正式开始,不过让徐晋意外的是,他所预料的“群殴事件”并没有发生。

    朝会上,嘉靖先是宣布了册封德妃所生之女为常宁公主,接着聆听了徐晋的述职报告,口头上高度赞扬了一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晋向嘉靖交还了尚方宝剑,以及平虏大将军印信,大朝会便结束了,百官退散,各回各的官署打卡上班,整个朝会过程也就半个时辰不到。

    大朝会后,嘉靖也没让徐晋留下,于是靖大国公只好一脸懵逼地离开皇城打道回府,身为国公爷的他没有实职,没有办公的官署,自然也不用上班了。

    且说徐晋从右安门出了皇城,徐府的马车已经在那等候了,见到老爷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还两手空空,家丁徐寿也是一脸的愕然,下意识地问道:“老爷,早朝结束了吗?”

    徐晋点了点头,径直上了马车,吩咐道:“回府!”

    徐寿挠了挠后脑勺,怪哉,老爷这次北伐立下如此大功,皇上就一点赏赐也没有吗?不应该啊!

    赵大头等亲兵也是一脸的懵逼,当初在敦煌时,皇上下旨封赏了大帅麾下的所有将士,唯独大帅他没有,原以为是要等大帅回京了再行论功行赏呢,结果今日的大朝会,皇上还是没有给大帅赏功,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这回真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大家一起排坐,人手一个懵逼果。

    一头雾水的靖国公爷,带着同样一头雾水的亲兵和家丁们回到了小时坊徐府前。刚下了车,徐晋便发现对面的永福观前相当热闹,停了十几辆马车,人员进进出出,肩扛手提,忙得不可开交。

    徐晋不由奇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

    “应该是在搬家吧,马车上都是些家具!”赵大头抻长脖子张望道。

    徐晋心中一动,难道永福公主今日就要搬进去修行了?好歹是皇家公主,虽然削了封号,但也不应该如此不讲究啊,好歹挑个黄道吉日什么的。

    “徐寿,你过去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徐晋吩咐道。

    “好哩!”

    徐寿麻利地跑了过对面,很快便找到了一名现场负责指挥调度的青年太监,两人聊了几句,这位青年太监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谄笑着道:“小的给靖国公爷见礼。”

    这名青年太监约莫二十五六岁许,生得倒是眉青目秀,不过门牙缺了一只,张嘴笑时影响了观瞻。

    徐晋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牙齿咋回事?”

    青年太监哈着腰道:“小的叫潘胜,靖国公爷叫小的小胜子就行了,呵呵,前几年冬天下雪,小的不小心摔了一跤,这门齿就磕没了。”

    徐晋笑了笑,指着对面马车上驮着大小家具,问道:“小胜子,永福公主殿下是要入住修行了吗?”

    小胜子眼底闪过一丝古怪之色,谄笑着道:“宅子……呵呵,道观已经竣工一月了,这段时间陆续添置了些家具,目前也布置得七七八八了,估计永福殿下近日就会入住,不过小的不敢肯定。”

    徐晋嗯了一声,让徐寿给小胜子打赏了二两银子茶水钱,这才转身进了徐府。

    …………

    早上的大朝会上没有发生“群殴事件”,但午朝时却差点爆发了。

    这时的文华殿内,气氛剑拔弩张,意见相左的两拨大臣正怒目相视,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眼看就要撸起袖子干架了,就连御座上的嘉靖也是怒容满面。

    原来,嘉靖确实有意加封徐晋为郡王,前日便命内阁具议此事了,结果自然没有通过,所以今日的大朝会上未能当众宣布对徐晋的封赏,这让嘉靖相当恼火。

    等到了午朝,嘉靖立马便把朝中的一众文武大佬都召来举行廷议,而徐晋作为当事人,自然不便参加,另外,估计嘉靖也是想给徐晋一个惊喜,所以没有事前向徐晋透露。

    现在是下午三时许了,这场廷议已经举行了一个多时辰,由于群臣的分歧过大,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通过晋封徐晋为郡王的决议,而且两拨大臣吵得脸红耳赤,脾气爆的还几乎扭打起来,气得嘉靖差点拍桌子骂娘。

    “皇上,我朝立国一百五十余年,外姓封王者未曾有也,不封异姓王乃我朝祖制,若皇上加封靖国公为郡王,此举有违祖制,恕老臣绝不能同意。”首辅贾咏神情激愤地大声道。

    嘉靖面色冷沉,同时心里感觉怪怪的,贾咏这老匹夫平日只会唯唯诺诺,这次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雄起了一回,不仅挑头反对自己加封徐晋为郡王,而且态度十分强硬,颇有点飞蛾扑火的味道。

    贾咏的外号叫“泥塑阁老”,虽然坐着首辅的职位,却只会当应声虫,自他执掌内阁以来,没有主见,没有建树,所以朝臣都颇为瞧不起。

    不过,贾阁老今天的表现却是让大家刮目相看,估计是受到贾阁老“英勇”表现的鼓舞,刑部左侍郎李承勋立即出班附和道:“贾阁老所言甚是,我朝没封异姓王的先例,即便是中山王徐达也是死后追封的,徐晋何德何能?安能与开国第一名将徐公相比,皇上如今要加封徐晋为郡王,恕臣亦不能同意!”

第1255章 贾阁老雄起(中)

    刑部左侍郎李承勋站出来力挺贾咏,并且拿出明朝开国第一名将中山王徐达与徐晋作比较,直言徐晋不配封王,至少活着的时候不配,毕竟就连中山王徐达也是死后才追封的,大明绝不允许有活着的异姓王。

    此言一出,立即便引起一众反对派官员的强烈共鸣,纷纷站出来表示附议,就连一向与徐晋交好的夏言也出班劝道:“加封靖国公为异姓封王有违我朝祖制,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三思啊!”几十名官职大小不一的朝臣纷纷出言附和,声势着实不小。

    贾咏居百官之首,站在最前面,此时老腰杆儿挺得笔直,像喝了半斤二锅头似的,红光满面,就连皱纹都一条条舒展开来,仿佛重回了十八岁,满腔热血在翻滚。很明显,咱们的贾阁老很享受此刻一呼百应的快感,倍儿爽!

    话说在费宏执掌内阁之时,贾咏便开始入阁辅政了,一直充当打杂的角色,费宏退了后,换成金献民执掌内阁,贾咏还是打杂,后来金献民和廖纪也先后退了,贾咏这个打杂便走了狗屎运,直接当上了首辅,都不用带争的。

    然而,咱们的贾阁老当透明人当习惯了,即使坐上了内阁第一把交椅,还是改不了一惯的作风,毫无主见,得过且过,对上唯唯诺诺,对下言听计从,实在对不起内阁首辅这个职位,不足以领袖群伦。

    所以朝官们都瞧不起这位贾阁首辅,背后给他起绰号“假阁老”,又或者“泥塑首辅”之类,甚至有言官直接弹劾他尸位素餐,让他麻利地滚蛋让贤,别他玛的占着茅坑不拉屎。

    咱们的贾阁老虽然佛系,但也是要脸面的,所以老早就想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是那么的软弱无能,可惜能力和性格都有缺陷,在皇上面前腰杆子总直不起来,能力又比不过一起共事的同僚们。

    这次皇上打算晋封徐晋为郡王,下旨令内阁具议,嘿,咱们的贾阁老总算积蓄够能量值,爆发了一回小宇宙,直接驳回了嘉靖的旨意。

    不得不说,嘉靖册封异姓王的举动确实有点“惊世骇俗”了,引起了诸多大臣的不满,所以咱们的贾阁老歪打正着,不仅获得了众多同僚的支持,也小小地挽回了一把作为内阁首辅的尊严和威信。

    坦白来讲,贾阁老执掌内阁都大半年了,今日才第一次品尝到领袖群儒的快感,所以此刻都有点飘飘然,找不着北了。

    看着跪倒了一地的反对大臣,嘉靖的内心极为恼火,但表面却是镇定自若,御极将近七载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皇帝了,这种阵仗根本吓不到他。

    如今的嘉靖早就转换了角色,成为真正雷霆万钧的帝王,反观杨廷和执掌内阁时的鼎盛文官集团,如今已经四分五裂,对嘉靖的制肘越来越弱,所以,即使嘉靖今日强行通过决议,一众反对派官也无可奈何。

    不过,如果以皇权强行镇压大臣,对皇帝的名声有损,那些文官喷子肯定会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部份阴损的书生甚至可能玩弄笔杆子,写几首歪嘴诗或者野史文章影射讽刺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所以嘉靖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扫过全场,最后停在张璁身上,后者倒也机灵,立即出班道:“臣以为皇上晋封靖国公为郡王并无不妥!”

    嘉靖心中一喜,还是张璁懂事贴心,点头微笑道:“张卿家且道来。”

    张璁捋笏朝御座一揖,又若无其事扫了一眼死盯着自己的反对派官员们,冷笑道:“臣观诸公反对的理由不碍乎有三。其一,我朝无异姓封王的先例,此举有违祖制。其二,靖国公所立之功不及开国诸将,不足以封王。其三,靖国公乃科班出身,以文官之身封国公已经破例,绝不能再违制晋封。”

    张璁话音刚下,向来疾恶如仇的刑部尚书胡世宁便呛声道:“难道张大人以为这三个理由还不够吗!”

    张璁淡定道:“下官虽然愚鲁,但却不敢苟同。”

    “呸,你张秉用只不过是一个阿谀奉承的投机小人罢了,安敢与诸公苟同。”胡世宁当年连宁王都敢当面骂,骂张璁自己也不在话下了。

    张璁虽然城府深,很能忍耐,但当着百官的面被骂成阿谀奉承的投机小人,依旧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嘉靖剑眉一挑,冷道:“胡卿家是在讽刺是朕,是个只听得阿谀奉承之言昏君吗?”

    这顶大帽子一扣下去,胡世宁顿时吓得面色微变,连忙跪倒谢罪:“臣不敢!”

    嘉靖冷声道:“若再敢妄言讽刺君王,朕必治你一个欺君之罪,撵出去!”

    “皇上……臣并无讽刺君王之意啊!”胡尚书悲愤地大呼,两名殿前士卫已经半架半推地把他撵了出大殿。

    瞬时间,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人人神色凛然,总算又刷新了一次对嘉靖帝王手段的认知,一时间,倒是没人敢再贸然出声了,免得再被嘉靖抓住漏洞乱扣帽子,然后一声令下撵出文华殿。

    嘉靖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无疑给一众反对派官员当头敲了一记闷棍,严重地打击了他们的士气和斗志,颇如咱们的贾阁老,本来挺得笔直的老腰儿都开始萎了,有点早泻的苗头了。

    嘉靖冷着脸,淡道:“张卿家且继续说!”

    张璁此刻自然心情畅快,毕竟皇上为自己出头挽回了颜面,他轻咳了一声,打醒精神道:“皇上,正所谓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臣这便逐一反驳以上三条反对的理由。”

    嘉靖点了点头,嘉许道:“且驳来!”

    夏言皱了皱眉,看来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封徐晋为郡王了,张璁竭力附和皇上,不过是要讨皇上的欢心罢了,胡尚书骂得不错,张秉用就是一个毫无节操的投机小人,耻与之为伍!

