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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丘之永生全文阅读

作者:世外花果香     九丘之永生txt下载     九丘之永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8 一个梦

    一行人虽然是临时组建的队伍,可一路走来,休岳的本领有目共睹。

    因此在休岳窜出去的一瞬间,就已和婉晴慌忙踏上一道铁链,快速离开那处岛屿,目的地正是三人要继续搜寻萱灵的那片山崖。

    休岳曾经说过深水之下,极有可能存在比无面更加恐怖的角色,因此在始一踏上铁链之后,不知是暗中受到了休岳的影响,还是冥冥中有天人感应,心中笼罩着一层极度压抑的危机感。

    因此下意识愣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只要水中的东西出来,怎么也逃不出去!

    只是很快反应回来,强行压下那种末日临头的心头绝望,再也不敢去胡乱感受那玄之又玄的危机感,慌忙跟上不远处的婉晴。

    快步跨出几十米铁链,突然觉得头顶上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那片云海不知何时竟然消散了!

    早先因为信号弹,担心婉晴的安慰,第一次来到来到这峡中孤岛时,那一道铁链上曾经穿透过一次云海,云海之下风平浪静,云海之上刀风冽冽,甚至可以说,有无云海的存在是两个不同的峡谷。

    在休岳提醒之后,婉晴担心水下的异动波及范围会很大,因此选择的铁链坡度有些大,虽然不及第一次下来那道铁链倾斜,可两者相比也差不多了多少,因此沿着锁链走到一定高度后,猛然发现那层云海消失了!

    婉晴手中的光源,是我曾经遗失过的,在无面幻化成的婉晴消散之后,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走在前面的婉晴显然也发现了云海的消散,因此婉晴手中的电筒陡然加强亮度,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柱直冲天际,亮度之强足以让百米内的一切清晰可见。

    只见两岸峭壁悬崖,栈道无数,只是大多古栈道都是断断续续,土褐色的岩石上没有任何植物存在,甚至连苔藓都没有,有的只有无数扎根悬崖而生的尸树!

    尸树如同一个个守护深峡的守卫,亘古长存!

    若是细看,会发现所有的尸树皆是面朝峡水,如同在注视着什么东西,与其他尸树不同的是并没有丰富的表情,有的只是木然!

    “咔”

    就在这时,脚下的铁链突然一紧,原本绷得笔直的链条似乎绷得更紧,拉得更直。

    异动虽然只有一下,可铁链却在微微摇晃。

    婉晴稳住平衡,将强光手电向着下方一扫,沿着婉晴的灯光,虽然只向下瞥了一眼,可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只见那铁链共同托起的岛屿,同样在微微晃动,并且愈演愈烈,如同水下有某种东西在拖动岛屿,因为休岳曾说过岛下同样有一道巨大的锁链,通向一个未知之地!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深峡水下降至少有三米,虽然是直观感受,但也清楚真实下降的水位只会很多!

    因此那一道连接岛屿与堤坝的巨大锁链,已经露出水面。

    婉晴突然惊呼道:“岛下有漩涡!”

    婉晴的位置比我更高,因此更能看清水面的动静,于是同婉晴快步走到锁链尽头,现在下出向外突出的岩石上,继续观察。

    只见岛屿下已经形成了,一个与岛齐大的漩涡,似鲸吞鲵吮般疯狂吸纳峡水。

    百余平深坑的排水口全力运行,声势真可谓惊天动地。

    须臾之间峡水一降再降低,因此那座峡中岛屿,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山。

    只是这一场景很快被另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画面打破。

    是那早先不知所踪的休岳!

    只见休岳不知何时现身长堤最中心,依旧背着登山包,腰间插着手电筒。

    只见休岳站在峡堤边缘,隔空伸出左手与峡水平行,手心向下,右手双指并拢竖在眉心,行为看上去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那一道似乎不吸干峡水誓不罢休的漩涡,骤然消散,平静片刻后峡水又开始暴涨,很快又将那一道铁链淹没,照这样的趋势,很快就能恢复原有水位!

    只见休岳面容渐渐模糊,原来是空中又有丝丝白雾重新凝聚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白雾的来源竟然是两岸不计其数的尸树。

    一缕白雾飘过眼前,下意识伸手去握住,只见白雾在手心缠绕,并没有消散!

    就在这时,两人手中的光源如同受到了某种干扰,突然就灭了。

    自包中摸出那一枚原本属于梅问香的zippo,只是还没拨燃,光源又恢复正常。

    只见水面上又升起茫茫大雾,比之前更加浑浊,只是已经再也看不清休岳的模样。

    白雾不再居于一隅,四处散落。

    微微有些雾霭窜入口鼻,闻之使人头晕目眩。

    于是再也不敢停在原地,连忙汇合婉晴决定先脱离那片大雾的笼罩的区域!

    只是转身跨上栈道之后,才发现四周尽是白茫茫的大雾。

    两人闭上口鼻,走出一长段距离后,仍然没有走出这个大雾笼罩的区域,最后再也憋不住,用力喘了一口气,便突然晕倒在地。

    在梦中却看见一座古镇,古镇占地面积不算大,却是横七竖八摆着好些街道。

    踩着一条被车辇压出两道深痕的道路,穿过城门。

    生活在城里的人,还算热闹,首先遇到了一个踢毽子的小女孩,在一个枝叶繁茂的枣树下面,小女孩有个哥哥,她的,到最后所有人竟然都死了,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断壁,再也没有小女孩。

    看不见秋月去了哪里于晚晴先走,决定先去晚清发现那浮雕画的地方看一看,

    1.留在原地帮不上什么忙。

    秋月既然选择了逃命,那么再次涉嫌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秀月很有可能会来这个地方与我们会合。

    壁画修建的一条亡灵的修建,地下水系运来的木材和尸体,以为是通向山体里面,而眼前这一条竟然是与水下铜像是沿着峡谷一方向山上延伸,宽度极大,似乎曾经常年有人行走,人为开导的时间磨损极为严重。

    088

    一行人虽然是临时组建的队伍,可一路走来,休岳的本领有目共睹。

    因此在休岳窜出去的一瞬间,就已和婉晴慌忙踏上一道铁链,快速离开那处岛屿,目的地正是三人要继续搜寻萱灵的那片山崖。

    休岳曾经说过深水之下,极有可能存在比无面更加恐怖的角色,因此在始一踏上铁链之后,不知是暗中受到了休岳的影响,还是冥冥中有天人感应,心中笼罩着一层极度压抑的危机感。

    因此下意识愣在原地,一时间只觉得天大地大,只要水中的东西出来,怎么也逃不出去!

    只是很快反应回来,强行压下那种末日临头的心头绝望,再也不敢去胡乱感受那玄之又玄的危机感,慌忙跟上不远处的婉晴。

    快步跨出几十米铁链,突然觉得头顶上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那片云海不知何时竟然消散了!

    早先因为信号弹,担心婉晴的安慰,第一次来到来到这峡中孤岛时,那一道铁链上曾经穿透过一次云海,云海之下风平浪静,云海之上刀风冽冽,甚至可以说,有无云海的存在是两个不同的峡谷。

    在休岳提醒之后,婉晴担心水下的异动波及范围会很大,因此选择的铁链坡度有些大,虽然不及第一次下来那道铁链倾斜,可两者相比也差不多了多少,因此沿着锁链走到一定高度后,猛然发现那层云海消失了!

    婉晴手中的光源,是我曾经遗失过的,在无面幻化成的婉晴消散之后,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走在前面的婉晴显然也发现了云海的消散,因此婉晴手中的电筒陡然加强亮度,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光柱直冲天际,亮度之强足以让百米内的一切清晰可见。

    只见两岸峭壁悬崖,栈道无数,只是大多古栈道都是断断续续,土褐色的岩石上没有任何植物存在,甚至连苔藓都没有,有的只有无数扎根悬崖而生的尸树!

    尸树如同一个个守护深峡的守卫,亘古长存!

    若是细看,会发现所有的尸树皆是面朝峡水,如同在注视着什么东西,与其他尸树不同的是并没有丰富的表情,有的只是木然!

    “咔”

    就在这时,脚下的铁链突然一紧,原本绷得笔直的链条似乎绷得更紧,拉得更直。

    异动虽然只有一下,可铁链却在微微摇晃。

    婉晴稳住平衡,将强光手电向着下方一扫,沿着婉晴的灯光,虽然只向下瞥了一眼,可还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只见那铁链共同托起的岛屿,同样在微微晃动,并且愈演愈烈,如同水下有某种东西在拖动岛屿,因为休岳曾说过岛下同样有一道巨大的锁链,通向一个未知之地!

    而最不可思议的是,深峡水下降至少有三米,虽然是直观感受,但也清楚真实下降的水位只会很多!

    因此那一道连接岛屿与堤坝的巨大锁链,已经露出水面。

    婉晴突然惊呼道:“岛下有漩涡!”

    婉晴的位置比我更高,因此更能看清水面的动静,于是同婉晴快步走到锁链尽头,现在下出向外突出的岩石上,继续观察。

    只见岛屿下已经形成了,一个与岛齐大的漩涡,似鲸吞鲵吮般疯狂吸纳峡水。

    百余平深坑的排水口全力运行,声势真可谓惊天动地。

    须臾之间峡水一降再降低,因此那座峡中岛屿,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山。

    只是这一场景很快被另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画面打破。

    是那早先不知所踪的休岳!

    只见休岳不知何时现身长堤最中心,依旧背着登山包,腰间插着手电筒。

    只见休岳站在峡堤边缘,隔空伸出左手与峡水平行,手心向下,右手双指并拢竖在眉心,行为看上去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只见那一道似乎不吸干峡水誓不罢休的漩涡,骤然消散,平静片刻后峡水又开始暴涨,很快又将那一道铁链淹没,照这样的趋势,很快就能恢复原有水位!

    只见休岳面容渐渐模糊,原来是空中又有丝丝白雾重新凝聚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白雾的来源竟然是两岸不计其数的尸树。

    一缕白雾飘过眼前,下意识伸手去握住,只见白雾在手心缠绕,并没有消散!

    就在这时,两人手中的光源如同受到了某种干扰,突然就灭了。

    自包中摸出那一枚原本属于梅问香的zippo,只是还没拨燃,光源又恢复正常。

    只见水面上又升起茫茫大雾,比之前更加浑浊,只是已经再也看不清休岳的模样。

    白雾不再居于一隅,四处散落。

    微微有些雾霭窜入口鼻,闻之使人头晕目眩。

    于是再也不敢停在原地,连忙汇合婉晴决定先脱离那片大雾的笼罩的区域!

    只是转身跨上栈道之后,才发现四周尽是白茫茫的大雾。

    两人闭上口鼻,走出一长段距离后,仍然没有走出这个大雾笼罩的区域,最后再也憋不住,用力喘了一口气,便突然晕倒在地。

    在梦中却看见一座古镇,古镇占地面积不算大,却是横七竖八摆着好些街道。

    踩着一条被车辇压出两道深痕的道路,穿过城门。

    生活在城里的人,还算热闹,首先遇到了一个踢毽子的小女孩,在一个枝叶繁茂的枣树下面,小女孩有个哥哥,她的,到最后所有人竟然都死了,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断壁,再也没有小女孩。

    看不见秋月去了哪里于晚晴先走,决定先去晚清发现那浮雕画的地方看一看,

    1.留在原地帮不上什么忙。

    秋月既然选择了逃命,那么再次涉嫌的可能性就极小了。

    秀月很有可能会来这个地方与我们会合。

    壁画修建的一条亡灵的修建,地下水系运来的木材和尸体,以为是通向山体里面,而眼前这一条竟然是与水下铜像是沿着峡谷一方向山上延伸,宽度极大,似乎曾经常年有人行走,人为开导的时间磨损极为严重。

089 尸山千棺阵

    我被惊醒地睁开眼,入眼是一张标准的中国脸,浓眉挺鼻似刀砍阔斧而刻,来人不是别人,。

    我起身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t恤衫已经被汗湿,正是有所思就有所梦,不知道是三爷爷顽性不改,故意来梦中捉弄我,还是我自己因为三爷爷阴宅的事思想包袱太重。

    “做噩梦了”堂哥皱着眉头。

    “是啊,你再不叫醒我,我就死掉了。在下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弟无以为报,愿为大哥瞻前马后,以尽犬马之劳。”我打了个哈哈,回答道。这是我们童年一段熟悉的对话,现在说起来虽然觉得尴尬,但还是脱口而出。

    “哦?,还好我把你叫醒了,不然你就死了。”堂哥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不忿的回答道“照你怎么说,我这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你现在巴结我还来的及,莫要等我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了,再来后悔哟!”

