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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3章 孤胆孤军

    锦衣卫千户司马辕今年没有在京城过年,因为腊月二十二日那天他就奉旨出京办差了,这份差事便是赶往哈密给平西大将军俞大猷传旨,让他再派一名使者前往叶尔羌交涉,同时遣一支军队压境叶尔羌,以震慑宰桑哈斯木,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由于路途遥远,而且涉及军务,所以嘉靖这次没有派文官或者太监传旨,而是派了锦衣卫千户司马辕,后者也知道军情紧急,所以出京后一路骑马疾行,顶风冒寒赶了七天七夜,大年初一这天下午终于抵达了甘州。

    然而司马辕到了甘州城下时却发现气氛极不对劲,甘州城竟然四门紧闭,严禁任何人进出,没有丝毫年节的喜庆气氛,处处戒备森严,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紧张和恐慌的味道。

    司马辕心里打了突,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来,甘州虽然也是边境重镇,但主要防范的是长城北边的鞑靼和瓦剌,但现在鞑靼已经并入大明的版图,瓦剌也割地称臣了,至于西边的吐鲁番如今也被俞大猷打得只剩苟延残喘了,根本构不成威胁,退一万步来讲吧,西边不是还有肃州和嘉峪关在前面顶着吗?甘州这里应该很安全才对啊,大过年弄得紧张兮兮的,这是闹哪般呢?

    司马辕心事重重,催马至城门前亮明传旨钦差的身份,城头上的守军竟然没有立即开门放行,而是放下来一只吊篮,让司马辕把身份证明放到吊篮之中,待验明无误才能开门。

    司马辕不由大为恼火,但也更加奇怪了,最后把自己的锦衣卫腰牌扔到吊篮中,城上的守军把腰牌提上去查验过无误,这才客气道:“原来是司马千户,多有得罪,稍等,这就给您开门。”

    很快,城门打开了,司马辕带着几十名锦户卫弟兄策马入城,一名守城武官迎了上前,一个劲地道歉:“非常时期,迫不得已,还望司马千户多多包涵。”

    司马辕皱了皱眉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大过年的四门紧闭。”

    守城武官睁大眼睛道:“莫非司马千户还不知嘉峪关和肃州城已经被叶尔羌人占领了?”

    司马辕大吃一惊,脱口道:“几时的事?”

    “除夕夜当晚啊!”

    司马辕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难以至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叶尔羌人会飞不成,敦煌一线的军队是吃白饭的吗?”

    武官摇了摇头苦笑道:“敢情司马千户同样还不知,早在腊月二十三日那天,敦煌城已经沦陷了,阳关和玉门关也在第二天失守了。”

    司马辕骇然失色,敦煌竟然在腊月二十三日就失守了,也就是自己离开京城的第二天,难怪自己会不知道,估计八百里加急此刻才抵京吧,完蛋了,俞大猷咋会把仗打成这样子,天啊,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平西大将军目前在何处?”司马辕急问道。

    武官又摇了摇头道:“自从昨日嘉峪关和肃州被攻陷后,一切消息都断绝了,最新的消息还是四天前的,那会平西大将军还在哈密,他派了榆林总兵裴行谨率兵两万回援瓜州,如无意外的话,裴总兵已经抵达瓜州了,而平西大将军此刻若不是在哈密,就是在回瓜州的路上。”

    司马辕不由心乱如麻,即使此刻瓜州和哈密还在明军手里,随着嘉峪关和肃州沦陷,这两城已经成为孤悬关外的孤军了,后援断绝,强敌环伺,情况凶险异常,弄不好北靖王爷扫平鞑靼带出来的这支威武之师就要全军覆没了,俞大猷打仗从未偿败绩,为何这次败得一塌糊涂呢?

    司马辕衡量再三,最后让武官再次打开城门,直接策马赶回京城去。这也不怪司马辕半途而废的,他本是奉命传旨给俞大猷,但是如今肃州和嘉峪关都已落入敌手,前去无路,再加上他要传的圣旨如今也再无意义了。

    确实,叶尔羌悍然出兵攻击大明,已然直接撕破脸,的确没有必要再派使者去送人头,剩下的只有兵戎相见,血债血偿!!!

    正当司马辕打马回京时,俞大猷也正在回瓜州的路上,他把三万主力留在了哈密,只带了六千俞家军。

    俞大猷身经百战,心志坚定,虽然得知敦煌失守后极为愤怒,但却没有乱了方寸,立即派了裴行谨率兵两万回援瓜州,他自己安排好哈密的事情后,第二天也率着俞家军启程回瓜州。

    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敦煌之败打击不倒俞大猷,相反,这还激起了他高昂的战意。从哪里跌倒,那便从哪里站起来,他决定给叶尔羌人一个严厉且惨痛的教训,亲手把敦煌夺回来。

    然而,有句话叫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俞大猷带兵打仗确实很牛,可惜有一件事疏漏了,那就是仇鸾这个猪队,自从他拉不下面子,答应国丈吴德友带上仇鸾西征的那一刻起,隐患便埋下了,仇鸾就是他团队中的蚁穴,一旦事发,防线的大堤便崩溃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收到敦煌失陷的那天,俞大猷除了安排裴行谨回援瓜州,还抽空写了一份加急奏本,禀明了敦煌失陷的经过,除了向皇上请罪外,还表明了自己收复敦煌的决心。

    只可惜,他办不到了!

    嘉靖七年正月初二,俞大猷率着六千俞家军抵达瓜州,同时也收到嘉峪关和肃州城沦陷的消息,顿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便栽于马下。

    “大帅!”一众亲兵大惊失色,连忙扶着他下马。

    俞大猷双脚着地后,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地上的积雪被染得腥红,触目惊心!

    正当众将忧心忡忡的时候,俞大猷抹了把嘴角的鲜血,本来萎顿的腰杆再次挺得笔直,目光冷静地扫了众将一眼,淡道:“传令下去,全军撤往哈密,天黑后出发,违令者斩!”

    嘉靖七年正月初二,夜,瓜州城四万余明军摸黑撤离瓜州,所有辎重尽数带走,唯留一座空城,城头上依旧遍插旗帜,点起灯火,还扎了草人作疑兵之用。

    三日后,叶尔羌的斥候发觉异常,抵近侦查,才吃惊地发现瓜州已是一座空城,所有明军已然撤往哈密,兵力近八万之众,不容小瞧!

    叶尔羌大将巴依得闻,不由顿足暗叫可惜,同时暗暗警惕,明军主帅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如此果决地弃城合兵深入,果真不是易与之辈,还好自己目前占尽先机,明军虽然拥兵八万,但后援断绝,已成一支孤军,既然对方想打持久战,那本将便将计就计,把你这八万兵马困死在哈密好了。

第1314章 非北靖王莫属

    嘉靖七年正月初七,整座京城还沉浸在年节的喜庆气氛之中,除了刚好轮到值班的,绝大部份官员都还没上班。按照往常的惯例,年假会一直放到上元节之后,但是今年有点特殊,皇上大年初一纳了北靖王之义妹贺芝儿为妃,遂大笔一挥,把今年的年假延长到正月底,让百官放足一个月假期,而他自己也可愉快地度蜜月。

    然而,嘉靖的这个美好愿望注定要落空了,正月初二,也就是他纳芝儿为贤妃后的第二天,便收到敦煌、阳关和玉门关相继沦陷的消息,急得连日来寝食难安,直至收到俞大猷的决心收复敦煌三关的“保证书”后,嘉靖才稍安,只以为不久后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但是,嘉靖的美好愿望再次落空了,他没有等来俞大猷收复敦煌三关的消息,反而在正月初七下午收到来自甘州的八百里加急,嘉峪关和肃州竟然被叶尔羌人攻破了。

    这消息就像晴天一记霹雳,把嘉奖震得心胆俱颤,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嘉峪关虽然距离京城数千里之遥,但却是大明西陲边境的大门,一旦失陷,敌人便可以长驱直进,威胁陕西大部份地区。

    如此一来,嘉靖哪里还有心情度蜜月,急忙下旨召集群臣到文华殿商议对策。

    大理寺卿张璁匆匆赶到文华殿外,心情颇为沉重,当初他举荐俞大猷接替徐晋,本意是想把俞大猷给捧起来,在军中树立起另一座山头,以削弱徐晋的影响力,甚至是取代徐晋。

    一开始计划还是十分顺利的,俞大猷的表现非常抢眼,连战连捷,光芒一点也不输除晋,谁料近日形势急转直下,先是敦煌三关丢了,现在竟然连嘉峪关和肃州也失陷了,这才是最要命的,一旦俞大猷被定罪追责,他张璁作为举荐人,也得被追究连带责任。

    “该死,吾当初应该极力阻止吴国丈向俞大猷举荐仇鸾的,真真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古人诚不欺我也。”张璁心中懊恼之极,忽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如今他若想脱罪,只有把屎盆子尽数扣国丈吴德友头上了,死道友莫死贫道。

    “茂公兄!”

    张璁正暗自琢磨着,忽闻身后有人喊他,转身望去,正是死党桂萼,还有吏部尚书方献夫。

    话说张璁现在不叫张璁了,而是叫张孚敬,表字茂公,好端端的为何会改名?

    原来前段时间,张璁为了讨好嘉靖,以自己的名字冲撞了御讳为由,请求嘉靖允许他改名,于是嘉靖便为其赐名“孚敬”,表字茂公。

    其实张璁的“璁”字,与朱厚熜的“熜”字写法并不一样,完全没必要避讳,但张璁为了拍马屁表忠心,硬是给自己“加戏”,不过话又说回来,张璁此举确实讨好嘉的欢心,但也惹来了不少清流官员的白眼和嘲讽。

    言归正传,且说张孚敬遇到桂萼和方献夫,心中一喜,站定拱手道:“桂大人和方大人来了。”

    此刻桂萼瘦削的老脸上明显带着一丝忧色,因为他和张璁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张璁失势,他自然也落不了好。

    方献夫这头老狐狸倒是淡定多了,坐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也算是朝中的大佬级人马了,完全可以八风不动,轻易没人动得了,更何况俞大猷的事也连累不到他身上,当然,对待同为新贵派的盟友,还是要表现出应有的同情的。

    只见方献夫叹息了一声道:“俞大猷此子领兵打仗向来很有一套的,不知为何,这次竟连番遇挫,连嘉峪关和肃州都丢失了,如今皇上龙颜大怒,怕是不会轻饶于他。”

    张璁趁机长叹了一声道:“敦煌若不失,嘉峪关和肃州亦不会失,此败非俞大猷之误,乃咸宁伯仇鸾之误也,唉,本官当初应该极力阻止国丈向俞大猷举荐咸宁伯仇鸾的,此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桂萼和方献夫不由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官场老手了,自然瞬间便明白了张璁的意思,这是要把主要责任往仇鸾和吴国丈身上推啊,减轻了俞大猷的罪责,自然也减轻了张璁作为举荐者的罪责了。

    三人正说话间,刑部尚书胡世宁,以及户部尚书秦金正好经过,前者冷冷地扫了张璁一眼,丢下一声冷哼便径直进了文华殿。

    张璁脸色微沉,他和刑部尚书胡世宁本来就不对付,近来因为吴国丈的案子,两人更是势成水火,所以张璁很清楚,这次胡世宁肯定会抓住机会搞他的,而且朝中的清流官员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此时此刻,张璁的心情不由再次沉重了几分,正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他本想利用俞大猷削弱徐晋,没成想给自己挖了个坑。

    “茂公兄,我们进去吧,皇上就要到了。”桂萼提醒道。

    张璁点了点头,举步往大殿内行去,虽知待会肯定会被围攻,但他并不是很紧张,毕竟如今朝中新贵派占据主导,只要他抱紧嘉靖大腿,把责任尽量往仇鸾和吴国丈身上推,即使最后受到牵连,相信处罚也不会太重,大不了再被贬出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当今天子是嘉靖,他张璁迟早也能东山再起。

    约莫半炷后,朝中的大佬们都到齐了,嘉靖神情严肃地端坐在御座上,环扫了一遍众臣,沉声道:“西边的情况相信众位卿家都知道了,如今形势糜烂,诸位卿家以为该如何应对。”

    嘉靖话音刚下,刑部尚书胡世宁便抢先出班大声道:“皇上……”

    张璁的眼皮急跳了一下,只以为胡世宁迫不及待地要攻击自己了,谁料后者竟是环顾了一遍四周,大声道:“皇上,此时为何不见北靖王徐晋?如今西边形势危急万分,纵观满朝文武,能解此局者,非北靖王莫属也!”

    张璁的心不由一松,不过马上又提了起来,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徐晋弄回家中去当个闲王,如今倘若再让他复出,那前面的一番苦心都白费了,胡世宁这老匹夫,成心与本官作对,可恶可恨!

第1315章 以退为进

    廷议刚开始,刑部尚书胡世宁便抢先出班,正当张璁以为胡要攻击他时,前者却大声道:“皇上,此时为何不见北靖王徐晋?如今西边形势危急万分,纵观满朝文武,能解此局者,非北靖王莫属也!”

    话音刚下,户部尚书秦金也出列附和道:“皇上,胡大人所言甚是,这时为何不见北靖王?”

    话说户部尚书秦金的性子虽然没有胡世宁那么刚烈,但同样为人正直,坚持原则,而且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所以除了“铁公鸡”外,还有个外号叫“面瘫尚书”,这时他说话的语气,再配上那副面瘫的表情,倒像是在质问嘉靖了,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质问。

    不过也难怪,北靖王徐晋如今虽然闲赋在家,但在朝中和军中的影响力还是无与伦比的,说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也不为过,如今边疆出了此等大事,廷议竟然不见他“老人家”在场,诸位朝官自然都觉得不正常,甚至有人暗暗猜测皇上和徐晋君臣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所以皇上开始有意疏远徐晋,连如此重要的廷议都不召他参加。

    嘉靖如果疏远徐晋,以张璁为首的新贵派信自然窃喜万分,但胡世宁和秦金等清流却是十分担忧,如今新贵派在朝中已经占据了主导,一旦北靖王徐晋再失势,那就更加无人能压制张璁了。

    正因为如此,胡世宁和秦金一上来就直接质问为何不见北靖王,颇有打抱不平的架势。

    面对两名尚书大人的质问,嘉靖的表情颇有些不自然,还有点小恼火,他确实没有召徐晋参加这次廷议,不过并不是因为有意要疏远徐晋,更不是因为他们君臣之间关系出了问题。

    前面便说过,嘉靖在收到叶尔羌汗国国内生变的消息的后,并没有咨询徐晋的意见就按照自己意思作出了应对,这只不过是他想证明自己,在没有徐晋的情况下,他自己也能把事情办妥办好,就好比一名学生,试图以优异的表现来获得老师的认可。

    可惜,如今事情搞砸了,而且情况越来越糟,如此一来,想获得老师的称赞是不可能了,甚至可能会挨骂,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嘉靖也不好意思找徐晋这个老师出来替自己收拾残局,反而是潜意识地瞒着他,然后自己想办法尽量补救。

    正是出于这种心理,嘉靖才没有召徐晋前来参加廷议,但胡世宁和秦金的直言质问,无疑让嘉靖这小子面上有点挂不住了。

    幸好,东阁大学士夏言很会察言观色,也十分照顾嘉靖的面子,立即出班道:“北靖王深受皇恩浩荡,如今边疆告急,此刻理应在御前听命,为吾皇分忧才是。”

    嘉靖闻言轻咳了一声道:“朕其实已经派人去召徐卿了,不知为何此刻还没到!”

    一直立在御座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常怀恩立即机灵地接茬道:“回皇上,也许北靖王并不在府中,奴才再派人前往催请。”

    嘉靖忙点头道:“速去!”

    在场一众大部份都是官场老鸟了,自然瞧出了其中的端倪,但也没人傻到去拆穿嘉靖的谎言,包括臭脾气的刑部尚书胡世宁,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皇上。

    说来倒巧,约莫半小时后,常怀恩派出去召徐晋的一名小黄门便匆匆赶回来禀报了,原来徐晋此刻确实不在家中,今日一早便陪夫人们出城,往京西的潭拓寺烧香还神去了,估计天黑之前也赶不回来。

    嘉靖闻言暗喜,这回没人再怀疑朕说谎了吧,徐卿确实不在府里,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先行议事吧,待徐卿回城了,朕再另行召见。”

    嘉靖话音刚下,胡世宁又抢先出列大声道:“皇上,如今连嘉峪关和肃州都失陷了,形势万分危殆,吐鲁番和叶尔羌沆瀣一气,瓦剌人势必蠢蠢欲动,甚至鞑靼也会生出变数,每迟一天,局势便越糜烂,此时应该立即起用北靖王领兵西讨,以迅速稳定局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吏部郎中桂萼冷笑一声:“听胡尚书的意思,似乎我大明除了北靖王徐晋,就没其他能人了?这是要置伍尚书于何地?”