第1256章 贾阁老雄起(下)

    毫无疑问,张璁确是一个政治投机者,而且眼光毒辣,时机通常抓得很准,不过公道话还是要说上一句的,投机归投机,你可以说张璁没气节,但却不能说他没能力,真正历史上的张璁还是干了不少实事的,在他担任内阁首辅期间,不仅改进了科举制度,摒除其中的一些弊端,还大力反腐昌廉,政绩斐然,甚至清田庄的事他也有份参与推动和执行,是个能吏。

    所以公正地来讲,张璁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能力摆在那,只能说他是个能力出众的政治投机者,还喜欢打击排斥异已,就连退休了的杨廷和他都不放过,这才犯了众怒,身后在士林的评价并不好。

    当然,在嘉靖个人的眼中,张璁却是个听话贴心,而且很有能力的忠臣,所以在张璁死后,嘉靖给他封的是谥号是“文忠”,这在文谥中排名第二,仅次于“文正”,可见嘉靖对张璁的评价不可谓不高。

    另外,张璁的口才也很好,只听他清了清嗓子道:“第一,我朝确实没有册封异姓王的先例,但有些事情是不能因循守旧的,颇如建房子需因地制宜,律法规矩亦不应一成不变,需不断推陈出新,才能适应当下。

    我朝太祖立国之初,严令不许片板下海,不过是为了防范倭寇,如今我大明沿海倭患已根除,前几年不也根据实际情况,重新开放了海贸,如今几年过去了,海上贸易如火如荼,百业兴旺,沿海百姓生活丰足,对朝廷感恩戴德,同时,海贸又为国库带来丰厚的课税。

    由此可见,我朝的一些陈规确实要改了,也必须得改。”

    嘉靖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微微点了点头,不说别的,光凭徐卿扫平沿海倭寇,力推开放海禁这一条,怎么赏都不为过。

    夏言这时却站了出来,朗声反驳道:“皇上,臣以为张秉用这是在移花接木,明目张胆地狡辩,诚然,我朝一些旧制确实需要改革,开放海贸的确对我大明利远大于弊,当初臣也是看清这一点才全力支持靖国公的。

    可是一码归一码,太祖定下异姓不可封王的旧制,是为了防止大臣功高震主,恃宠而骄,甚至把持朝政。所以这一条旧制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至少现在看来,没有破旧立新的必要。”

    论口才论能力,夏言都不在张璁之下,史上的夏言确实也经常跟张璁掰手腕,也是唯一能掰得过张璁的人,所以一出手便抓住了要害,直击张璁论据中的破绽,一众反对派大臣不由暗暗叫好,夏公谨牛逼!!

    嘉靖脸色微沉,其实他很喜欢夏言,夏公谨不仅外形好,一口京腔洪亮不带一丝乡音,而且还能力出众,奈何性子太刚直,不像张璁那般贴心好使。

    当然,嘉靖并不是一个只能听讨好附和之言的昏君,很多事还是拎得清的,治国不能仅靠只会奉承讨好的臣子,朝中有敢直言反对自己的诤臣,才能避免自己犯错,而夏言就是这样一个诤臣。

    但是呢,朝中也不能只有爱杠的诤臣,那样自己只会被架空,干啥啥不成,所以还需要张璁这样有能力的谄臣作打手,确保自己的意志能执行。

    所以,嘉靖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像对刑部尚书胡世宁那般打压夏言,也抓不到借口去打压,毕竟夏言这番话有理有据,又没有逾礼的地方。

    张璁本就来打算把徐晋送回家当个富贵闲人,再加上为了讨嘉靖欢心,自然不会如此轻易被夏言驳倒,只听他又立即反击道:“夏大人此言差矣,我朝无论是册封宗室,还是勋戚,都按照“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的原则,所以不可能再出现隋唐秦汉时期藩王割据的局面。

    因此,夏大人担心靖国公功高震主,把持朝政,根本就是无稽之淡,至于恃宠而骄,呵呵,那就只看个人了,彼如夏大人,身为内阁辅臣,同样可以恃宠而骄,与是不是郡王无关!”

    咝……

    殿内一众大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张璁的嘴巴还真是毒辣啊,一剑封喉,啧啧,高手过招,就是精彩,夏公谨反击吧!

    夏言皱了皱眉,淡道:“本官此心磊落可昭日月,倒是你张秉用恬不知耻地奉迎上意,心术不正,非君子所为。”

    张璁神色自若地道:“臣只知为臣分忧,忠臣之事,拳拳之心亦可昭日月,夏大人肆意诋毁他人声誉,也非君子所为。”

    咝……

    群臣再次暗吸了一口冷气,夏言能言善辩,张璁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贾咏看着针锋相对,成为全场焦点的夏言和张璁,瞬时间有点意兴阑珊了,连脸上的皱纹也松弛下来,今天的焦点本应是他这个内阁首辅,现在彻底沦为陪衬了,失落和不甘的情绪倾刻涌上心头,但他又不敢插口,担心被张璁那把利嘴秒成渣啊,到时恐怕不仅老脸不保,声望更加要大跌,而且回头皇上让自己卷铺盖滚蛋也说不定。

    一念及此,贾阁老的老腰儿彻底地塌了。

    御座上的嘉靖呢,看着两大高手针锋相对地辩论,虽然感觉很过瘾,但这场廷议已经开得够长了,再拖下去就要到放班时间了,自己还得回去抱闺女呢!

    所以嘉靖不想再无休止地争论下去,必须快刀斩乱麻,于是轻咳一声,拉起了偏架来:“夏卿家,不可人身攻击,你且退下,让张卿家继续辩来。”

    皇上明显偏帮张璁,夏言也只能退回原位。

    张璁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瞧,不抱皇上大腿,任你再能说会道都是白搭,他对着御座方向拱了拱手,继续侃侃道:“皇上,臣以为废除不封异姓王这条旧制,可以激励将士更加奋勇杀敌,保家卫国,就跟开海禁一般,利大于弊,所以破例晋封靖国公为郡王并无不妥,臣绝对支持!”

    “放屁!”刑部左侍郎李承勋再次跳了出来,怒不可竭地呛道:“张秉用,本官姑且不论你刚才胡扯的一番歪理,就论功劳,徐晋哪一点及得上本朝的开国将军,中山王尚且没有生前封王的殊荣,徐晋他配?”

第1257章 贾阁老雄起(完)

    张璁显然是要竭尽全力把徐晋送回家养老享福了,他轻蔑地睨了李承勋一眼,淡道:“中山王徐公确实为我朝立国立下了赫赫之功,说是开国武将第一人也不为过,但论战绩,靖国公徐晋却未必在其之下。

    正德十四年,当年的徐子谦还只是一介书生,便率兵对抗宁王,连斩宁王麾下数名山贼瓜牙,护佑了江西广信府免遭反王荼毒。

    正德十六年,徐子谦担任副使赈灾山东,恰逢白莲教妖人挑动矿贼暴乱,战火波及整个山东,徐子谦临危受命,率兵镇压,仅数月平定。”

    嘉靖二三年,沿海倭贼猖獗,徐子谦任直浙总督,一举扫平为害大明东南沿海近百年之的倭患,又驱逐西洋人收回香岛,分别建立了东洋和南洋都护府,扬大明之威于海外,此壮举,中山王亦有不及也。

    嘉靖四年九月,俺答勾结白莲妖人李福达破关南下,兵围我大明京城,险断我大明国祚,又是徐子谦率兵勤王救驾,挽大厦于将倾之时,此番匡扶社稷之功,比之开国之功亦不遑多让也!”

    张璁说到了这里顿了顿,环扫了全场一眼,全场鸦雀无声,嘉靖亦是俊脸涨红,双拳紧握。所有人都知道徐晋这些年立下了不少功劳,但真的一条条地罗列出来时,实在让人震撼,就连此时的嘉靖都觉得自己有点亏待徐晋了。

    张璁的心情却是颇为复杂,自己明明和徐晋不对付,这时却不得不在皇上和百官面前大肆吹捧徐晋,不过,只要能把徐晋送回家养老享福,吹捧一下死对头又有什么所谓呢,继续用吹力吧!

    只见张璁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吹……噢也算不上是吹,毕竟张璁说的都是事实,徐晋确实这么牛逼!

    “嘉靖六年,徐晋奉命北伐鞑靼,屡战屡胜,仅半年便扫平鞑靼,威服瓦剌,彻底解决我大明北边之大患,开疆拓土数千里,又从吐鲁番手中夺回关西七卫,此番赫赫战功,不及中山王耶?”张璁逼视着刑部左侍朗李承勋,呵呵地冷笑两声道:“李大人刚才反问下官,徐晋他配吗?下官以为——他配!”

    李承勋神色复杂,一言不发,很明显,张璁如数家珍地罗列出徐晋这些年来立下的种种功劳,这位李侍郎也被震撼到了,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这时,吏部尚书方献夫眼珠一转,抓住时机跳了出来附和道:“张少卿所言极是,靖国公徐晋乃千年难得一遇的帅才,也是我大明的栋梁,不仅战功赫赫,丝毫不输开国名将中山王徐公,而且徐晋在文治方面亦颇有建树,清田庄、丈土地、新作物、开海禁、立银号,如今我大明国库充盈,百姓生活丰足,靖国公居功至伟。

    所以老臣在此斗胆说一句不敬之语,若论武功,靖国公不输中山王,若论文治,中山王不及靖国公远矣,臣以为,靖国公晋封郡王也是实至名归!”

    很明显,张璁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早就安排串联好后援团了。

    这边吏部尚书方献夫刚表完态,礼部尚书席书便立即站出来道:“臣附议!”

    “老臣附议!”内阁次辅王瓒亦行出班道。

    接下来,陆陆续续又跳出近二十名朝官表示附议,都是新贵派的成员,噢对了,礼部尚书席书也是新贵派,当初陆炳和郭勋等人事发后,张璁等新贵派全部被撸,席书自然也不礼外,如今张璁重回朝堂,席书也官复原职了。

    朝堂之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赢者通吃,这就是党争。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明朝的党争始于“大礼议”,后期越演越烈,连太监也加入进来了,形成了臭名昭著的“阉党”和“东林党”,明朝之所灭亡,党争出力不小。

    言归正传,新贵派纷纷表态支持张璁,反对派的形势急转直下,再加上嘉靖刚才使手腕把反对派中最刚的刑部尚书胡世宁给撵了出去,无疑给了反对派大臣极大的压力,一些心志不坚的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譬如难得雄起了一回的首辅贾咏。

    不过,大明的读书人从来不缺乏有骨气的,想当年明武宗正德下令杖死了多少文官,依旧还有大把文官前仆后继地阻挠武宗出巡,最后武宗没有把大臣杀怕,倒是把自己杀怕了,不得不暂时作出了让步。

    此时,只见一人扑通地跪倒在地上,红着眼大声道:“加封异姓王不合祖制,臣坚决反对,若皇上一意孤行,臣便乞骸骨还乡,此生誓不再踏入京城半步,臣之子嗣亦永不参加科举!”

    咝……

    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哪位义士这么刚啊,不仅威胁要撂挑子不干,还终生不入京城,甚至断绝家族科举之路,这也太狠了吧?分明在打皇上的脸啊,而且打得还不轻!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跪在地上的竟然是工部右侍郎卫汉文了!

    嘉靖的脸色刷的变得铁青无比,胸憶间腾起一股滔天怒火,气得手都有点发抖了。

    这也难怪嘉靖会如此愤怒的,卫汉文以辞官相威胁就算了,还声言此生不再踏足京城,最可恨的是他还要断绝家族的科举之路。

    知道断绝科举之路对一个士族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永远沉沦啊。

    卫汉文不仅赌上了自己的仕途,还赌上了整个家族的前途,他是博取了好名声,却是极大了败坏了嘉靖的名声。

    试想一下,后世人看到卫汉文的事迹后,十有**会想,一个副部级的高官,竟然做得如此决绝,可见他对朝廷是有多么的绝望,对嘉靖帝是有多少的深恶痛绝?

    很明显,嘉靖今日若强行通过加封徐晋为郡王的决议,那么卫汉文事件便会成为他帝王生涯的污点,甚至会被扣上昏君的帽子,所以嘉靖不愤怒就怪了!

    但是,偏偏就有人没看到嘉靖的愤怒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反而被卫汉文的“慷慨赴义”刺激到了,再次满血雄起,没错,这个人就是咱们的贾首辅贾阁老。

    贾咏激动得胡子乱颤,卫叔宝尚且如此气节不屈,老夫身为百官之首,又岂能退缩,罢了,这首辅不当也罢,反正也没什么当头。

    扑通……

    贾咏跪倒在御座前,颤声道:“臣老矣,臣亦乞骸骨,请皇上恩准!”