    我的堂哥,名字叫张宇辰。字中正有驰骋疆场,权倾环宇之意,现实也确实如此,用他自己的话说:“区区蝇头小楷,怎能抒尽胸中满腔情怀。”所以,当他高三发现自己升学无望后,便毅然弃笔从戎,投入到了祖国伟大的国防事业中。

    如果你认为我表哥是一个军人所以就严肃死板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的表哥服役于甘肃兰州军区,那是全国五大军区之一,开始的时候虽苦但好在熬到了头,现在也是苦尽甘来,在部队中混得风生水起。表哥天生带着一种社会人的流氓味,而且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确实只有在军队才能得到好的发挥,表哥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能言会道,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就是形容他了。这和传统意义上的拍马屁是泾渭分明,不能混为一谈的,总而言之就是不管和谁都能谈天说地,聊得热火朝天。

    我与这个哥哥也是许久不见,现在的他看上去多了几分黝黑但却更加的精神,让我记住他的不是因为他的名字,而是十年前的清明节,他代表三爷爷和伯伯们回老家来祭祖。那一天从早到晚都下起蒙蒙细雨,祭祖完毕之后我们同村的孩子便聚在一起自发组织了探险。

    那是一个天然洞穴,根据记忆我模糊地判断,它的长大概在五公里以上,最宽处不下二十米,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走到过尽头。所以即便我们经常去那个洞穴游玩,但还是有很多的地方是我们从来没有去过的。

    据我大爷爷说以前这里并没有怎么大,直到日本领略中华,全国上下大兴防空洞,所以把这个天然的洞穴进行了简单的加固。把中间很小一段狭窄之地瘀堵稍作清理便成了现在的天然防空洞。

    日本人到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但这并不能说明日军不强。抛开名族大义来说,一个岛国,便能染指中华并雄霸一方十年,其气魄确实让人敬畏;但这些都是过往云烟,不值得一一细说,在各民族的团结的情况下,祖国终于取得了反侵略战争的胜利,因此战争虽然残酷,日本鬼子纵然无情,到底是没有将战火的硝烟蔓延到这里。

    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电筒,都是自制的火把,把松油烧化涂在烂布上,再把布厚厚的裹在木头上,最后浇上一些煤油,火把就做好了。

    清明绵绵细雨下了一整天,山洞里闷热潮湿,虫蚁遍地可见,即便是我们有火把防身,

    还是被吸血蚊子盯得我们浑身上下都是豆大的包,现在长大了也矫情了,想想都觉得疼,那个时候我们几个山野小子却是毫不在意这些,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就是说的我们了。

    那些洞中的原住民——夜勾子,也叫蝙蝠,生性怕火,受到惊扰上下飞窜,把洞中搅得鸡犬不宁,我们几个小孩都玩的很高兴,把火把插在洞中的石头缝拿着别人抄鱼用过的破网左追右堵,上下拦截。

    那些蝙蝠被我们追得急了也会攻击我们,它们的翅膀和爪子都有弯曲的骨刺,让它们近了身就会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尤其是它那极其锋利的牙齿,咬起人来毫不留情,我们那一天没少被它们咬,幸运的是那一天由于天气寒冷我们穿的衣服比较厚。所以它们反扑虽猛,却没有伤到要害。

    我们打伤了很多蝙蝠,代价就是手上脸上伤痕累累,已经快成为一个血人了。就在这个时候洞的深处突然传来了几声悠远的叽叽叫声,然后蝙蝠振翅而回,瞬间上千只蝙蝠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突然变得异常的寂静,静的我只能听见我们剧烈运动之后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声,就连一向喜欢血腥味的蚊子也不再纠缠我们。

    我们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暗的深处,最早反应过来的正是表哥,他向我们打了个手势,我们立刻取了火把蹑手蹑脚的向洞外退去。我们向外走出大约十余步的距离,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火光闪动,不知道谁的火把燃尽烧断了木头,尚在燃烧的火把头掉在地上向黑暗深处滚去,同时也打破了压抑已久的寂静。

    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洞穴深处顿时传来了滚滚蝙蝠的尖叫声,犹如来自地狱的厉啸,听得我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时候哪还用人提醒,都是头也不回不要命的向前跑。

    我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匆匆回头一瞥,借助火焰的光芒我看那怪物正是一只巨大的蝙蝠,它双翅振开,足足霸占了大半个山洞,它的身上仿佛长满了眼睛,光芒照在它的身上,浑身上下都闪烁着金色的光点。

    看见那怪物我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想到要是被它活活撕碎更是体如筛糠,强烈的求生**催促着我疾步而亡。

    在我们之中最可怜的就是我了,我是其中年纪最小也最矮的,其中最大的应该是我的表哥了。我刚开始还能紧跟他们的步伐,跑了大概一分钟就逐渐拉开了距离,直到慢慢越拉越远,到最后连火光都看不到了,而这个时候我那个不争气的火把居然扑腾两下缓缓熄灭了。

    我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恐惧,在火光熄灭的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我此刻的位置,如果我没有记错,在往前会有一个长年累月被水滴成的大坑,而且这个坑有多深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探到过底,但是我只要贴紧墙,就可以避开。摸黑穿过这个坑大约再往前走十多分钟就可以看到出口。洞穴的深处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一幕是我的幻觉一样。

    我一边感叹朋友不讲义气,紧要关头竟然把我遗忘在这里。另一方面也觉得是自己活该因为我们经常来这里玩,我们做的火把不出任何意外大约可以燃烧两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只要其中一个人稍微留一个心眼也不会沦为到这个地步。

    收起思绪,我也不能光等待朋友的帮助,纵然害怕但也别无它法,唯一祈祷的就是我的小伙伴可以早点发现我走丢了,然后折回来搭救我。我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的小心,我害怕自己踩滑了跌进坑里,也害怕自己突然就摸到了居住在这里的蛇,这个过程要多漫长有多漫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真实含义,在那里有没有眼睛都无关紧要,反正除了黑还是黑。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而我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久,这个时候我也看见周围零星多了些绿色的萤火,而远处很多,仿佛再指引着我一样。它们应该是这个洞里的蜉蝣动物,平时我们进来的时候却从来没有发现过它们,大概是它们也同蝙蝠一样害怕生人害怕光火,在我们发现它们的前一刻便把自己伪装起来了。

    它们在空中缓慢地沉沉浮浮,而我的眼睛由于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已经渐渐地适应了,借助它们微弱的光已经勉强可以看见周边的情形。

    我加快步伐前行,生怕它们会突然消失,让我再次陷入黑暗之中,我大约向前方行走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有看见出口,反而周围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因为周围出现了无数只那样的发光瓢虫。我四处打量终于确认了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有些生气,但我却不害怕,因为我确实害怕不起来,这些小动物悠然的生活在这里,

    无数只同时闪闪发光,如果不是害怕声音会打扰到它们,我一定会开心的叫个痛快。

    当我沉浸在这般美景的时候,一阵寒冷刺骨的寒风朝着我的面门劈头盖脸的袭来。我的身体一瞬间便如同绷紧的弦,快速的扑倒在了地上。而周边的茫茫萤光却不为所动,依旧翩翩起舞。

    我只好爬起来,大着胆子向前走,大概走了十多米,终于来到了尽头,但呈入眼前的一幕让我险些让我崩溃。

    四面八方全都是荧光闪烁的虫子,近在咫尺可触处,远在目之极眺间,我置身在一个荧光的世界,此时此刻我仿佛矗立在无数星辰之间,伸手之间便可以将它们摘入掌心,我成为了它们世界里的主宰,但我的命运又被谁攥在手心?

    映入眼帘的不是其他,正是绝路,万丈悬崖,深不见底!唯有奔腾不息的地下激流滚滚而去所发出的震耳欲聋之声,悬崖两边的峭壁上重重叠叠的是密密麻麻的萤火瓢虫。到处都散发出绿幽幽的光芒,几乎将我目所能及的地方都照了个通透。

    当时十多岁的我,心性不成熟,加上早已是惊弓之鸟,而且前路不通后路难寻,正是进退两难的地步,压抑感和无助感接踵而至,在崩溃边缘几度徘徊的我,终于压制不了我那不争气的泪水。

    刺骨的风不停从下而上向我铺天盖地地涌来,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强烈的劲风把我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亦如刀子刻在脸上有些生疼。我害怕自己会被风灌倒跌下悬崖,就找了一个稍微有些避风的角落坐下来靠在墙壁上。长时间的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此刻坐下来疲惫感立即上涌,眼睛像是有千万斤重一样再也难以睁开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很不踏实,一会儿被狰狞恐怖的蝙蝠追,一会儿又险些失足掉下了悬崖,画面一转我们家的狗又使劲地舔我的脸,怎么赶都赶不走。最后实在受不了的我一脚就把狗给踢飞了,而此刻我突然惊醒了。

    周围的发光虫子似乎比之前少了许多,所以光线也暗了下来,我睁开眼睛模糊看到我正前方的地上正爬着一只一米长短的深色蜥蜴,它对着我吐信子,它在我面前左右徘徊,不进不退,似乎非常害怕我,但又极其留恋我脸上的血腥味。

    我摸了摸脸,脸上全是它的分泌物,我嫌弃的用衣角擦了擦,可怜我一世英名竟然被一只蜥蜴占了便宜。

    心里暗骂了一声倒霉,我立即起身,哪知道我的裤子上似乎勾住了什么东西,又把我拉下跌坐在了地上,脑袋还倒霉的撞在墙壁上,疼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时候荧光闪动,光线又强了几分,我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钩子一样的东西,当我把它从我裤子上取下来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这竟然是一个人的手骨。条件反射我怪叫一声,直接就把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哪知道这个手骨可能年头旧了,极其不结实,直接被摔成了几大瓣,而那只大蜥蜴仿佛受到了惊吓,就摇头摆脑地几个摆尾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此时我才认真的看了看那手骨,是左手骨,指骨修长纤细,碗骨和当时十多岁的我不相上下,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是个女人。

090 长香玉

    山腹内一条中空大道倾斜卧贯,与简姨所在直抵此处的深邃长道几近垂直。

    早先拜别简姨时大动静没有,只是伏在地上更能明显感觉到长道之中的风啸呜鸣,既然有风说明并非密闭,仅此一点就与早先探过的矿道不同。

    婉晴曾经与化作为“我”的无面到过深处,因此并没有太多惊讶。

    两人一路走得小心谨慎,并非处处草木皆兵,却委实被接二连三的怪事吓破了胆。

    一路无惊无险,沿途只有粗粝的山石相迎。

    走到两条矿道交汇处,只觉得豁然贯通。

    首先是一条无比粗大的地下大道与脚下的小道相连,迎面是一幅又一幅惊心动魄的山岩图刻。

    这一条地下矿洞之奇高,丝毫不比现代盾构机开凿出的隧道差之分毫。相反无数的人工痕迹,数种清晰可辨的土石纹路,宽阔的大道,更加彰显古人之奇绝伟力。

    而迎面的石刻则又是古人智慧的体现。

    六七米高的岩层并非多平整,可一起一伏间又偏偏让石刻所要表达的事物更加立体,因此母需过多分神细想也能明白其中传达的意思。

    石刻由下及上只刻着三件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堤坝的修建,这一工作分为两块进行。

    一部分人利用地下水系的虹吸原理运来无数巨木,将木材打捞起来后架起木架长堤,此时另外的绝大部分成军士开凿脚下这一条长道,开凿出的碎石全都用于堤坝基石的铺设。

    紧接着是开凿出的长石条一一按照半个金字塔的形状堆砌,同时石垒间用白膏泥砌合,最终的样子就是如今的长堤。

    堤坝修建完成之后,则又是那巨大岛屿的建设。

    而此处正是我最想了解的部分,因为打第一眼看见那岛屿,就在想古人究竟是如何将其固定住的。

    于是草草看过几眼石刻,便了解了大半。

    原来古人的智慧竟是如此厉害。

    首先将修建长堤的木头拆下来,然后固定成排铺满整个水面,越是中间区域木材架得越厚。

    随后在悬崖之上凿落巨石,岩石落在水里,因为有木头提供的巨大的浮力并没有沉入水中,随后再将其开凿一番用锁链固定在两岸,最终让其在水上漂浮多年。

    随后撤去木材,又利用地下水系运来无数尸体,也就是峡水中的女尸来源。

    这一过程大概省去了某种血腥秘法,否则水里的尸体不应千年不腐,更不会暴露在空气中径直融化。

    灯光再向后偏移,岩层上便刻着一幅千棺悬置的尸山千棺图,观其分布,简姨竟是阵眼之一!

    休岳最初提到尸山时,让我有过一个追思。

    即尸山上的尸体究竟从何而来?可自入梦游览之后,一切都已不言而喻。

    仿尸山内想要尸山数百年存在,必须保证尸气不外泄露,于是这才有了尸山千棺阵的存在。

    《羽陵遗书》“奇”字篇上提到过千棺定尸阵的用途,用以圈存尸气不外泄露。

    而尸山千棺阵的作用就是维持那一片古怪云海!

    难以相信,构建云海的飘渺白雾,一丝一毫竟然都是尸气!

    在尸山内尸气才是尸树生存的根本,确切地说,只有达到一定量的尸气才能尸树生长提供养分,以大量正常生长的尸树为前提,才顺其然孕育出以尸灵尸树为食的平衡者——麖兽。

    石刻的最后木材又被吊起来,也就是婉晴发现的那一组即将腐蚀殆尽的铁链。

    只见石刻的最后是人人并肩齐扛巨木,沿着高处进发,似乎所有的木材还有其他用途。

    看完石刻俩人久久陷入震撼,此项工程就算搁在现在,也是殊为不易。

    试问地下六百米深处,穿石作廊、建造百米长堤蓄水数万方、水坝中心更有数百铁链索百平悬岛、更有尸山千棺!当今谁人能做到?

    整个工程唯一让我疑惑的只有一处。那就是古人是如何能将这众多的锁链融化锻造?

    要知道数百年前冶金相当落后,几乎全靠木炭燃烧熔化钢铁矿石,而当时的人也未曾发现燃煤的存在,更没有采煤的先例。

    要知道锻造出拳头大小的金属,都得燃烧一大片原始森林,按照这个逻辑算,那得砍伐多少树木?一个古蜀国?可纵观蜀国历史也没有记载过如此大规模的伐木工程!

    总之似乎将金属加工熔化成锁链,整个工程中最有难度的一件事,竟然直接给忽略了,石刻上没有丝毫提及!这也是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婉晴晃动手电,盯着石刻皱着眉头问道:“按照道理被奴役的人,是痛苦、消沉、失望的,可你看图刻上的人物似乎没有一人有这样的怨言,而且这个工程的前后建设都没有监工,相反人人不遗余力,甚至是永远地留在了这里,这又是为何?

    婉晴观察入微,提出这个问题就比较有意思。

    于是猜测道:“古代帝王都爱面子,因为帝王颜面怒杀臣子的君王不在少数,所以指不定那些将见不得人的手段都给省去了。”

    婉晴听出我话里有话,于是疑惑地看着我,意思是让我往明白了讲。

    于是捋了捋思路,对婉晴解释道:“在中国人们引以自豪的,是中国有众多的思想家、有诸子百家、有三教九流。”

    “什么是三教九流?三教是指儒教、道教、佛教,九流《汉书·艺文志》中说,九流分别指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

    “可是令中国人没有想到的是众多的思想家中,大部分人是赞成愚民政策的,正因为他们的思想被统治者所利用,导致了二千多年来老百姓一直被欺骗、愚弄。”

    婉晴先是疑惑,随后似搜刮脑海想起了什么,转这眼珠子只是重重点了两个头。

    婉晴问道:“寻秋哥哥,能举个例子?”

    于是想了想对婉晴说道:“那就举一个有名的人物的,你知道孔子吧?孔夫子作为儒家文化的代表人物,也是儒教的创始人,可孔夫子的观点却是主张愚民。”

    “何以见得?答案就在孔子的弟子撰写的《论语·泰伯》中。‘子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孔子认为,统治者只要让人民知道这样做就可以了,不可以使他们知道为什么这样做。”

    婉晴似乎觉得我讲得颇有道理,只是点头会意,

    于是继续解释道:“在现在看来孔子的这句话明显是对人民的不尊重,可当时的社会环境又委实如此,至于孔子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观点?其真正意义是什么?孔子没有作出解释。”

    “除此之外最奇葩的就是神话故事,比如女娲造人,贵族是用泥精心捏成,平民则是泥江甩出来的,所以要服从贵族。”

    “此外还有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田螺姑娘,长香玉、天鹅仙子、九色鹿、鱼妻等等,那一个不是如此?”

    “通俗地讲,各个故事中的内容大致都一样,想表达的意思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要你勤勤恳恳地工作,就有各种变幻而来的美女投怀送抱,而且还是非你一人不嫁,死缠烂打,怎么撵都撵不走的姻缘,

    你说凭什么?凭贫苦人长得帅还是从小命苦?”