    兵部尚书伍文定不由皱了皱眉,桂萼这话明显是在挑拨他和胡世宁的关系,不过他定力好,倒是没有接茬,但是胡世宁就不同了,疾恶如仇,脾气火爆,立即戳指骂道:“无耻小人,休得在此挑拨离间,伍时泰何许人也,又岂会中你的奸计。皇上,桂萼此贼在国家危难之际,不思报国,竟然行此龌龊阴险伎俩,挑拨大臣之间的关系,其心当诛!”

    桂萼面色微变,立即出班分辩道:“胡世宁,你这是血口喷人,臣绝无挑拨离间之意,请皇上明鉴。须知胡世宁只是刑部尚书,伍大人才是兵部尚书,如何用兵应对,该以伍大人为主,胡世宁越俎代庖,眼里何曾有伍大人?臣只不过是抱不平罢了。”

    胡世宁勃然大怒:“放屁,本官只是发表个人之见,何来越俎代庖,怕只是有人想脱罪胡乱攀咬而已。皇上,想当初俞大猷实乃张孚敬所举荐,如今俞大猷应对失当,招致大败,连丢敦煌、阳关、玉门关、嘉峪关和肃州,令大好形势急转直下,令北靖王当初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按律应立即撤消俞大猷的所有职务,擒拿回京问罪,张孚敬识人不明,也应削职论罪。”

    张璁心神微震,胡世宁终于向他开火了,不过他没有分辩,竟然还出班跪倒,以额触地道:“皇上,臣识人不明,甘愿辞去官职领罪。”

    不得不说,张璁这招以退为进要比强行自我分辩要高明得多,至少这种诚实谦虚的态度成功博得了嘉的好感和同情,相反,胡世宁的“咄咄逼人”让嘉靖极为反感,再加上之前吴皇后外家案子的事,胡尚书在嘉靖心中的恶感又+1了。

第1316章 郡王挂帅

    面对刑部尚书胡世宁的指谪,张璁出人意料的没有分辩推脱,而是选择以退为进,主动请辞领罪,从而成功博取了嘉靖的好感。

    当然,张璁主动请辞领罪只是一种策略而已,自然会有新贵派的政治盟友出面保他,这不,张璁的话音刚下,新任工部右侍郎童瑞便出班道:“皇上,如今挽救边疆危局才是重中之重,至于追责问罪并不急在一时,更何况目前情况不明,事实未清,贸然追责恐有失公允,而且还会因此人心浮动,于战不利也!”

    胡世宁登时双眉一挑,冷斥道:“一派胡言,西边连失数城,令我大明西陲边防中门大开,将士死伤惨重,遭受如此大败,若不彻底追责问罪,如何对得起战死沙场的将士和无辜被屠的百姓?若赏罚不公,天子何以令三军将士信服?”

    此时兵部老大伍文定终于发声了,上前一步道:“有功者当懋赏其功,有过者当责罚其罪,正如胡大人所言,遭受如此惨败,确实应该严肃追责问罪,否则难以服众。皇上,臣以为平西大将军俞大猷作为三军主帅,理应承担主要罪责,张孚敬当初推举俞大猷接替北靖王,也应承担连带责任。”

    嘉靖剑眉皱起,但还是点了点头,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追责问罪是必然的,即使他有心袒护也不能不了了之。

    这时吏部尚书方献夫慢慢悠悠地站了出来,对了,自从内阁首辅贾咏被打发回家种红薯后,方献夫便如愿以偿地入阁辅政了,不过由于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顶替他,所以吏部尚书一职还是由方献夫暂领。

    只见方阁老出班后慢吞吞地道:“正如伍大人所言,追责问罪是必须的,但据本官所了解,敦煌失陷全因咸宁伯仇鸾玩忽职守,擅自离城狩猎所致。正因敦煌失陷,阳关和玉门关才不能守,其后嘉峪关和肃州城为敌所破,虽具体原因尚未明,但也与敦煌一线为敌所占有关。所以,本官认为,把失利的主责归到平西大将军俞大猷的头上,实在有失公允。”

    “皇上,老臣亦以为有失公允,俞大猷将兵之能早就有目共睹,且自他接任平西大将军以来,连战连捷,重创吐鲁番,收复哈密地区,威震西域,故罪在不在俞大猷,罪在仇鸾也。”内阁首辅王瓒振振有词的附和道。

    嘉靖剑眉一挑,怒不可竭地道:“又是仇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屡陷我三军于绝境,上次是徐卿,这次是俞大猷。岂有此理,传朕旨意,即日起将咸宁伯仇鸾削爵,抄没其家,家眷全部抓捕入狱候待罪候审。”

    嘉靖此刻是真的怒火中烧,没办法,仇鸾这猪队友实在害人不浅,要不是仇鸾此刻还生死不明,估计嘉靖会直接下令将其开刀问斩。

    旧武勋集团的人见嘉靖动了真火,自然没人敢出面替他求情了,于是乎,锦衣卫立即出动,把咸宁伯仇鸾的家给抄了,上下上百口人尽数关押。封建连坐制度就是如此野蛮残酷,一人得道可以鸡犬升天,一人获罪则全家遭殃。

    下令抄了仇鸾全家后嘉靖还不解气,又道:“此番失利纵然主责不在俞大猷,但其亦有用人不察之过,不能轻饶,但正如王卿(王瓒)所言,俞大猷屡立战功,加上临阵换帅于战不利,故暂留其职,令其将功赎罪,若再败,与前罪并罚!”

    方献夫眼珠一转,仇鸾是新平伯吴德友强荐给俞大猷的,以皇上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却绝口不提,可见并不想此事牵扯在自己的老丈人身上,看来责任不能再往吴国丈身上推了,黑锅得由仇鸾一个人背喽。

    只是方献夫这头老狐狸“懂事”,不代表所有朝臣都“懂事”,此时只见一名年青官员出班朗声道:“皇上,臣闻仇鸾是新平伯推荐给俞将军的,俞将军忌惮新平伯国丈的身份,这才勉为其难了带上仇鸾西征,故若要问罪,新平伯也难辞其咎!”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目光都呼啦地集中到这名年青官员身上。只见这名年青官员约莫二十七八岁,身材矮小,但生得面白过耳,举止从容,谈吐不俗,赫然正是翰林侍讲学士,兼詹事府左庶子徐阶徐子升。

    张璁不由暗喜,徐阶乃嘉靖二年的探花,不仅满腹才学,而且为人机敏练达,再加上外貌气质俱佳,所以很受嘉靖器重,乃公认的政坛新星,未来帝师的人选之一,所以张璁曾数次拉拢他,可惜这个“小滑头”每次都巧妙地带过了,让人拿捏不准。

    因此张璁对徐阶很有些无奈,既拉拢不着,又下不了决心去整他,免得给自己招惹一个难缠的敌人,毕竟徐阶还那么年轻有才,得罪这么一个潜力股,实在不划算。

    不过徐阶到底是吃了年轻的亏,竟然主动站出来拉皇帝的老丈人下水,嘿嘿,张璁自然是喜闻乐见的,也正好看看徐阶在嘉靖心目中的份量。

    另外,张璁为了脱罪,一开始也准备把火往吴国丈身上引的,只是见嘉靖有护短的意思,所以才临时决定不提吴国丈,此时由徐阶主动提出那就更好了,既把火引向了吴国丈,又避免了自己得罪吴国丈,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了!

    果然,徐阶的话音刚下,嘉靖的面色便略略沉了下去,反问道:“徐子升,此话当真?”

    徐阶犹豫了一下,答道:“臣只是据闻,但此事要查证并不难,当初新平伯确实有宴请过俞将军,仇鸾和张孚敬大人也一道参加了,至于新平伯席间有没有向俞将军强荐仇鸾,皇上只需问一问张大人便知。”

    嘉靖皱了皱眉,目光向张璁望去!

    张璁不由暗暗骂娘,徐阶这小滑头竟然摆了自己一道,如实答吧,必然会得罪吴国丈,不如实答吧,那可是欺君之罪。

    “咳……回皇上,新平伯在席间确实举荐过仇鸾,但只是随口提了一嘴,算不得强荐!”张璁轻咳了一声答道。

    嘉靖冷哼一声:“本朝严令外戚不得干政,新平伯明知故犯,还埋下祸根,招致大患,必须严惩,传朕旨意,即日起削去新平伯之爵位,罚没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皇上圣明!”刑部尚书胡世宁立即跪倒高呼,竟然激动得声音都有点颤抖。

    话说胡世宁虽然脾气倔,但却无愧一片忠君赤诚,之前吴国丈家修坟占地打死人的案件,由于嘉靖的护短一直判不下来,因为此事,胡世宁颇有些心冷,此时见嘉靖终于大义灭亲,自然激动万分,心中积攒的怨气也为此化解了不少。

    “皇上圣明!”夏言、徐阶、秦金、伍文定等陆续跪倒高呼,最后所有大臣都跟着下跪高呼圣明。

    嘉靖见状心情倒是好了些,他之所以处理吴国丈,除了真的恼火之外,主要还是迫不得已,毕竟上次占地打死人的案子,胡世宁已经当众指责他徇私护短了,徜若这次再不处置吴德友,恐怕会被清流官员们戳着后背骂,日后这些酸子也不知会写什么文章诗词来讽刺抹黑自己。

    所以说,嘉靖处置老丈人是有迫不得已的,心情自然不爽,但当他看到激动地跪倒高呼“皇上圣明”的胡世宁等人时,心中不免又有些感动和惭愧,这些老家伙虽然有时“顶心顶肺”,但无疑都是赤胆忠心的好官,自己徇私护短本就不对,再迁怒于他们更加不该!

    如此想开,嘉靖的心境倒是平和了,抬了抬手道:“众卿平身,西疆失利虽是仇鸾所至,但俞大猷亦有用人失当之责,就此剥去平西大将军之职,但仍准其领所属将功折罪。张孚敬既在场,却未能阻止新平伯向俞大猷举荐仇鸾,亦有失职失察之过,罚俸半年抵过。”

    张璁暗吁了口气,这种处罚对他来说实在无关痛痒,在场的朝官谁还靠俸禄吃饭?赚外快的路子一大把,即使扣一辈子俸禄也饿不死。

    “臣领罪谢恩!”张璁再次以额触地。

    胡世宁自然对这种处罚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主要责任都被仇鸾和吴国丈扛了,然后是俞大猷,张璁躲在最后,能罚俸半年已经不错了。

    此时嘉靖又道:“如今西边局势糜烂,嘉峪关和肃州失陷,俞大猷所部已成孤军,伍卿家乃兵部尚书,可有办法挽此危局?”

    伍文定躬身出班道:“皇上,正如胡尚书之前所言,非北靖王出征,此局不可破也!”

    东阁大学言夏言出班附和道:“臣附议,北靖王身经百战,战无不胜,敦煌一线就是他领兵拿下的,对当地十分熟悉,由他挂帅再征西域,必然兵锋所至,扫尽一切魑魅魍魉,迅速扭转局势。”

    嘉靖差点连两耳都耷拉下来了,本来想证明自己,没成想最后还是要徐晋出山替自己收拾烂摊子。

    “准奏,传朕旨意,令北靖王徐晋接任平西大将军之职,火速挂帅出征,不得有误!”

第1317章 连夜入宫

    正月的京城地区还是相当寒冷的,特别是太阳下山之后,此时夕阳已经挂在山尖上了,橘红色的晚霞照在身上已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热力。徐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挥鞭策马飞驰,跨下的骏马——乌云盖雪宛若一束乌光在官道上追风逐电,宋大眼打马勉强跟在后面几十米远的地方,但胯下的座骑已显得有点吃力了。

    话说徐晋今日正陪谢小婉和费如意两女在京西潭柘寺拜佛,本打算住一晚再回城的,结果下午三点多时却接到了嘉靖的急召,于是便立马带着宋大眼下山赶回城。

    潭柘寺位于京西约七十里的宝珠峰,即便是骑马快奔也得一个多时辰,若是乘马车就更慢了,所以每回陪诸女到潭柘寺烧香,徐晋通常都会选择住宿一晚,顺便品尝潭柘寺的斋饭,尤喜这里的红烧豆腐,一绝!

    只是北靖王爷今天注定没口福吃到潭柘寺的红烧豆腐了,边疆告急,嘉靖大老板急召,只好把口腹之欲暂时放下,仅带着宋大眼急驰回城。

    “俞大猷竟然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徐晋一边策马,一边剑眉深锁,他实在没料到西域的形势竟然能突然间恶化到如此地步。

    话说腊月二十六那天,徐晋从宋大眼那里得知叶尔羌汗国国内生变,黄大灿和翘儿他们被困叶城,可惜他目前只是个富贵闲人,手头上没有一兵一卒,再加上嘉靖并没有主动找他商量,所以只能干着急。

    另外,马上就要过年了,芝儿入宫在即,徐晋便也只好暂且耐着性子,本打算等过完年后,再主动找嘉靖商议出兵叶尔羌的事的,谁料短短十天不到,坏消息便接连传来,西边的形势急转直下,倒是急得嘉靖这小子主动派人来召见自己了。

    眼看夕阳就要从山尖上沉下去了,苍茫的夜色下,远处高大的城廓已经隐约可见了,料想可以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入城的。

    “大眼,跟上!”徐晋回头招呼一声,便又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

    好一匹乌云盖雪,跑了这么远的路依旧精神抖擞,希律律地嘶叫一声,撒开四蹄跑得更欢了,忽然官道上迎面奔来十数匹马,马上骑士清一色的飞鱼服,嗖的一下便交错而过了,倒来不及看清面目。

    “北靖王爷请留步!”

    徐晋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吆喝,连忙勒定马回身望去,只见一队锦衣卫正拨转马头行来,定眼一看,原来竟是韩大捷那货。

    韩大捷目前已经升任锦衣锦指挥佥事了,妥妥的正四品武官,但在徐晋面前还是不够瞧了。只见老韩策马来到徐晋跟前,翻身下马行了礼,这才惊喜道:“刚才太快看不清,幸好王爷这匹坐骑扎眼,要不就错过了。”

    徐晋解下斗篷的头罩,奇道:“老韩,天都黑了,你这匆匆出城是为何?”

    韩大捷轻咳了一声道:“皇上有旨,王爷接旨吧。”

    徐晋神色一整,撩起长衫下摆便要席地而跪,韩大捷却连忙摆手道:“皇上准许王爷站着接旨。”

    徐晋闻言也不矫情,顺势站直起来!

    韩大捷取出一卷圣旨徐徐展开,朗声诵道:“奉天承云皇帝,敕曰:今西陲军情危急,兹任命北靖王徐晋为平西大将军,封少保,晋银青光禄大夫,令率三军西征,速平西疆之乱,不得有误,钦此!”

    徐晋剑眉扬起,肃然道:“臣领旨谢恩!”

    韩大捷把圣旨卷起,恭敬地双手转交到徐晋手上,这才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新年加官进爵,预祝王爷西行马到功成,旗开得胜!”

    徐晋倒是神色平静,郑重地把圣旨收好,这才问道:“皇上可还有其他吩咐?”