第1258章 北靖王

    贾咏受到工部右侍朗卫汉文的刺激,瞬间爆发了小宇宙,跪倒在地上乞骸骨还乡,显然也是豁出去了。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想当年大才子杨慎的一句“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让多少年文官热血沸腾,将仕途和生死至之度外,跟着他一起猛烈冲撞左顺门,为心中坚持的“道”而誓死抗争。

    贾咏身为内阁首辅,平时虽然不受待见,但此时此刻的号召力却是不容小瞧的,先是兵部尚书伍文定,接着是户部尚书秦金,再然后是夏言和翟銮这两个内阁辅臣,均跪倒在地上,以此来声援贾咏和卫汉文。

    紧接着,又陆陆续续跪下三十多人,均是朝中的文官清流,嘉靖只觉如山的压力迎面扑来,这还是自当年的“左顺门”事件后,他所遇到的,文官集团最强有力的反弹。

    面对这种情形,嘉靖震惊的同时,倒是将胸中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迅速恢复了冷静。

    当年的嘉靖,在面对“左顺门事件”时,选择了正面硬刚,将杨慎等文官抓的抓,贬的贬,甚至还杖死了几个人,最终以强权和武力来摆平此事。

    俗语说得好,快刀斩乱麻,用武力解决问题当然又快又爽,但代价和后遗症都很大,嘉靖用皇权和武力快速解决了左顺门事件,但也损失了大量优秀的人才,同时给自己的名声带来了负面影响。

    现在的嘉靖显然成熟多了,政治手腕也越发精纯,此时的他自然不会再轻易诉诸暴力,他只是冷冷地扫视着跪伏了一地的大臣,静静地观察他们的反映,谁意志坚定,谁态度摇摆,谁暧昧心虚,全部了然于胸。

    此时此刻,文华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紧张得像绷紧了的弓弦!

    贾阁老此刻的勇气值显然在直线下降,跪地伏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豁出去,往往只是情绪冲动之下一瞬间的事,后悔也很正常,贾首辅此刻便有些后悔了,很担心嘉靖会像当初对待杨廷和那般,突然来一句:“朕准了!”

    然后,他这个首辅就得黯然收场,卷铺盖回家种红薯。

    幸好,嘉靖冷冷地扫视了全场片刻,最后淡淡地道:“时辰不早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说完便一拂衣袖起身离开文华殿。

    贾咏和卫汉文都长吁了一口气,他们赌赢了,四周的清流文官纷纷围上来,把两人像英雄一般簇拥在中间,人人喜笑颜开,多少年了,自从杨廷和辞官后,文官集团终于再次取得了胜利,逼使皇权让步,太好了,值得浮上一大白。

    贾咏在一众同僚的簇拥下,像喝醉了酒似的,此刻所受到的恭维和赞扬,比他入阁以来加起来都要多,真是受用之极。

    张璁瞟了一眼众反对派的官员,嘴角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嘲讽,一群迂腐老朽,你们以为皇上暂时让步就算赢了吗,没那么简单,走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正如张璁所料,嘉靖既然铁了心加封徐晋为郡王,自然不会半途而废,即使暂时作出让步,也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嘉靖没有再召开廷议讨论加封徐晋为郡王之事,但正当反对派大臣们以为嘉靖已经放弃时,内阁首辅贾咏便遭了数名言官的联名弹劾,理由是尸位其上,执掌内阁以来毫无建树,族中子侄多不法之事。

    按照惯例,遭到弹劾的大臣要么上书辩解,要么认罪辞职,结果嘉靖没等贾咏上书,便连降两道旨意严厉斥责他,无奈之下,贾咏只能上书请罪辞职。

    那就得了,嘉靖等的就是这个,朱笔一挥便同意地贾咏的辞呈,以坐火箭的速度把他送回老家种红薯去了。

    可怜的贾阁老好不容易雄起了一回,结果直接把自己玩儿回了老家,还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贾阁老这一走,刑部侍郎卫汉文自然也待不下去了,以身体欠恙为由辞官,这回嘉靖倒是不准了,只是批了卫侍郎一年的长假,叮嘱他好好在家养病,不用上朝。

    嘉靖搞定了贾咏和卫汉文,无疑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反对派官员再非铁板一块了,态度暧昧的改变了立场,立场不坚定的选择了沉默,于是乎,当嘉靖再次召开廷议时,晋封徐晋为郡王的决议终于获得了通过,又经过内阁具议,最终确定加封徐晋为北靖王,食禄七千石。

    就这样,在嘉靖的坚持下,大明有史以来,第一位活生生的异姓王诞生了,北靖王,靖北王,倒也十分贴切,毕竟是徐晋扫平了鞑靼,彻底解决掉大明北方的这个百年宿敌。

    另外,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贾咏回家养老去了,次辅王瓒接替了首辅之职,而吏部尚书方献夫也如愿以偿地入阁拜相,担任内阁第四辅政大臣,朝堂的格局再次发生了微秒的变化,新贵派的势力进一步扩大。

    嘉靖六年十月十五日,加封的圣旨下达到了小时坊徐府,阖府上下一片欢腾,天啊,老爷竟然封王了,成为大明第一位活着的异姓王。

    三天后,嘉靖命礼部为徐晋举行了一场隆重而热闹的册封仪式,并且亲自题了“北靖王府”的四字金匾,悬挂在徐府的大门上。

    一时间,徐晋便成了整个大明最显赫的勋贵,荣宠一时无两。

    不过,正所谓人红是非多,两世为人的徐晋深知,烈火烹油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越发的低调了,不仅把赵大头等亲兵全部打发回神机营当差,平日对朝政时事也不闻不问,只是安心待在家里当个富贵闲王,一门心思张罗芝儿的婚事,噢,还有三枪和依萨娜的婚事,三枪和依萨的婚期定在腊月初九。

    另外,徐晋还在计划给冰妞儿补办一场特别的婚礼,正在暗中筹备中,他打算给馨儿一个惊喜,作为对母子俩这些年所受苦难的一种弥补。

第1259章 不靠谱

    今天是十月二十五日,还有数天便是冬月了,京城的气温越来越低,清晨更是冷嗖嗖的,屋顶和道旁的衰草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霜。

    徐晋估摸着早朝也差不多结束了,便驱车前往右安门,准备入宫觐见嘉靖帝。

    自从晋封了北静王后,徐晋这些天来都相当低调,除了探望过闲赋在家的恩师费宏后,基本都待在府里,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就是房子有点大,老婆孩子有点多而已,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所以,这是徐晋自打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入宫,还是嘉靖主动召见的。

    且说徐晋驱车来到皇城的右安门外,负责守门的的侍卫见到是当朝第一红人北靖王徐晋,立马便恭敬地连人带车放行了,作为国朝第一位活生生的异姓王,自然有在宫中乘坐马车的特权。

    当然,徐晋并不是第一个享受这种特权的人,譬如已经下台了的杨廷和,曾经也有在宫中乘轿的特权,这个不完全是看官职地位,只要是看圣宠,只要皇上瞧你顺眼,宠信你,就可能赋予你这种特权。

    皇宫很大,能乘马车自然省时省力多了,约莫盏茶功夫便到了乾清宫外。徐晋下了马车进入乾清宫中,便见一名长相很有福气的太监笑兮兮地迎了出来,恭敬地司了一礼道:“奴才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还有点不适应自己的新称喟,想当初刚刚穿越到“徐晋”这个家徒四壁的穷书生身上时,他哪料到自己日后会成为大明的第一位异姓王,回首这十年时光,仿若一场梦。

    “福公公,皇上下早朝吗?”徐晋点了点头客气地问道。

    这位福公公名叫福临,乃尚膳临掌印太监,平日负责嘉靖的饮食,说白是就是皇帝的御厨大总管。

    福公公笑道:“下了,不过皇上回来换了一身常服,转身便又往德妃那看望小公主去了。”

    徐晋很是无语,这小子办事不太靠谱,明明约好自己下朝后入宫相见,结果中途放鸽子,跑去抱闺女。

    福公公又陪笑道:“皇上临行前嘱咐奴才,若是北靖王来了,便到御书房中稍坐片刻,皇上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徐晋无奈地点点头:“那便有劳福公公带路了。”

    正当徐晋和福公公准备往养心殿内行去进,身后忽然传来一把带着惊喜的清脆嗓音:“咦,那不是徐晋吗……哎,站住!”

    福公公愕了一下,谁这么嚣张啊?竟然在宫中大呼小叫,还直呼北靖王爷的名讳,让他站住,这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咳咳,原来是两位长公主啊。

    福公公回头一看,发现来者竟然是永福和永淳两位长公主,本来绷着的老脸顿时绽开了菊花般的谄笑,司礼道:“奴才见过两位公主殿下。”

    徐晋不由眼前一亮,只见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正联袂翩然行来,永福公主一身素色宫裙,长发挽成民间少女流行的小髻,十分朴素,却给人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简约之美,身形窈窕婀娜,纤腰摆动间似那弱柳扶风,让人怦然心动。

    相比之下,旁边的永淳公主穿着就要艳丽多了,粉红色的宫装,雪白银狐的披肩,环佩叮当,发髻上插着朱红色的宫花,整个人像一团热烈的火,穿着品味跟费小玉那只小辣椒高度相似。

    “见过两位公主!”徐晋微笑着拱手一礼。

    永福公主的美眸中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喜悦,轻盈地福还一礼道:“永福见过北靖王爷。”

    “噢,忘了这家伙现在是王爷了。”永淳低声嘀咕道,却被姐姐手指在背后轻戳了一下,连忙吐舌作了个鬼脸,福了一福道:“永淳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笑了笑道:“两位公主不必多礼,你们也是来见皇上的吗?”

    永福公主轻柔地点了点头,目光与徐晋一碰,顿时像触电般移了开去,分明有淡淡的粉霞飞上两边脸颊,美不胜收,饶是徐晋看得有点微微失神。

    旁边的福公公陪着小心道:“两位公主殿下,皇上此时并不在。”

    永淳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奇道:“皇兄还没下朝吗?那他派人请人家和永福姐姐来干嘛?”

    福公公闻言愕了愕:“原来是皇上召见两位长公吗?噢,那奴才倒是不了解,要不两位公主也进去稍等,皇上刚去了德妃处,半个时辰左右便会回来。”

    徐晋不由哭笑不得,嘉靖这两小子唱的是哪一出?约了两伙人,自己却跑了去,太不像话了。

    永淳公主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转,笑嘻嘻道:“好吧,永福姐姐,那咱们进去里面等。”说完牵起永福的手便要往养心殿中行去。

    永福公主瞥了徐晋一眼,双颊上的粉霞似乎更盛了,吃吃地道:“永淳,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直接去德妃那吧,你今天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抱抱小常宁吗?”

    永淳犹豫地瞥了一眼徐晋,又看了一眼永福道:“这样啊……!”

    旁边的福公公显然也想尽快把两位长公主打发走,毕竟然两位公主都待字未嫁,北靖王又是年轻男子,待在一起等候皇上显然不太合适,所以陪笑着道:“皇上得半个辰才会折返,两位公主若是等不得,直接去永和宫更好。”

    永淳公主还在犹豫着,永福公主已经朝着徐晋福了一福道:“北靖王爷,小女子先行告辞了。”

    永福自称小女子,徐晋这才醒起对方现在已经是平民身份了,不由暗叹了口气,还礼道:“公主殿下请便!”

    永福公主又福了一福,牵着永淳转身离去。

    目送着佳人袅袅远去,徐晋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永福公主身穿缁衣,在青佛古佛下敲木鱼念经的凄冷情景……

    “北靖王爷,北靖王爷……”

    福公公连喊了两声,徐晋这才回过神来,尴尬了轻咳了一声道:“有劳福公公!”