    “而故事的最后往往又是苦尽甘来。好给后面读这个故事的人,知道这个故事的人,一个心理暗示,那就是等着就行。”

    “如果你辛苦了很久,但是仍然没有过上向往的生活,就当你开始自我怀疑,试图反抗的时候就会有人跟你说:‘什么!这些好事还没轮到你?那行!你再等等吧。也许你就差那么一点点功劳,就能引起天上仙人的注意,你不妨再等等看?’”

091 活下去

    婉晴本就秀外慧中,经我一提已然有所明悟。

    于是汇总论定道:“人类所经历的黑暗、远古、封建、城堡、帝国、文明几大时期中,同时伴随着原始、奴隶、封建、资本,社会主义等性质的不断改变。”

    “事实上从部落氏族起到封建王朝结束,底层人民便遭受到无尽的压迫与剥削,而平民与权贵的斗争也从未停止过,因此历史上才会有如此多的起义。”

    “胜利者自然有权改写历史,换言之,石刻要表达何种意思,还不全看乌纱帽最大者的心意?”

    婉晴深以为然。

    两人起先被石刻上的内容所震撼,于是顺着石刻向上走,石刻到最后,人也到了长道尽头。

    两人站在洞口处,只感觉山风幽啸,刮得衣衫猎猎。

    婉晴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皱眉问道:“寻秋哥哥,你冷不冷?”

    我委实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据实回答。

    婉晴的头发还没彻底干透,自背后而来的幽风卷动发丝拍在脸上,让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病态,不过双眼却是格外明亮有神。

    婉晴重新扎好头发,却是欲言又止。

    婉晴心思并不难猜,无非是见我穿着湿衣服觉得难为情,毕竟婉晴是穿着原本属于我的衣服。

    于是调侃道:“害,婉晴妹子,穿我一套衣服差不多了啊,再多我可就是裸奔、是耍流氓了。”

    婉晴先是一楞,随后微眯起眼睛,点头打趣道:“嗯,脑子里面有画面了。”

    短暂的笑谈,不知不觉间摆脱了心中笼罩已久的阴霾。

    只觉得山间的风少了几分阴寒气,多了几分爽朗,便是心中对防寒服的渴望都削减了几分。

    两人走出风口,前路不再倾斜,而是变得水平。

    走到峭壁处,只见两岸岩石突兀,一道丈余桥梁将两岸连接在一起,这算是目前为止所发现两岸唯一像样的连接点,至于不像样的则是那横贯东西的寒索了。

    桥梁建造宏伟大气,只是磨损同样严重。

    桥梁整体由石头砌合成拱桥,此举并不明智。

    试想既然建造堤坝的人能锻造出如此数量的锁链,为何不直接于两岸拉起铁锁桥,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省时省工?

    思索间,已经不知不觉跟随婉晴来到桥上。

    站在桥上向下看,两山相夹所形成的褶皱纹相互交错,如同犬牙利齿,其中沟壑凌峋,透露出一股沉寂气息,让人浑身不自在。

    视线偏移向外,两山走势豁然敞开,尸气构成的云海汹涌如波涛,大风刮过,云气如同海潮,云雾滚滚如烟,拍在岩层上又如纷披锦绣。

    见此状况景象,心潮随着云海起伏荡漾,就在即将兴起歌咏之时,却瞥见云海上有几道锁链拉着的一口棺材正在上下颤动!

    那棺材是千棺中的一棺,距离我们大概二十米开外,只是棺材比其他稍大。

    悬棺左右摆动弧度愈发明显,如同棺材中有活物挣扎。

    这他娘的莫不是要爬出个粽子来?

    婉晴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只是下意识向我靠了靠。

    锁链因为棺材的摆动,发出声声铮鸣,无数被侵蚀的铁锈簌簌落下,因此铁链每一环之间不再如原本契合,则又加大了棺材的摆动弧度!

    “咚!铛~咚!铛~”

    棺材内蓦然传出一阵金石相撞的声音,似乎被困在里面的东西要出来!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就看见棺材边缘出现,一只又一只手,一共有三只!只只枯瘦如柴,肤色铁青。

    随后所有的手又全部收回到棺内,一切动静平复。

    就在庆幸那粽子起尸失败时,那棺材中又猛然直挺挺站起个武将打扮的粽子,一双眼睛又好巧不巧盯着我与婉晴。

    那粽子身影高大,虽然隔着太远瞧着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就在拉着婉晴准备跑路时,那原本威风的粽子似乎又被原地绊倒摔进棺材中,随后棺材内传来一阵打斗声,紧接着再一次陷入平静。

    正纳闷粽子怎会与粽子打架时,那棺材内又突然爬出个人来!

    定神一看,不由大喜,狗日的是分散已久的休岳!

    休岳翻身坐在棺材上,一手伸进棺材将那粽子提了出来,随后凌空砸下,其手段之残忍,让我都有些同情那粽子。

    做完这些休岳这才并指横于眼前,透过手指缝隙打量我与婉晴二人。

    早先震撼于休岳的手段,这才用强光直射,当下意识到不妥,连忙将灯光偏转。

    休岳打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随后踩在铁链之上快步消失在视野尽头,莫约等了两分钟,就看见休岳利用绳索自峭壁飞身而下。

    休岳面色已经不比之前,见着我俩只是点头笑道:“行啊,寻秋道友,让我等了你们这麽久,我他娘的还以为你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心中还怪可惜的。”

    休岳转头望向婉晴,点头致意,随后突然靠近耳边,咂嘴道:“山间轻风,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没干点别的?能去这麽久?”

    休岳的声音何止是不小,简直她娘的丝毫没有掩饰。

    偷瞄了一眼婉晴,却是发现这丫头不知何时心思神游万里,显然是没有在意两人的对话。

    于是连忙岔开话题,与休岳讲了入梦一事,并追问那常在溪涧清洗裙子的小女鬼究竟被休岳如何了。

    休岳听罢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双眼睛倒是神采奕奕,如同想明白了什么东西。

    休岳重新回过神后,摇头道:“有些时候有些心愿、问题,可以不用着急得到答案,因为人一旦遂了愿,会坠了心气,既然那简姨对你有恩,你便想方设法好好活下去,关于那小女孩的事,只有你从此地活着出去了,才有权利过问!”

    休岳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可又太过隐晦,让我无从肯定心中猜想。

    婉晴早已自神游中归来,于是问道:“休岳大哥,能不能讲一讲你是怎么让峡水去而复返的?”

    休岳闻言罕见地肃穆起来,只是皱着眉头叹息一声,神神叨叨念道:“还不是合适的时机,先余着吧,当然最好的情况就是能够一直余着。”

    婉晴没有得到答案,只是嘟着嘴,冲着休岳的背影挥了几圈,看上去有些头疼休岳的言行。

    婉晴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伤感道:“那萱灵姐姐?”

    休岳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盯着桥梁另一端的峭壁。

    对于休岳,那可是十成十的信任!

    可顺着休岳的目光望去,四周照旧,根本没有丝毫动静嘛。

    休岳如同入定一般纹丝不动,一双眼睛似乎能穿透黑暗。

    见休岳罕见的冷着脸,于是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果然,峭壁另一边,黑暗深处偶有灯火萤晃,渐渐光线盏动愈发明亮,随后就看见冯叔一行人自悬崖峭壁上悬索而下。

    单鹿身上挂着一支连射步枪,冯世华脖子上则挎着枪套,露出一支德制手枪,不知是捡来的装备,还是此前留有后手。

    双方汇合,欢愉中有些伤感,若是萱灵也在此处那就完美了。

    由于与冯世华不对付,所以也没有上去凑热闹。

    与其余几人只是眼神交流,微微点头。

    星海将原本属于婉晴的背包归还,婉晴笑着道谢。

    星海被婉晴问动问西,怪不好意思,难以想象这样强壮的男人,会如此憨态可掬,果然星海到底与冯叔是不一样的。

    与星海对视一眼,星海眼神有些挣扎闪烁,只是到最后似碍于冯叔在场,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休岳是个怪人,有时口无遮拦自来熟,见面就是好兄弟好哥俩,有时又惜之如金,这不,坐在原地用石头画圈圈,当起了无赖,和前来为他查看伤势的岐月湫聊得挺欢。

    于是只有婉晴被迫营业,被冯世华拉着问东问西。

092 大手笔

    冯世华双目腥红,面色疲劳,只是见着婉晴难得有了一丝笑意,围着婉晴转了两圈,感慨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婉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冯世华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对不对,是被人记恨一辈子才对!”

    婉晴当初体内尸毒发作,陷入昏迷,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因此自然不知道我差点将姓冯的给毙了。

    冯世华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摆明了话里有话,于是婉晴投来眼神询问。

    冯世华见我面色不善,却是丝毫不惧,只是唯恐天下不乱道:“哟,婉晴姑娘还不知情?你是不知道你当时莫名其妙中了尸毒,还有人怀疑我在牛肉罐头里下毒,我这脑袋瓜子呀,都差点挨了枪子儿,若不是岐姑娘拦着,可就向阎王爷报到去了!你哪里还能见上冯叔诶……”

    冯世华虽然是用言语恶心我,可是婉晴听后却是又羞又愧,于是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

    婉晴神色真挚,姿态又摆得低,这就让姓冯的很受用。

    只听冯世华惋惜道:“但凡寻秋老弟有你婉晴这般明事理,也不至于闹出这般大的误会。果真,现在的年轻人脾气还是太暴躁,行事太过冲动这样是要不得滴……”

    这老家伙喋喋不休,如同恶狗狺狺狂吠,索性学着休岳坐在一旁画圈圈。

    冯世华说了一阵,见我没有丝毫反应,大概是觉得无趣了,于是转而询问婉晴是如何除去尸毒,以及各自经历。

    单鹿为人老成持重,觉得这么多的人站在桥上不太安全,于是带着星海也过来坐下休整。

    单鹿与星海走到近前,这才发现两人浑身沾染血污,似乎此前有过一番浴血搏杀。

    几人围坐在地上,单鹿率先拿出食物与饮水放在身前,其他人也一个个将背包中的食物倒在地上,清点下来一人只够分一个罐头、三袋零食、两瓶水。

    这就意味着即将面临物质枯竭,换言之,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不管有没有找到萱灵,都必须要先撤出去了。

    众人咀嚼着食物,思考着各自心事。

    岐月湫此时已将休岳身上伤口重新消毒包扎好,整个过程之中,休岳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直盘腿在地上画圈圈,一颗石子已经磨去了大半。

    岐月湫将所有的医用物质重新清点归纳放回箱子,在岐月湫合上箱子时,休岳终于停止了那无聊的动作,对那岐月湫抱拳道:“劳烦岐姑娘了。”

    岐月湫本就对休岳有好感,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于是红着脸摆手推辞。

    可那休岳却是一根筋,更是直男中的直男,一语之后又是板着脸,一言不发。

    这他娘的我都有些替他着急了,但凡能有平时的幽默劲儿,也不至于让着大好的姻缘从眼前溜走。

    此时婉晴与冯世华终于谈完,两人一前一后自桥上走来,只是一眼望去心中悚然一紧,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随意一瞥竟是看见那姓冯的笑容十分邪性。

    岐月湫吃了休岳一记冷脸也不恼,只是转而问道:“休岳大哥,你可曾在附近瞧见一束冲天而起的金光?”

    休岳摇摇头。

    于是岐月湫转而望向我。

    当下的心神大多放在婉晴身上,毕竟那冯世华不是省油的灯,说到底还是对那老东西有所忌惮,因此对于岐月湫的提问也只是下意识摇头。

    于是岐月湫转而问了迎面走来的婉晴。

    婉晴和等聪慧?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是反问岐月湫究竟怎么一回事。

    于是岐月湫叹了口气,说是了他们那一段惊心动魄的遭遇。

    原来自我莫名其妙离开那封闭石室后,休岳经过一番冥想推理,终于破开了那一道失传依旧的奇门遁甲,将大家自困死中解救出来。

    众人悬索而下,来到生满尸树的水潭边。

    几人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由休岳来寻找我与婉晴,其余几人则是寻找萱灵,毕竟萱灵也曾到过那古怪的石室,既然所有人能脱离哪里,那麽萱灵也有可能误打误撞从其中出来,最后来到这里。

    冯叔几人与休岳分开后,带队进入的正是水潭背后那一条又大又深的矿道,也就是那条我曾想进,却因信号弹而未进那一条。

    几人进入其中搜寻,可惜并没能发现萱灵的踪迹,相反在其中遭遇危险,也就是一对据穴为巢的泽西恶魔。

    几人在纵横交错的矿道深处,利用捡来的枪支射杀泽西恶魔后,却因为动静太大惊醒了沉睡在深处的尸树,一路砍杀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一出洞口却又正好看见一束通天金光,这才赶来看看。

    听岐月湫一提,这才想起来之前确实与婉晴搞出了一道天大动静。

    因此难免有些心虚,但又不知从何与众人说起,关于阴阳镜,可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因而一时之间心中权衡,到底要不要将阴阳镜的事于众人坦言。

    相对于那束金光,冯世华仍然有更在意萱灵的安慰,于是追问萱灵的下落。

    关于此事不知如何说起,事实上这一路上险象环生,自顾无暇,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心灵的下落。

    冯世华见我与婉晴面色为难,却是会错了意,已然以为萱灵遭遇不测,于是皱着一张老脸,差点就要哭出来,倒是一双眼睛万分迫切。

    正打算实话实说时。

    在旁边沉默已久的休岳却开口道:“各位自此处向外看,云海之下只有一道百米长堤,除了所蓄万方峡水之外,另有大古怪,至于堤外,莫说是萱灵姑娘,便是古时飞檐走壁的神行太保也下不去。”

    “贫道与寻秋婉晴二人分别之后,遍寻两岸山峡也没能找到萱灵姑娘的下落,甚至连同两岸纵横的数百具棺材都探过,都没能寻到萱灵姑娘的下落,说来当真惭愧。”

    休岳语气蓦然自信:“别的不敢多讲,贫道唯一能肯定的是,萱灵姑娘没在下边,得向上找找。”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算是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随后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两山相夹的更高处,目前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了。

    一是萱灵有可能在其中。

    二是既然休岳说下面没有生路,那么唯一能活命的路也只能向上走。

    冯世华后知后觉,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看向休岳,面色有些为难。

    休岳淡然一笑,说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冯金主有不解之处提出来便是,无妨的。”

    姓冯的虽然得了休岳授意,不过还是略有挣扎,犹豫后似觉得不吐不快,于是最终问道:“休岳兄弟,那我可就问了啊?”