    韩大捷连忙道:“皇上本以为王爷明早才会回城,命你明日回城后先入宫见他。”

    徐晋看了看西边的斜晖,翻身上道:“还赶得及,不用等明天。”

    驾……

    一行十几匹马在官道上飞驰起来,赶在了城门关闭之前穿城而入,直奔皇宫而去……

    此刻的乾清宫养心殿内,嘉靖正烦燥地来回走动,竟连晚膳都还没吃,要是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在批阅奏本了。

    西边出了此等大事,嘉靖这小子本来就心烦意燥了,偏生吴皇后却不开眼,因为其父被削去爵位的事跑来哭哭啼啼,希望嘉靖能收回处罚,恢复其父的新平伯爵位。

    嘉靖正恼火着呢,一怒之下便狠斥了吴皇后一番,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撞枪口上了,连忙主动认错,最后灰溜溜地离开乾清宫。

    此刻嘉靖余怒未消,当徐晋迈进乾清宫时,这里的太监侍卫一个个紧张兮兮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见到徐晋竟立即像见到救星一般。

    “北靖王爷来了,小的马上进入通报!”大内侍卫马三问屁颠屁颠地跑进养心殿。

    “皇上,北靖王爷在外面候见!”马三问一进殿,立即献宝般吆喝道。

    嘉靖愕了一下,继而大喜,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徐晋便被两名宫人领了进来,斗篷已经脱去,那脸和鼻子均被冷风吹得通红,头上分明有热汽在蒸腾。

    “臣徐晋,参见皇上!”徐晋趋前便要拜,嘉靖连忙上前扶着:“徐卿不必多礼,咦……咱们到御书房中聊吧,哪里暖和些。”

    嘉靖不由分说,便拉着徐晋的手往御书房行去,让殿内的侍卫和宫人纷纷侧目,有人甚至露出古怪之色。

    进了御书房,里面果然暖和多了,但嘉靖还是命人再加了一只火炉。

    “徐卿……朕!”嘉靖执着徐晋冰冷的手,既感动又惭愧,一副欲言犹止的模样,他本以为徐晋明天才会回来,没想到徐晋竟然刚天黑就赶回来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刚收到自己召见的消息便动身急赶了。

    徐晋暗汗,轻咳一声:“皇上能不能先放手,免得别人误会咱们有龙阳之好。”

    呕……

    嘉靖立即像被蛇咬了一般把徐晋的手甩掉,转过身去一阵干呕,又喝了一杯温酒,这才瞪了徐晋一眼道:“亏得朕还没吃晚饭!”

    徐晋笑道:“每遇大事需有静气,看来皇上的修行还没到家啊,这就寝食不安了。”

    嘉靖没好气地道:“敦煌一线三关丢掉就算了,如今连嘉峪关和肃州城也丢掉了,教朕如何能安稳?”

    徐晋自然知道如今西边形势危急,只是随口调侃嘉靖一下而已,正容道:“皇上,敦煌一线是如何丢掉的?”

    嘉靖咬了咬牙,愤然道:“还不是因仇鸾这蠢货,擅离职守,出城狩猎夜归,这才让前来偷袭的叶尔羌人乘虚而入。”

    嘉靖略略地把俞大猷奏本上描述敦煌丢失的经过说了一遍,徐晋听完后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当初他见到仇鸾在俞大猷麾下时便觉不妥了,没想到这个天生猪队友竟然真把俞大猷给坑了,想当初自己也被他坑得很惨,差点就全军覆没,亏得三枪及时来报,自己这才抓住机会绝地反击,最后赌赢了,一举反败为胜,只怕俞大猷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如今的处境比自己当初恐怕还要困难。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后援断绝,四面楚歌,难啊!!!

    “嘉峪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难开,又是如何被敌人攻陷的?”徐晋沉声追问道。

    嘉靖摇了摇头道:“嘉峪关和肃州失陷的消息是甘州报上来了,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只知道嘉峪关是除夕夜被破的,而肃州城第二天也失陷了,具体失陷的原因,恐怕要再等些时日才能查清。”

    徐晋剑眉皱起,冷道:“以嘉峪关之险要,只要守将不失误,从外面攻破是不太可能的,更不可能一夜之间被破,如今嘉峪关和肃州仅相隔一天就被敌人拿下了,十有**是出了内奸。”

    嘉靖点了点头道:“朕也是如此认为的,但是事已至此,目前最重要的是稳住局势,扭转乾坤,朕思来想去,只有徐卿能担此大任,今日下午经过廷议,大家也一致推举了徐卿,徐卿啊,现在只能靠你了!”

    徐晋肃然躬身道:“臣自当不辱使命!”

    嘉靖轻咳一声道:“这年还没过完,徐卿又要披挂出征了,朕心甚不安啊。”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精忠报国是臣子本份。”徐晋慨然道。

    嘉靖闻言欣喜道:“好,徐卿尽管全力施为,要人给人,要枪给枪,要炮给炮,要银子给银子,总之,替朕好好收拾那些可恨的叶尔羌人,最好把那谁……宰桑哈斯木给活捉回来,朕要砍了他的狗头!”

    徐晋凛然道:“皇上且静候佳好!”

    嘉靖本来就对徐晋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这时见徐晋胸有成竹般谈定,顿觉胜利已经在望了,喜道:“徐卿需要调多少人马?”

    徐晋淡道:“兵贵精而不贵多,而且这时再大量调兵,少说也得一两个月准备才能成行,所以臣只带神机营即可,等到了甘州再就近调兵,另外,臣还打算从讲武堂中挑选一些成绩优秀的学员随行,加以磨砺一番,日后可作军中栋梁。”

    嘉靖一拍大腿道:“准奏!”

第1318章 意外收获

    讲武堂位于西直门外的护城河附近,面积达一千二百亩,规模相当宏大,乃大明最大的书院,不过讲武堂可不是普通的讲学书院,而是大明版的黄浦军校,是培养军事人才的地方,至今已经成立三年,培养的第一批军事人才即将在六月份毕业了。

    讲武堂是徐晋当初倡导建立的,旨在建立起一套系统科学的军事人才培养机制,以取代传统落后的武举制度,同时打破陈旧僵化的卫所武官世袭制度。

    正如所有食品都有保质期,一种制度,乃至一个帝国也有保质期,一旦保质期到了,食品会变质腐烂,制度会僵化落后,帝国会灭亡。

    众所周知,添加防腐剂可延长食品的保质期,那么能不能延长帝国的保质期?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不断地改革,切掉僵化落后的制度,制定更有活力的更合适的制度。

    大明立国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了,说得不好听一点,保质期已过大半,很多制度已经腐朽僵化,不再适合大明的现状,譬如养猪式的宗室世袭制度,给国家财政带来沉重的负担,而徐晋提倡的爵位降级世袭制,有效地缓解这种负担;又譬如土地兼并、卫所军户世袭制等,全都已经僵化腐朽了。

    卫所军户世袭制,这玩意在开国初期确实保证了兵源的稳定供给,但目前已经不再适合了,严重拖累了明军的战斗力,君不见各地卫所军户出逃严重,十个有十个都是严重缺员的,而且战斗力还不忍直视。

    军户世袭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阶级固化,颇如普通士卒后代只能一直当士卒,而千户的儿子成年后就能继承老子的衣钵当千户。

    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一定就是这样吗?恰恰相反,老子英雄儿草包的反而更多,试想一下,武官如果一直世袭下去,久而久之,整个帝国的军事领导系统就会被无能的草包所充斥,这样一支军队能打胜仗就有鬼了。

    徐晋正是看到了问题的所在,所以才力推以讲武堂的方式来培养军事人才,打破这种世袭制造成的阶级固化。

    讲武堂招生不看背景,不看资历,只要符合年龄、身体、智力等条件便可以报名入学,成功通过考核毕业后便包分配到各地军队担任初级武官,按军功和资历获得公平升迁的机会。

    徐晋和嘉靖的计划是,当讲武堂能源源不断地培养人才后,便逐步废除原有的卫所世袭制,同时与募兵役制相结合,保证兵源供给。

    言归正传,今日是正月初十,讲武堂本来还在放年假,但是初八那天,京城附近的学员均收到了通知,初十这天必须回讲武堂,因为届时,北靖王徐晋将亲临讲武堂挑选将才,被选中者有幸随北靖王行军西征。

    一时间,京城附近的学员都炸窝了,激动得睡不着觉,只盼着正月初十快点到来,好在北靖王面前大展身手,然后被他“老人家”光荣地选中,进而扬名疆场,封妻荫子。

    毫无疑问,文官出身的徐晋可谓是军中第一人,这些年来纵横沙场,大杀四方,从未尝败绩,堪称战神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在各路武将,还是普通士兵眼中,徐晋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偶象,自然也包括了讲武堂中那些年轻学员。

    听问偶象要亲自前来招人,试问这些学员怎能不激动,有些学员甚至专员赶了几百里路,通知已回家过年的同窗好友回来参加考核。

    正月十一大早,数百学员便蜂拥入讲武堂,在武德殿前列好队翘首以盼,不过北靖王却没有出现,而是由讲武堂的教习每人发了一份策论题考笔试,只有通过了笔试才能参加后面的武试,据说题目正是北靖王亲自操刀的。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笔试便考完了,因为徐晋出的题目并不多,主要考的是学员的应变能力,打仗不同做文章,讲究随机应,兵贵神速,那有时间给你慢慢琢磨。

    直到试卷上交后,北靖王始终都没有出现,估计要到第二天的武试才会亲临现场,所以学员们有点失望地散了,各回各的宿舍,静候下午放榜。

    此时的武德堂内,徐晋一袭玉色的襕衫,头戴四言平定巾,坐在案后淡定地品着茶。

    “禀王爷,策论考完了!”监考官走了进来恭敬地禀报道,身后五名教习各捧着一大沓试卷。

    徐晋点了点头,示意把试卷搁在案面上,微笑道:“辛苦诸位了,事出突然,所以咱们这次就不按规矩办了,但日后讲武堂的毕业考核必须严格按照流程来。”

    “是是是,下官等不辛苦,倒是王爷辛苦了,下午就要出结果,实在太仓促了些,要不王爷明天再出结果吧,好歹时间充裕些。”监考官体贴地道。

    徐晋摆了摆手道:“不必,时间足够了,你们且下去休息,未时之前不要进来打扰本王。”

    监考官和一众教习连忙应诺退了出去,徐晋便开始一目十行地阅起试卷来,觉得可以的便打个勾,不行的打个叉搁一边,效率相当高。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情,效率都会很高,徐晋便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聚精会神的人,而恶且是竞赛型的“选手”,事情越有挑战性,精神便越亢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五大沓试卷也渐渐从左边的案面消失了,而案面右边则多了两沓批阅完的试卷,一沓将近半米高,一沓却只有薄薄的两三厘米。

    下午三时前,徐晋终于批改阅完所有试卷了,将近四百份,被选中的却只有七十六份。

    徐晋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点酸痛的手腕,然后命人把监考官和几名教习了叫进来。

    那名监考官是兵部的武选司郎中,名叫姜镗,见到徐晋真在未时之前把所有考卷都批阅完了,不由露出佩服之色。

    徐晋把那七十六份选中的试卷交给了姜镗,吩咐道:“把名字誊写好便张榜,所有入选者,明日卯时在校场点卯,迟到者将取消武试资格。”

    “是,下官这就去办。”姜镗接过试卷,与数名教习一起退了出去。

    徐晋又伸了个懒腰,只闻腹中如鸣鼓,顿觉饥肠辘辘,这才醒起中午只吃了一块糕点,便招呼上宋大眼和赵大头等一众亲兵准备离开讲武堂,结果刚行出武德殿便见两名学员模样的家伙在那探头探脑地张望,表情焦急而忐忑。

    “嘿,你们俩个二货鬼鬼祟祟,干啥呢?”赵大头双目一瞪,凶神恶煞地喝问道。

    那两名学员都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其中一个估计有一米**的个头,另一个则矮了近个头,恐怕不够不米七,不过身材结实匀称,皮肤黝黑。

    两人见到赵大头喝问,显然都有点胆怯,最后矮个的咬了咬牙,一把扯着高个的行了过来,扑通地行了个单膝礼道:“学生李光启(刘显),参见北靖王爷。”

    徐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两名青年,问道:“你们是讲武堂的学员?”

    “正是!”

    “哦,尔等拦住本王的去路,所为何事?”

    “学生来迟了,错过了文试,恳请王爷让我们补试。”矮个青年大声道。

    赵大头不由乐了,笑骂道:“你这瓜娃子,个头不高,口气倒是挺大的,你们迟到了,凭什么让你们补试?也亏得是在学堂里,若是到了军营,大帅点卯你们敢迟到,三十军棍非打你个屁股开花不可,嘿嘿,还想补试,作梦吧,快滚犊子去!”

    两名青年不由面红耳赤,徐晋此时却是露出思索之色。

    “这场文试不公平,王爷若不准补试,学生便不赖着不走。”矮个青年倔强地道,旁边的高个青年却是面有惶恐之色,偷偷戳了矮个青年一下,示意他别孟浪。

    徐晋见状倒是来了兴趣,淡道:“如何不公平,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本王不仅打你军棍,还削了你的学籍。”

    矮个青年夷然不惧道:“学生乃靖虏卫子弟,家住大同镇,眼下正是年节,学生回家过年了,王爷初八才通知选将,学生能在初十赶回来就不错了,有些离京远的同窗甚至现在都还没收到王爷在讲武堂选将的消息,试问这公平吗?”

    徐晋点了点头,淡道:“确实不公平,可是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本王若是为你们俩破例,等过几日又有学员要求补试呢?本王可那没时间浪费。”

    高个青年连忙歉然地道:“王爷所言极是,学生不补试了,显之兄,我们走吧。”

    矮个青年急道:“惟明兄,你是因为骑马赶到靖虏卫通知在下才错过文试的,我可以不补考,但恳请王爷准许刘显他补考。”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你叫刘显?字惟明?”

    高个青年愕了一下,点头道:“学生正是刘显,江西洪都人士。”

    徐晋脑中灵光一闪,倒是醒起一个人来,刘显啊,莫不就是刘綎他老子。刘綎被称为晚明第一猛将,在万历年间大放异彩,一生中经历大小上百战,还参加过两次的朝鲜战争,与侵入朝鲜的倭**队正面较量,最后因中伏力战而亡,在当时名气非常大。

    当然,刘綎他老子刘显虽然稍差,但也很有名气,甚至官至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徐晋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因此对他不是很熟悉,只是有点印象。

    “好吧,既然你们俩如此讲义气,本王便破例让你们俩补试,不过,若是考不过关,每人打十军棍,可有异议!”徐晋说到最后把脸一板,冷冷地道。

    刘显和李光启两人惊喜地对视一眼,连忙表示没有异议。于是徐晋便让监考官姜镗安排两人补试,考完后把试卷直接送到北靖王府。

    安排完,徐晋便径直走出了讲武堂,乘马车回城下馆子找吃的,他都快饿死了。

    “大眼,大帅为何让那两小子补试?就因为他们讲义气吗?”赵大头一边策马,一边问旁边的宋大眼道。

    宋大眼倒是有些眼力,淡道:“那两小子目光炯炯有神,身手、体力、骑术都相当不错,大帅让他们补考,保不准是看中他们了。”

    赵大头瞪大牛眼道:“大眼,你咋知道他们身手、体力、骑术都不错?”

    宋大眼指了指脑袋,赵大眼翻了个白眼道:“大眼,你知道哥的脑子向来不好使,就别卖关子了。”

    “那李光启说他是靖虏卫的,靖俘虏卫在那儿?”赵大头反问道。

    “这个……好像是在大同吧!”