    福公公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领着徐晋进了养心殿,来到御书房中等候不靠谱的嘉靖。

第1260章 捡到宝了

    永和宫就在景仁宫的隔璧,淑妃住景仁宫,德妃住永和宫。此刻的永和宫西暖阁内,炉中的炭火正旺,暖意融融,由于德妃还在坐月子,见不得风,所以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待在其中只觉得气闷。

    这时,嘉靖正抱着襁褓中的小常宁公主,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跟绝大多数新手爸爸一般,动作僵硬而笨拙,幸好,小家伙刚吃足了奶,此时已经安静地睡着了,否则非哭闹起来不可。

    小公主还没满月,皮肤皱巴巴的,鼻子扁平,头发也是稀黄稀黄的,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实在够不上好看,嘉靖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担忧来,担心孩子不能平安长大。

    说句老实话,老朱家的种似乎都不太长寿,朱元璋自己算不错的了,活了七十一岁,在古代算得上是高寿了,但是懿文太子朱标只活了三十七岁,明仁宗只当了一年皇帝不到就挂了,明宣宗和明孝宗都只有三十六岁的寿命,明武宗更不争气,只得三十岁,嘉靖的亲生老子兴王朱佑杬好一点,享年四十三岁,不过两个儿子夭折了一个,女儿夭折了三个。

    所以,也难怪嘉靖担心女儿会长不大的,毕竟老朱家的基因在寿命方实在不咋样,再加上德妃曾经差点流产,胎儿生下来就身子骨相对弱。

    然而,相比于嘉靖的担忧,德妃却是一脸的幸福和自豪,毕竟是她成功为皇上诞下了第一枚龙种,虽然不带把,但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次就会容易多了,说不定第二胎就带把了呢?

    淑妃流过产,估计伤了元气,还能不能生都说不定,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动静,估计是不能再生了,至于吴皇后,六年多来连个蛋都没下,恐怕也是个不能生育的,所以德妃很安逸,生女儿不紧要,至少证明她是能生的。

    现在德妃唯一忌惮的就是即将入宫的贺芝儿,此女深得皇上宠爱,又有义兄北靖王撑腰,倘若是她首先诞下皇长子,那么日后的皇后之位就非她莫属了。

    “皇上,你觉得宁儿像臣妾,还是像您?”德妃一脸幸福地问。

    嘉靖认真地端详了女儿一会,摇头道:“宁儿还太小,瞧不出来,等长大一些吧。”

    德妃道:“臣妾倒是觉得宁儿的眼睛像皇上,嘴儿像臣妾……”

    德妃的话还没说完,便听闻暖阁外面传来说话声,片刻,外间的门便打开了,一名老嬷嬷领着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娉娉行了进来。

    “参见皇上,德妃娘娘!”永福和永淳两人轻盈地福了一福。

    “免礼……咦,你们怎么来了?”嘉靖奇道。

    永淳伸出手指逗了逗常宁小公主的脸蛋,一边埋怨道:“皇兄你还好意思说呢,召咱们到乾清宫,你自己却跑来了永和宫。”

    嘉靖瞬时“如梦初醒”般道:“瞧朕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事。”

    永淳撇了撇小嘴冷哼道:“皇兄忘了我和永福姐姐不打紧,人家北靖王爷还在养心殿中傻乎乎地等你呢。”

    嘉靖的眼珠一转道:“这么说,你们遇上徐卿了?”

    “可不是,这家伙现在可神气喽,当上了王爷,连我和永福姐姐都得给他毕恭毕敬地行礼。”永淳鼓着香腮吐糟道。

    德妃掩嘴娇笑道:“皇上,你瞧永淳妹妹说的,北靖王向来谦谦有礼,应该还不至于在公主面前摆架子吧?”

    永福公主连忙道:“别听永淳胡说八道,北靖王性子平易谦和,彬彬有礼,可没有半分轻慢之意。”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道:“对对对,是人家胡说的,徐晋那家伙总是笑兮兮,见到永福姐姐更是笑得像春天一般,让人如沐春风。”

    永福公主俏脸微热,只怕这满嘴跑火车的妹妹再胡言乱语,说些尴尬的话来,于是岔开话题道:“皇上召我和永淳来有什么事吗?”

    嘉靖若无其事地道:“也没什么,昨天永淳不是说要过来看望小常宁嘛,正好朕每天下早朝都要过来永和宫,所以就命人召你们到乾清宫等候,等下朝后和朕一起过来,谁知朕一下子忘了这事,下朝后就直到来永和宫了。”

    嘉靖正说着,襁褓中的小公主估计是被永淳乱摸弄醒了,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永淳,后者顿时眼前一亮,笑嘻嘻地道:“小宁宁醒喽,让小姑亲一口啊!”

    永淳说着便凑下在小家伙的脸蛋上亲了一下,结果后者并不给面子,当场哇的一声哭了。

    嘉靖嫌弃地把永淳推开道:“毛手毛脚的,净给朕舔乱,一边坐着去。”

    永淳呵呵地尬笑了两声,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什么味?好臭!”

    “呵呵,估计是小公主大解了,皇上把公主给交给奴婢吧!”旁边的老嬷嬷干笑道。

    永淳连忙掩住了鼻子后退了一步,嘉靖把女儿交给了老嬷嬷,瞪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永淳,没好气地道:“什么表情,你小时候也这样!”

    永淳再次尬笑了两声,道:“皇兄,窗户房门全都关严了,你们不觉气闷吗?”

    一名老宫女插嘴道:“永淳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了,坐月子是不能吹风的,吹了风会落下病根。”

    永福公主蹙了蹙秀眉道:“可房间里烧着炭,空气不流通的话会有危险,内间里掩了门帘,外间的门窗打开应该无碍,或者,隔一段时间就打开通一通风也是好的。”

    永淳公主猛点头道:“对对对,记得徐晋曾经说过,炭烧得不充分会产生……那啥,有毒的,会让人在昏睡中一命呜呼!”

    嘉靖一拍额头道:“一氧化炭,来人,把外间的窗打开一扇吧,难怪朕每次进来都觉得脑袋有点昏沉。”

    屋内的宫女和老嬷嬷都面面相觑,一氧化炭是什么玩意?

    “皇上,老奴不知道这一氧化炭是什么,可这窗千万不敢开,德妃娘娘还没出月子呢,要是吹了风落下病根,老奴可担带不起。”老嬷嬷严肃地道。

    德妃也是一脸担心地看着嘉靖,然而嘉靖对徐晋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依旧坚持命人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一扇。

    窗户打开后,房间内空气流通,果然都觉得舒服了很多,常宁小公主也难得活跃起来,咿咿呀呀地划动手脚。

    嘉靖每天都会来看望女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和如此活跃,心中不由欢喜之极,抱着女儿逗弄了两盏茶功夫,这才起身离开,摆驾回乾清宫去。

    且说徐晋在御书房中枯坐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嘉靖终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挟着一阵冷风进了御书房。

    “徐卿久等了!”不待徐晋站起来,嘉靖便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一屁股坐在炭炉旁,伸出手在炭火上烤,一边道:“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徐晋点了点头道:“也许吧,起风了,皇上刚从德妃娘娘处回来?”

    嘉靖也点了点头!

    “德妃娘娘和常宁公主安好?”徐晋又问,一边给嘉靖斟了杯温酒。

    “她们都好着,嗯,徐卿有心了。”嘉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喜滋滋地道:“徐卿,朕昨日收到了余林生那小子的报告,哈哈,在鄂尔多斯附近果然找到了徐卿所讲的大型露天煤矿。”

    徐晋对此显然并不感到意外,作为一名后世穿越者,自然知晓内蒙古境内有不少大型的露天煤矿,其中一个就在鄂尔多斯一带,不仅存量巨大,而且极容易开采,所以淡定微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嘉靖睨了一眼表现波澜不惊的徐晋,摇了摇头笑道:“有时朕真的很奇怪,徐卿明明也没多几个脑袋,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徐晋神色自若地道:“无他,唯多读书矣!”

    嘉靖翻个大白眼:“又来这句,朕的读的书可也不少,咋不知道鄂尔多斯有露天煤矿,乌兰哈达有金银矿。”

    徐晋轻咳一声道:“皇上读的都是治国之术,臣读的都是民间杂书,自然没有可比性。”

    嘉靖撇了撇嘴,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话说之前徐晋画出了全国地图,并且凭记忆在上面标上某某地可能会有什么矿产,嘉靖看了后不太相信,正好当时还在大同,于是便命大同总兵余林生派人去验证。

    结果呢,果然让余林生的人在鄂尔多斯附近找到了一处露天煤矿,经初步斟查,这里的煤炭存量非常巨大。

    这下嘉靖乐疯了,一直以来,塞外这片苦寒之地,除了放牧就没啥产业了,他一直还愁着该如何吸引商贾和百姓出塞参加建设生产呢。

    这下好了,发现了一座大型露天煤矿,若是再发现多几座金矿银矿啥的,还愁发展不起来吗?

    嘿嘿,捡到宝了,想当初朕要打鞑靼时,那帮酸儒还说塞外苦寒,即使打下来也没什么用,这次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大言不惭!

第1261章 嘉奖的怨念

    无论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主义社会,资本都是逐利的,只要某个地方有利可图,资本就会蜂拥而至,君不见西洋人不远万里,冒着生命危险漂洋过海跑到大明做生意,这还不是因为利润丰厚。

    塞外的土地广袤不假,但普遍气候恶劣,适合耕种的地方很少,对于以农业为主的封建农耕社会来讲,确实没有多大价值,再加上塞外的游牧民族彪悍难驯,来去如风,即使地方打下来也很难守得住,所以历朝历代的汉人政权,极少会有把塞外纳入国家版图的意愿,都是采取被动防御的策略。

    统一六国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够牛逼了吧?即便是这种雄主,依旧没有征服塞外的意愿,甚至宁愿发动百万劳力去修筑一条万里长城,用以防范北方的游牧民族。

    又彼如明成祖朱棣,六次亲征蒙古,就军力而言,他是完全有能力占领漠南的,可是他也没有那样做,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无利可图啊!

    这些游牧民族穷得叮当响,除了放牧之外,完全不事生产,跟明军作战更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明军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后顶多就是抓回一些马牛羊,还不够帮补军费,纯粹是亏本买卖。

    然而现在不同了,徐晋作为一名现代穿越众,其格局和认知,比历朝历代的所谓雄主都要高出n倍,他把战略目光放到了矿产资源上,塞外这片苦寒之地立即便从一块鸡肋,变成了一片宝地。

    当然,明朝地广人稀,手工业才刚刚兴起,对煤炭的需求量极为有限,老百姓连柴禾都烧不完,自然也瞧不上煤炭,只有北京、南京、扬州等人口大城市,对煤炭有较大的需求量。

    所以嘛,塞外即使发现了大型露天煤矿,也很难有销路,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至少给当地驻军解决了燃料问题,也为日后地方城市的兴起提供了硬件条件。

    如果是金银矿就不同了,这些贵金属都是硬通货,挖金挖银就等于挖钱,所以一旦发现了金银矿,资本和劳力必然会蜂拥而至,人气旺起来,煤炭的需求自然也会攀升,这是环环相扣的。

    幸好,内蒙古也有金银矿,甘肃一带有不少!

    这时,嘉靖打开了徐晋画的那幅地图,兴致勃勃地催促徐晋“掐指一算”,算什么?算哪个地方有金,哪个地方有银啊?