    休岳点点头。

    冯世华问:“休岳兄弟在两岸找找都是好的,为何要去那悬棺上一遭?”

    姓冯的言外之意便是:“萱灵脑子又没病,爬上那铁链作甚?莫不是你休岳脑子才有问题,得去棺材里找人?这样精神错乱的休岳我还能信?”

    这就是冯世华犹豫不决的原因,因为这个问题即便说得再委婉些都是烫嘴的。

    休岳却是一笑置之,反问道:“冯金主没见过死后千年依旧活蹦乱跳的粽子?通俗地讲就是僵尸,粽子以棺为巢,最爱掳掠猎物回巢拆碎了玩。为此我他娘的额外解决了十多只粽子,还好萱灵姑娘没在其中,这笔账不如先记下来?”

    姓冯的下意识扫了眼空中悬棺,哭丧着脸道:“我老冯还真没听说过!”

    一番休整后,再次出征。

    路线是过了桥,沿着脚下这条道继续走下去,毕竟那石刻的最后一幅,是又将木材搬走另作他用了,因此沿着这条大路走是准没错的。

    只见石壁之上,一条坦途于峭壁上蜿蜒,个别地方因为地形原因难以施工,又架有栈道拓宽,只是年限逾久,拓宽部分早已腐烂消融,如今只有几尊孤立的基石而已。

    趁着众人赶路,于是拉着婉晴给她讲了些事,是关于与冯叔的相处之道。

    重新会合冯叔之后,总觉得这老小子不太对劲,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身的问题,是因为久寻萱灵不见,才有的几分疯狂?因此要时时防住他才是。

    栈道迂回攀高,莫约爬出一盏茶的功夫,突然听闻流水声,仰头一看,好家伙,真是大手笔!三道长桥悬挂在两岸更高处,如同三道江河匹练横跨彩云间。

093 浮世三桥

    栈道百折回还,走出一炷香后穿过一线峡天,地势陡然开阔,似乎又到了另一地界。

    两岸以沟峡为界,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

    对岸尸树林立,众人所在这边则是一片荒芜。

    疑惑间耳边蓦然传来流水声,几人寻声望去,却看见更高处立着两处山头,形同古之笔枕。

    所谓笔枕,便是文人雅士书画期间构思或小憩时,用来搁放毛笔以防止墨汁污损纸张的用具,不过此处两山枕着的不是笔,而是一条白练江河!

    原来两山半腰间,有三座长桥相连,长桥之上则是一道汹涌瀑布凌空而下,湾湾大水似从天上来。

    休岳蹲在地上查看,岐月湫则寸步不离跟在他的身边。

    在更早些的时候,岐月湫就被那一个个笑脸相迎的尸树吓得面色发白,差点就要哭出来。

    于是休岳迫于无奈送给岐月湫一张保命符,只是不知休岳是真有那么一道神符,还是为了安慰岐月湫故意为之。

    总之,休岳当时言之凿凿,并且一脸心疼地对岐月湫说道:“岐姑娘啊,你明知道这些尸树不会动,为什么还会害怕?罢了罢了,贫道既然当初答应过保护你平安,自然是要里里外外都要照顾上的,这张符可是我保存了许久许久之物,现在暂借与你,你佩戴在身上,看看情况会不会好点?可记得千万别粘了水,也别弄丢了,用完之后记得归还贫道。”

    岐月湫接过之后,不忘对休岳道谢。

    随后岐月湫气色看上去果真好转了几分,于是那臭不要脸的冯世华,一脸讨好地问道:“休岳兄弟,那符还有吗?我这身体不怎么害怕,心里倒是有些发怵,休岳兄弟能不能也里里外外顺带照顾照顾?”

    休岳闻言笑骂道:“去你大爷的,不是说了只有一张嘛,有第二张还能叫神符?,怎么说?冯金主好歹也是个带把的,胆子怎比婉晴姑娘还小?”

    冯世华闻言也不恼,只是更加无耻,一脸正气道:“休岳兄此言差矣,想我冯世华年轻那会儿,一身阳刚之气比那钟馗都能慑退万鬼,只是时过境迁,而今垂垂老矣,当真是胆气比从前小了,这不有句话怎么说的?人越老胆越小,放火烧山要趁早!”

    休岳闻言哈哈大笑道:“不管各位信不信,反正贫道是信你的,只是听说那钟馗捉鬼不是靠的什么阳刚气,而是靠一张鬼神见了都被吓得肝胆俱裂的丑面,莫非冯金主年轻那会儿,面向生得如此…一言难尽?”

    这回不光婉晴没忍住,就是岐月湫都笑了起来,果真,微笑是会传染的,唯一笑不出来的也就只有冯叔了。

    休岳领着岐月湫探查那片一毛不拔的赤地,于是与婉晴也去凑个热闹。

    只见不下数百平的地面,尽是铺满细碎石头,也有那泥土碎末,只是太过干燥,变成了一粒又一粒散落在碎石间。

    冯叔嘴上玩笑,其实心里到底是放不下萱灵,于是与休岳打过招呼后,便领着星海与单鹿直奔那桥梁而去。

    休岳抓起一些碎土,嗅过之后虽然眉头大皱,却没有任何言语,反而指着那三道藏于瀑布后的桥梁,问道:“寻秋道友可知这是何人手笔?”

    这个问题早就有想过,于是回答道:“最初与婉晴在山崖内看过石刻后,就曾想过,搜刮脑海还真有两个人选,只是目前还不敢肯定,就不再妄下定论。”

    休岳点点头,望着高处的三盏灯火说道:“很快就会知道了。”

    休岳说完也不再多停留,于是也与婉晴跟上。

    一行人绕过许多黑岩巨石,终于登临到半山腰的长桥处,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是到了深峡的尽头。

    站在此处向外看,能依稀看见之前那道小桥,原来那堤坝中的蓄水,皆是来自此处。

    冯叔几人不知为何没过桥,而是坐在桥头休整,看样子是在等休岳。

    长桥将两山连接在一起,莫约纵横十余米。

    长桥中心被那形如“山”状的笔枕中间一点高高托起,因而桥梁呈拱形,弧形流畅自然,造型磅礴大气,一看便是出自宗师手笔。

    三道长桥整体皆为石制,却又风格迥异。

    左边一道乃是汉白玉所造,桥梁之上镌刻七重祥云,更有那白玉雕螭作栏,好似那九霄天上之物,而长桥连接的对岸又似那凌霄仙阙。

    居中长桥则与尘世中物相差无几,只是磨损最为严重,桥面已经凹凸不平,两侧凭栏上则密密麻麻刻着好些饱含情感的著名诗词,一眼看去,有喜怒哀乐、憎会别离、也有那人间疾苦、为难郁闷,诗词叹咏,无一不有。

    靠右的,则是那颜色深沉的黑石所造,没有过多装饰,也无凭栏,只剩下弧形桥面,似乎不是给凡人所准备的,由于最靠近瀑布,早已因为潮湿而生满苔霜。

    至于那大瀑布,本来是有声的,只是由于那峡谷不知遭受了瀑布多少年冲刷,早已陷落极深,于是瀑布飞空落在峡谷最深处,耳边也就没了那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因此远远一看,似乎高挂在天,静止不动,好一道匪夷所思的景象!

    向下一看,不过朦胧水气。

    灯光再远,则是那长桥对岸,只扫过一眼就已被震惊到无以复加!

    还记得一月前,曾与老玄在三阿公老宅下发现了一口箱子,老玄破开华容道机关后,曾在其中得到三本书。

    一本是编成册的手稿。

    另一本则是全然看不懂的奇怪语言。

    最后一本则是天工开物秘书卷,在书的最后画着一幅画。

    画着一座翠瓦云瀑、幽霓陈彩的地下玄楼,正殿回环七重,雁翅明廊,台阁凌空,四角翘首。

    虽然只看过一眼,不过却一瞬间勾起了回忆,眼前这个场景与画何止是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复殿重楼下,那原本应该紧闭的两观雉门,眼下却是大开!

    让我细极思恐的,是三阿公怎会有那幅画?在北京厄舍府时,虽然与老玄猜测过三阿公隐瞒了一些事,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和此处有关联!

    莫非他来过这个地方?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答案,因为三阿公已经死了,但仍然忍不住去猜、去想、去怀疑!

    所有人都被或多或少都被震撼,休岳却是最先回过神来。

    只听休岳语不惊人死不休,啧啧叹道:“这他娘的竟是一座帝陵!”

    冯世华闻言顿时两眼放光,猛一拍大腿问道:“何以见得?”

    休岳望着那阁楼高处,头也不回道:“金黄色是帝王家的威严,例如那龙袍上的寸寸缂丝,敬上的不是福寿山海的祝愿?你看那楼上枋阁所刻的宝相莲花纹,海水江崖纹,不都是古之帝王才有?”

    “此外金黄色的染料向来都是皇家御用,从原材料开采、研磨、制造工艺中,一直为皇室所垄断,御下臣子都没资格沾染丝毫,更别提寻常人家。再有,能在地下深处建立这等工程,不非得有权有势才行?”

    经休岳一提,不免豁然开朗。

    铜矿下终究是有陵墓的!

    那日休岳相出九天玄光格局,我曾因那具沼泽里的尸体有过一个推断,即是这断头峰下会或是某某元代墓穴,理由便是那世代以大破元墓为己任的解元散官传人。

    不过远观那巍峨大楼,又与元朝建筑风格大相径庭。

    元朝的开国皇帝忽必烈是成吉思汗的孙子,也是大蒙古国的末代可汗,因为是游牧民族的原故,元朝统治者建筑工程技术低落,故而依赖汉人工匠营造较多。

    总体来说,元朝建筑粗放不羁,在金朝盛用移柱减柱的基础上,更大胆地减省木构架结构。

    元朝木构多用元木作梁,因此外观粗放,又因蒙古人好白,于是建筑多用白色琉璃瓦。

    但这一时期中国经济、文化发展缓慢,建筑业处于凋敝状态,大部分建筑简单粗糙,要想建成这样一座楼,是极有难度的。

    冯世华问休岳:“我听说那皇陵中陪葬品不计其数,可是真的?”

    休岳闻言终于自那阁楼上移回目光,打趣道:“怎么着?冯金主这是见钱眼开,连媳妇儿也不找了?”

    冯世华闻言一脸正气道:“放屁,我冯世华是这种人?只是听闻古之陵墓中机关重重,让人防不胜防,这才没有冲动行事,在我眼中,甭说是一座帝陵,便是这千百座金山加在起来,也是不及我家萱灵丝毫重要!”

    冯世华义愤填膺,又问:“我冯世华不是为了为小女治病,奔着寻药而来,犯得着以身设险?”

    休岳似笑非笑,不作回答。

    只是率先踏上中间的桥梁,与众人说道:“此桥名为浮世三桥,分别对应仙、人、鬼三界,三界生灵各行其道,人走人道,鬼行鬼途,这才有了人鬼殊途之语,至于高高在上的神灵,还未曾见过,古之寓意在此,信与不信全看各位心意。”

    休岳说完,早与岐月湫行桥过半,于是冯叔三人也相继跟上,最后才是我与婉晴。

    只看那冯世华虽然走在人间桥上,一双眼睛却盯着旁边的仙桥,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那模样似乎恨不得搬回家去。

    只看那姓冯的走到一半,突然屁颠屁颠跑回去,嘴里念叨着:“我老冯思来想去不得劲儿,但凡求个寓意也是好的,虽然生而为人,但能走一趟神仙桥也是人生一大壮举,好体会那天上仙人是何种感受!”

    只看姓冯的走在一尘不染的玉桥上,好一个怡然自得,仙气飘飘。

    只是蓦然大地震动,玉桥瞬间崩碎!

094 劝君回头

    姓冯的先是屁颠屁颠跑回去,美其名曰体验一番天上仙人滋味,只是那姓冯的走到一半,大地蓦然震动,众人重心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晃倒,而那更倒霉的冯叔,脚下玉桥竟直接崩碎。

    那姓冯的走到那玉桥中心位置时,其他人都已过桥,只是在长桥尽头观望。

    惊变之后,众人自顾不暇,只有那休岳如同未卜先知,似那离弦之箭般飞出。

    只见休岳踩在崩碎后还未来得及陷落的玉桥上,瞬间接近冯叔,用那提速后的巨大冲力,一肩扛起被吓傻的冯世华,再一猛跺“山”字中最高一点,两人便凌空飞跃到达对岸,将那姓冯的自必死局面拉了回来!

    至此那崩碎后的桥面才轰然落地!

    巨大的声音将被惊呆的众人一一拉回现实。

    只看那对岸,冯世华瘫坐在地上。

    休岳身形晃悠,顺势结印而坐,差那丝毫便要一头栽下悬崖。

    星海与单鹿二人担心冯叔安危,立马跑回去查探,岐月湫则是担心休岳此前的旧伤复发,于是也跑得飞快,因此一时之间就只剩下我与婉晴二人。

    虽然对那姓冯的不待见,不过万万没到盼他一死的极端地步,心中担忧更多的还是休岳,早在最初与冯世华彻底闹翻时,休岳就因为拖延时间而身受重伤,后来婉晴与我先后失踪,休岳又前来寻找我与婉晴。

    虽然看上去依旧活蹦乱跳,不过面色委实太过难看,后来与婉晴双双陷入梦境,休岳又独自一人寻遍两岸山峡,如今为搭救完姓冯的似乎已经灯枯油尽。

    休岳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姓命,只是有些担心听闻噩耗,于是脚下步子也就慢些。

    与婉晴重新走在桥上,那悬挂在桥外的瀑布,将那诡异震动放大,因此那原本静止不动的瀑布,出现了明显分层,一处大水,两段悬河,只是如此奇景又很快重新融合化一,变作笔直一线。

    两人还未上前询问,却见那岐月湫眼泪夺眶而出,只是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没摸到休岳哥哥的脉。”

    闻言不禁大为惊骇,于是上前一看,只见休岳盘腿而坐,手结一道印,双目紧闭、面如金纸,是那道门龟息功。

    这龟息功我见弃尘练过,当年师祖一同教,只是我吃不住苦,也就没有学。

    探了探休岳的鼻息,气息细若游丝,几乎微不可闻,难怪岐月湫会误认为没了脉搏。

    休岳虽然没直接死去,却离死不远。

    此时冷不丁想起众人被困石室时,休岳也是如此结印而坐,不过结印之前曾吞下一枚丹药。

    想起这一茬,连忙去翻休岳的背包,果真在包内翻出一枚木盒,只是原本该搁置三枚丹药的木盒,只剩下最后一枚,于是也顾不得太多,便将那丹药塞进休岳嘴里。

    丹药入口,休岳手印微微一变,转为闭息式,算是自那假死状态中脱离出来。

    众人见那休岳情况好转,这才稍稍放心。

    单鹿拍了拍冯叔肩膀,问道:“老冯没事吧?”