    “这不就结了,大同到京城少说也有六七百里路,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也得一天的时间,刘显初八出发赶往靖虏卫,然后初十便带着李光启赶回来了,虽然最终没赶上文试,但三天不到便跑了上千里路,还有能有精力赶考,身手、体力、骑术若不行,那能办得到?”宋大眼冷道。

    赵大头不禁恍然大悟,挠着光头道:“大帅果然洞察入微,嗯,大眼你也不错,要是我可想不到这层。”

    宋大眼撇嘴道:“我也是后来琢磨才想到的,就咱们的脑子,加起来也不及大帅万一。”

    “那是!”一众亲兵深以为然地齐点头附和。

    马车内的徐晋不禁哑然失笑,他哪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刘显这名字耳熟,疑似是个牛人,这才破例让他们俩补考而已。

    事实上,刘显和李光启都确实是嘉靖年间的抗倭名将,都曾与俞大猷和戚继光共事,所以徐晋这次是捡到宝了。

    且说徐晋回城后找了家酒楼吃饱喝足,然后回到家里,在美婢月儿的服侍下舒服地洗了个澡,正准备小憩片刻,监考官便把刘显与李光启的考卷送回来了。

    徐晋打开一看,不由眼前一亮,李光启考卷答得不错,而刘显的考卷更妙,是目前看来最令人满意的一份。

    当下徐晋也不废话,直接打勾评优,让人通知那俩小子明日参加武试。

第1319章 北靖王是信人

    第二天卯时三刻,天色才蒙蒙亮起,所有入围的学员都在讲武堂的校场内集合了,自然没有人敢迟到,也没人想迟到。

    晨风凛烈寒彻肌骨,曦微的晨光下,七十八名棒小伙精神抖擞,腰杆挺得笔直,队伍整齐划一,跟刀切过的豆腐一般,非常标准的中国式军姿。

    七十八名小伙,平均年龄不到二十,清一色鸳鸯战袄,制式腰刀挂在腰间,雄赳赳气昂昂,一个个目光坚定而热切,浑身上都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徐晋今日也换上了一身戎装,头戴红缨紫金盔,身披烂银锁子甲,腰挎长剑,外加一把双管燧发枪,足踏步云战靴,端的是英气勃勃,飒爽英姿。神机营三虎将,王林儿、谢二剑、戚景通分立左左右,其后是宋大眼和赵大头等亲兵。

    “启禀王爷,进入第二轮武试的七十八名学员都已经到齐了,请您训话。”谢一刀上前一步,啪的敬了个新式军礼,大声禀报道。

    徐晋啪地还了个军礼,大步上前,目光如炬般扫过在场每一位学员,众学员无不神色激动,目光炙炙地盯着面前的偶像,这位就是战无不胜的北靖王,大明不败的战神,我朝唯一的异姓王,最神奇的是,人家还是科班出身的文官。

    “参见北靖王爷!”学员们整齐划一行了个军礼,用尽全力吼叫,震耳欲聋。

    徐晋点了点头,扬声道:“不错,中气很足,看来早餐都吃得很饱,吃饱就对了,因为接下的午饭,恐怕有人会吃不下。”

    一众学员都不由心头微凛,狂热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冷静下来,只听徐晋又朗声道:“你们能通过文试,说明你们的理论知识都学得很扎实,但是,光有理论知识还是不够的,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还必须有强健的体魄、坚韧的意志、出色的武艺,这一场武试就是要检验你们的体魄、意志和武艺。

    另外,本王在此先行声明,只取前十,也就是说,本王要的是你们中的精英,如果你是精英——那就证明给本王看。”

    徐晋说完便转头对谢一刀道:“谢教头,开始吧!”

    谢一刀点了点头,大步上前道:“第一行测试,二十里负重越野,四十分钟内完成算合格,超时淘汰。”说完取出一枚怀表啪的一声打开,喝道:“五分钟准备。”

    话说自从西洋怀表传入大明以后,现在已经十分流行了,讲武堂更是完全普及了西洋人那套计时方法,把一天分成二十四小时,一小时六十分钟,一分钟六十秒,如此一来,平时训练计时就更加精确了。

    且说谢一刀一声令下,七十八名学员便背负着三十公斤重的装备,争先恐后地奔跑起来,很快便跑得没了影,终点自然有负责计时的人在等着他们。

    “谢教头,你们平时二十里负重跑的训练标准是多少?”戚景通禁不住问道。

    谢一刀沉声道:“负重六十斤,五十分钟内完成算合格,这次把标准调到四十分钟,估计能淘汰掉一大半人。”

    赵大头不由暗暗乍舌,低声道:“要是让老子来,老子恐怕也完成不了。”

    果然不出谢一刀所料,约莫大半个时辰后,测试结果出来了,终点的考官飞马将测试成绩送到了徐晋手中。

    徐晋接过一看,四十分钟内完成的只有三十二人,淘汰了四十六人之多,排在第一名的赫然正是李光启,用时三十七分钟四十六秒,第二名刘显,用时三十八钟五秒。

    “咦,李光启……刘显,这不是昨天补试的那两个小子吗?”赵大头凑近瞟了一眼,不由暗暗嘀咕道。

    宋大眼抱着双手,一副我早知的表情。

    “负重六十斤,十公里越野能跑进三十九分钟内,非常不错了。”一向漫不经心的谢二剑也禁不住含首称许。

    谢一刀点头道:“刘显和李光启确是这一届学员中体能最出色的两员,平时训练的最好纪录能进三十七分钟内。”

    徐晋微笑道:“看来本王昨天让他们补试是对的,否则白白错失了两员小虎将。”

    “大帅真是慧眼如灯啊,标下佩服!”赵大头那货拍马屁道,可惜用错了成语。

    徐晋不由笑骂道:“一边去,本王还慧眼如牛呢!”

    赵大头谄笑着退了开去。

    徐晋说得不错,跑完这负重十公里越野,果真有人累得趴下吃不了午饭,不过还好,总算没有人晕倒,可见平日训练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休息了半天,下午便开始考核常规的骑射了,步弓、骑弓、步枪、骑枪等等,然后是综合格斗,直到黄昏时分才结束,最后选出了十名学员,李光启和刘显二人赫然在列。

    “非常好,你们就是本帅需要的精英,恭喜诸位,从现在起,你们便是千户了,给你们三天时间打点行囊,三日后随本帅出征。”徐晋微笑着扫过脱颖而出的十名学员,又道:“你们是讲武堂走出来的第一批学员,但愿你们今后能尽忠报国,英勇善战,不畏牺牲,扬名沙场,为学弟们做好表率。”

    李光启和刘显等十名学员激动地相视,啪的敬了个军礼,齐声呐喊出讲武堂的口号:“忠诚勇毅,敢打敢胜,不负使命,万胜!”

    徐晋回了个军礼,命就地解散,各自回去准备,三日后随神机营开拨。

    …………

    避尘居,宁秀阁前的人工湖畔,各色寒梅依旧怒放着,永福和永淳二人,此刻正沿着环湖的白沙小道一边聊天,一边闲逛着,除了各自的贴身宫女,其他宫人都远远地跟在身后。

    今日是正月十三,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所以永淳便跑出宫来找她姐姐永福玩了,还打算顺便住一晚,明日与姐姐一道入宫,陪母后过上元节。上元节是明朝最重要的节日,讲究一家人团团圆圆,永福公主亦颇为挂念母后,自然是要回宫去过的。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永福公主轻叹了声道:“上元佳节,本应人月两团圆的,北靖王却又要挂帅西征了,倒是难为他了。”

    永淳公主挥了挥手中那支红梅,一蹦一蹦地道:“俞大猷吃了大败,西边军情紧急,满朝文武就徐晋这家伙最能打,皇兄不派他去派他去,再说了,徐晋拿那么多俸禄,天天在家躲懒,岂不是太便宜了他,就是要派他去打仗,要不咱们老朱家亏大发了。”

    噗……

    宫女抱琴和揽月不由失笑出声,连忙掩住小嘴。

    永福公主白了永淳一眼道:“净胡说八道,北靖王俸禄高,那是人家这些年南征北战,拿命拼来的,以后休再说此等混账话,免得传出去凉了所有功臣之心。”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嘻嘻笑道:“人家只是开个玩笑,姐姐就当真了,嘻嘻,徐晋这家伙命硬,再怎么危险都能逢凶化吉的,姐姐就不用担心他了,而且他战无不胜,事无不成,此行定能一举扫平西域,就跟扫平鞑靼一般容易。”

    永福公主俏脸微红,嗔道:“谁担心他了!”

    永淳公主耸了耸鼻子,暗腹诽姐姐的口是心非!

    “啊!”

    宫女抱琴忽然轻呼了一声,大家的目光不由朝她望去,前者顿时脸红红地道:“奴婢刚刚想到一件事,北靖王若领军西征,那公主的四时画像岂不没着落了?”

    永福公主愕了一下,继而暗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行,徐晋此次西征,路途遥远,道阻且艰,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凯旋归来,四时画像自然也是遥遥无期,莫非这都是上天注定的?

    永淳公主见姐姐的情绪忽然间变得无比低落,不由暗吐了吐舌头,唉,真是好事多磨啊,徐晋呀徐晋,你这家伙千万要平安归来才好,要不然永福姐姐这辈子真要出家当姑子了。

    恰在此时,却见那总管太监夏仁贵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女官向采莲连忙迎上前问道:“夏总管,出了什么事?”

    夏仁贵瞟了一眼远处永福和永淳公主的背影,笑道:“北靖王在前面求见永福居士,烦请向主事通报一声。”

    女官愕了一下,北靖王徐晋不是快要领军西征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拜访?

    “夏总管稍等,奴婢这便禀报居士!”向采莲说着便快步向永福和永淳两人走去。

    夏仁贵眼珠一转,站在原地静静等候,不着意地向旁边一名身材丰腴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后者也不着意地回了个眼神。

    很明显,这名宫女已经被夏仁贵买通了,她叫玲儿。

    且说向主事追上永福公主她们,笑吟吟地禀报道:“居士,北靖王来访!”

    “啊!”宫女抱琴掩住嘴,再次轻呼出声,一脸的难以置信。

    永福公主愕了愕,鲜红的小嘴儿微张成了“o”形,双眸渐渐放出异彩。永淳公主笑嘻嘻地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还算他有点良心。”

    永福公主脸上微热,嗔了妹妹一眼,故作自若地道:“北靖王是个信人,定是为画像的事而来的,请他进来吧。”

    “是!”向主事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回夏总管跟前道:“居士说请北靖王进来谈!”

    夏仁贵目光一闪,暗道就知如此,转身离开,盏茶的工夫便把徐晋领了进宁秀阁。

    徐晋今日一身朴素的书生打扮,下巴的胡子剃光了,显得更加唇红齿白,俊雅不凡。

    本来到了徐晋如今的年纪,绝大部份男子都开始束须了,但徐晋嫌束须麻烦,就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一开始大家都不能理解,后来便习以为常了,甚至周围的人也开始模仿他,要知北靖王爷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这就个人魅力。

    徐晋前脚刚迈进暖阁,便见两对妙目炙炙望来,定眼一看,始发现原来永淳公主也在,此刻正拿着一枝梅花大大咧咧地把玩着。

    “徐晋见过永福居士,见过永淳公主!”徐晋站定抱拳施礼。

    永淳跳起来福还一礼,笑嘻嘻地道:“永淳给北靖王爷还礼了。”

    永福则站起来双手合拾稽首还礼:“永福见过北靖王爷。”

    徐晋微笑点了点头,此时的永福公主似乎丰满了些,气色也比上次见面红润多了。

    双方坐落后,自有宫女奉上茶水,永福公主正要说话,忽见夏仁贵还垂手而立,便道:“夏总管到前面照应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着。”

    夏仁贵只好退了出去,走之前又向那个叫玲儿的宫女暗使了一个眼色。

    “听说北靖王爷很快就要挂帅西征了?”永福公主温声道。

    徐晋点了点头道:“大军明日开拨!”

    “那……王爷今日为何还有空来此?”永福公主奇道。

    “因记起年前答应给居士画四时画像的事,如今怕是难以兑现了,故特来向居士说明一二。”徐晋歉然地道。

    永福公主早料到是这样,不过明眸还是为之一黯,勉强笑道:“国事为重,王爷肩负重担,实在没必要为此事分神的,永福并非不知轻重之人,王爷放心好了。”

    永福公主如此善解人意,徐晋反而更加过意不去了,犹豫了一下道:“今日本王倒是得空的,不如先给居士画一幅冬时画像的草图,回头仔细润色修改好再交给居士,至于其他三幅则要等本王西征归来再兑现了。”

    永福公主眼前一亮,还没接话,旁边的永淳公主已经嚷着道:“那就最好了,来人,快备笔墨,哼哼,徐晋你听好了,要是把永福姐姐画丑了,本公主可不饶你。”

    徐晋淡定地道:“以永福居士的姿容,要画得丑是很难的,永淳殿下就放心好了。”

    永福公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满是喜悦,他夸我好看呢!

    永淳公主刮了刮脸,笑嘻嘻地道:“原来堂堂北靖王爷竟是个马屁精,不过嘴巴真甜,待会画好了,本公主便赏你。”

    徐晋呵呵一笑,打趣道:“一般赏赐本王可瞧不上眼,公主的赏赐要是拿不出手,还是不要献丑的好。”

    永淳公主被咽得翻了娇俏的白眼!

第1320章 一只香囊引发的猜想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穿着梨白色宫装的永福公主伫立于一株红梅树下时,徐晋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唐代诗人崔护的那首名作——《题都城南庄》。

    这世间,美好的人和物都有一种共性,那就是养眼,让人赏心悦目,让人留恋,让人难以忘怀。催护这首诗只是简单的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便将桃花之艳与女子之美刻画得淋漓尽致,相得益彰,让如身临其境。

    可是这世间的美好往往又是短暂的,就像鲜花会凋凌,红颜亦易消逝,花开一春,人活一世,明年花可再开,花下人却不再。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短短的十四个字,读起来却是如此的触动人心,惆怅、惋惜、失落、回忆……种种情绪瞬间堆满心头。

    悲剧之所以虐心,正因为它把世间的美好碾碎开来给观众看了!

    “愣着干什么?快画呀!”永淳公主见姐姐在梅树下站了半天,徐晋却只是提笔发呆,忍不住催促道。

    徐晋这才回过神来,不过此时情绪也上来了,只觉灵感如泉涌,整人都沉浸进去了,拿着炭笔便沙沙地刻画起来。

    永淳公主显然也被徐晋的情绪所感染了,难得老实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四周的宫女也忍不住抻长了脖子,不知不觉便围拢了上来,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听见炭笔在宣纸上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

    永福公主站在花树下,双手轻提着裙裾,看到大家都围到了徐晋的身后,一会儿打量她,一会儿看画,神色各异,一时间不由心痒痒的,不知徐晋把自己画成什么样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永福公主见徐晋一直埋头作画,很久没有抬头看自己了,于是便想走过去看看,结果刚放下裙裾,便听徐晋厉声喝道:“不许动!”

    永福公主吓了一跳,连忙站定重新提起裙裾,从小到大可没人如此严厉地对她吆喝过,此时心里只觉有点委屈,本来明澈的双眸竟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徐晋抬头瞟了一眼,又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作画,就跟喝醉了酒似的,估计已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了,旁边的永淳公主见状不由吐了吐舌头,这家伙认真起来真是霸道。

    永福公主此刻反而对徐晋UU小说的画更加期待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永宫公主只觉双手都有点发麻了,想放下又不敢,亏得她常年练习瑜伽,否则可坚持不了那么久。

    又过了半柱香,徐晋终于停下来了,盯着画纸在那发呆,而永淳那妮子则一脸的惊艳之色,一会低得看画,一会抬头打量,一会又点头,一会又摇头。

    永福公主内心就像猫抓似的,可惜徐晋不发话,她连动也不敢动!

    “难怪唐伯虎那货嗜好画仕女图!”徐晋轻吁了口气,看着宣纸上明妍动人的永福公主,真是赏心悦目,成就感满满啊。

    很明显,徐晋今日是超水准发挥了,完全是情绪酝酿得好啊,这要感谢崔护大诗人,意境全出,完美!

    徐晋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永福公主还站在花树下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愣了一下,连忙歉然道:“画完了,永福居士且坐下休息一会吧。”

    永福公主瞬时如逢大赦,放下提着的裙裾便欲行过来,只是站得太久,双脚已经麻了,娇呼一声便摔倒在白沙地上,就像一只折翅的白天鹅,那姿势摔得优美而惹火,翘豚侧撅,臻首枕在左臂上,两条**一弯屈一伸直,曼妙起伏的身形顿时暴露无遗,这都是常年练习瑜伽朔形出的好身材啊。

    “公主!”宫女抱琴和揽月连忙上前搀扶。

    永福公主臊得俏脸通红,由宫女扶住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出了这么一个大糗,本想直接溜回宁秀阁的,但又按奈不住好奇心,最后还是红着脸走到徐晋的身边。

    当永福公主看到画上的自己时,禁不住掩住了小嘴失声轻呼,继而整个人都呆住了,画中女子真的是我吗?好美!