    徐晋头大了,他虽然是穿越者,但也不是矿产资源方面的专家啊,他只记得一些出名的大油田、大煤矿之类,可也极为有限啊。

    幸好,徐晋前世也爱炒股,倒是记得一些贵金属个股的名称,颇如赤峰黄金、银泰黄金、湖南黄金、紫金矿业之类,这时被嘉靖催得急,便一股脑门把这些货都倒了出来,至于最后能不能在这些地方找到金银,就看工部那些匠人有没有这个水平了。

    “徐卿,你这脑袋真是个宝啊,有时朕真想跟你换个脑袋!”嘉靖看着地图上新标的十几处坐标,得意洋洋地感叹道。

    “皇上能不能别提脑袋,臣可瘆得慌,脖子凉嗖嗖的!”徐晋苦笑道。

    嘉靖愕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慌啥?你的就是朕的,朕还真能要你的脑袋不成。”

    徐晋耸了耸肩,岔开话题道:“皇上这次召臣入宫,不会就是为了这些阿堵物吧。”

    嘉靖撇了撇嘴道:“瞧不起阿堵物是吧?要每年的七千石的俸禄你别领了,朕也好省下点银子。”

    徐晋淡定地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臣虽然不才,但也为皇上分了不少忧不是?拿俸禄天经地义,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嘉靖露出一副我鄙视你的表情!

    “莫非皇上缺银子花了?”徐晋奇道。

    嘉靖摇了摇头道:“缺倒是不缺,今年国库收入又增加了,可是花银子的方也多了,别的不说,就你今年北伐便花了朕近三百万两,占今年财税近两成,不过银子倒是其次的,朕现在头疼的是兵力不足啊。”

    徐晋耸了耸肩,淡然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兵力不足就对了,国土面积增加了两三成,既要打仗,又要派遣地方驻军,兵力不足很正常,更何况整个大明才六千多万人口。

    嘉靖见徐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点不爽地道:“刚才谁还说为君分忧来着,你倒是给朕出个主意啊,信不信朕扣你三年俸禄,让你连芝儿妹妹的嫁妆都出不起。”

    徐晋差点便一口酒喷出来,这小子什么脑回路啊,我出不起嫁妆,吃亏的还不是你?

    “皇上英明如你,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不用臣出主意了吧,更何况朝中的能人也不少。”徐晋没好气地道。

    确实,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嘉靖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朝臣也向他提出了不少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出于对徐晋的信任和依赖,所以才习惯性地问一问徐晋的意见。

    嘉靖嘿嘿一笑道:“少来拍朕马屁,朕有主意是朕的事,朕只想知道你有什么主意。”

    徐晋摊手道:“还有什么好办法,花银子募兵呗,俞大猷手下的俞家军就是招募来的,战斗力比卫所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军户世袭制已经行不通了,必须改革。”

    嘉靖眼前一亮,笑道:“看来徐卿和朕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朝立国一百五十年,卫所军户世袭制确实已经百孔千创,严重影响了战斗力,是应该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了,不过任由将领私自募兵也十分不妥,得朝廷统一招募才行。”

    徐晋点了点头,放任将领私募军队,恐会造成将领拥兵自重,甚至军阀割据的局面,对中央政权构成威胁,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全国统一募兵,粮饷必须是朝廷下发,确保中央集权。

    嘉靖又道:“如今国库充盈,花银子募兵不成问题,可是这兵募多了,朕又怕影响全国的农时和生产。”

    徐晋耸了耸肩道:“那就看菜下饭吧,依臣之见,咱大明的人口还是太少了,再翻个几倍才合适。”

    嘉靖翻了个白眼:“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痛,那么多人,拿什么来养活?”

    徐晋一脸不以为然,后世的中国十几亿人都能养活,现在虽然没有袁老的杂交水稻,但肥沃的中华大地养个一两亿人完全没有问题,所以人口尽管生,耕地管够,不够就开荒呗,南方大把荒野森林还是原始壮态。

    嘉靖听了徐晋的一番描述,心思不由活泛起来,问道:“那如何才能让百姓多生孩子?”

    “简单,生活富足了,物质丰富了,有余粮养活家人,百姓自然就会多造人,不用皇上你操心,噢,皇上想加快人口增长也可以,激励呗,譬如各家各户,多养一个孩子就减一成赋税,分几亩田地什么的,保准百姓乐意拼地命生。”

    嘉靖又翻了个白眼道:“那人人都生十个孩子,岂不是就不用交税了?”

    嘉靖说完狐疑地瞪着徐晋续道:“你这家伙不会是企图损公甩私吧?毕竟你都四个了……不,五个了,薛参将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再过几年妥妥的超十个,岂有此理,徐卿为何如此能生?朕好不容易才生了一个,还是个不带把的,老天如此不公平乎!”

    嘉靖说到最后神色怏怏,深深的怨念扑面而来。

    徐晋差点就一头栽倒,生孩子的事就恕臣不能为君分忧了,别用那种眼神看哥!

第1262章 你得负责

    嘉靖怨念满满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问道:“徐卿见过永福和永淳了?”

    徐晋愕一下,刚还聊着募兵和生孩子的事,咋突然又扯到两位公主身上了,点了点头道:“碰巧在养心殿外面遇到了,不过两位公主见皇上不在,随后便去了永和宫,怎么?皇上没见着两位公主吗?”

    “见着了!”嘉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叹了口气道:“徐卿觉得永福有什么变化吗?”

    徐晋疑惑地摇了摇头,永福公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吧,除了穿着打扮朴素了,容貌、气质、身材、声音都跟以前差不多,能打九十分以上的大美女。

    嘉靖又叹了口气道:“那是徐卿没有仔细地看啊,永福她瘦了,头发也短了。”

    徐晋莫名其妙地看了嘉靖一眼,永福公主瘦了吗?没有吧,感觉还丰盈了少许,至于头发长短,束起发髻时也瞧不出来。

    唉……

    嘉靖再次叹了口气!

    徐晋无语了,你小子能不能别唉声叹气的,显得太做作了些,咱有事说事,别磕瘆人行么?

    “自从去年发生白莲反贼李大义骗婚这事,永福便认定自己是个不详之人,甚至投水自尽,幸好被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后来母后以死相胁,永福才放弃了自尽的念头,但也从此看破红尘,坚决要免去公主封号,出家修行。

    永福虽然性子柔弱恬淡,实则是外柔内刚,只要是决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头,朕和母后好劝歹劝,永福就是不肯改变主意,非要遁入空门,还把头发都剃光了。

    徐卿你是没见过永福光头时的模样啊,朕和母后见着都心疼,没办法,朕只好答应免去她的公主封号,允许她出家修行,现在永福的头发重新长出来,但比以前短了许多。”

    徐晋心虚地摸了摸下巴,永福公主光头的模样自己见过,之前要改建武定侯府,自己带永福公主到实地参观,结果她头上的幂篱被风吹掉了,不过还真别说,永福公主光头的模样依旧那么好看,真正的颜值担当,那张俏脸红粉绯绯,眉似远山,目若秋水,琼鼻小嘴如描似画,美得让人赏心悦目。

    这时,只听嘉靖又继续“痛心疾首”地煽情道:“母后让徐卿把武定侯府改建成道观供永福修行之用,一来是为了她的安全,二来是好有个照应,三来是打算让小婉姐姐她们多过府走动,顺便开导一下永福。

    在道观修成之前,永福都还住在宫里,朕本以为时间一长,等道观修成了,永福就会改变主意,但是朕错了,永福是铁了心要出家啊,望门三寡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就连母后都认为永福确实命太硬。”

    徐晋皱了皱剑眉,心里很有点不舒服,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嘉靖飞快地瞟了一眼徐晋,继续道:“如今永福观修好,起居用品也准备好了,朕也没有借口再把永福留在宫中住了,毕日,永福将搬到道观里面去居住修行,从此过上清灯古佛,远离红尘的清冷日子,永福才二十四岁不到啊,正是如花似玉的大好年华,朕就这么一个亲姐姐,朕怎么舍得让她孤苦零丁地过一辈子呢,母后每日更是以泪洗面……”

    “咳咳,皇上还是直说吧,臣哪里能帮上忙的?”徐晋连忙打断道,没办法,嘉靖这货的言语和表情实在太浮夸了,让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嘉靖估计也意识到自己演得太过了,神色一整道:“徐卿你是知道的,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不如……”

    嘉靖很想讲不如你就娶了永福吧,但一想到这样实在太过唐突了,而且有失皇家体面,永福好歹是我大明公主,下嫁给有妇之夫已经很失礼了,倘若再主动提出,实在太丢价了,必须让徐晋自己跪下苦苦哀求朕,朕最后勉为其难地答应,那样朕才有面子。

    徐晋奇怪地瞥了一眼嘎然而止地定在那,就跟便秘似的嘉靖,不如什么?你丫的倒是说啊!

    嘉靖足足yy了三秒钟,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明天朕会带永福去接收道观,徐卿作陪,到时徐卿看朕眼色行事,尽量想办法打消永福出家修行的念头。”

    徐晋犹豫道:“这个……”

    “别这个哪个了,明天你必须去,这是皇命!”嘉靖臭起脸冷道:“徐卿也不想看到永福年纪轻轻就出家吧?更何况汤显继和李大义的死,跟徐卿你也有关系,你必须得负上责任。”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你小子不厚道了吧,这也能赖上我,不过,徐晋确实也不想永福这样的绝代佳人遁入空,更何况他也知道永福对自己暗生了情愫,所以点了点头道:“臣……遵旨!”

    嘉靖顿转嗔为喜,嘿嘿笑道:“这就对了,如果徐卿能使永福悬崖勒马……不对,回头是岸……呸呸,也不对,反正只要永福改变主意不出家,朕一定会重重有赏。”

    徐晋心里暗暗嘀咕,我现在已经是郡王了,莫不成你小子把皇位让给我不成?

    “徐卿啊,永福若改变主意,朕赏你个驸马当当如何?”嘉靖心里得意洋洋暗忖道。

    “咳,就这么说定了,徐卿明日一早入宫接永福先行出发,朕下朝后便会出宫立即赶过去。”嘉靖大手一挥道。

    徐晋皱了皱剑眉道:“皇上,这恐怕不妥吧,要不皇上下朝后再接上永福殿下,臣在宫外等候。”

    “朕国事繁忙,也不知几时才下朝,你接上永福先过去,也好省点时间。”嘉靖斩钉截铁地摆了摆手,显然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这个……那好吧!”徐晋无奈地道。

    本来以徐晋的聪明,早就应该料到嘉靖是在给他和永福公主制造独处的机会,可是徐晋打破头也不敢想嘉靖这小子竟会打算把公主下嫁给他这个有妇之夫啊,而且就连蒋太后也默许了,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1263章 得意忘形

    昨天的天色还有点昏沉,今天却是个大晴天,气温也略有回升,天高云淡的,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此时的慈宁宫暖阁内,吴皇后和淑妃正陪着蒋太后说话,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也在场,不过前者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眸光不时往窗外飘。

    自从听取了张璁的建议,主动提出让皇上纳贺芝儿为妃后,吴皇后在民间的名声大涨,也获得了满朝大臣的交口称诵,被冠以贤后之名,而且,蒋太后对这个儿媳显然也更加满意了,开始逐渐把管理后宫的权力过渡给吴皇后,譬如各宫的日常用度花费,还有宫女太监的月钱都由吴皇后负责管理发放。

    正所谓有奶便是娘,有钱的才是大爷,如此一来,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亦或是太监,都得看吴皇后的脸色行事,之前不看好吴皇后的都转而巴结她,这自然让吴皇后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段日子可谓是风光无限,整个人都变得神彩飞扬起来。

    不过呢,这人一得意啊,就会开始忘形起来,吴皇后便是如此,这时只听她对着蒋太后道:“母后,孩儿近日有件为难的事,不知当不当讲?”

    蒋太后磕着瓜子笑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此言一出,正磕着瓜子的淑妃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就连心不在焉的永福公主把目光望向了吴皇后。

    吴皇后挤出一副不好意思地笑脸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家翁今年清明节回乡祭祖,见到祖坟已经年久失修了,就让管家找人重新修缉一番,结果办事的人的犯糊涂,多占了当地乡民的一角地,所以就闹了点小矛盾……”

    蒋太后磕瓜子的动作微滞,不动声色地噢了一声:“那后来呢?”