    星海不善言辞,只是唤了声:“阿爸!”

    姓冯的躺在地上冷汗直流,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后的冯叔又是气喘吁吁、浑身颤抖,若是方才摔下去,可不得粉身碎骨?

    姓冯的不知休岳此刻状态,只是对那休岳的救命恩情感激涕零道:“休岳兄弟,我冯世华今日里承了你天大恩情,却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你,都说不怕那天寒地冻,就怕手脚不动,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脑子拎不清,非得自寻死路,那神仙桥本为天上仙灵准备,我一个凡夫俗子又哪里配走?是我冯世华鬼迷心窍,没有听休岳兄弟的劝告,这才行差踏错,险些落个死无全尸,幸亏休岳兄弟不顾危险拉了一把,这才能坐着喘气噫!”

    这实打实的救命恩情,无论说多少话都是值得的。

    那汉白玉长桥是典型的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古人修建在此,本就只是象征作用。

    虽然知道这些,可还是气不过,于是揶揄道:“要我说啊,是那神仙个个体态轻盈,再看看冯叔你,生得膘肥体壮不说,还挺着一个大肚子,哪里有神仙的半分气质?就你这样也胆敢装那神仙人物,可不得引来神灵震怒?”

    虽然口上这麽说,可心中却知道并非如此,那一下震动来得突然也诡异,与地震时的晃动截然不同,那一瞬间的感觉,确切来说众人就如同鼓面上的石子,众人在击鼓的一瞬间被震在了空中。

    姓冯的难得词穷,只是清楚休岳的处境后更加自责。

    冯叔见休岳一时半会醒不过来,远远望着对岸那七重阁楼,似乎有些难以取舍。

    于是与几人商量道:“冯叔,我知道你担心萱灵的安危,你大可先去看看,休岳这里有我、婉晴和岐姑娘呢,你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包袱。”

    姓冯的闻言一咬牙,点头同意,于是带着星海、单鹿二人离去。

    再次过桥,只看姓冯的从此前的闲庭若步到如今的举步维艰,有了此前的经历,再也不敢去看那桥外的景象,恐怕这辈子过桥都该有心里阴影了。

    眼看那三道灯光渐渐远去,在冯叔三人跨过那殿门的瞬间,却冷不丁瞥见那阁楼的最高层,有一道贴在窗户镇纸上的似人非人的影子,只是那影子一闪而逝,轮廓则像一个无头的人!

    看着那进入殿内瞬间再无光线三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似乎那深邃的阁楼能吞灭一切闯入者。

    婉晴同样注视着消失在黑暗里的三人,迟疑道:“寻秋哥哥,那栋楼让我心里不踏实,我担心冯叔叔三人会出意外,而且单独让他们行动多危险,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多个人多双眼睛也是好的,另外再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再次分散。”

    婉晴的提议不无道理,于是确定了那丹药自休岳口中化开后,便将休岳背着过了桥。

    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自桥头直通殿前,青石道两盘是一根根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雕花石柱,这是古人用来支锅的照明柱,只是如今怕是再没有机会重燃的机会了。

    穿廊之外,一条清溪滑过庭前,在那殿前的院子里蓄有四个浅池,池内是里五颜六色的石头,远远一看,其中不少竟像是宋仁庄口中的冰种玉及玛瑙松。

    阁楼前两尊身逾一丈的石质守护神雕像巍峨耸立,是那神荼郁垒二神的面容,各持斧钺,样子是有些唬人,不过看过了尸树再来看石像,莫名还觉得有些可爱。

    但这样相似的石像,在陶云墓也有一尊!即是那尊曾立在主墓室与后室的石像,只是后来毁于泽西恶魔爪下。

    不过与这一比,无疑是大巫见小巫,二者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三人走近殿前,却看那雉门上高悬一匾额,匾刻“痴心旧守”,左刻“明知地下深处既已陈尸千万何故来此走一遭”,右刻“望就此拾石折返转奉天下生灵切莫不请自来”。

    好一联“劝君回头”!

    这一联就相当于主人家的一纸好言,不外乎是主人家心肠好,想让闯入者捡了池子里的石头就此离去,若是闯入者不听那一纸张奉告倒也无妨,那联中的意思,也会让拒不听劝的闯入者沦为千千万万具尸体之一。

    说实话,古往今来与之类似的还不少,比如那古人在坟石上会写“掘我坟墓者死无全尸”之内的话语,又如曾轰动一时的“法老的诅咒”也算此列。

    当然也有个别不按规矩出牌,甚至还会为盗墓贼指明方向,如那明十三陵,在发掘中工作人员先是挖出一块石碑,碑刻:“距离墓基三丈三”。

    只是这种情况,比另外两种相对少些罢了。

095 同一人

    自冯叔三人进去后,阁楼里再没有半点动静传来。

    两扇朱红大梦虽是大开,可三人却被那阁楼下的匾刻挡住去路,看那有些“威胁”意味儿的门匾,没来由有些胆寒,似乎写匾之人真有十成十地把握让闯入者有去无回。

    休岳仍是处于昏迷状态,因此也没必要都冒险进去,于是将休岳放下,让他靠在大理石材质的护垣上。

    于是提议让岐月湫与婉晴留在外面照顾休岳,我则进去探探楼内的情况。

    岐月湫环顾四周,只是摇头道:“这外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这楼内情况说不准,你一个人进去太过危险,就让婉晴妹妹跟你一块去吧,她身手好,你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我和休岳大哥在外面等你们就成。”

    身边有个练家子自然要从容许多,只是这楼内情况不明,出于本心并不愿让婉晴涉险,但事实情况又的确如此,于是将选择权交给婉晴。

    婉晴倒是不啰嗦,将背包里的固态炭火拿出来点燃,放在岐月湫身边,又在四周远远抛出几支冷焰火,让岐月湫好早早看清周遭情况。

    做完这些婉晴犹不放心,只是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报警,于是一时之间又犹豫起来。

    岐月湫会意,先是与婉晴道谢,然后拿出休岳送给她的符箓高高扬起,笑道:“别担心,我有这个,你二人快去快回就是。”

    婉晴看那岐月湫并不是太过害怕,于是也不再墨迹,只是与岐月湫嘱咐一句“岐姐姐不要随便走动,有事便喊”,然后便拎着工兵铲率先跨过那扇殿门。

    进门一看两人都是一楞,先是三阶向下的梯子,每阶足足半米高。

    台阶下完,只见那殿内有一方形深池,池水漆黑如墨,因此也看不清其深浅如何。

    水中两头玉髓雕成的龙头在水中探出,龙身隐现,气势如双龙出海,模样似珐琅海潮平起双龙。

    水中立着八面桌大石基,石基上各自立着的是未做任何调漆的金丝楠木,足足有一人合围大小。

    看到这里先是错愕,后是释然。

    金丝楠木本就发源于四川、云南等地,更别提在川东深处,因此,既然古人能修建出这般恢弘工事,顺带捎来几根金丝楠木又算什么难事?

    只可惜那厄舍府姓宋的没在此处,不然看了一定先是两眼放光,后又扼腕痛惜,指不定还要涉水而下,抱着那柱子死不撒手再稍稍亲热一番。

    回想起那姓宋的,突然有些想念小师弟,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他。

    恍惚了一阵,只得收起情绪回归现实。

    整个殿内最让人意外的地方,还是那通向高层楼梯的设计,由此处向内看,水潭呈现“凹”形,在那凹陷空白处,才是唯一能通向高处的楼拐。

    为何是唯一?因为这第一层足足有二十米高!

    只是整个梯道又被木枋围住,让人看不清构造。

    两人对视一眼各有困惑,于是婉晴问道:“古人建造这般工程虽说早已超出意料之外,可是将这殿内积上这麽深的水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难道就不怕因为木材受潮,而让其崩倒?还有为什么这楼梯的设计又如此与常规不同?”

    婉晴的疑惑正是我的疑惑所在,于是摇头回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那楼梯的设计我猜到一点,但也仅仅只是猜想。”

    婉晴会意,示意继续说下去。

    于是组织了一番语言,与婉晴说道:“在我老家这边,人过世以后除了做道场之外,其实还会烧给它们许多东西,比如纸车、纸叠的衣物,其中最考验技术的还是纸楼,记得八岁那年有个太婆过世,埋在一条河边,那负责做纸楼的手艺人本来已经织好,可是临了一看又把楼纸给拆开,把楼梯设计在后面,最后才烧掉。”

    “后来家属一问,那老手艺人才说,其实生魂最是畏水,那小小的纸楼里住着鬼魂,陵墓位于河边,住在里面的鬼每日开门见水必定担惊受怕,这才将那楼梯给改了。”

    婉晴听到此处,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于是说道:“休岳曾经说过这是一座皇陵,也就说这栋楼阁本就不是为活人所准备,再加上外面那条悬挂的瀑布,其实此处就和你太奶奶的情况差不多?”

    道理是这麽个道理,不过也没有证据,于是点头回道:“仅是猜测而已,古人的很多举动其实都让现代人难以理解,谁能知道建造这栋楼的设计者究竟是怎么想的?”

    婉晴听罢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只是点头不语。

    四周空空荡荡,冯叔三人必定去了楼上,于是与婉晴交替了眼神,就立马决定上去看看。

    两人绕着矩形水池到达对岸,却看见螺旋攀升的楼梯口前,立着八面彩屏翠绣。

    虽说是彩屏翠绣,材质却是矿石,不过因为石面花纹绽簇,又因工匠手法巧妙,故而远远一看似那女工彩绣。

    八面彩石被人拼凑在一起,上面是一幅幅震撼人心的叙事画。

    只瞟了眼第一幅就差吓个半死,因为是那七棺进山图!是那幅曾在陶云墓中见过的图,不过当时的图透画并没能绘完,而这里似乎又恰好续上了。

    只看那一道进山的七口棺材,分别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摆放,图中更有山川地势参照。

    因此只稍稍一看,就发现陶云墓的位置对应的便是那北斗七星中的天玑星,三阿公老宅下的地宫则对应“开阳”位置,而这里正对“天枢”!

    至此,石刻所对应的七口棺材的地宫竟是浑然不觉间去过三处。

    石刻上记载的第二件事,则是这栋阁楼的建造,不过关于楼内的情况则是一丁点没有提及。

    相对于堤坝和水中悬岛两处工程,此处同样工程浩大,先是三座长桥,后是阁楼建造。

    阁楼建造完毕之后,就看见一个身穿儒衫的男子为楼阁题字,正是那“痴心旧守”四字。

    第三件事则是尸山两岸的建造,也就是如今看见的仿尸山。

    就看见那参与修建过工程的人,一一喝过汤药,自愿躺进棺材中,被埋在尸山两岸。

    而那明知喝过汤药后回被“活埋”的所有人,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畏惧,有的只是狂热!

    难以想象,除去尸山千棺阵所耗去的千具尸体,以及峡水中能将水面铺满的女尸,栈道两岸矗立的尸树,曾经都是一个个活人!

    那这地下深处岂不是另类的万人坑?

    至于两岸的其他尸树,乃是尸上山的尸气所化,而那能自由活动妄想夺取常人躯体,但却动辄化为血液的“尸树”,其实是为尸灵!

    随后彩屏上画风突变,只刻着一男一女在那桃林下,男子英武引剑斩桃花、戏美人,女子羞涩赏花也赏人,虽两两相顾无言,却又却又胜过时间万千爱慕的图画。

    工匠又用那石块上独特的的粉红斑点,点缀出无数漫天飞扬的桃花,尤其是那女子手心一枚最是完整无暇,虽是凋落于手心,却又似绽放在男子的眼中,好一双桃花眼,好一对眼中只有彼此的神仙眷侣!

    最后一图则不再叙事,而且利用翠绿色的岩石花纹描绘出了一片蔚蓝深海,只看见深海之下,有一只山岳般大小的动物盘踞。

    一眼望去,阴暗暴虐,如同千万具尸体扭在一起所成。

    看完所有图案之后,突然觉得隐隐抓住了某条重要线索,于是又重头看过八面石刻,最后目光终于锁定在那意气风发的儒衫男子身上!

    翠屏上的男人面相,渐渐与陶云墓中图透画上的君王,以及记忆中那位惊鸿一瞥,最后穿墙而过的男子缓缓融为一体!

    至此方才幡然醒悟,这三人原来都是同一人!

096 泉台路

    婉晴一一看过所有图刻后,皱着眉头念叨着:“第一幅图刻有些看不懂,其他的倒是可以猜出来一些,比如这第二幅图就应该是那三座长桥的架立,只是难以想象古代的人竟然会以这样匪夷所思的工艺,建造出三座长桥,最难以置信的其实还是这些参与建造工程的工匠,为什么会自愿躺进棺材里?莫非这也是古人避重就轻而特意篡改的?如果真是这样,似乎又解释不通了,而且这些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就像是被某种超越生命的东西给洗脑了一样,寻秋哥哥你想想,如果参与几处工程建设的所有工匠,一起懈工反抗,岂不是轻易就能够推翻这种暗无天日的劳疫?就算反抗不成功,暗地里偷工减料,也不至于在短短时间内就建造出如此恢弘的宫殿,赶着赴死,所以这些人似乎真就是自愿卖命,而不是工匠为了迎合帝王心意加以美化,再就是图刻上这一男一女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才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听完婉晴的疑问,不免觉得好笑,于是回道:“婉晴妹子,你当真是单纯的紧,你难道不清楚自古以来平民百姓与权贵的斗争从未有过停止?实话跟你说吧,不光是百姓恨,那些被抓壮丁投军的汉子更恨,纵观华夏历史,除去几个太平盛世,谁人不想手刃当朝天子?别说这个人是皇帝,就是天王老子转世投胎,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去死,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人是谁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用了什么借口,骗了这么多人送死!”

    话说到一半又有些不自信,于是重新看过了所有图刻后,这才继续说道:“婉晴妹子,我承认你之前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可不能一叶障目,抛开图刻向外看,你看这地下深处因为这一男一女死去了多少人?被奴役过后当做盆景的工人且不提,光是峡水中泡着的赤**尸,以及被屠戮的梦中安城,利用地下水运来的太多的尸体,那阴兵抛尸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就是被屠杀的人,再加上尸山千棺就不下万人了吧?你说这些军士既参与了屠杀老百姓,又不遗余力建造了仿尸山,不是有所图谋的就是脑袋有坑,谁他娘的知道这些瓜娃子当初怎么想的?指不定……”

    分析到这里,突然冷汗直流,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惊恐,只是下意识齐齐颤声道:“他们是想以尸树状态长生不死?!”