    只见画中画了一面琉璃宫墙,墙内梅树高低错落,而宫墙的中央是一座月亮门,可见一宫装女子盈立于梅树之下,珠钗斜插云髻,玉手轻提裙摆,翩然若动。树上梅花横斜,芳蕊临风,树下美人如梦,跃然纸上,有情说不出的唯美之感。

    那个美人的面目咋一看有点儿朦胧,但仔细一看,那五官轮廓,还有流露出来的气质,分明就是永福公主无疑,如果是相熟的人,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来,恰恰就是这种略朦胧的笔法,让整幅画更有唯美,更有韵味了,令人过目难忘。

    “真好看,要是能加上颜色就更妙了。”永淳公主难掩眼中的羡慕。

    徐晋把画纸卷了起来,微笑道:“此画只是草图,还需仔细润色,添上颜色也无不可,待日后修改好了,本王再让人装裱,给永福居士送过来。”

    永福公主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徐晋手中的画纸,点头柔声道:“那便有劳王爷了。”

    永淳公主见徐晋望过来,神色有点不自然地道:“赏赐是吧……那个,画得确是不错,不过你还没画完,等画完了,本公主再给赏。”

    徐晋笑道:“本王就没作真,公主殿下不必破费了。”

    “哼,少瞧不起人,本公主一诺千金,等你给永福姐姐画完四时画像,本公主一定给赏,绝不食言!”永淳公主咬牙切齿地道。

    徐晋笑了笑,转而对永福公主道:“永福居士要是没其他吩咐,本王便告辞了。”

    “王爷稍等。”永福公主让抱琴取来一只红色的檀香木盒交给徐晋,微红着俏脸道:“王爷作画辛苦了,这是永福的一点心意,便请王爷收下。”

    徐晋连忙道:“使不得,当初迎娶馨儿的事给居士添了麻烦,徐晋为居士作一幅画像而已,这会又岂能收居士的酬劳呢。”

    “只是不值钱的小物件,王爷万物推辞!”永公公主轻道。

    永淳一把将小木盒塞到徐晋手中,不耐烦地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一点也不利索。”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只好将木盒收起:“如此便谢过永福居士了,先行告辞!”

    “嗯,预祝王爷此次西征旗开得胜,早日旋转而归!”永福公主柔声道。

    徐晋拱手称谢,转身便洒然而去!

    永淳见到姐姐目光依依不舍地看着徐晋的背影,便掩嘴轻笑一声,凑到永福的耳畔小声道:“别看啦,姐姐都快成望夫石了!”

    永福公主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去拧永淳的嘴,后者早就机灵地后退一步,转身嘻嘻哈哈地跑了开去,恼得永福公主跺了跺脚,羞恼地追了下去。

    夏总管把徐晋送出了避尘居的大门,陪笑着道:“听说王爷明日就要挂帅西征了,咱家预祝王爷马到功成,打个大胜仗!”

    徐晋淡笑道:“承夏公公吉言吧,本王此去不知何日能归,若永福居士有什么需要,夏公公尽管到对面府里找管家大宝帮忙。”

    “咱家省得,王爷慢走!”夏仁贵谄笑着道,又不着意地瞟了徐晋手里的画卷。

    徐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对面的徐府。

    “相公回来了。”谢小婉见到徐晋迈进屋里,便体贴地上前给他脱去外裳,美婢月儿则接过徐晋手里的画卷。

    “咦,这是永福公主殿下吗,画得真好看!”月儿这小蹄子忽然惊呼道,原来她把画卷打开来看了。

    初春和初夏这两颗小白菜闻言立即也围了上来,瞬时响起哇哇的惊叹声。

    “三个小蹄子,一惊一乍的,快拿过来我瞧瞧。”费吉祥笑斥道。

    “三夫人你看,老爷把永福公主殿下画得可真美。”初夏献宝般把那幅画捧给费吉祥看。

    谢小婉、费如意和薛冰馨三女闻言也好奇地凑近前一看,顿时都被惊艳到了。

    费吉祥当年跟徐晋学过素描,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不过这几年忙着打理徐府名下的产业,倒是很久没动过笔了,此时见到徐晋这幅画,亦不由赞道:“夫君水平又见长了。”

    费如意杏目瞥了徐晋一眼,略带酸道:“而且还画得很用心很仔细呢,瞧瞧,把永福殿下的体态画得多传神。”

    诸女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画中女子的胸前,徐晋不禁暗汗,轻咳一声道:“办事认真是本夫君一贯的作风啊,那个……我先去小憩一会。”

    徐晋说完便溜了进内间,这女人吃起酸来往往会很麻烦,四个女人同时吃酸就更麻烦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咦,这是啥?”徐晋前脚刚溜,初春便从他脱下的外裳里摸出来一只精致的檀香小木盒,正是永福公主送的那只。

    “打开看看呗!”初夏伸手便要拿,结果手背上便挨了一下,痛得哎哟一声,委屈地看着主母谢小婉。

    谢小婉嗔了初夏这小蹄子一眼,把盒子取过揣入怀中,责道:“小蹄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老爷的东西能让你随便看的。”

    初夏吐了吐舌头,倒是不敢造次了。

    费如意和费吉祥对视一眼,脸上似有忧色,冰妞儿则柳眉扬了扬。

    徐晋是真的累了,作了近个时辰的画,确实很费神,所以回到内间和衣躺下,很快便睡着了。谢小婉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见徐晋连靴子都没脱,不由嗔怪地摇了摇头,上前替相公脱掉靴子,又动作轻柔盖严被子,再把床帘放下。

    干完这一切,谢小婉从怀中取出那只檀香木盒搁在了茶几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重新拿起,轻轻地打开盖子,发现原来里面竟是一只做工十分精美的香囊,散着淡淡的香味,香囊里还有一张平安符。

    谢小婉皱了皱眉,面有忧色地暗叹了口气,都说女人最懂女人了,谢小婉虽说不上聪明伶俐,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有的,其实她早就察觉永福公主对自家相公异样了,此时看到这香囊和平安符,更是肯定了几分。

    小婉本是贤慧大度的女人,否则早就打翻十车八车醋坛子了,她可以接纳费家姐妹,可以接纳薛冰馨,甚至可以接纳风尘出身的王翠翘,但是永福可是大明的公主,是嘉靖的亲姐姐啊,这如何使得?此事若传出去,恐怕相公和永福公主都得身败名裂。

    谢小婉正心乱如麻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一看,却是薛冰馨挺着大肚子行出来了。

    “姐姐,盒子里装了啥?”冰妞儿轻问道。

    都是自家姐妹,自然没什么好瞒的,谢小婉把木盒递给了薛冰馨,结果后者刚接过,费如意和费吉祥也悄悄地溜了进来,很明显早就在外面窥着了,薛冰馨只是打头阵的。

    “咦,香囊和平安符,看这手工应该是永福公主自己做的,她对咱们夫君还真是上心。”费如意酸溜溜地道。

    费吉祥翻了翻香囊,啧啧叹道:“怕是花了不少工夫呢,光是这金银线就价值不菲,这香囊的坠子也是极品。”

    谢小婉没好气地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们俩个还说风凉话。”

    薛冰馨不解地问:“姐姐你担心什么?咱夫君还能吃亏不成。”

    费如意提醒道:“馨儿,永福可是皇家公主啊。”

    薛冰馨柳眉一扬,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咱们夫君配不上吗?”

    谢小婉三女不由满头黑线,却听薛冰馨又道:“更何况永福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咱夫君可是郡王呢。”

    三女愕了下,继而吃惊地对视一眼,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婉,太后和皇上同意永福削去公主封号,又特意安排到咱们府对面带发修行,会不会是……?”费如意吃惊地睁大了一双杏目。

    瞬时间,房间内静得落针可闻,谢小婉颓然地跌坐在凳子上,良久才低声道:“这都只是咱们猜测而已,切勿声张!”

    众女点了点头,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没敛去,静了片刻,却闻谢小婉又幽幽地道:“其实永福也挺可怜的,跟二嫂一般望门三寡……”

    费如意、费吉祥和薛冰馨三女不约而点了点头,忽然失声齐呼:“不好!”

    床上的徐晋估计是被吵到了,翻了个身呓语般道:“不好……什么不好!”

    四女顿时吓得屏息静气,幸好等了一会,床上又传来男人轻微的鼾声,敢情夫君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听清。

    诸女轻拍了拍胸口,费如意担忧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永福要真是克夫命,那可咋办?”

    薛冰馨扬了扬眉道为:“什么克夫命?我原是不信的,即使是真的又如何,咱夫君这些年东征讨,南征北战,不仅毫发无损,还战无不胜,手底下的人命怕是没十万也有九万九了吧,煞气之重,连孤魂野鬼见了他都得绕道走,试问还有什么人能克得了他。”

    谢小婉等闻言倒是心中稍安,不过,如果这真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恐怕是改变不了,担心也担心不来,也罢,只能顺其自然了。

第1321章 哈密之困

    嘉靖七年正月十四日,上元节前的一天,北靖王徐晋率神机营开拨了,嘉靖帝朱厚熜亲赴京西神机营的营地为众将士赐酒壮行。

    话说神机营自从建立以后,这些年一直跟随着徐晋南征北战,所经历的血战大大小小不下数十次,减员最严重的时候全营不足三千人,后来又经过了数次补充新鲜血液和扩营,如今总兵力已达八千之众,所补充的兵员全是经过战火洗礼,而且是军中百里挑一的精英。

    所以神机营的兵员虽然扩充了,但丝毫不影响它的战斗力,而且一直由王林儿、谢二剑和戚景通这三员作战经验丰富的虎将亲自率领和操练,再加上土豪到令人发指的装备,神营机毫疑问已经成为明朝版的特种部队,战力足以傲视天下,无怪乎徐晋只带着神机营就敢挂帅西征。

    神机营的机动性是毋容置疑的,正月十四日从京城出发,三日之后,亦即是正月十七就抵达了大同镇。

    话说自从鞑靼被纳入大明的版图之后,大明的战略防御重心便往北移了,诸如大同、宣府、榆林这些昔日的边防重镇便变得没那么的重要了,辖区内的卫所驻军将近一半调出了长城之外,负责镇守各处牧场或要塞。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大同总兵余林生年前也被调往丰州担任丰州总兵了,亦即是当初俺答的土默特本部,阴山脚下的丰州川。

    另外,诸如忽兰忽失温,鄂尔多斯、察哈尔、永谢布、喀尔喀等原鞑靼诸部驻牧的地方,均派驻了一名总兵镇守,兵力投入达到十二万之多,可见嘉靖为了控制这些地区,确实花了极的大力气,也难怪他会向徐晋诉苦兵不够用的。

    事实上,为了弥补北方的兵力不足,嘉靖已经从河南、湖广、甚至东南沿海调兵了,幸好如今沿海地区的倭患已经彻底解决了,适当减少驻军也无碍。

    言归正传,且说徐晋率着神机营一路往西急行军,而每天都有情报从四面八方不断地送来,前线的状况也开始逐渐明朗了。

    首先,根据甘州前线,以及锦衣卫暗探送来的情报相印证得知,嘉峪关和肃州之所以突然被叶尔羌人所破,竟是弥勒教余孽李大仁搞的鬼,最让徐晋感到意外的是,被发配肃州充军的严嵩之子严世蕃竟也参与其中,真是应了那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这两个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家伙竟然勾搭在一起了,还搞得这么一庄大事了。

    其次,俞大猷放弃了瓜州,把重兵集结到哈密城,看样子是打算固守待援了,甚至有进一步威胁吐鲁番首府安乐城的意图,这本来倒不失为一步好棋,只是俞大猷估计没有料到瓦剌人也敢趁火打劫,所以如今被吐鲁番、叶尔羌、瓦剌三方人马困在哈密动弹不得。

    另外,青海地区的游牧部落亦卜剌部也不老实了,接连发生劫杀大明商队的事件,甚至纵兵抢掠大明边境百姓。

    还有更糟糕的是,根据散布在鞑靼各地的锦衣卫眼线打探来了消息,有种种迹像表明,少部分鞑靼贵族疑似有异动,近期说不定会搞事,不得不防。

    “果真是贼心不死,猛虎只是稍微打了个盹而已,这些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徐晋看完锦衣卫最新送来的情报后不由剑眉一挑,森冷的杀气便自然散发开来。

    当下,徐晋便提笔写了三封密函,命快马火速送往丰州、鄂尔多斯和忽兰忽失温,交给当地的驻防的总兵,令他们加强防范,并且依计行事。

    话说为了尽快平定西疆,嘉靖不仅赐给了平西大将军印信,还令兵部给了徐晋旗牌,这意味着徐晋可以便宜行事,节制全国兵马,权力极大。

    且说徐晋写完三封密函后,又写了第四封密函,交给两名机灵的亲兵嘱咐了一番,这两名亲兵便带着密函匆匆离开了,也不知去往何处。

    紧接着,徐晋又把副将谢二剑叫了进来,约莫半小时后,谢二剑行出了帅帐,把刘显和李光启等十名讲武堂的新秀召来。

    “参见谢副将!”刘显和李光启等人一身戎装,牵着马来到谢二剑的面前,齐刷刷地行了个军礼。

    谢二剑神目如电地扫过这十张稚嫩,但充满朝气的脸,神情冷漠地道:“有任务,不要问什么任务,跟着本将即可,大帅说你们是精英,但在本将眼中,你们还差得远。”

    刘显和李光启等十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怒意。

    谢二剑却仍旧一模冷漠的表情,一个纵身便跃起,人在空中一记后空翻,稳稳地“飘”落在马背上,宛若一头灵豹,很明显,仅是这一手就没有几个人办得到到。

    十名年轻武官都不由暗暗吃惊,这才醒起谢教头(谢一刀)曾经说过,他二弟的功夫比他还要高,看来果真不假,难怪这么拽,人家有骄傲的资本啊。

    不过李光启等都是十七八岁的热血青年,尽管被谢二剑露的一手震慑到了,但还是不甘轻易服输,纷纷腾身上马,虽然动作不及谢二剑,但也相当矫健敏捷。

    谢二剑暗点了点头,猛一夹马腹,坐骑便像箭一般疾驰出去,刘显和李光启等人急忙打马急追了上去。

    …………

    哈密城位于天山山脉以南的平原绿州上,这里除了一座城池外,其实并无险可守,那么俞大猷当初为何放弃了瓜州退守哈密呢?

    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当初敦煌三关被叶尔羌军队迅速攻破,人在哈密的俞大猷立即便命裴行谨回防瓜州,谁料接下来嘉峪关和肃州又被敌军里应外合攻陷了,瓜州和哈密的明军便成了孤悬关外的孤军,后援断绝。

    偏偏俞大猷当初为了攻打哈密,把瓜州城中的大部份物资都运往哈密了,眼下正值寒冬腊月,一旦粮食供应不上,三军必然士气低落,甚至发生哗变,到时别说夺回嘉峪关了,恐怕全军覆没也说不定。

    正因如此,俞大猷才果断放弃瓜州,退守哈密合兵一处。首先当初攻打哈密时就运送了大量物资到前线,而拿下哈密时又缴获了满速儿屯积在城中的大量物资,粮食足够七八万大军消耗两三个月的,因此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粮食供应问题。

    正如徐晋所料,俞大猷的打算是固守待援,即使等不到朝廷的援兵,也要熬过严冬,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再觅战机,哈密这个地方退可取瓜州,进可直捣吐鲁番的老窝安乐城,而且俞大猷有信心,只要粮食能熬到开春,他完全可以挥师一鼓作气打到安乐城,擒杀满速儿汗。

    可惜,俞大猷漏算了一点,那就是瓦剌人!

    正所谓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酣睡?满速儿汗好歹也是个枭雄式人物,又怎会眼睁睁地放任俞大猷的八万明军在哈密安然过冬呢?不趁你病要你命才怪呢。

    事实上,当叶尔羌军队占领了敦煌的消息传来后,满速儿便调集了全国仅存的五万大军,冒着严寒主动杀向哈密了。

    另外,满速儿还主动联络瓦剌绰罗斯部的首领桑哈德,许诺把乌鲁木齐让给他,以换取其出兵共同对付大明。

    话说乌鲁木齐就在吐鲁番盆地的北面,与瓦剌绰罗斯部的领地接壤,为了争夺乌鲁木齐,满速儿和桑哈德还打过几仗,如今满速儿竟然主动提出把乌鲁木齐让给自己,桑哈德自然大为心动了。

    不过,桑哈德十分忌惮明军,毕竟徐晋灭掉鞑靼,又扫平了瓦剌的和硕特、土尔扈特和辉特三部,给桑哈德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敢答应满速儿的条件。

    不过当桑哈德得知叶尔羌的军队竟然攻陷了大明的嘉峪关和肃州城时,这货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暗忖,原来明军也不是不可战胜的嘛,既然叶尔羌人能战胜明军,甚至攻占明军的城池,那自己的军队也必然可以!