    “后来家翁知道了此事,便欲把地退还人家,可是又担心会坏了祖坟的风水,于是便打算出些银子把地给买下来,谁料那乡民给多少银子都死活不肯,管家一时急眼就把人家给打了。”

    蒋太后皱了皱眉道:“打人可就不对了,对方伤得重不重?”

    “应该不是很重的,管家当时赔了双倍的汤药费,据说那人现在已经大好了,不过估计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纸诉状告到了官府,地方官又把案件上报了刑部,刑部尚书胡大人便派人把府里的管家锁拿了,如今还关在刑部大牢里呢,家翁……觉得胡大人这是小题大做,就找胡大人理论了几句,谁知胡大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仅斥责了家翁一番,甚至明言要上书弹劾家翁。”

    永福公主轻蹙起黛眉瞥了吴皇后一眼,她虽然深居皇宫,但兰心惠质,一听便听出吴皇在撒谎了,至少在掩盖事实,有意避重就轻,把事情尽量往小里说。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如果只是占了一角地,还主动陪银子了,对方一个升斗小民如何敢跟堂堂国丈纠缠不休?地方官也不会把案件直接递到刑部去。

    刑部尚书胡世宁确实疾恶如仇不假,但如果事情不大,应该也不会半分面子都不给吴国丈的,所以事情肯定闹得不小,弄不好还是人命官司。

    蒋太后自然也不是一般的糊涂妇人,隐约猜到了吴皇后有点避重就轻,但是终究是一家人,再加上吴皇后近来的表现让她很满意,自然能帮就帮,所以点了点头道:“既然没出人命,那就都好办,多赔点银子,再赔一块地给人家就行了,这事哀家会派人跟胡大人打个招呼,就不用麻烦皇上了。”

    永福公主张了张嘴,欲言犹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显然也不想当面得罪吴皇后。

    吴皇后闻言吵喜,连忙道:“孩儿谢过太后!”

    蒋太后神色一整,教训道:“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代表的是皇家的脸面,皇后日后一定要告诫约束好家人,切勿再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来,须知皇上最厌恶的就是外戚为非作歹,寿宁侯和建昌侯就是前车之鉴,哀家帮得了你一次,帮不了第二次,好自为之。”

    吴皇后脸红耳赤,后背汗涔涔的,连忙道:“孩子谨记太后的教悔,日后一定约束好家人。”

    “嗯,那就好!”蒋太后显然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分斥责吴皇后,以免打击她在后宫刚建立起来的威信,毕竟自己百年之后,后宫大权还是要交到她手上的,所以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她两句便作罢。

    正当吴皇后尴尬之时,一名宫人进来禀报道:“禀太后,北靖王在宫外求见。”

    太后偷偷瞥了一眼面露喜色的女儿永福,不由暗叹了口气,微笑道:“请北靖王进来说话。”

    宫人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吴皇后暗舒了口气,这个徐晋虽然超级讨厌,但这次倒是来得及时,无意中给本宫解了围,哼,且让那老东西再神气多几年,待她两脚一伸,后宫就是本宫说了算了。

    片刻之后,徐晋便被宫人领了进来,只见他身穿蟒袍玉带,头戴纱冠,身形挺拔,举手投足从容自若,端的是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一时间,暖阁内的年轻宫女们都瞧得双目放光,就连吴皇后都微微侧目,暗道一声“人模狗样”。

    徐晋目不斜视,躬身施礼道:“徐晋给太后请安,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见过两位公主!”

    永福和永淳,以及淑妃都连忙站起来福还一礼,吴皇则点了点头安坐不动。

    蒋太后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的徐晋,脸上泛起了一波笑容,点了点头道:“晋哥儿不必多礼,来人,给北靖王爷看座!”

    徐晋道谢一声坐落,对面正好是永福公主,两人目光一触,徐晋微笑示意,永福公主赧然报以微笑,双颊又不知不间蒙上一层轻霞。

    这一幕倒是看在了吴皇后的眼中,此女不由目露狐疑之色。

    “晋哥儿今日入宫见哀家,不只是为了向哀家请安吧?”蒋太后明知故问道。

    徐晋笑道:“太后英明,因为近日永福观已经落成,正好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皇上便命臣今日接永福殿下前往一观,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皇上下朝后也会前往,让臣接永福殿下先行一步。”

    蒋太后噢了一声道:“此事皇儿确实向哀家提过,嗯,这便接了永福过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免得耽搁了。”

    徐晋站了来躬了躬身道:“那臣便告辞了,永福殿下,请了!”

    “有劳北靖王爷了!”永福公主点了点头站起来,永淳这小灯炮早就待得腻烦了,能出宫走走,怎可能少了她的份,所以立即弹起来道:“永福姐姐,我陪你吧!”

    吴皇后心中一动,笑道:“太后,孩儿正好也想前去参观一下永福日后修行的地方。”

    其实蒋太后自己也很想去看看,毕竟女儿就要住进去了,自然关心女儿住得好不好,于是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一起去,正好今日天气好,出宫走一走也不错,哀家已经很久没出宫了。”

    永福公主不由傻了眼,徐晋倒是无所谓,只是人多麻烦了一点,还得重新准备多几辆马车。

第1264章 游园(上)

    马车很快便准备好了,皇家标识全部去掉,蒋太后、吴皇后、淑妃、永福和永淳两位公主分乘五辆马车,从后面的玄武门悄然离开皇宫,又从西安门出了皇城,来到了西安门大街,再折向南,顺着安富坊大街往宣武门的方向而去。

    “晋哥儿办事总是那么的细心周到!”蒋太后坐在舒适的马车内,惬意地暗忖道,显然对徐晋选择的出行路线也十分满意。

    公主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越低调越好,徐晋明显揣摸透了蒋太后的心思,所以特命人去掉了马车上的皇家标志,又从皇宫后面的玄武门悄然出宫,避免了途中碰到上朝的官员。

    不过,想不完全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一行都是宫里的贵人,随从护卫少不了,加起来有五六十人之多,走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一看就非富即贵。

    约莫小半个时辰,车队终于驶进了小时坊,来到徐府对面的永福观前停下,宫女太监们各自把自己的主子从马车中搀扶了下来。

    吴皇后落地站稳,四周围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了对面徐府的牌匾上,上面是嘉靖亲笔所题的四个大字——北靖王府,甚至还加盖了皇帝宝印。

    贴身太监毕春眼底闪过一抹古怪之色,凑到吴皇后耳边低声道:“皇后娘娘,原来永福观对门就是北靖王府了。”

    吴皇后显然没有掌握到毕春话中深意,面无表情地暗哼了一声,心里生出一股妒忌来,皇上对徐晋也太过宠信了,竟然亲笔给他家题匾,而自己婆家吴府却没有这种殊荣,等贺芝儿这小妖精入了宫,那徐晋岂不是更加得宠?

    吴皇后越想,心中的妒火便越盛,脸色也越冷峻,毕春见状,便以为吴皇后已晓到了自己话中之深意。

    这时淑妃显然也发现了对面的北靖王府,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讶意和疑惑,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论聪慧和城府,显然都在吴皇后之上。

    这时蒋太后抬头四下打量了一遍眼前永福观的门面,对它清雅却不失大气的装修风格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道:“这外面看着还不错,就是不知里面如何?”

    永淳笑嘻嘻地道:“母后进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就你这猴儿聪明。”蒋太后嗔道,说完便欲举步,忽又止步看着大门上方奇道:“晋哥儿,这上面为何还没题字?”

    徐晋微笑道:“回太后,还未曾,今日劳动永福殿下玉趾,便是要征求她的意见,里面还有不少地方要题字的,都留了缺,定好后就便可让工匠题上,不过一两天的功夫罢了。”

    蒋太后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晋哥儿倒是有心了,永福,这大门上题什么好?”

    永福飞快地瞥了徐晋一眼,俏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吴皇后笑道:“这里既然是永福出家修行的地方,自然叫作永福观了。”

    永淳却是知道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道观,姐姐出家修行只是个幌子罢了,所以立即摇头道:“永福是姐姐的封号,如今已经削去了,叫永福观不妥。”

    吴皇后被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淡道:“那永淳妹妹觉得叫什么好?”

    永淳狡黠地一笑,指着徐晋道:“这么一个大才子站在这儿,那轮得到小女子啊。”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徐晋,永福公主自然也不例外,美眸泛泛地看着徐晋,明显带着一丝期待。

    蒋太后笑道:“说的倒也是,晋哥儿连中五元探花及第,取个名字应该是信手拈来的。”

    徐晋暗暗苦笑,奈何盛名在外,只好硬着头皮思索了一下,道:“不若就叫避尘居吧!”

    淑妃笑道:“这个好,雅致易懂,不落窠臼,比什么观什么庵呀的好听。”

    “那就叫避尘居吧,永福,你觉得呢?”蒋太后喜道,她本意就不是想女儿出家,自是不喜庵呀观呀的,避尘虽然也有出世之意,但总比道观尼姑庵的强呀,而且“避尘”二字也正合永福恬淡的性子,但愿她这次出宫只是避一避尘而已,总归要回到红尘俗世中来。

    永福恬静地点了点头道:“避尘居不错。”

    吴皇后本想踩几句的,见到蒋太后和永福都喜欢,便只能把话吞了回去。

    众人进了避尘居的大门,迎面就是一座假山挡住了视线,假山下还用汉白石砌了水池,池基的中间留空做成花圃,上面植有低矮的花树,假山上也铺上了青苔,做出景观,看上去一片翠绿。

    “好山!”众人脱口而出。

    老太监胡大海笑道:“多亏了这座假山遮挡,要不然一进门,府里的布局便一目了然了,自然就少了许多雅趣。”

    蒋太后点了点头:“你这老货倒是有点见识。”

    胡大海谄着老脸道:“老奴好歹服侍了太后多年,多少长了些须见识。”

    毕春拍马屁道:“那属下在胡公公面前,只怕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蒋太后不由笑骂道:“得了,你们俩个老货就别相互吹捧了,这假山上面也留了白,该题什么?”

    果然,只见假山上同样留了一块打磨好的大理石,应该是留着题字用的。

    永淳抢先道:“这假山长满苔藓,就叫叠翠罢。”

    淑妃也凑趣道:“四周花树环绕,还是叫锦嶂好些。”

    吴皇后撇嘴道:“都不好,这是永福修行的地方,无论是叠翠,还是锦嶂都显得太轻佻了,依本宫之见,还是叫小终南吧,也好沾一沾名山古刹的仙气。”

    吴皇后说完便略带得意地望看蒋太后,结果后者却是皱了皱眉,显然并不中意“小终南”这个名字。

    蒋太后本来就不想女儿出家,能喜欢“小终南”这个名字就奇了,只见她目光望向永福,问道:“永福喜欢哪个?”

    徐晋自然也不想永福公主出家,而且昨日还答应了嘉靖,尽力去打消永福出家的念头,所以插嘴道:“这座假山既有花树环绕,又有清泉横流,不如叫沁芳吧。”

    永福公主眼前一亮,点头道:“这个好!”

    永淳翻了个白眼嘀咕道:“叠翠不更好么?总之徐晋说的都是好的!”

    永福公主顿时霞飞双颊,蒋太后瞪了永淳一眼:“哀家也觉得沁芳二字更妙。”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笑嘻嘻地道:“对对对,人家也觉得沁芳好啦,就沁芳吧!”

    徐晋不禁暗汗!