    两人俨然被这一推断吓得够呛,胆大如婉晴,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此前虽然没碰上死而复生的尸树,却在浮岛上见过休岳手提无面,那无面的面目不就是成千上万尸树的简写?试想成千上万的尸树同时复苏,可不得比依靠本能扑人的尸灵恐怖千百倍?

    此处岂止是仿尸山,简直比尸山还要尸山?

    尸山上由于千棺阵的存在,导致尸气淤积不通,久而久之,埋在两岸的尸首各自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埋在地里的肉身同那无面一样,受到大量尸气滋养,重新生长为尸树,随着尸树长大,泥土中的肉身逐渐腐烂,只是伴随尸树孕育出的灵智,借着尸气滋养幻化成了同是半人半树的尸灵!

    由于尸山内麖兽的存在,自尸树中滋养出的尸灵,依靠本能反应主动脱离宿主,又因为没有合适的躯壳,因此被困在尸山笼罩的范围内,四处躲避以尸树尸灵为食的麖。

    试想,如果所有尸灵重新归入尸树体内,是不是就相当于所有的尸树都活了?至于能不能行动,如何行动,脾气秉性与多年前被劳逸的将士是否相似,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尸树千百年来如何进化,埋进地下充当尸树养分的“人”,二者除了容貌相似之外,只怕没剩下多少内在联系。

    两人受此惊吓,皆是脸色沉重,只下意识向楼梯内走去,眼下还是应该早早汇合冯叔几人,再捎带找到失踪已久的萱灵,这尸山内是万万不能多呆了。

    两人走进楼梯,只见道道古色木板迂回攀高,整体为双螺旋结构样式,只唯一不足之处在于

    由于冯叔、星海、单鹿三人早已打了前锋,所以两人也就放松了戒备,沿着楼道快步向上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婉晴突然冷不丁问起楼与阁的区别。

    我知道婉晴这是借机转移话题,毕竟刚刚那一惊天推想,太过骇人听闻,不过仍是顺着婉晴的问题,有意分散了几分注意力。

    通常来说,中国楼阁多为木结构,除去常见得重屋、平坐、井干、通柱四式。供游息远眺的楼阁较著名的有滕王阁、黄鹤楼、颐和园的佛香阁、独乐寺的观音阁、大同善化寺的普贤阁,楼阁式佛塔有应县木塔,藏书的有天一阁、石渠阁。

    城市中常见的城楼、箭楼、钟楼、鼓楼、过街楼,供登临远眺的黄鹤楼、望江楼、烟雨楼,供演戏的戏楼,在宅院、王府中的后楼、配楼、绣楼都是楼。

    阁则由起源于巢居的干阑式建筑,并不断发展而成,通常外立面中腰处有平座和腰檐,并设有外走廊,在室内是一层天花与二层楼板间的结构层,也就是通常说的暗层。在建筑群体中,阁也大都是主要建筑,如蓟县独乐寺的观音阁,北京故宫内的体仁阁、宏义阁。

    再就是一种象征,比如滕王阁与岳阳楼,其实造型是相差不多的,所谓阁其实就是皇亲国戚为了彰显皇亲国戚的身份,用以区分楼而已。

    于是挑了重点与婉晴简单说了几句,并告诉她,至于是楼是阁,到了二楼看看有无暗层即可。

    两人交谈的功夫,楼道内突然出来孱孱流水声,两人对望一眼不免万分疑惑,因为流水声怎么来自头顶?

    只是还来不及过多思考,只看一滩粘稠黑色汁水,就已经顺着螺旋楼梯向下淌来,这不明液体看上去像是发酵了千百年的血水,只是没有血液中的那股腥臭,只是眼下不知这黑汁自何处而来,也不知设计者的本意好歹,不敢轻易去触碰。

    两人有意绕开,只是没向上迈出几道台阶,头顶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黑雨,两人躲避不及,瞬间被黑水溅了一身,抬头一看原来不是雨,而且楼道缝隙中滴落的汁液,紧接着更多的黑汁顺着楼道缝隙了淌下来,两侧柳木立成的木枋,尽数被染成漆黑,两人见这水除了颜色恶心外,并没有腐蚀性,只好忍着恶心继续顺着楼梯向上走,好在头顶上的缝隙很快被粘稠的汁液堵住,除了脚下依旧源源不断躺着黑色汁液外,身上其他各处不用遭罪。

    婉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只是没向前走出几步陡然停在原地,直愣愣盯着前方,头也不回的说道:“寻秋哥哥,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婉晴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又向下走去,当下也不知道这丫头发现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跟着向楼下走去。

    婉晴举着手电,在被染成墨黑的封闭楼道,一边下楼一边解释道:“我有一个习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说越是安全的地方下意识会更加留意周遭环境,我仔细的算了算,刚刚上楼的时候我们俩一共走了二百余道台阶,按照常理说,走到顶楼也不算过,可你看现在的我们还在这一道楼梯里。”

    经婉晴一提,瞬间细极思恐,早先沉浸在婉晴提出的阁楼区分问题上,所以也没留心周遭变化,这冷不丁被婉晴告知走了二百多道台阶,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两人脚下如风,向下走出三百道台阶,这已经比向上走出的二百三十五道台阶,整整多出了六十五道,只可惜依旧没有看到入口,我们确实被困住了。

    眼看这无限上下延伸的楼道,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胆寒,莫非这楼梯中有鬼?否则这类似血液的黑水从何而来?先一步进入阁楼的冯叔三人又为何销声匿迹?

    这一涉及到鬼神,瞬间有些头大,虽然在三阿公老宅下,经历过不是鬼打墙的鬼打墙,可那一处设置砖是砖,墙是墙,也没有这故弄玄虚的黑汁喷涌。

    心中虽然如此想,还是忍着恶心抽出工兵铲,铲了一些黑汁,用zippo去烧底部,不多时就看见汁液翻滚,感受着热腾水汽,顿时没了脾气,原来真不是在鬼神设置的幻境中,而是确确实实被困在了楼道里,不过唯一放心的是这黑汁不是某种可燃物,加热后也没有毒气。

    婉晴早已闭目沉思多时,睁开眼后东敲敲、西碰碰,此时正旁若无人用手比划了一下单块台阶的左右两侧宽度,起身分析道:“根据开角度计算,纯过道莫约两米来宽,楼梯包围的中心柱差不多也是两米,但是两米宽的螺旋过道,通常以直径一米的圆柱就能轻易做到……”

    婉晴的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直接就否定了一切鬼神乱力,这是说楼道中心另有空间,而且极有可能是控制机关的枢纽。

    婉晴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古人似乎真就料事如神,你看这黑汁,一刻不停顺着中心柱向下淌,想要探清柱内的情况恐怕很难……”

    经过婉晴这一提,突然有拨云见雾之感,于是顾不得恶心,趴在地上去听,细听有轱辘转动的声音,其原理应该与轴承类似,于是更加笃定心中猜想,问道:“就像是一个手摇的转经轮?”

    婉晴一听两眼放光,取出图纸删删改改,终于画出了楼道结构图。

    这一看图瞬间明悟,原来这巧妙的机关,是以人的动态势能为动力,以类似坦克履带的运输方式进行循环,每一块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后的木板会不停带入整个机关,到达最下层时,又会自行分离,等待参加下一次循环,所以楼道内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水就是来自最底层。而最下层不就是那漆黑如墨的水池吗?

    婉晴神采奕奕,收好手稿,盯着地板用笔敲了敲额头,说道:“根据单块木板的弧长及臂长,反算出夹角的度数,莫约为九,也就是说楼梯每向上螺旋一周,可以分出四十道台阶。”

    婉晴冷不丁问道:“寻秋哥哥多重?”

    婉晴一问瞬间就明白了这丫头要干啥,这是要算平衡点,于是掂量了一下背包,回道:“加上这一身装备,大概130斤吧。”

    婉晴在纸上快速计算一通,说道:“根据离心力计算,寻秋哥哥你先向上走二十一步,再靠右站,我就在原地不动靠左,一分钟后我们同时以一秒一步的方式,同时向上走,那么就能在楼道不转动的情况下上楼。”

    自个儿虽是建模师出身,可自问比不过半路子杀出的婉晴研究深入,顿时感到有些惭愧。

    不过叹息归叹息,还是遵从了婉晴的指令,二十一步很快到达,这一站定四周黑水翻滚的势头立减,顿时对婉晴的佩服是五体投地,怎么就能算得分毫不差?

    很快约定的一分钟到达,二人同时迈步,向上走出七十余步,果然看见楼道尽头正敞着一道门户。

    走出楼梯之后,用工兵铲插进木头缝隙中定住,给了婉晴一个安全信号,片刻功夫后婉晴也走了出来。

    想必冯叔曾经作为物理老师,必然也是通过这一方法上楼,至于若是三个人同时上楼,那计算量恐怕又得翻倍增长,不过很显然这并没有难倒冯叔。

    眼看婉晴出来,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这一路上其实一直把婉晴当做半个行外人看,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自个儿擅长的领域帮上忙,更难以理解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静与从容。

    于是情不自禁树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行啊婉晴,你以后可别转行来和我抢饭碗,这势头太劲,只怕要遭人眼红。”

    婉晴扬起头,右手半握成拳,拇指划过鼻翼,得意道:“那可不……行。”

    此时两人才有功夫细看身在何处,一看才发现上下楼不过三米高度,果然是有暗层,一条两米宽的夹道,直直一线朝着黑暗尽头出延伸,不过夹道内似乎布下了重重机关,只看成堆的弓矢箭簇散落四处。

    二人对望一眼,各有担忧。

    “吱吱……”

    两人本想向前走,只听身后传来木板挤压的动静,转头一看,却见螺旋楼道内金属铸成的杨柳上立着一头金凤,正随着楼道转动,缓缓下沉,至于那头展翅金凤则像是在空中翱翔。

    这一看顿时有些发呆。

    因为这是泉台!

    婉晴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只是眼睛放光,下意识问道:“什么泉台?”

    眼看婉晴毫不知情,不由叹息道:“在古代黄泉路又被叫作泉台路,古人认为那时的黄泉路上绿杨芳草萋萋,金凤玉露飒飒,寒气硬骨,阴冷沁肤,因此凤凰栖息杨柳就代表着神鬼催命。你且仔细回想刚刚上楼的场景,不正暗合古柳铺路,泉台流水的场景?我们这是让古人摆了一道,请上了黄泉路,只怕过了黄泉路,往后的危机就愈发要命了。”

097 凶险

    古人将桑柳槐松柏五木,列为五阴,并以此为原型,延伸出了无数轶事传闻。

    因此被困楼道时,眼见四周以柳木为护栏,瞬间就想到老柳木内最易暗藏小鬼,全然忘记了时常标榜自己是半个唯物主义者这茬,只好在婉晴早早识破其中蹊跷,否则这会儿恐怕还在那楼道中原地踏步。

    婉晴破解机关后,早已暗骂古人以柳木为建筑材料,实为故弄玄虚,有意误导后人,却不想后知后觉才警醒,这是被迫走了一趟黄泉。

    古人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大有折柳送别的寓意,只是立在黄泉路上的杨柳,就只有生离死别,不过古人有意让后来者目睹那绿柳金凤,未尝不是一种提醒。

    两人交谈的功夫,金属铸成的杨柳金凤已经转沉,紧接着脚下传来机栝运转声,又一条一尘不染的螺旋阶梯快速成型,重新替换了被染成乌黑的道道阶梯。

    婉晴见了大为惊奇,取出早先绘制出的手稿加以修改,还不忘感叹道:“原来这才是一次完整的循环。”

    眼看那楼梯入口就要重新合上,连忙用工兵铲将之固定住,虽说已经知晓了运行原理,不过为了保险稳妥,还是得搞好后勤退路,怕只怕到了分秒必争的危急关头,却因大意而白白耽误了性命。

    此时婉晴也收拾好手稿,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不由又开始担心起冯叔三人的安危,因为从始至终就没听见楼上传来一丝一毫的动静,就好像三个活人,被这诡异莫名的阁楼吞噬了一样。

    两人互相叮嘱了几句,就沿着狭长的夹道向前走,脚下传来的质感极其厚重,夹道两侧是厚度均等的木枋所铸成的木墙,上下两端更死死卡在木槽里,木墙上两端斜开着密密麻麻的圆孔,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古人设置的暗箭机关。

    只看箭矢四处散落,更把两堵木墙扎成了刺猬,只好在早有人趟了路,内部箭矢已空,不过每向前一步,夹道两边仍是一刻不停传来弓弦弹响的动静。

    不过两人心知肚明,这趟雷的必定不是冯叔三人,因为早在冯叔三人进门之前,阁楼上就有灯光闪烁,至于趟雷的是解元保甲的门人,还是死无无面之手的外国人同伙,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走出不远,就发现了不对劲,原来此前在黑压压的箭矢营造的错觉下,误以为这是狭长的夹道是笔直一线,如今才发现竟是呈圆弧形。

    围着甬道大概绕行了一周,因为婉晴根据弧度弯曲的夹角,在手稿画出了一条路线图,至于模样,就像是一盘蚊香。

    恰在此时,在此起彼伏的空弦身中,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强劲的绷弦声,顿时感到一阵心神不安,虽说这利箭流矢大多已空,可难免有个别漏网之鱼,因此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只看三支黑色箭羽竖直排成一列,对着面门破空而来。

    由于两侧斜插着无数箭羽,因此原本两米来宽的过道,只剩下了二人一前一后的空间,此时的婉晴挡在前面,正心无旁骛的数着箭矢,大概是想要计算出究竟用去了多少箭头,全然没有注意到下一刻就会近身的三支黑箭。

    这生死一刻间,也来不及提醒婉晴,只是苦于空间狭小,无法避开那携带着大力的飞箭,而唯一的武器工兵铲,又拿去固定了那扇开合不定的门户,因此,这危急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背后一把抱住婉晴,向后猛的一摔,瞬间与婉晴互换了位置。

    此时想要原地卧倒,却已经晚了,只凭借本能,下意识去抓迎面而来的三只飞箭,只可惜晚了一步,瞬间胸前就扎上了三道箭矢。

    顿时,一股穿胸疼痛袭来,受着这股大力不由向后退出几步,只是这三道大力不消,顿时有些气急,被惯性力道带着向后一倒,却被回过神来的婉晴一把接住。

    只是婉晴见我身中箭矢,却相对来说还算冷静,顺势往地上一放,就去取背包里的急救纱与消毒药水。

    躺在地上看着婉晴忙碌的身影,却也没有太多畏惧,只是蓦然想起卜应天的话来,没成想那卜道老祖,铁口神算真不是浪得虚名,说没一旬好活,还真就应验了。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剧痛,早已想好了遗言,正想与婉晴开口,却听婉晴说道:“张寻秋,你可真够倒霉的,穿着防弹衣还能让弓箭透过防弹金属片的缝隙扎进肉里,还好劲头被这三防布阻了一阻,扎进血肉不深,你可忍着些疼,我要拔箭了。”

    经婉晴一说,顿时恍然,原来两人身上还穿着防弹衣,婉晴那件是在婉晴中尸毒昏迷前就已穿在身上,我这一件则是在浮岛上,休岳自那洋人身上扒拉而来,只是长久下来,早已经习惯了防弹衣的重量,竟是不曾发觉。

    婉晴检查着伤口,一边说道:“通常来说这个部位,防弹衣的防护异常严密,不会轻易被子弹破开,所以…我才说你倒霉……”

    默默感受身体状况,虽然还是疼,可也没有死亡迫近的感觉,只是这时,胸口处骤然传来剧烈痛苦,原来婉晴这丫头竟是一把将那黑箭给拔了出来。

    感受着这直达灵魂的疼痛,下意识绷紧身体,咬紧牙关,只看鲜血喷射而出,却被婉晴一把堵了回去。

    婉晴见血流不止,不禁急得大吼:“放松!深呼吸!”