    桑哈德虽然接受了大明皇帝册封的顺明王,其实内心是一万个不乐意的,只是慑于明军的强大才捏着鼻子认了的,如今有机会干翻明军,把割让给大明的领地夺回来,他自然是不会错过的,更何况满速儿还承诺把乌鲁木齐让给他呢。

    于是乎,桑哈德一拍大腿便决定出兵了,而且还拉上了杜尔伯特部的首领吐罗火,两人合兵一处,共计六万骑兵,对外则宣称十六万大军,同时冒着严寒大雪往哈密逼近,为了加快行军速度,满速儿还特意允许瓦剌军队过境吐鲁番。

    一时间,哈密的八万明军便陷入了吐鲁番、瓦剌、叶尔羌军队的三面合围中,形势十分不妙。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五日,三国联军已经猛攻哈密五天了,不过却没讨到便宜,一来明军的火器犀利;二来城中的粮食充足,军心稳定;三来明军固城而守,占据了地利;四来嘛,俞大猷也不是吃素的,指挥作战灵活而娴熟,双方激战五天,明军不仅守住了城池,还有空腾出手来反击,夜里偷偷摸营,吃掉了叶尔羌的一支百人队。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城的压力便越来越大了,主要是弹药消耗很大,又得不到补充,估计十天八后就完全耗尽了。

    另外,粮食的消耗也是相当惊人了,毕竟八万大军,人吃马喂,每天的消耗都是巨量。一开始俞大猷还以为粮食能支撑三个月的,现在看来只能勉强支撑两个月了,还是掺杂其他杂食的情况,所以只能削减士兵的口粮了,从一天三顿改为两顿,有一顿还是稀饭,至于肉食更是别想了。

    军卒们吃不饱饭,自然对士气和战力都影响极大,所以当战斗进入到第十天时,明军的伤亡明显增加了,还丢失了城外的部份防线,战线不断地收缩。

    嘉靖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已是春耕节,江南地区早就春暖花开了,但哈密的天气还是寒冷刺骨,天山脚下的积雪过尺,河流依旧是冰封的。

    这一日,明军终于把哈密城外的阵地尽数丢失了,全员撤进了哈密城中,三国联军估计是觉得胜利在望了,所以气势如虹地填平了明军留下的壕沟,又清除了各路障,在付出了近千条人命后,他们终于攻到了城脚下。

    这个时候,明军的弹药已经耗尽了,火炮哑了,燧发枪也噤声了,只能真刀真枪地展开了攻防肉搏战。

    当夕阳把西边的天空染成血红色的时候,攻城的联军终于像潮水般退了下去,晚霞照在哈密城百孔千疮的墙体上,殷红殷红的,不知是霞光的颜色,还是鲜血染成的,城墙附近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还有撒落了一地的各式兵器。

    此刻俞大猷站在城头上,面对着夕阳,嘴抿成了一条线,目光一如往常般冷峻,他手中的战刀还在滴着鲜血。

    王如龙是俞大猷麾下的猛将,只是在日前的激战中,左眼被抛石机的碎石击中,整个眼珠都爆了,如今变成了独眼龙,不过这家伙倒是生猛,直接把坏死的眼珠抠了出来,让军医包扎好,然后今日又上城头指挥战斗了。

    此时王如龙就站在俞大猷的身侧,而旁边还站着俞家军的另外两个核心人物——赵大河和陈大成!

    “老赵,咱们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俞大猷沉声问道。

    “最多二十天!”赵大河神色凝重地道:“因为吃不饱的事,裴老痞已经找属下闹了两回了,属下好说歹说才劝了回去。”

    王如龙独目一瞪,杀气腾腾地道:“王八蛋,就他的人吃不饱吗?下次他敢再来闹事,老子一刀劈了他。”

    俞大猷神色一厉,瞪了王如龙一眼:“此事本帅自会处理,若敢犯浑,老子先劈了你!”

    王如龙咬了咬牙,一刀劈在女墙上,骂道:“草他姥姥的。”接着便气呼呼地大步走了开去。

    陈大成连忙拦住要发作的俞大猷,劝道:“大帅且消消气,近来大家的火气都有点大,老王这浑货瞎了一目,心情更是糟糕。”

    俞大猷闻言倒是把怒火压了下去,陈大成亦暗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大帅觉得朝廷的援兵到底几时才能到?”

    “他应该要来了。”俞大猷淡道。

    赵大河和陈大成对视一眼,表情颇有些复杂。

第1322章 严厉警告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敕勒歌》所描述的风景很美,阴山脚下的丰州川水丰草茂,蔚蓝的天空下绿草如茵,牛羊成群,置身其中,简直不能再心旷神怡了。

    然而,新任丰州总兵余林生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心旷神怡个屁,这鬼地方是水草丰美不假,但仅限于放牧季,而且也没诗歌中所描述的那么美,十步之内必有一坨畜牲的粪便,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好几坨不同形状的,真的大煞风景。

    另外,只要凛冬一到,能把你生生冻成狗,而且这寒季还他玛的特别漫长,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里没有舒适的房子,没繁华的集市,没有飘香的饭馆,没有热气腾腾的澡堂,更加没有美女如云的青楼,时间一长,能把人给憋出毛病来。

    所以余林生一开始十分讨厌这里,不过待了几个月后,他总算找到了不一样的快乐,那就是绝对的权力,这里暂时还没有行政单位,没有文官管着,一切都是他余总兵说了算,堪比土皇帝。

    权力所带来的快感很容易让人迷失,余林生自然也不能幸免,日渐便骄奢霸道起来,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麾下的将士自然也变得骄纵起来,多有欺压附近牧民之举,甚至发生过奸淫抢掠等恶**件,而余林生对犯事的军卒只是轻罚居多,甚至直接置若罔闻,所以这让附近的鞑靼牧民又恨又怕,遇上明军都绕道走,实在万不得已打照面,无不表现得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

    余林生对此却不自知,还为鞑靼人的恭顺而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前段时间有一个原鞑靼土默特部的小领主,名叫霍默·孛儿只斤,据说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此人献给余林生一名中亚混血美女,虽然不及之前见过的波斯美女叶娜,但也颇有几分姿色,关键皮肤很白,深目高鼻大长腿,异域风情十足,还很会服侍男人。

    余林生如获至宝,收在帐中愉快地享用,每日乐此不彼,甚至能几天不离开营,得趣得紧。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日,天气晴朗,不过气温还是很低,余林生在营地附近巡视了一圈便返回营帐中跟混血美女鬼混去了,这货精力旺盛,每天至少要在女人身上折腾一回,哪天要是兴头上喝了酒,弄个三四回也是有可能的。

    “报告总兵大人!”

    正当余林生渐入佳境时,亲兵首领廖轩的声音却在帐外传了进来。

    “什么事?本总兵正忙着呢!”余林生有些不悦地大声道,动作显然没有停止,因为女人的叫声还在持续。

    廖轩瞟了一眼旁边的信使,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大帅派人送密函来了。”

    “谁?俞大猷那小子!”

    “是北靖王爷。”

    话音刚刚下,便听闻帐内传来一阵忙乱的穿衣声,还有女人的嗔怪声,紧接着是扑通的重物坠地声和女人的痛呼声,下一秒便见帐帘掀起,余林生那货衣衫不整地蹿了出来。

    “大帅的密函在哪?”余林生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急切地问。

    负责送密函的信使正是徐晋手下的一名亲兵,他轻皱了皱眉,从怀中取出密函双手递了过去道:“参见余总兵,这是大帅给您的密函。”

    余林生这才发现跟前并不是自己的兵,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接过密函道:“这位兄弟辛苦了,来人呀,带这位兄弟下去好好招待。”

    信使摆手道:“不忙,余总兵先看密函,大帅还有话让标下转达给您。”

    “好,那这位兄弟里面请。”余林生客气地把徐晋的亲兵请到了帐中。

    信使目光冷然地扫了一眼站在角落,依旧披散着的一头长发的混女美女。余林生挥了军手,混女美女便低着头恭顺地退出了营帐。

    “哈哈,这鬼地方又冷又偏僻,能把人闷出个鸟来,兄弟你懂的!”余林生打了哈哈道。

    余林生作战勇猛,能让他害怕的人实在不多,而老上级徐晋恰恰就是其中一个,此时被徐晋的亲兵撞见他放浪形骸,自然担心他会向徐晋告状。

    信使不动声色地道:“标下了解,余总兵还是先看大帅的密函吧。”

    余林生这才查验了密函的火漆和印记,确认无疑才撕了开来,取出了信笺仔细地阅读,脸色慢慢变得郑重起来。

    余林生看完了密函,又重复阅读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这才取出火折子,将密函一把火烧掉,然后抬头沉声问道:“大帅还有什么吩咐?”

    信使的表情瞬间变得冷肃起来,淡道:“大帅让标下提醒余总兵,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次事情办漂亮了,论功行赏,若出了纰漏,那便提头来见。”

    余林生心头狂震,豆大的冷汗刷的一下便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凛然道:“属下明白,定不负大帅之命!”

    信使拱手行了军礼,转身大步退出了营帐!

    余林生后怕地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心底却依旧阵阵发凉,很明显,他在丰州的所作所为,徐晋都一清二楚,由此看来,锦衣卫的眼线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余林生仔细地回想了数遍,暗暗庆幸自己出任丰州总兵以来,虽然行为有点出格,但并没有对朝廷不忠不敬的地方,要知道锦衣卫和东西厂的幕后大老板可是皇上本人,一旦自己有拥兵自重的苗头,估计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良久,余林生的心情才平复下来,神情却渐渐变得狰狞起来,寒声道:“敢在老子的地面搞事,活得不耐烦了——来人!”

    “总兵大人有何吩咐?”一名亲兵应声闪了进来。

    余林生挥了挥手道:“去,把大家叫到尖顶开会。”

    尖顶即便军中平时开会议事的蒙古包,由于顶部稍尖,所以叫尖顶。很快,军中千户以上的军官都到齐了,会议正式开始。

    就在余林生聚集麾下众将开会时,那混血美人也不知从哪闪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尖顶蒙古包,然后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明军的营地。

    由于余林生对这名混血美人十分宠爱,所以平时能够自由出入营地,负责值守巡逻的士兵都不会拦她。

    ……

    入夜后,气温更加低了,天空中阴云密布,不知是要下雨,还是下雪。

    距离明军营地约莫百里外的小黑河附近有一片连绵的蒙古包,数一数约莫有上百顶吧,可见是一个中等规模的游牧部落,而这个部落的首领叫霍默,亦即是向余林生进献混血美女的那位。

    正因为这位叫霍默的部落首领献上了美人,讨了余总兵的欢心,所以才被允许在肥沃的小黑河附近放牧。

    古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游牧民族更甚,晚上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所以天一黑便早早睡觉了,此时部落中的蒙古包全部都乌灯瞎火,唯独中间那顶蒙古包还有灯光漏出。

    此刻的蒙古包内,正有三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三人面前的矮脚茶几上各摆着一碗热汽腾腾的马奶酒。

    居主位的那名中年汉子正是部落首领霍默,而另外两人,其中一个叫哈赤儿,也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第三人叫撒克,却是个瓦剌人。

    只听那瓦剌人撒克沉声道:“霍默兄弟,哈赤儿兄弟,现在正是起兵反明的最好时机,万勿再犹豫了。”

    哈赤儿撇了撇嘴道:“驻扎在这里的明军有两万人之多,火器又犀利,光靠咱们那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族人送死。”

    撒克瞥了一眼一直保持沉默的霍默·孛儿只斤,继续游说道:“哈赤儿兄弟,自然不会只有你们两个部落起来反明,我们已经联络了其他十五个部落,起码有七八千人呢,到时约好时间同时发动,我们瓦剌也会派兵支援,保准能打明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放心吧,明军的精锐部队都调到西线的吐鲁番了,而且连吃败仗,死伤惨重,剩下的又被困在哈密,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如今大明被多国群起而攻之,已经自顾不下了,覆亡在即,此时不起兵复国,更待何时?

    霍默兄弟,哈赤儿兄弟,你们可都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啊,难道就甘心一辈子被明国人奴役吗?甘心给明国人当一辈子的狗吗?”

    哈赤儿被说得面色胀得通红,咬牙道:“自然不甘心,可是实力悬殊,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驻扎在这里的两万明军可不是普通的卫所军,总兵叫余林生,是个真正身经百战的狠角色,当初咱们土默特的本部就是被他和榆林总兵裴行谨端掉的。”

    此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霍默却轻蔑地道:“姓余的确实很能打,但却是个好色之徒,本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干掉他。”

    瓦剌人撒克眼前一亮:“当真?”

    霍默冷笑道:“前段时间本人献上一名美人,余林生宠爱到不得了,甚至允许她自由出入营地。”

    撒克喜得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妙极,只要把这个余林生干掉,明军没了首领必然大乱,咱们再趁机夜袭,必能一举击溃明军,到时再以黄金家族的名义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最后定能把明狗一举赶回长城之内。”

    霍默瞥了撒克一眼,淡道:“你们瓦剌能派出多少人马策应?”

    撒克眼珠一转,伸出五根指头!

    “五万?会不会少了些?明国人在鞑靼各处的驻军至少有十万。”哈赤儿吞了吞口水。

    撒克哈哈一笑道:“打仗又不是比人多,况且明军总兵力加起来虽多,但却分散在各处,大可以各个击破,更何况咱们出奇不意地偷袭,定能收到奇效。”

    哈赤儿闻言明显有些心动了,目光望向霍默问道:“霍默兄弟,咱们到底要不要动手?”

    “你觉得呢?”霍默反问道。

    “我听你的!”哈赤儿很干脆。

    霍默淡道:“那便干吧,机会难得!”

    撒克闻言大喜道:“真不愧是黄金家族的后裔,那便约好三日后一起动手,杀光明狗!”

    三人又密聊了近个时辰,瓦剌人撒克才离开了蒙古包,到另一个蒙古包中睡觉休息。

    瓦剌人撒克离开后,哈赤儿有点不踏实地小声问道:“霍默兄弟,咱们……真的要动手啊,要是失败,那咱们两个部落近千口人恐怕都没活路了,余林生可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呐。”

    霍默冷冷地反问道:“哈赤儿兄弟,你我都是黄金家族的后裔,你难道就甘心耻辱地被明国人欺压奴役一辈子?如果咱们不反抗,以后咱们的子女后代将会继续被明国人奴役、欺压和蹂躏。

    明国人抢走了咱们的牧场、牛羊、奴隶、矿山,现在竟然还要征调咱们族中青壮为他们打仗卖命,倘若被他们得逞,那咱们鞑靼人就真的永世翻不得身了,所以咱们必须动手,马上动手。

    幸好老天有眼,明国人穷兵黩武,终于遭到反噬了,在西线被叶尔羌人大败,十万精锐也被困死在哈密,这正是咱们动手的天赐良机,所以即使没有瓦剌人策应,我也是打算近期动手的,如今瓦剌人既然承诺出兵策应,那就再好不过了。”

    哈赤儿闻言咬了咬牙,大声道:“好,那便干他娘的,老子忍明国人很久了。”

    霍默淡道:“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让所有人准备好,三天后的夜晚发动。”

    “好的,不过现在这么晚了,我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返回部落吧。”哈赤儿道。

    霍默摇头道:“不行,现在就回,白天可能会遇上明军的游骑,今日阿古丽给我传递了消息,余林生收到了朝廷的密函,之后又召集麾下所有将领开会,估计近期会有大动作,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纰漏。”

    哈赤儿心中微凛,点了点头钻出了蒙古包,果真冒着严寒连夜返回所在的部落。

第1321章 扼杀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三日深夜,一轮下弦月斜挂于阴山之东,月色微弱而清冷,草原上的虫子还在蛰冬,这夜晚,寂静极了,唯有那寒风在原野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而距离明军营地约莫两三里许的一座山岗上,还有两双眼睛匍匐在黑暗中,静静地监视着明军营地内的动静。

    就在此时,一束火光在明军的营地中央遽然亮起,越来越亮,紧接着是第二束、第三束……原来是有帐篷失火了,而且蔓延得非常快,熊熊的火光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分明能清晰地看到营中的士兵在慌乱地四处跑动,还有人大声吆喝着救火,乱作一团。

    “成了!”匍匐在山岗上的两双眼睛激动地对视一眼,立即跳起来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的一支火把,然后高举火把向着身后的黑暗以奇怪的方式挥动。

    很快,远处某座山岗上同样亮了一支火把,以同样的方式挥动,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紧接着,静夜之中便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

    只是盏茶功夫,马蹄声由远及近,变成了滚滚闷雷一般,继而惊天炸雷!