    吴皇后瞥了一眼满脸粉霞的永福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疑色,淑妃也似乎露出思索之色。

    蒋太后轻咳一声道:“再往里走。”

    正当众人准备绕过假山往里面走,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转身一看,只见身着便衣的嘉靖正风风火火地迈了进来,御用监太监黄锦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

    “臣参见皇上!”徐晋连忙司礼,在场众人徐了蒋太后,也纷纷向嘉靖见礼。

    今日虽然是大晴天,但气温还在十来度,不过嘉靖的这额头却是微微见汗,应该是一下朝便匆匆赶过来的,他摆了摆手道:“免礼,孩儿给母后请安。”

    蒋太后点了点头道:“皇上刚下朝?”

    嘉靖笑道:“可不是,孩儿下朝后听说母后也出宫了,换了一身便服便跑来了,还好,你们也刚进门。”

    蒋太后轻责道:“皇上国事繁忙,又何必两头赶,你看你都出汗了,仔细感了风寒,快换一身衣服去。”

    嘉靖不以为意地笑道:“不打紧,就是有点微汗,里衣也没湿,孩儿身体好着呢,那就这么容易着凉了。”

    淑妃连忙关心地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不可大意。”

    吴皇后只恨被淑妃抢了对白,只好道:“皇上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嘉靖摆手道:“不必麻烦了,用汗巾擦一擦便可。”

    在服侍人的功夫上面,黄锦这货倒是机灵,立即拿出汗巾子给嘉靖擦汗,事实上嘉靖也没怎么出汗!

    “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嘉靖擦完汗便兴致勃勃地问道。

    永淳这妮子嘴快,便把经过说了一遍,嘉靖听完后笑道:“避尘居这名字尚可,但是这座假山叫沁芳却是不怎么出彩。”

    永淳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道:“可是永福姐姐喜欢啊,皇兄要是有本事也想一个永福姐姐喜欢的。”

    嘉靖笑道:“简单,你们看这活水从假山之间潺潺而流,不如叫泻玉吧!”

    吴皇后连忙撑场道:“妙极!”

    站在吴皇后身后的太监毕春也立即响应道:“皇上才思敏捷,这个泻字用得妙啊,简直是画龙点晴之笔。”

    黄锦那货也点头道:“泻玉好!”

    徐晋很无语,没办法,谁叫嘉靖腿粗!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准”女婿,蒋太后也不好偏帮,笑问道:“永福,你觉得呢?”

    永福公主妙目一转,含蓄地道:“这假山是正门玄关之所在,用“泻”字是不是不太合适?”

    嘉靖愕了一下,自然自语道:“好像……是不太合适!”

    永淳捂住小嘴咕咕地笑起来:“还是用沁芳吧,泻字太俗了,开门见茅厕可不好!”

第1265章 游园(中)

    这里曾是武定侯府,本来就极尽奢华,面积逾两千多平方,经过一番改造后,自然更加奢华了,不过风格已经大变,如果说以前是那种珠光宝气的奢华,那么现在就是低调的奢华,前者浮躁俗气,后者内敛清雅。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亭一池,一草一木,都设计得匠心独运,让人赏心悦目,不过问题也来了,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出家人潜心修行的地方,说是度假山庄反而更合适一些。

    由于慈宁花园中有一方荷花湖,永福公主平日喜欢在荷花湖的湖心亭中读书消遣,所以这处宅子内也挖了一方缩小版的荷花池,还大费周章地凿通了暗渠,从太液池中引来活水,造价可谓不菲。

    众人一路游去,淑妃忍不住打趣道:“敢情这避尘居竟是一处神仙所在,连我都想搬出宫来住了。”

    这时,吴皇后的心里也暗暗嘀咕了:“怪哉,永福这是出家修行,还是出宫享受来了?”

    嘉靖笑道:“爱妃若是在宫里住得闷了,偶尔出宫陪一陪永福也好,顺便散散心。”

    蒋太后白了一眼嘉靖训斥道:“胡闹,后宫嫔妃又岂能随意出宫居住,成何体统。”

    嘉靖连忙乖乖告罪认错,淑妃也惶惶地跟着告罪,吴皇后瞥了淑妃一眼,眉宇间明显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徐晋见状不由暗自摇了摇头,原以为吴皇后长进了,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高估她了,分明还是原来那个把喜怒都写在脸上的黄毛丫头嘛,她之所以主动促请皇上纳芝儿为妃,肯定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人十有**就是张璁。

    这时老太监胡大海连忙打圆场道:“皇上只是随口一说,太后何必动气,敢问北靖王爷,前面又是什么所在?”

    胡公公一指荷花湖后面的院落问,徐晋连忙配合道:“那是供永福殿下平日起居的地方。”

    蒋太后顿时来了兴趣:“这个得看仔细些!”

    众人沿着湖畔的杨柳小径前行,绕至湖东,这里有一段白沙铺就的小径,旁边立石,上书一句: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可谓是格调满满。

    行尽沙路,便至那处院落的门外,但见数株高出园墙红杏树,可惜此间正是初冬,要是春天,估计就是一番“红杏枝头春意闹”的美景。

    院门是月亮门,地上铺以一色水磨方砖,淡青墙体,墙头覆盖以黄色的琉璃瓦,而门头上同样留了白,显然也是取名字的,两边的对联还空着。

    嘉靖立即笑道:“朕先来,此处应该叫杏苑。至于左右两联便引用古诗吧,衣沾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正好与前面柳荫沙路的两句古诗相呼应,可谓是相得益彰。”

    “妙呀,皇上英明!”众太监纷纷大送香屁。

    永淳公主却是不卖账,撇嘴道:“皇兄,你这个太俗了吧,没新意,不好!”

    嘉靖被咽得直翻白眼,恼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那你来,可别眼高手低。”

    永淳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本公主就不抢皇兄的风头了,还是让大才子来吧,北靖王爷,该你了,不要让着皇兄啊。”

    嘉靖不服气地道:“徐卿你来,不准藏拙,朕就不信了,诗词朕虽不及你,但论到起名字,朕可是行家里手!”

    徐晋不禁啼笑皆非,嘉靖虽然御极七载,政治手腕越发纯熟,但终究还是二十出头的骚年,受不得激将!

    徐晋本打算随便想一个,给朱厚熜这小子留点面子,可是在永福公主那双翦水双瞳的脉脉注视下,不由心中一热,信口道:“既然这座宅子取名叫避尘居,而这儿更是永福殿下修行起居的所在,所以叫宁秀阁更合适,至于楹联嘛,此时用诗句反倒不美,不如就效法前人警句:宁静以致远,秀慧而德馨。如何?”

    徐晋的话音刚下,便见嘉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黄锦那货则神色古怪,蒋太后面无表情,胡大海这老太监皮笑肉不笑,再看永福公主,似羞带嗔,旁边的永淳公主则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徐晋愕一愕,突地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永福公主的闺名貌似就是叫朱秀宁吗?宁秀阁,秀宁阁……我擦,这是犯了就福公主的名讳啊,自己这是脑抽了才想到这个名字的?

    吴皇后自然也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叫朱秀宁,但是徐晋这个“野生”男人竟然也知道,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大胆,徐晋你可知罪!”吴皇后几乎脱口而出,没办法,城府不允许啊,有机会名正言顺地找徐晋麻烦,吴皇后自然不会放过。

    幸好,咱们的北靖王爷什么风浪没见过,又岂会被一个二十岁不到的黄毛丫头吓倒,故作懵然道:“敢问皇后娘娘,臣何罪之有?”

    吴皇后冷笑道:“徐晋,休得再装傻充楞,秀宁是永福的闺名,你是如何得知的?这就算了,竟然还敢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卖弄,冒犯永福公主的名讳。太后皇上,徐晋亵渎皇家公主,理应严惩不怠!”

    徐晋不由暗怒,他确是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不假,但那也是永福公主亲口告诉自己的,更何况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冒犯亵渎的意思,吴皇后这白痴女人分明就是往自己头上硬扣屎盆子,特么的,不能忍!

    虽然心中恚怒,但徐晋表面还是镇定自若,剑眉一挑道:“皇后娘娘这是欲加之罪,先别说臣根本不知道永福殿下的闺名,臣刚才也没说过“秀宁”二字,请太后和皇上明鉴,还臣一个清白,否则臣必上书一本,在满朝文武面前自证清白!”

    徐晋说完全义愤填膺地一撩长衫下摆,直接跪倒在地上。

    威胁,这是赤果果的的威肋啊!

    吴皇后面色大变,脸都有点发白了,吃吃地道:“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巧舌狡辩,太后皇上,你们要为本宫作主啊!”

    毫无疑问,吴皇后是怕了,她好不容易才捞了个贤后的名声,如果被徐晋上书一搞,她自然不会好过,关键徐晋刚才确实只是说了“宁秀阁”,可没有说过“秀宁阁”,所以他只要一口咬定根本不知道永福公主的闺名,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巧合,再加上徐晋在士林和民间无人能及的名望,相信他的人绝对会是大多数。

    到时候,他吴皇后奈何不了徐晋,弄不好还会让人认为是借机打击报复徐晋,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会认为,吴皇后之前主动促请皇上纳贺芝儿为妃的事,只不过是在假惺惺地捞名声而已。

    吴皇后旁边的毕公公显然也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由暗捏了一把汗,但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贸然帮腔护主,毕竟太后和皇上都没有说话呢,这里哪有他出声的份?

    这时嘉靖为难了,一边是自己的元配正室,另一边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轻咳一声道:“这个……多大的事啊,何必弄得人尽皆知呢,徐卿你且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臣不敢!”徐晋低垂着双眉不起,显然打定主意给吴皇后一个教训,免得这白痴女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以后芝儿入了宫也得受其窝囊气。

    徐晋跪着不起,嘉靖更为难了,脸色也有点难堪起来。

    蒋太后皱眉道:“晋哥儿你且先起来吧,小婉是哀家的义女,仔细算来,你也是哀家的半个女婿,都是一家人,彼此闹了点小矛盾,没必要闹得满城皆知啊。”

    蒋太后都开口了,徐晋也见好就收,站起来道:“太后教训得是,臣只是一时气愤难平而已。”

    蒋太后神色稍霁,目光转向吴皇后责备道:“皇后这毛躁性子要改一改了,向北靖王道个歉,此事便算揭过吧。”

    吴皇后心中羞恼,但被徐晋捏住了痛脚,也只得低下“高贵”的头,朝徐晋福了礼道:“本宫心直口快,北靖王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徐晋略侧了侧身,拱手道:“臣刚才一时孟浪,也请皇后娘娘别往心里去。”

    两人目光一触便分开,像刀锋交错,既然已经撕破脸,徐晋自然也懒得再惺惺作态。

    蒋太后似乎没察觉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笑道:“那此事便揭过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走吧,咱们进里面瞧瞧。”

    吴皇后道:“太后,孩儿这一路走得有些累了,在外面歇息一会,就不进去了。”

    蒋太后点了点头,吴皇后和徐晋刚刚闹了矛盾,彼此隔离一下也好,免得彼此尴尬,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徐晋倒是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带头进了月亮门,当目光与嘉靖相碰时,报以一个歉然的眼神,后者倒是大度地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毕竟是吴皇后主动挑事在先,也怪不得徐晋反击的,而且嘉靖也很清楚,这就是徐晋一向的做事风格。

第1266章 游园(下)

    吴皇后阴沉着脸,一脚将沙路上铺着的白沙踢得四散纷飞,结果用力过猛,一个趔趄便差点跌倒,亏得旁边侍候的太监毕春及时将其搀扶住。

    然而吴皇后却不领情,推掉毕春的手骂道:“狗奴才,哪个要你扶了,滚一边去。该死,连沙子也敢欺负本宫。”

    吴皇后一边骂,一边又发泄般踢了两脚地上的沙子,结果有沙子从宫靴表面的缝隙漏了进去,于是乎,吴皇后那只三寸金莲走了几步便被硌着了,痛得哎哟一声,一屁股便跌坐在沙路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毕春的嘴角禁不住抽了抽,这不就叫自作自受了么,就这么点儿城府,去跟北靖王斗,不吃亏才怪呢?