    妈蛋,眼看血色长流,委实被吓了一跳,但也清楚此时只有冷静才能活命,于是强行控制着身体,放松紧绷的肌肉,再叫一个疼,活早早去阎王爷哪报道。

    婉晴已经取出剪刀,将防弹衣剪开,随着身上压力渐小,婉晴凝重的表情骤然一松,看样子血是止住了。

    只是婉晴接下来的动作,又让我面色忍不住一僵,只看婉晴不由分说塞来一卷纱布,近乎带着命令的语气吩咐道:“咬住。”

    婉晴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开场,却知道这丫头要干什么。

    不由颤声问道:“没有麻药?”

    婉晴皱着眉头,摇摇头:“已经看过了,被颠簸碎了,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是局部麻醉还是会影响到神经,这样对你不好。”

    听了婉晴这一番话,顿时有些抓狂,突然有些遗憾那清纯可爱的婉晴怎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怎么是这样一个狠人?

    婉晴看我还想在多说,只把那一卷纱布递在嘴边,说道:“三支箭中了一支,中箭处在灵墟穴下三寸位置,伤口深度距离心脏不到半寸,不缝合随时会引发大出血,虽然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不过你要是时运不济,死了,我断然不会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伤心难过。”

    婉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说道做到。”

    眼看婉晴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执拗的,古有关公刮骨疗毒,今有后人拔箭缝伤,壮哉。壮哉。

    这一口咬实了纱卷,瞬间就后悔了,那岐月湫才是学医出身的行家,也没来得及问婉晴,你究竟是不是业余?

    只是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婉晴这妮子是真狠,好歹伤口上垫点纱布,哪有直接把消毒酒精倒在伤口上的道理?!

    受这一刺激,瞬间牙关紧锁,急得面红脖子粗,疼得眼泪直掉,差那丝毫就要挣扎坐起。

    却听婉晴冷不丁道:“不求你面不改色,可也别掉眼泪啊,能不能男人一回?”

    被婉晴这一激,却是热血上头,顿时吐了纱卷不要,竭尽全力哈哈笑道:“痛快,再来……”

    只看婉晴给了一个肯定眼神,却不理,而是用酒精清洗了双手,拈着那枚细小弯曲的缝合针,在皮肉里来回穿梭,飞快缝合。

    此时后知后觉之下,才明白婉晴的医术高超,追求的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没等到酒精冲洗伤口的刺激劲中缓过来,伤口就已经被婉晴尽数缝合了起来。

    这乍一看绣得还挺好看,像朵花。

    完毕之后婉晴扶着坐起,上药包扎。

    在婉晴的帮助下重新穿上t恤,婉晴眸光闪躲,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此时没有太多心力言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上心。

    婉晴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如你先下楼与岐姑娘先照看好休岳,我汇合了冯叔三人就立马下楼?”

    听婉晴提起冯叔,顿时凛然,且不说这楼上危机起伏,便是那姓冯的就极不对劲,因此让婉晴单独上楼,万万不行。

    于是扶着箭矢起身,与婉晴笑道:“北京城里的铁口神算,卜应天,说我活不过一旬,你看我这一路上是几次在鬼门关上转悠了?我不仅要从这里活着回去,还要站在他面前,吓死他!要让他知道命运二字,从来神鬼莫测,他算个什么东西?算个屁!什么卜道老祖,什么铁口神算,简直就是笑话,你看乱箭穿心有如何,不还是活蹦乱跳?”

    这冷不丁一起身,顿时有些头晕目眩,这才发现地上酒精与血液混合,淌着一摊血水。

    不过这股眩晕感很快隐退。

    婉晴听过之后也不反驳,只是点点头,于是两人又沿着夹道继续前进,虽然两侧仍然响起箭弦空弹的声音,不过琢磨着心事,也就没有处处杯弓蛇影,也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觉悟。

    很快两人到达夹道回环的尽头,只看一道三米来宽的木制阶梯通向二楼。

    眼看终于来到上楼的阶梯前,婉晴却不走了,而是低着头盯着地板。

    此处距离上楼阶梯,还有三五米距离,到了此处,两侧木坊上已经没有箭矢,又恢复了两米宽的夹道。

    于是绕过婉晴低头去看,顿时觉得奇怪,只看婉晴身前散落了一地装备,背包,防弹衣,t恤,手套,工装裤,登山靴,以及手电,就像是一个人到了这里,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看装束,很明显不是冯叔三人,而是与那死在无面手中的外国人,联系更多一些。

    婉晴打量了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外,这才用工兵铲去挑那一堆衣物,婉晴拍了拍冷不丁说道:“连骨头也没有。”

    经过婉晴这一提,瞬间想起了三阿公老宅下的三尸虫,婉晴的意思再浅显不过,这是说绝不会有人把一身装备,连带着内裤无故脱掉,就算这个人是疯子也不可能,而是说这个人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如果有尸骨存在,那么是三尸虫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偏偏什么也没有,就只剩下一堆“身外之物”,这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婉晴已经将那背包用工兵铲拽了过来,正在翻翻捡捡,看看有无线索,只看婉晴翻开笔记本认真看起来,只是笔记本中夹着一张折叠稿纸,在婉晴不经意翻动间滑落了出来。

    下意识捡起来一看,瞬间就凝重起来,只看稿子上画着两幅图,并用英语与法语加以标注,一幅是地上,一幅是地下,前者是进山图,以及营地补给存储点,而进山当天与婉晴在悬崖峭壁上发现的营地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幅图,绘画的是地下路线,不过沿着19号矿洞,经过无数道分支能直接进入到尸山内部,更有意思的是自堤坝旁一条不起眼的小矿洞,再往下三百米有地火,可燃气体喷薄而出一直在燃烧,更有古人炼铜是的工具与容器。

    原来古人炼铜的火来自地下,怪不得能锻造出如此顿量级的铜链。

    而最有意思的是,这地下本来就是一处铜矿脉,就地取材再加工,最后才有了那悬岛,与横跨两岸的锁链。

    此时,婉晴也大致翻完了笔记本,起身摇头道:“笔记上没有讲这里有什么玄机。”

    只看婉晴率先踏出一步,没事,再向前一步,脚下木格瞬间向下一陷,夹道两侧木板上下翻转,露出密密麻麻拳头大小的圆孔,与此同时,圆孔内伸出数百杆铜枪铁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婉晴狠狠刺去。

098 刀山剑树

    明知婉晴的举动是以身试险,可打心底里还是有些松懈,想象中也更偏向于故弄玄虚类型的机关,因此也就没有提醒婉晴小心谨慎一些,只是万万没想到这最后的三五米夹道,才是最最凶狠的所在。

    见婉晴一脚落空,顿时打了个激灵,只是两侧刺来的长枪寒戟,迅疾如风,后知后觉下想要帮忙,已经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

    只看危急关头,婉晴拧转身体,以工兵铲撑地,在空中翻出七百二十度,倒旋而回。

    只可惜婉晴反应虽快,可那寒戟却更胜一筹,顿时近身与婉晴所穿防弹衣摩擦出一串长长的火花。

    婉晴闷哼一声,一串血珠抛洒。

    婉晴落地,吐出一口浊气,感叹道:“好险!”

    虽然死里逃生的是婉晴,可望着那恢复如常的夹道,还是心有余悸。

    眼看散落四处的血液,不由担心起婉晴的伤势,于是扶起婉晴,却见婉晴身上的防弹衣早已支离破碎,再也没了丝毫用处。

    这一检查才发现,婉晴左臂被利刃化伤,所幸伤口不深,已被婉晴三下五除二消毒包扎了起来。

    消毒药水冲洗伤口,却看婉晴额头渗出冷汗,依旧面不改色,不由对婉晴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层次。

    婉晴用嘴咬住纱布,一手打结,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想到破解办法了没?”

    眼看婉晴这一系列熟练的操作,就知道这丫头平时没少受伤,后知后觉下不由愣了一愣,这才回道:“是触发类机关,可能有控制机关的枢纽,不过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触发装置下的联动机栝定住。”

    婉晴摇摇头,说道“应该没那么费劲,我猜这机关不是每块地板都能触发,否则冯叔过不去。”

    暗暗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婉晴说完脱了身上防弹衣,径直上前,只是每走一步就用工兵铲探路,很快就摸索出一条安全路线。

    两人过了夹道,夸上十二道台阶,终于到了二楼。

    只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看两人处于阁楼中心,再往上五米,是第三层,诡异的是,没有上楼的梯子。

    天花板上还悬着五颗夜明珠,在光线辉映下,可谓是“灯火通明。”

    借着强光,只看长宽皆为十米的百平空间内,别无一物,只有东南西北的木墙下,躺着四截大小均等的枋材。

    经过了刚刚的事,两人顿时有些如履薄冰,谁也不敢迈重了步子。

    不过好在走出了一段距离,并没有任何的陷阱暗箭,才敢稍稍大着胆子走,到了近前,只看东边的木枋上刻着“符彩箸琼四字”。

    这一看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继续去看下一道木枋上的内容,只是越往后越是找不着北,只看南边是月建黄钟,西边是局取诸乾,北边是刀山剑树。

    两人站在刀山剑树四字前,不由相视苦笑,虽说刀山剑树四字在羽陵遗书上见过,可那是一种安置在墓室里的防盗机关。

    是说以机械运作抡剑木人,将闯入者乱剑砍杀,这里虽然木头不少,却没有半个木人的影子。

    婉晴皱着眉头问道:“没有办法?”

    闻言也只有苦笑着摇头,“靠什么办法?翻来覆去也猜不透古人用意,这一路走来是挤破了,脑袋才活到现在,到如今是一点辙没有了,要我说啊,这他娘的还是机关,指不定就藏在那块木枋里,容我缓缓再去找找……”

    调侃间顺势向那木枋上一躺,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只看地上的木板连成一片,甚至在光线交错叫还有些反光,只是在最中心,两人上楼的梯子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不见了。

    与其说是消失不见,还不如说是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此时陡然意识到不妙,也顾不得什么老成稳重,连忙跑过去看,只是这一跑,一颗心顿时就“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没跑出两步,突然察觉到脚下地板翻转,身前凭空冒出一个人面色苍白的人来。

    被这近在咫尺一张脸一吓,灵魂都险些出窍,只是很快看清这人面目,原来是一个双手持剑的木偶,只看这浑身雪白的木偶,正双剑交错呈十字斩来。

    这一瞬间被剑光笼罩,顿时毫毛倒竖,只是由于冲劲太猛,慌乱间想要刹车已经来之不及,几乎在下一刻就会被大卸八块时,只看婉晴抡圆了工兵铲,一铲子拍在木偶双剑上,那木人瞬间滑出三五米。

    这一看只觉得奇怪,婉晴那一铲子自耳边呼啸而过,光是听破风声就知道力道不容小觑,为何连一个木偶都未曾击倒?

    细看才发现木人双脚下,竟配有滑槽。

    原来那螺旋楼梯中心木柱内多出来空间,并非是楼道的机关枢纽,而是连通着刀山剑树的机关所在,在那木楼的最底层,极有可能还连通着源头活水,否则想要维持抱剑木偶千年运转如常,不切实际。

    还来不及与婉晴道谢,只看视线笼罩范围内的地板快速翻转,脚下更此起彼伏,传来机栝运转的“哐哐”声。

    转瞬间,原本空空如也的空间内,立满了双手持剑的黑白木偶,呈蹲,跪,进,退,前冲,后仰状,配以竖剑,横剑,刺剑、拖剑,斜剑,劈砍,错剑,撩剑……但凡能有的剑式几乎都有。

    婉晴神色凝重,反手扔出拾来的笔记本探路,只看数十个木偶,几乎同时运剑,剑疾如风,势不可挡,眨眼间就被乱剑绞杀成无数碎屑。

    感受着这剑阵的恐怖威力,两人不由面色僵硬,下意识退回到木枋上,只看刻着“刀山剑树”的木枋缓缓下沉,地板上升起两柄长剑,除去无锋之外,和那木偶所抱长剑一致。

    这细看之下顿时觉得不对,那木偶所握之剑明显要短上一截。

    婉晴此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说道:“木偶所抱长剑,剑尖皆被斩去一尺,不过看折断痕迹恐怕得有数十个年头年了。”

    此时站在木枋之上,看着每个木偶脚下分出十二道滑槽,瞬间明悟,原来这是六博棋,儒棋,四维棋与刀山剑树阵的合体。

    儒棋与四维棋究其本质,其实就是六博棋的延伸,三者之间的弈棋方式,相去不远。

    六博棋起于先秦诸子百家,断断续续传了八百年,到了唐朝,由于宝应象棋的兴起,最终彻底隐没在了历史洪流中,

    后来有学者在考古中发现六博棋,苦于没有任何能参考对弈的文献,因此各派专家经过两仪四象、阴阳五行、划拳猜数、星术栻盘,轮番登场、此起彼伏的“交流争吵”后,最后依旧各持己见,谁也不服谁,因此六博棋彼此双方究竟如何对弈,还是未解之谜。

    不过,师祖传下那本羽陵遗书上,却记载了六博棋的搏法,答案就藏在局分十二道中。

    只是越往深处想,越是抓狂。

    婉晴此时看出我面色不对,只是追问原由。

    于是与婉晴解释道“无论是六博棋,还是儒棋,四维棋,其实赢棋的关键,就在于谁先进入正中,而赢棋点原本就在上楼的位置。”

    婉晴听了,一时半会没有反应回来,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站着不动,就是赢?”

    眼看婉晴犯了糊涂,于是问道:“下棋怎么才算开始?”

    婉晴毫不犹豫道:“开始猜先?一方落字?裁判说开始?”