    杀啊……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数不清的火把就像满天的繁星,骤然出现在山岗上,立马又转化成杀气腾腾的流火,从山岗上极速府倾泻而下,向着远处的明军营地冲杀过去。

    “杀啊,以黄金家族的名义,屠光明狗,夺回家园!”霍默抽出弯刀往前一指,气沉丹田,喊出了早在肚子里憋了大半天的口号。

    “屠光明狗,夺回家园!”旁边的哈赤儿亦抽出了弯刀振臂高呼,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连眼珠子都骤然变得血红。

    “屠光明狗,夺回家园!”上千名鞑靼骑兵高声喊着,风驰电掣地杀奔明军的营地……只是怎么看都像是在飞蛾扑火。

    此刻的明军营地中央,熊熊大火还在燃烧着,不过只烧着了两顶帐篷而已,其余的十几堆烧的都是柴草,噼里叭啦的,十分热闹。

    在一顶帐篷内,丰州总兵余林生早已浑身披挂整齐,腰刀笔直地拄在身侧,表情冷酷而狰狞,那名混血美人就横卧于他跟前,胸口还插着一柄匕首,流出来的鲜血早就凝固了,可见死去已多时。

    就地一个时辰之前,此女趁着亲热时试图用匕首刺杀余林生,结果自然是失败了,失败后很干脆地朝着自己心脏位置捅了进去,也算得是个烈女子。

    “总兵大人,鱼儿上钩了。”亲兵队长快步行进来禀报道。

    余林生狞声道:“来得好,一个也别放过,只有鲜血能让这帮愚蠢的鞑子长记性,来人,把这个女人好好安葬了,总归陪本总兵睡过,她无情,老子不能无义。”说完便转身大步行出了营帐。

    砰砰砰……嗖嗖嗖……

    霍默和哈赤儿率领近千骑刚刚杀到明军营地外面,枪声便像爆豆般响起,子弹和利箭铺天盖地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近百人当场被打成了筛子,队伍随即大乱。

    随着轰轰的两声炮响,两支明军骑兵从营地的两翼悍然杀出,一个大迂回便将剩下的鞑靼人团团包围住,紧接着又是一声炮响,只见一支铠甲鲜亮的明军重骑由中路杀出,竟然是由余林生那货亲自带队。

    嘭……

    这支重骑狠狠地撞了上去,手起刀落,如斩瓜切菜般,简直就是一辆可怕绞肉机,很快便把七八百的鞑靼骑兵切割成两大块。

    “不好,中计了!”霍默和哈赤儿吓得心胆俱裂,这才意识到掉陷阱里了,可惜一切为事已晚。

    余林生麾下本来就有两万明军,鞑靼人仅以一千骑不到就跑来偷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这会还掉进了余林生事先设下的圈套中。

    所以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近千鞑靼人被数倍的明军分割包围,就像斩瓜切菜一般,不消半个时辰就被屠杀过半了,由于余林生下令不留活口,所以即使有人投降也被会一刀砍了脑袋。

    既然投降无望,鞑靼人只能拼命了,但终究只是多挣扎了一会而已,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近千名偷营的鞑靼人全部被杀,包括部落首领霍默和哈赤儿。

    “禀报总兵人,一共斩杀八百九十七人,无一活口,无一漏网。”一名千户清点了战场后大声禀报道。

    余林生亲自挥刀砍杀,此铠甲上还沾满了血肉,本来还算英俊的脸显得分外狰狞,他狞声道:“不,还有漏网的!”

    驾……

    两支明军骑兵举着火把离开了营地,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天亮的时候,霍默和哈赤儿所在的部落便被烧成一片白地,彻底在草原上除名了,而明军的营地前则用人头堆起了一座血淋淋的京观,摆在最上面的两颗赫然正是霍默和哈赤儿这两个部落首领。

    这方式虽然很残忍,但无疑十分有效,丰州川一带蠢蠢欲动的各游牧部落立即都老实了,有人还把藏匿起来的瓦剌奸细撒克主动绑到了余林生面前。

    “夷狄者,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记打不记好。大帅诚不欺我。”余林生畅快地痛饮了一杯,然后锵的一声抽出腰刀,轻轻地拍了拍跪在地上的撒克,冷笑道:“瓦剌人,你痛快点,本总兵便也给你一个痛快。”

    这个撒克正是瓦剌绰罗斯部首领桑哈德派到鞑靼策反的奸细之一,开始倒是挺硬气的,被剁掉两根指头后便顶不住了,不仅将潜入鞑靼的其他奸细供了出来,还把瓦剌人准备夺回燕然山以东领土的计划和盘托出了。

    “嘿嘿,果然不出大帅所料,瓦剌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眼泪啊!”余林生嘿嘿地冷笑两声,让人把撒克押了下去,然后通知鞑靼各地的驻军严加搜查。

    只是十日不到,所有潜入鞑靼地区的瓦剌奸细便被一网打尽了,那些试图造反的游牧部落也被及时剿灭,一场来势汹汹的巨大隐患就此成功扼杀在萌芽当中。

第1324章 先撩者贱

    青海湖位于青藏高原的东北部,是我国境内最大的内陆湖,湖长一百多公里,宽约六十公里,最初与黄河相通,是个淡水湖,但后来由于地壳运动,四周的地势升高,遂与黄河断流,湖水盐份逐年上升,于是便慢慢变成了咸水湖,不过由于近年周边环境不断改善,四周河流的注入量加大,湖面的面积竟逐年扩大,有重新变回淡水湖的趋势。

    明朝时期,青海湖一带地势平坦,水草丰美,乃天然的优质牧场,当然,现在也是!

    正德年间,鞑靼右翼部落首领亦卜剌被达延汗追杀,遂率部从河套地区南迁,在遭到明军边兵的驱逐后,只能沿着长城边往西迁徙,多次向明廷请求在肃州一带驻牧,明廷均不允,遂继续往西,绕过嘉峪关南下,最后往东进入青海湖一带放牧,然后怎么也赶不走了。

    于是乎,四五年后,亦卜剌名义上占据了青海一带,明廷也默许了他的存在,附近甘凉地区的汉民甚至私下里与亦卜剌部下的牧民做买卖,官府对此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年大明与吐鲁番开战,试图收复关西七卫,为了暂时稳住西域各国,徐晋不仅建议朝廷派出使者出使叶尔羌,也允许边民与青海一带的亦卜剌部开展正常贸易,所以自去年下半年开始,大明与亦卜剌部的贸易便正常化了,亦卜剌部的牧民可以光明正大地把马匹赶到大明的城池中贩买,大明的商贩也可以把货物运到亦卜剌部的驻牧营地出售。

    可惜好景不长,自打明军丢了敦煌三关,就连嘉峪关和肃州也相继失陷之后,亦卜剌刚对大明建立起来的敬畏之心便荡然无存了,年后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便发生多起劫杀明国商贩的恶**件,甚至直接劫掠大明边民。

    当然,亦卜剌部的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这样做,干活的时候都蒙着脸伪装成马贼盗匪,大明的边将派人前来责问,部落首领亦卜剌就是不承认,还“义愤填膺”地反斥对方污蔑,威胁要“断交”。

    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如今形势对大明不妙,为了不再四面树敌,陕西行都司最高军事指挥官只好下令暂时忍隐,等新任平西大将军,北靖王徐晋到来再作定夺,说得好听点叫明哲保身,说得难听点就是怂,要不当年也不会让亦卜剌部在眼皮底下枭占鹊巢了。

    没错,陕西行都司的都指挥贺樟就是个怂包,不过这家伙长袖善舞,更像个善于玩弄政治的文官,上上下下都打点妥当了,都指挥使的职位坐得那叫一个牢,竟然历经两朝而屹立不倒。

    西宁卫乃陕西行都司辖下的卫所之一,距离青海湖最近,就位于青海湖的东边,亦卜剌部的牧民经常进城来做生意,而城中的贾贩也经常贩货到部落驻地叫卖,不过自从发生了商队被劫杀的事件后,已经没人敢做亦卜剌部的生意了,西宁城也不再允许亦卜剌部牧民进入。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五日,一小队风尘仆仆的明军骑兵出现在西宁城的东门外,人数不多,总共才十一骑,除了为首那人,其他十人均十分年轻,约莫十七八岁许。

    刚开始,负责守城门的军卒还漫不经心的,待为首之人亮明身份,这些家伙当场吓得连滚带爬地去禀报,很快,西宁卫指挥使但斌便火急火燎地跑出来迎接了。

    “西宁卫指挥使但斌,见过谢副将!”但斌恭敬地向着谢二剑行礼。

    没错,为首那人一脸的不羁,赫然正是谢二剑,站他身后的十名年轻骑兵则是刘显和李光启他们。

    话说正月十七那天,谢二剑带着刘显等十名讲武堂的“菜鸟”脱离了大队,一路往西疾驰,经过九天的跋涉,终于从大同先行赶到了青海湖附近的西宁卫,几乎日行五百里,体力稍弱的估计也吃不消。

    谢二剑也不废话,简单的介绍后便径直入城,一落座地追问商队被劫杀,附近边民被抢掠的情况。

    谢二剑本身在明军中便威名赫赫,再加上身为平西副将,地位仅次于徐晋,他的突然到来,已经让西宁卫指挥使但斌心惊肉跳了,听他问起这事,小心肝不由扑通扑通地乱跳,只怕对方是徐砍头特意派来问罪的,所以斟酌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叙述起来。

    听完但斌的叙述后,谢二剑双眉挑了挑,冷问道:“亦卜剌部有多少人马?”

    但斌支吾道:“估计也就一……两万吧!”

    谢二剑不由怒道:“亦卜剌部就在你眼皮底下蹓达,到现在你竟然还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我看你这个指挥还是不要当了。”

    但斌面色大变,吃吃地解释道:“亦卜剌部是正德年间驻牧青海湖一带的,刚开始时只有两三千人,至今十多年过去了,再加上每年都有一些小部落前来投靠,实在难搞得清他们现在到底有多少人,要不谢副将给属下几天时间,属下立即派人去弄清楚。”

    谢二剑冷道:“不必了,从今天起,本副将暂时接管西宁卫,至于你但斌,暂停指挥使职务,等大帅到了再行处置。”

    但指挥使的脸刷的下血色全无,完了,徐砍头果真要来西宁卫,天啊,他想干啥,他不是要去甘州吗?这个时候,甘州才最需要他呀,跑来鸟不拉屎的西宁卫作甚?唉,老子为何这么倒霉!!!

    谢二剑雷例风行,一进城便废了指挥使,全面接管整个西宁卫。

    很明显,徐晋要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并不是叶尔羌,竟然是实力最弱的亦卜剌部,这分明是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不过,这正好符合咱们徐大帅一贯的风格,总是从出乎意料的部位下刀,甘州前线他不去,哈密告急他不管,就是要捏亦卜剌部,而且是捏爆的那种。

    可怜的亦卜剌,像狗一样流浪了几年,好不容易才在青海湖一带安身立命,结果却招惹了徐大杀星,只怕脑袋已经冻过青海湖的水了。

    只能说活该,先撩者贱!

第1325章 卜孩儿

    西宁城修建于洪武十九年,由长兴候耿炳文负责督造,呈方形,城高五丈,厚亦五丈,四面各开一门,其上均筑有高耸的城楼,十分之壮观,不过大明立国一百五十余载,如今的西宁城已经年久失修了,就好像西宁卫本身,全卫本应有5600人的,结果谢二剑接管后一清点,只得2716人,其中一部份还是老弱病残,真正能战的不过两千人左右,而且这些卫所兵平时疏于训练,战斗力只能用渣来形容。

    试问这样一支军队如何保护周边的老百姓?能守住城池本身就不错了,难怪小小的亦卜剌部也敢对大明呲牙。

    且说谢二剑接管了西宁城后,立马便着手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整顿西宁卫,把吃空饷的、滥竽充数的、尸位素餐的统统清理掉;第二件事便是派出斥候潜入青海湖周边,打探收集情报,试图弄清亦卜剌部的人口和兵力,以及准确的驻帐地点;第三就是操练西宁卫,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些战五渣操练一下,战斗力能提高到十也不错。

    嘉靖七年正月二十七日,也就是谢二剑来到西宁城的第三天上午,城外竟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群不速之客有近百人之多,全员骑马,身上穿着皮袍,头戴毡帽,看着像是商队,不过人人都携带了兵器,有人还背着弓箭,神情彪悍。

    这群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西宁城的西城门外,眼见城门紧闭,十分不高兴,竟对着城头大喊,自称是来自亦卜剌部的马贩,要求城头的守军打开城门让他进入,他们要把马卖给大明,他们要换购生活用品。

    城头的守军见那架势怎敢开门,立即飞报给谢二剑,后者不由来了兴趣,稍作安排后便带着刘显和李光启等十人登上了西城门的城头。

    “参见谢副将。”西宁卫指挥同知陈万全见到谢二剑上了城头,连忙迎上前来礼。

    话说谢二剑接管了西宁卫后,不仅暂停了指挥使但斌的职务,还撸掉了下面的两个指挥佥事,一个千户及一批百户,倒是留下了陈万全这个二把手以安定人心。

    谢二剑点了点头,径直行到女墙边往下面看,果然看到城外有上百骑,看那穿着打扮便知是游牧民族,这些家伙确实带了些牛羊马匹,不过数量并不多,也就十几二十头而已,甚至比人数还少,说是来做生意,恐怕连鬼都不信。

    “哎,你们到底开不开门啊?去年才说好开放边贸,互通有无的,现在连城门也不开,让人家怎么做生意?我呸,互通有无个屁,你们大明天子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吗?”为首那名亦卜剌人估计是见到谢二剑探头,似乎是城中的守将,立即便对着城头喊起话来,言语极为无礼。

    城头上的守军不由人人面露怒色,李光启和刘显等十人更是勃然大怒,纷纷表示要出城把对方给宰了,李光启这小子直接便取下了强弓,准备把城下那不知死活的鞑子一箭干落马,不过却被谢二剑制止了。

    谢二剑瞥了一眼旁边的眼神闪烁的陈万全,淡道:“陈同知认识此人?”

    陈万全心头微凛,支吾道:“此人好像叫卜孩儿,乃亦卜剌手下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属下前几年见过,但是隔得太久了,记不得很清,只是觉得看着像,倒是不敢肯定。”

    谢二剑眼底闪过一丝冷芒,姓陈的眼神闪烁,说话支吾,一听便知有不老实之处,要不是初来乍到,手底下确实没人可用,他现在就把这阳奉阴违的家伙给一脚踹了,那凉快那躺去。

    话说这个陈万全的确不老实,城外那人确是叫卜孩儿不假,但并不是陈万全所讲那般,只是前几年见过,事实上卜孩儿年前就进过西宁城贩马,还送了一匹骏马给陈万全。

    所以陈万全一眼就认出了卜子孩儿,不过这家伙并没有主动告知谢二剑,明显是有冷眼看谢二剑笑话的意思,岂料谢二剑的眼神如此厉害,竟然瞧出他的表情有异,直接便开口相问,这时陈万全自然不敢再隐瞒,不过为了掩饰,所以才找借口说前几年见过。

    谢二剑虽然识穿了陈万全的小聪明,但此刻也懒得拆穿,毕竟他初来乍到,还一出手便撸掉了西宁卫那么多人,其中说不定就有跟陈万全关系铁的,所以此人对他阳奉阴违也很正常,等干完了正事,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陈万全被谢二剑盯着,只觉阵阵发虚,陪着小心道:“谢副将……咳,现在怎么办?”

    谢二剑淡道:“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陈万全吃了一惊道:“谢副将,这恐怕不妥吧?别看他们人少,但是战力不可小视啊。”

    “废话哪么多,谢副将让你放便放。”李光启不耐烦地道。

    陈万全心中暗怒,谢二剑是副将,对老子颐指气使也就算了,你小子算哪根葱?刚从讲武堂毕来的小屁孩儿,连战场都未上过,凭什么对老子呼呼喝喝!