    “狗奴才,你们都瞎了吗?还不扶本宫起来。”吴皇后气急败坏地喝骂道。

    毕春连忙领着两名宫女上前把吴皇后给扶了起来,后者扬手便扇了其中一名宫女耳光,骂道:“蠢货,靴子里面有沙子,你想痛死本宫。”

    那名宫女被扇得眼泪汪汪,却不敢吱声,急忙跪下去帮吴皇脱下靴子,把里面的沙子仔细地清理干净,然后替吴皇后重新穿上。

    “一帮饭桶,本宫要你们何用。”吴皇后依旧骂骂咧咧的,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下,感觉确实没有沙子硌脚底了,这才敢踩实。

    毕春陪着小心道:“皇后娘娘您消消气,要不咱们到湖心亭那边稍坐,估计太后和皇上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

    吴皇后悻悻地点了点头,于是一行人绕到湖对面,渡过九曲桥来到湖心亭中坐下休息,这回两名宫女倒是机灵了,不待吴皇后吩咐便替她脱掉靴子,小心翼翼地按揉脚板。

    “气死本宫了,姓徐的,今日这笔账本宫迟早跟你算一算。”吴皇语带怨愤地咬牙道。

    话说吴皇后这段时间在宫中可谓是风光无限,蒋太后给她放权了,各宫的太监宫女都争着巴结讨好她,难免便有些得意忘形起来,刚才她自以为抓住了好机会整治徐晋,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被徐晋反手整治了一把,堂堂皇后也不得不低头道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

    恨啊,要是陆炳当初给力的点就好了,把徐晋整死了,自己今日也不必受这份窝囊气!!!

    吴皇后正意难平之际,忽闻毕春轻咳了两声,抬眼一看,见这阉货一副欲言犹止的表情,便不耐地道:“你这狗奴才,莫非嘴巴给你堵上了?有话便直讲,别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

    毕春不由暗暗苦笑,谄着脸使了个眼色,这回吴皇后倒是机灵一次,把两名宫女都打发出了凉亭,只留下毕春一人。

    “现在没其他人了,说吧,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吴皇后冷着脸问道。

    毕春环扫了四周一眼,这才小心翼翼地凑到吴皇后耳边低语了一句,后者登时失声惊呼:“什么?”

    “嘘,皇后娘娘小声点儿,谨防隔墙有耳啊!”毕春竖起食指低声提醒道。

    吴皇后此刻的表情精彩了,压低声音道:“徐晋和永福有私情?你确定?”

    毕春讪笑着摇了摇头道:“老奴也是猜的!”

    吴皇后顿时有些失望,斥道:“这种事也是你能随便猜的,瞎嚼舌根,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仔细你的脑袋不保。”

    毕春脸色微变,讪讪地笑道:“呵呵,这里只有老奴和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传到皇上那里呢。”

    吴皇后冷笑道:“你这奴才若是哪天敢对本宫阳奉阴违,本宫保不准就把你今日所讲的话告诉皇上了。”

    毕春脸色一僵,有种要骂娘的冲动,本来想当狗头军师讨好吴皇后的,谁知竟被蠢女人当成把柄拿捏了,自己真是犯贱啊,为何要高估这蠢女人的智商呢。

    事实上,吴皇后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算不得蠢,否则当初给徐晋挖坑后,也不会想到把毕春调到身边看管起来,此时借机威胁毕春,也不过是想把他控制得更牢罢了,所以说,此女的小聪明还是有的,就是心胸格局太小了而已。

    “说吧,你是凭什么觉得永福和徐晋有私情的?”吴皇后拿捏完毕春便淡问道。

    正所谓奴凭主贵,自从上次收到好处,帮助吴皇后给徐晋挖坑后,毕春也算是上了吴皇后的船了,没有回头路,也只能一门心思去保吴皇后了,所以此时尽管心中不爽,但还是殷勤地答道:“皇后娘娘你不妨仔细想想,永福公主看北靖王的眼神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吴皇后不由露出深思之色,眼神渐渐亮起,点头道:“让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而且本宫记得,大家平日聊天时,只要聊到有关徐晋的事,永福就特别上心,而且语气间对徐晋也十分维护。”

    毕春嘿笑道:“那就准没跑了,永福公主肯定是对北靖王芳心暗许。”

    吴皇后冷道:“徐晋此子生得人模狗样的,才情好,本事大,又年轻,永福对他有好感也不出奇,但这也证明不了她和徐晋之间有私情啊。”

    毕春阴险了一笑道:“其实要验证徐晋和永福公主之间有没有私情,这个并不难。”

    吴皇后连忙问:“莫非你这奴才有好办法?”

    毕春低声道:“避尘居和北靖王府只是一墙之隔,徐晋和永福殿下之间要是有私情,嘿嘿,等永福殿下入住后不就清楚了?”

    吴皇后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若是两人之间有私情,肯定会找时机幽会的,待永福入住避尘居后,两人要行苟且之事还不容易。

    毕春阴笑道:“所以皇后只要派人暗中盯着避尘居就行了。”

    吴皇后不由心中一热,如果能抓住徐晋私通永福公主的确凿证据,就算不能把他搞死,也能把他搞垮搞臭,到时贺芝儿那小妖精也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

    “毕公公,这事便交给你来办,若事成,本宫绝不会亏待你。”吴皇后急切地道。

    “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保准把事情办漂亮了,只是……得花点银子打点。”毕春陪笑道。

    吴皇后傲然道:“银子不成问题,本宫多少都出得起。”

    吴皇后如今手握后宫财政大权,随便克扣点就有了,再加上这些年娘家也借着皇亲国戚的名义捞了不少,等闲几万两拿出来也不带眨眼的。

第1267章 游园(完)

    永福公主日常起居的这座独立小院位于整座宅子的核心区域,卧室、静室、客厅、暖阁、厨房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浴池和练功房,永福公主平时喜欢练瑜伽,练功房是专门给她设计的,墙上还特意镶了一面巨大的镜子,跟现代的舞蹈室差不多。

    这种在后世司空见惯的设计,在大明却是前卫得惊世骇俗,就连嘉靖都瞠目结舌的,永淳这妮子更是大呼小叫,倒是永福公主霞飞双颊暗啐了一口,芳心扑通乱跳。

    幸好,蒋太后未曾见过永福公主修练瑜伽时的样子,否则估计会当场命人把墙上的镜子砸了,再治咱们的北靖王爷一个“下流无耻”之罪。

    “这么大的玻璃镜子,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到,得值多少银子?”蒋太后由衷地感叹道。

    老太监胡大海笑道:“市面上一块全身玻璃镜也得花五十两银子,这两面墙上的镜子应该要上千两银子吧。”

    蒋太后闻言摇了摇头,肉痛般道:“那也太浪费了。”

    徐晋和嘉靖相视一笑,这两位仁兄乃明镜斋的幕后大老板,自然都知道玻璃镜子的真正成本,刚开始那会,由于镜子背面的镀层要使用到白银,所以成本昂贵,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技术攻关,镀层已经不需要用银子了,成本降幅达八成,不过市面上的售价只降了两成,利润空间大增,徐老板和朱老板赚得盘满钵流的,近期正打算把价格再降一降,低价向洋人倾消,占领南洋诸国和欧洲市场呢。

    一行人参观完练功房,又前往静室参观,顾名思议,静室自然是静养修练的地方,供奉了三清道祖之类。

    嘉靖和蒋太后的真正本意并不是让永福出家修行,所以在静室随便瞄了几眼便出来了,至此,也全部参观完毕。

    众人从院子中出来后,蒋太后的目光落在永福公主的脸上,柔声问道:“永福,你对这座避尘居可还满意?”

    永福轻点了点头道:“孩儿很满意,倒是让北靖王爷费心了。”

    徐晋连忙道:“这是臣应该做的,永福殿下满意就好。”

    永福微笑道:“永福如今已经不再是大明的公主,北靖王爷不必称呼殿下,叫我永福,或者秀宁即可。”

    徐晋微愕了一下,不过马上会过意来,永福公主这是在给自己打掩护啊,坐实自己今天才得知她的闺名的事实,免得有人再拿此作文章,于是机灵地道:“那本王爷以后便称殿下为永福居士吧!”

    “亦可!”永福点了点臻首,美眸与徐晋一触便飞快地移了开去。

    嘉靖眼珠一转道:“徐卿,朕已经吩咐钦天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冬月初二,宜搬迁宜动土,永福到时会搬进来居住,正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咳咳,总之永福搬家的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别看永福如今已削了公主封号,但依旧是朕唯一的姐姐,可不敢让她受半点委屈了,否则朕唯你是问!”

    徐晋暗汗,连道:“臣不敢!”

    此时永福公主的俏脸不知不觉飞满了红霞,默默地低垂着臻首,这一幕倒是正好落在吴皇后和毕春的眼中,这两人刚从湖心亭那边过来汇合。

    这时蒋太后又道:“避尘居和北靖王府只是一街之隔,北靖王平时记得要照应一二,可别让贼子闯入惊了永福,最好也让小婉她们多点过府走动。”

    “臣会的,太后请放心。”徐晋嘴上恭敬地答应着,心里却觉得嘉靖和蒋太后这娘俩……有点怪怪的。

    只听蒋太后又道:“已经到府门口了,哀家本应该到你府里坐一坐的,但眼下已经快晌午了,张罗起来也麻烦,今日这个时机也不太合适,所以哀家也便不进去了,回头再让小婉她们进宫来聚话吧。”

    徐晋连忙点头称是!

    接下来,一行人沿原路返回前面,出了避尘居的大门,蒋太后和嘉靖等相继登上了马车,永福公主上车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徐晋也正在看自己,俏脸不由微热,赧然地点了点。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应,目送着永福公主端庄婀娜的背形进了马车,这时却忽然感到一丝寒气从脑后袭来,猛转头望去,便恰好见到另一辆马车的窗帘掀起了,车内之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吴皇后!

    徐晋心里打了个突,此时吴皇后已经放下了窗帘,赶车的马夫轻挥马鞭,马车便骨碌骨碌地前进起来。

    徐晋的一双剑眉不由蹙了起来,自己本来就跟吴皇后就不对付,今日又令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个大脸,此女估计更恨自己了,待芝儿进了皇宫,只怕日子不会好过啊。

    不过,徐晋也不太担心,而且看在嘉靖的面子上,只要吴皇后不主动招惹他,那就颇此相安无事,倘若吴皇后不识好歹,那便别怪他不客气了,皇后也照样给你拉下马!

    且说吴皇后回到了坤宁宫后,立即便迫不及待地把毕春叫到跟前,兴奋地道:“刚才离开时你也见到了吧,徐晋和永福用眼神暗通款曲,所以他们之间绝对有问题,赶紧找人盯紧他们,只要抓住了证据,任他徐晋再厉害也不得翻身。”

    毕春嘿笑道:“老奴也看见了,两人私通是准没跑的,所以不愁抓不住证据,永福公主搬进避尘居后,宫里肯定会派一部份宫人前往侍候的,正好老奴跟内宫监掌印太监有些交情,而人事调配正是内宫监管着的事务,安插一两个眼线进去并不难。”

    吴皇后喜道:“如此甚好,赶紧去办,若事成,本宫重重有赏!”

    毕春阴笑道:“不急,等过两天,老奴寻个由头请内宫监的老朋友喝酒聚旧,便顺道把事情办了。”

    吴皇后这回倒是机灵了,点头道:“需要多少银子?”

    “这个……内宫监本来就是肥差,所以银子少了,老奴怕他瞧不上眼!”毕春陪笑道。

    “多少?”吴皇后不耐烦地道。

    毕春犹豫了一下,竖起了五根手指,结果吴皇后眼都不眨地道:“五千两,没问题!”

    毕春差点便咬到自己的舌头了,他的本意是五百两,没想到吴皇后竟然直接喊五千两,翻了十倍,真是一条败家大水鱼,连忙吞了吞口水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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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