    陈万全正要发作,忽然眼珠一转,暗道:“开城门便开城门,反正出了事也不用老子负责,嘿嘿,出点事更好,到时便有借口让这狗屁谢副将滚蛋,就算北靖王徐晋亲自来了也有说辞。”

    一念及此,陈万全便连屁也不放一个,直接命人打开了城门。

    “城门已开,你们进来吧!”城头有守军向着城下喊道。

    城外的亦卜剌人见到城门竟然真的打开了,不由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望向他们的老大——卜孩儿。

    卜孩儿这次只是来试探虚实的,并不是诚心做生意,见到城门竟然真打开了,根本不像西卫宁一贯的作风,顿时便起了疑心。

    话说西宁卫是青海湖地区最近的明军卫所,经常跟亦卜剌部落的人打交道,然而却不清楚亦卜剌部到底有多少人马,甚至不清楚他们驻帐的具体地点。

    相反,亦卜剌部却对西宁卫的斤两却是一清二楚,所以卜孩儿仅带百余骑就敢跑到西城宁下大骂大明天子,端的是嚣张!

    不过,此时见到西宁卫竟然真敢打开城门,卜孩儿却又生疑了,担心会落入对方的圈套,犹豫了片刻,竟然勒转马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带着人一溜烟跑了。

    “这……就跑了!”陈万全不由傻了眼,他本来还等着看热闹呢。

    刘显朝着城下唾了一口,骂道:“呸,真他玛的又怂又贱。”

    谢二剑却是皱了皱眉,他本想把人诱入城中抓捕的,可惜对方竟不上当,这种又怂又贱的家伙反而更加难对付。

    “刘显,李光启!”谢二剑冷喝一声。

    “属下在!”刘李两人啪的上前敬了个军礼。

    谢二剑淡道:“本将现在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说着便招了招手,让两人把耳朵凑过来,低声耳语了一阵。

    “这是对你们的考验之一,任务完成便算通过考验,本将便作主给你们配兵。”谢二剑低声安排完便用正常的音量道。

    刘显和李光启欣喜的对视一眼,大声道:“保证完成任务,弟兄们跟我们来。”

    接下来,刘显和李光启便带着另外八名学员骑马,从东门悄然离开了西宁城。

    且说那卜孩儿赶着牛羊一路西行,走走停停,还不时派人回头查看动静,当走出了约莫五十里地后便停了下来休息。

    刚坐下来不久,便见有两骑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正是卜孩儿派回去查看动静的一组探马。

    “报告领主大人,明军没有追来,咱们离开不久他们就把城门关上了,也没有其他异常。”探马报道。

    卜孩儿不由嘀咕道:“奇怪,难道是我太小心了?明国人只是摆了一出空城计?”

    “领主大人,那这一票咱们还干不干?”旁边一名壮汉希冀地道。

    这名壮汉叫花力赤儿,生得狮鼻阔口,颇有几分勇力,比较能打,乃卜孩儿的左臂右膀。

    话说卜孩儿这次跑来西宁城,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因为前段时间族中有部落的人劫掠大明边境,抢回了很多财物,卜孩儿瞧着眼红,便也想干上一票,为了试探虚实,特意跑到西宁城下晃悠,如果西宁卫紧闭城门不出,他回头便会变装马贼,放心地洗劫附近的村镇。

    结果西宁城的守军竟然“自信地”打开了城门,这反而让卜孩儿不踏实了,临时改变了抢劫的主意,带着人迅速离开。

    不过,离开了五十里仍然没发现明军有异常,卜孩儿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领主大人,干吧,反正不来也来了,要是什么也没捞着,回去岂不是让其他部落的人笑话?”这时又有人怂恿道。

    卜孩儿咬了咬牙道:“好,那就干吧,窝泥兔,你带十名族人看管牲畜,其他人跟我回去抢东西。”

    接下来,卜孩儿便留了十人看管牲口,其他人则全部蒙上脸,先兜了个圈,然后绕往西宁城南。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是如今亦卜剌部和大明表面还是“友好邻邦”,所以干活时还是需要遮掩一下的,至少不要被捉贼拿赃,否则会有撕破脸的风险。

第1326章 实战(上)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老杜这首《兵车行》把古代征夫出征时的凄惨情景刻画得可谓是入木三分。要知道在古代当兵可是一份高危的职业,特别是征战频繁的秦汉时期,当兵还是终身制的,即使侥幸没有死在战场上,退伍时要么已经白发斑斑,要么就是缺胳膊少腿,确实干不动了,这才会被当成累赘赶出军队自生自灭。

    总之,古人当兵就是一个字——惨,老百姓但凡应征入伍,家人无不肝肠寸断,抱头痛哭,泣血话别,权当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正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然而,那些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却与汉人截然不同,他们没有汉人出兵征时生离死别般的悲情,或许是因为信仰不同,也或许是生活方式不同,他们不像汉人那般的“多愁善感”。

    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本来逐水草而居,过着候鸟式的漂泊生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故土难离”和“故人难舍”,亲情和乡土观念都相对淡薄,相反,他们更相信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再加上除了放牧啥都不会,连最基本的锅碗瓢盘都不会生产。

    那怎么办?

    抢啊!

    抢谁?

    南下抢汉人呗,抢一波就什么都有了。

    所以对游牧民族来说,南下抢汉人是他们获得生活资源的重要途径,若是哪天部落首领放话要出兵打仗了,各家各户必然都兴高采烈的,有男人的出男人,没有男人的就连未成年男孩都争着往首领面前送。当男人出发时,女人决不会在旁边哭哭啼啼,最多就是提醒男人要争气,一定要多抢点东西回来,心狠的一点的甚至直接来一句,抢不到东西就别回来了,死在外头吧。

    所以嘛,男人们要是出去一趟空手而回,不仅会被其他部落的男人耻笑,回到家里还得受女人的白眼,被骂废物啥的。

    颇如卜孩儿,这次几乎把部落里所有成年男子都带出来了,就是为了干上一票大的,多抢些东西回去滋润滋润,所以尽管发觉西宁卫的表现有异常,他最后还是忍不住率人掉头回去实施抢掠。

    这里暂且不说卜孩儿抢掠的情况,先说刘显和李光启等十人,得了谢二剑的指示后从东门悄然出城,然后折往城北,再绕往城西,一路沿着卜孩儿等留下的痕迹追踪下去。

    说来倒是巧了,卜孩儿正好率人兜了个圈绕往城南,于是乎两边便完美的错过了,当刘显和李光启等人沿着马迹追踪出约五十里地时,便发现了窝泥兔等十名负责守留的鞑子,还有二十几头牲口。

    眼下已经是下午时份了,由于是高原地区,正月底的青海还是相当寒冷的,窝泥兔等人把牲口圈在一处山坳附近,然后竟聚在一起烤火取暖,于是冒起的烟气远远就把他们的位置暴露了。

    刘显和李光启等人下马后悄咪咪地摸近,躲在一堆乱石后面,取出望远镜一看,发现山坳下竟然只有十人,不由都狐疑起来。

    “怪哉,怎么只有十人,是卜孩儿那帮人吗?”刘显低声道。

    李光启指了指附近那些牲口道:“看那些牲畜的数量,应该没错了,嗯,那卜孩儿不在,十有**是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只留十人看守牲口。”

    刘显点了点头道:“在理,只是那家伙带大队跑哪去了?难道又掉头回西宁城了?”

    李光启搓了搓手狞笑道:“管他呢,这里只有十个鞑子,嘿嘿,老子早就想练练手了,要不咱把他们做了?到时抓个活口问一问,岂不就知道卜孩儿的去向了?说不定还能问出亦卜剌的驻帐位置。”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人都跃跃欲试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刘显。刘显有勇有谋,平时点子就多,再加上为人仗义疏才,经常请客吃饭,所以大家都习惯听他的。

    刘显却是皱了皱眉,谢二剑交给他的任务是暗地里跟踪卜孩儿,找出亦卜剌部的驻帐地点,如今卜孩儿不在,他自然担心会打草惊蛇,最终导致任务失败。

    “阿显,干吧,机会难得!”

    “对,痛快点,待会那卜孩儿带人回来就没机会了。”众人见到刘显迟疑,都纷纷催促起来。

    刘显虽然稳重,但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见到同伴们都干劲十足,顿时热血上涌,沉声道:“那就干他丫的,不过待会你们都得听我命令,绝不能放跑一个,否则必误大事。”

    “显哥,俺听你的!”

    “俺也听你的!”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一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像喝醉了酒一般,要是谢二剑此刻看到,估计又得鄙夷这帮小菜鸟了,就山坳下十个毫无防备的鞑子,他一个人就能轻松放倒,犯得着激动成这般?

    这时,只听刘显有板有眼地分派任务了,十人分成了三组,一组由李光启带队,绕到山坳的对面切断鞑子逃跑的去路,一组由沈纪带队截断来路,而刘显自己则带三人从山脊居高临下地发动攻击。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光启便带着两名弟兄悄悄绕向山坳的对面,而沈纪则带两人退往后方,负责阻截。

    十个讲武堂出身的新兵蛋儿,平时理论课没少上,对抗演练自然也参加过,但真正实战还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遭,屁经验都没,把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化了,实上仅凭他们身上背着的燧发枪,直接居高临下地瞄准开枪就完事了,最不济摸近前一顿乱枪扫射也行,非要搞什么战术,就好比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幸好,窝泥兔等十名鞑子正围着火堆烤火,警惕性低,刘显等人一通折腾,竟愣是没人发觉,所以也就活该他们倒霉了。

    终于,“战术大师”刘显同志见到另外两组人都就位了,便信心十足地喝道:“动手!”

第1327章 实战(下)

    刘显一声令下,旁边的三位仁兄举枪便扣动了板机,砰砰砰三声枪响,正围坐在一起烤火的十名鞑子当场便有三人中弹倒地,其中一人更是直接滚进了火堆中,痛得惨叫连天,身上的兽皮也被点燃了,倾刻成了一个火人。

    不得为说,讲武堂培养出来的菜鸟虽然菜,但基本功还是相当扎实的,枪就打得很准,特别是这种静止状态的靶位,五十米能内,一枪一个包没问题。

    突如其来的变化显然把窝泥兔等人吓傻了,竟然还站在原地惊恐的四望,这时,山坳对面的李光启等人也开枪了,砰砰砰的三声枪响,对方又倒下了三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山坳。

    “不好,是火枪,明军来了,快逃!”窝泥兔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扑向附近的坐骑,剩下的三人也跳起来冲向各自的坐骑。

    “想跑,作梦吧!”刘显举起燧发枪,枪口对准跑在最前的窝泥兔,随即扣动了板机。

    这时窝泥兔已经身手矫健地飞身上马,一扯缰绳猛夹马腹便欲逃走,恰在此时砰的一声枪响,坐骑的前腿中弹,痛得当场人立起来,窝泥兔猝不及防,当场狼狈地滚落马下。

    砰砰砰砰……

    枪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又有两人被射杀,窝泥兔和剩下两人差点没吓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抓活的!”刘显一挥手,抽出腰刀便率先往山坳下冲去,其他三名兄弟急忙跟上,估计是由于太紧张了,有一人竟然栽了跟斗,幸好刘显手急地揪住,要不然这家伙恐怕会直接滚到鞑子的跟前送人头。

    这时,山坳对面的李光启三人见到刘显这边现身,于是也跟着冲了下来,如此一来反而暴露了人数,窝泥兔见来的敌人并不多,顿时生出胆气来,大喝道:“他们人不多,抢了马往东边逃,跟领主大人会合。”

    窝泥兔纵身一跃,抢上附近一匹马,拨转马头便箭一般驰出,骑术显然极为了得,另外两名没受伤的鞑子也急急抢上马。

    “不好,鞑子要逃了!”刘显连忙在山坳的半腰站定,这时要重装弹药已经迟了,只能急忙取弓搭箭。

    嗖……

    刘显一箭射出,跑在最后那名鞑子竟被他射落马下,箭术显然有两把刷子,然而正当刘显准备射第二箭时,窝泥兔突然在马上转身一箭射来。

    滋……

    利箭竟像长了眼睛般迎面飘来,没错,就是飘的,那箭分明划了一个微弱的孤度,就好像漂移一般。刘显吓了一跳,急忙蹲下,利箭间不容发地掠着头皮飞过。

    咝……

    刘显真正惊出一身冷汗,刚才他的动作那怕是慢上一丝一毫,不死也得重伤,鞑子的骑射功夫委实了得,如果刚才不是偷袭得手,而是正面硬刚的话,自己这方未必就有胜算。

    砰砰砰……

    刘显正恍惚间,便听到三声枪,原来是沈纪那一组人开枪了,窝泥兔和剩下那名鞑子往东逃,倒是正好撞他们的枪口上。

    真是歪打正着,刘显那脱裤子放屁的战术竟然碰巧凑效了,窝泥兔和最后一名鞑子当场中弹滚落马下。

    刘显见状松了口气,带着三名弟兄跑到山坳下的火堆旁,很快,李光启也带着两人赶到了,他们一检查,发现八名中弹的鞑子当场死了六个,还有两个重伤的,结果伤口还没包扎完,两个重伤的也嗝屁了。

    “小胖,不是让你别打要害的,留一个活口吗,现在全他玛的死球了,还审问个屁!”李光启埋怨道。

    小胖姓何名判,其实长得并不胖,只是长了一张婴儿肥的娃娃脸,显得肉肉的,再加上他叫何判,大家便都叫他小胖。

    何判无奈地摊了摊手道:“老子本来想打左肩的,谁让他自己乱晃,结果打在左胸上了,怪我咯?”

    正在此时,只见沈纪那一组人从远处骑马过来了,只见沈纪手里还提着一名鞑子,分明是个活的。

    果然,沈纪策马来到跟前,将窝泥兔子扔到地上,笑道:“抓了个活的,这家伙身手不错,腿上中了一枪竟然还跟老子动刀过了几招。”

    刘显定眼一看,这就是刚才回头向自己射了一箭那个鞑子吗?

    此时的窝泥兔已经被反绑了双手,左大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正了一枪,右手臂还挨了一刀,应该是被沈纪砍的,不过这家伙倒是硬气,恶狠狠地盯着刘显等人,眼神仇恨而恶毒。

    刘显见状不由皱了皱眉,料定很难从这种人嘴里审问出什么来,加上他也不会鞑靼语,所以干脆什么也不问,让一名弟兄给窝泥兔包扎伤口,免得这个唯一的活口也失血过多而挂掉。

    “阿显,接下怎么干?”沈纪问道,其他人也神色兴奋地看着刘显,初战告捷,虽然只干掉十名鞑子,但也很爽,胆气也上来了。

    刘显目光一闪道:“刘良、郝辰,你们两个负责把俘虏送回城交给谢副将,千万不能让他死了,其他人留下打扫战场。”

    当下,刘良和郝辰两人便押着受伤的窝泥兔先行回城,而刘显等八人则找了个地方把尸体给埋了,又把二十几头牲口赶到别处藏了起来。

    “惟明(刘显表字),接下来咱们是回城,还是继续跟踪卜孩儿?”李光启意犹未尽地问道。

    不待刘显回答,沈纪便笑嘻嘻地道:“自然是继续跟踪卜孩儿了,要不然阿显干嘛让大家费劲把尸体给埋了,是吧,阿显!”

    刘显点了点头分析道:“卜孩儿带着大队离开,估计是去干其他事情了,完事后肯定会回来这里的,咱们分散开来潜伏在附近,不管谁盯上了他们,记得沿途留下印记,到时咱们再会合,找到他们驻帐的位置。”

    何判不解地道:“咱们已经抓到活口了,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何必费那劲儿!”

    李光启伸手捏了何判的脸蛋,揶揄道:“小胖,你是猪吗?那活口要是死也不说,又或者途中就挂了呢?”

    “呸,再捏老子的脸,卵、、蛋给你踹爆信不?”何判怒道。

    李光启连忙把臀一夹,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这死胖子虽然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实际上是个狠人,讲得出做得到。

    刘显好笑道:“别闹了,显之(李光启表字)说得对,不过还有一个原因,咱们干掉了对方的人,卜孩儿难免会怀疑,回去后肯定会禀报亦卜剌的,说不定亦卜剌就会迁帐,到时即使那俘虏招供了也没用。”

    众人不由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还是刘惟明考虑得周全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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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