    眼看婉晴猜不出答案,索性不再浪费时间,“是对坐。坐下就意味着开局,也就是说来到这层阁楼的人,不用去管什么符彩箸琼,月建黄钟,只管往地上一坐就赢了。”

    “很明显咱们是让设置机关的古人,利用好奇心摆了一道,这种感觉有点身在罗马不识罗马的韵味,要站远一些才能瞧见罗马的好坏来。”

    眼看婉晴投来怀疑的眼神,于是解释道:“西边刻着的乾取诸爻,是说六搏棋的起源;六博棋中箸琼必不可少,马丽千金,符明六甲,马是棋子,符是兵符,因此东边刻着的符彩箸琼,其实就是指行棋过程。棋子根据投符所得的彩数,而决定行棋的步数,这一点类似于现代的飞行棋,掷骰问路;从月建而左转,起黄钟而顺行”,左转顺行,与儒棋中的“转牙相顺”是一个意思。月建是指北斗七星的斗柄,一年十二个月在夜空中的指向。黄钟是指古代音乐的十二音律,所以月建黄钟合起来,就是局分十二道的解棋所在。至于刀山剑树摆在眼前,就不用说了,”

    “因此进入这一层阁楼的人,如果选择东边而坐,就是儒棋;选择南边而坐,就是四维棋;选择西边而坐,就是就是六博棋。如果一个人先去了南边,坐在了西边,那么就是四维六博棋,样子大概可以想象,就像围棋高手对弈,要扩棋盘一样。如果这个人先去了东,而坐在了北,那么就是儒棋加十二木偶组成的刀山剑树阵。”

    “同理推之,如果这个人去了东南西北四方,也就是儒棋加四维六博棋,外带着刀山剑树阵,另外六博棋的变式,儒棋与四维三者,黑白各六,皆是十二子,婉晴你帮忙数数,黑白木偶是不是各有十八只,共计三十六头?”

    婉晴却是毫不犹豫,脱口道:“不用数了,是这个数。”

    眼看婉晴不知是打心底不惧,还是没见识道刀山剑树阵的厉害之处,不由觉得有趣,不过仍是故作惊喜地答道:“那可真是…巧啊!”

    婉晴已经抽出了长剑,比划了两下,似乎觉得轻了,面带嫌弃,不过却也是以同样的语气回道:“是挺巧的,现在我有些理解你这半死不活的情绪了。”

    眼看婉晴左手工兵铲,右手握剑就要冲进剑阵里,不由吓得原地跳了起来,连忙把婉晴一把给拽了回来。

    鬼使神差骂道:“婉晴,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眼看婉晴柳眉倒竖,瞬间意识到不妙,不免妥协道:“婉晴妹子,你有所不知,三棋合一的棋盘,再加上下左右木偶之间剑式配合,绝不是轻易就能破解的……”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妙,抬头一看,只见木偶剑阵运转如飞,剑光四射,而想要单凭借蛮力冲锋陷阵的婉晴,已被那来回冲撞的木偶,裹进了剑阵中。

099 舍棋

    虽然不知婉晴是主动入阵,还是被迫卷入,不过眼看深陷重围的婉晴,与抱剑木偶纠缠在一起,还是捏了一把汗。

    婉晴于阵中横冲直撞,进退刚猛,与那木偶谁也不服谁,一时之间剑光交错,火星四射,只可惜那木偶彼此配合有度,婉晴一步踏错,就已是险象环生的境地。

    只看近身婉晴的六个木偶,几乎同时运剑,封锁了前后左右上下空间,退无可退的婉晴,扔了无锋长剑不要,轮转工兵铲来了一势裹挟星辰。

    婉晴势大力沉,以工兵铲作刀劈开近身的十二长剑,只是那六木偶受此大力,径直顺着滑槽退开,给列好阵的后六个木偶让出路来,六木偶三白三黑,依旧各持双剑,只是招式一致,一剑横砍,一剑立劈。

    婉晴此时还未从上一波攻击中回过味来,匆忙横铲招架,岂知那六木偶再退,只是退到一半,六木偶上半身瞬间旋转一百八十度,上中下各自分出四剑,对着婉晴刺去!

    只看陷于非死即残局面的婉晴,不退反进,凌空跃起对着一只木偶立劈而下。

    那木偶身前所横长剑,顿时被劈成两截,连带着头颅右臂都给工兵铲削了下来。

    只看那被削断的木偶手臂及身体,喷射出浓重的黑色毒雾。

    婉晴落地站定,伸出一手捂住口鼻,不过明显受了一惊,顿时被近身的木偶一剑斩去马尾。

    这三合对阵不过转瞬,此时眼看婉晴险些被斩首,也顾不得莽撞不莽撞,慌忙提了长剑,就冲进了进去。

    一进阵,木偶似乎有所感应,只看重重围住婉晴的三十六只木偶,顿时扑来一半。

    一边举着长剑慌忙抵抗,一边冲婉晴解释道:“六博棋、儒棋、三博棋皆是讲究通生为务,不存塞杀的棋理,意思是说下棋过程以追求生存作为目标,不能像塞棋那样阻碍对方行棋,更不能像博棋那样杀死对方的枭棋。因此木偶体内藏着的黑色毒雾,估计是为了防止后来人作弊。”

    眼看婉晴依旧在阵中依旧横冲直撞,不由焦急吼道:“婉晴,你听好,接下来教你棋理,你分出一部分心神即可,听明白了,以你的功夫出阵,会相当容易。”

    只听婉晴气喘吁吁,传来回应:“真不是我胡搅蛮缠,是那抱剑木偶先行运剑伤人在先,我才入阵的……你先讲讲,我试试能不能听明白…你也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实在不行,你先去终点等我,我一路劈过去也成。”

    眼看得到婉晴同意,匆忙组织好语言,与婉晴说道:“以上说的三棋,彼此二位谓之净;左右二道谓之中,棋盘上一共分为净、中四道,每道有三牙,共有十二牙,一牙一道,共十二道,这十二道对应的就是每头木偶脚下的十二滑槽。”

    “周道四十,其用三十六,是说六博棋,儒棋和四维棋一样,全部的道数是四十,而儒棋只用了三十六道,还有四道是不用的,这没用的四道就是东南西北刻着文字的枋材……”

    婉晴一听大概觉得麻烦至极,顿时不满喊道:“听着有点意思,有空了可以学学,你就直说有没有一听就会的行棋方式?”

    被婉晴这一问,顿时原地愣了两秒,一听就会,这他娘的不是为难人嘛?

    只是陡然间想起自己还在阵中,后知后觉回过神来,却看两柄剑已经劈到了近前。

    此时想要躲避已是来之不及,不由打心底里哀叹一声。

    只看头顶上蓦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原来是婉晴的工兵铲打偏了长剑。

    冷不丁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顿时有些恍然,却听婉晴那边传来闷哼声。

    这一听顿时一慌,只是四周长剑加身,来不及分出心神,去看婉晴伤势。

    却听婉晴喘着粗气,叹息道:“这木偶太过迅疾狡诈,只怕入了剑阵就再出不去了…”

    一听婉晴如此言语,顿时更不敢回头去看了,只是鬼使神差背课文般大声念道:“六博棋,儒棋,四维棋的行棋路线,都是围着棋盘中央的方块打转,这叫盘纡诘屈。”

    “棋子间连续行棋,这叫连延骆驿。”

    “棋子连续行棋的过程一旦断开,被对方的骄棋插在断开的空隙处,则后面己方棋子就不能通过,是谓间不容息。”

    “四面包围称作合围,三方棋子叫做围成未合。”

    “那么,只要冲散剑阵,赶在木偶围成之前,以间不容缓之势,盘纡前行,就能冲出六道并列的刀山剑树阵!”

    没等到婉晴回答,却听着婉晴呕血的动静,顿时热血喷涌,调转方向以生平第一速度,对着婉晴直直冲去。

    这一冲,绝不是一腔孤勇,而是突然想明白了棋中暗藏的“一枭不敌五散”的道理,也就是说,每六个木偶组成的剑阵,其实就藏着一枚枭棋,一枭不敌五散,不是说五散可食对方枭棋,而是指五散棋可以阻挡对方枭棋的前进,同时又不让枭棋食己方散棋。

    那么只要能在短时间内,将剑阵中的所有枭棋互换到敌方的五散棋之前,就有可能让所有棋子停上一停,从而达到让刀山剑树阵暂时关闭的目的。

    而婉晴呕血,说明围攻婉晴的十八木偶,必定分出了散棋与枭棋,因为整个刀山剑树阵归根结底,还是与墓主人的古今对弈,因此一但弈棋者中剑,就会出现“休则立枭”的情况。

    这抬头一看,果真所有运剑斩向婉晴的木偶中,有一黑二白三头木偶迎面而来。

    而随着之前的向前猛冲,身后原本井井有序的木偶,也呈圆弧如影随形跟来,顿时与迎面而来的三头木偶形成对立之势,而劈向婉晴的所有木偶,也都停止了动作。

    眼看所有木偶静止不动,瞬间长出了一口气,婉晴那边的三枚枭棋好找,自己这边其实无迹可寻,也只有兵行险招,让那藏于十八木偶中的另外三枚枭棋,自行对号入座。

    与婉晴原本距离就不过六七米,因此这一冲顿时就到了跟前,只看被削去马尾的,散着头发,面色苍白,额头更渗出冷汗,顿时焦急如焚。

    只是眼下偏偏还不敢有太大动作,因为只要一步踏错,瞬间就要重新激活剑阵。

    只看婉晴反手伸向后背,用二指自左肩夹出一截断剑碎片。

    婉晴擦了嘴角血迹,强颜笑道:“放心,没伤着肺腑,这内伤是硬抗了一道从上荡来的大锤。”

    一听婉晴说明情况,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婉晴这丫头没因为救我,而被断剑捅了个透心凉,惊的是竟然还藏有从天而降的机关?

    不过仔细一想又都合理了,按照这墓主人不置人于死地不罢休的精神,怎么会在婉晴中剑后就分出了枭棋与散棋?怎么着也该如同那笔记本一样砍碎了才会罢休。

    这样看来,刚刚的举动仍然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原来分出胜负的不是闯入者中剑,而是一锤定音的锤。

    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看头顶上正横着几柄一人合围大小的实木锤子,早先还以为是为了保持阁楼水平的配重物。

    只是望着那几柄大锤,顿时想透通了一些事,于是问道:“婉晴,当时这锤荡来之前,攻击轮番你的六头木偶,是一黑五白?还是全白?”

    婉晴毫不犹豫答道:“是全白”,并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眼看自己的猜想不差,顿时信心大增,于是组织好语言,与婉晴解释道:“六博棋,追根溯源是根据周易的乾卦而创设,在乾卦六爻中,有四爻半在地上,只有一爻半是天,所以棋子大都是在地上行棋,只是乾卦的第五爻九五,飞龙在天,与第六爻九六、亢龙有悔,这两爻与天有关,而作为六博棋延伸的四维与儒棋,也同样继承了这一特点,因此当木偶中白色木偶超过净中四道时,就会触发头顶上的机关。”

    眼看婉晴脸上没剩下多少血色,也就不急于闯阵,趁着这个空档,用刀子在木板上画了完整的棋盘,与婉晴从头到尾仔细讲了一遍。

    婉晴静下心来看过之后,总算是明白了这刀山剑树阵与三种失传之棋同时运作的厉害之处,于是竖起大拇指,感叹道:“古人这思想境界有些高啊,不仅理论过关,实践能力还强,若不是木偶所持长剑皆被斩去了一尺,还真就玄了。”

    婉晴整明白剑阵后,试探性活动着身体,眼看后肩没有鲜血渗出,捡了无锋长剑从地上爬来,望向木偶的眼光跃跃欲试。

    各自做好准备后,只看婉晴毫不犹豫率先踏出一步,近前木偶运剑杀来,整个刀山剑树阵再次被激活。

    两人按照约定先行冲开剑阵,一前一后盘迂而行,而此时同时出剑进攻的木偶也由六个变成四个,期间根据观察净中五道与净中六道的白色木偶,提前躲过头顶上不时荡来荡去的大锤,半盏茶后总算是来到了正中心。

    只看到了正中后,所有木偶终于收了长剑,恢复了静立姿态。

    片刻工夫后,抱剑木偶也陆陆续续开始隐退。

    只看脚下升起一道长宽皆是二十公分的木枋,婉晴此时累的够呛,顺势向上一座,只看那木柱快速上升,将婉晴托出三五米高,与此同时,天花板重重塌陷出一个倒立的金字塔,凌空将婉晴包裹住后,又开始向上收缩。

    紧接着,木枋下沉,直至消失。

    同时消失的还有婉晴,以及婉晴惊魂未定的惊叫声。

    送走婉晴,顿时放松了大半,其实在教婉晴下棋的时候,暗地里藏了一式。

    六博棋的与其他棋的不同之处在于,其他棋是一荣俱荣,六博棋则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也是六博棋的残酷之处。

    藏掖这式叫做舍棋则获,也就是当全部棋子在棋盘中央的方块边汇齐后,只有一枚棋子能进入方块,其余的棋子必须扔掉不管。

    因此让婉晴先走,就是为了防止意外。

    只看那道枋材沉定后,果真出现了变故,只看脚下木板自四周向下塌陷,一路沿着中心蔓延而来。

    早先上楼的时候就知道,这地板下有蹊跷,毕竟那暗层不过上下两米的距离,三五步台阶就已足够,而现实却用去了十二道台阶,因此如今看见木板之下还有机关,也就不至于惊奇了。

    只是透过坍塌缝隙向下看,只看三米下深的坑内,倒插着无数闪着寒芒的棱刺,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心惊肉跳,冷不丁掉下去,可不得成了马蜂窝?

    这一看顿时觉得不妙,冯叔三人字上楼后,一直没有动静传来,其实暗地里猜想这三人在某个地方遭了不测,虽然寒芒上扎着几巨尸体,可透骨钉上竟然没有冯叔三人在内,没道理连姓冯的都能三楼,我却要死在这里。

    回头一望,顿时觉得诡异,只看刀山剑树阵的木偶大多重新潜藏,场中只剩下四白七黑十一只木偶

    而那十一木偶此时不对劲,好像都弯着腰低着头注视着什么,仔细一看,脑袋顿时都炸了。

    只看十一个木偶聚在一处,正围着那具被婉晴斩得身首异处的白色木偶看,这场景就好像是在默哀送行。

    只是片刻工夫后,那十一木偶头又诡异地转着脑袋,齐刷刷望了过来。

100 驱邪

    只看那十多头有眼无珠的木偶直直望来,虽然没有摄人心魄的目光,却别有一番异样的诡异。

    因此,被这突然间有了生命的木偶一盯,顿时如芒在背,怎么看这架势都不对,这是要给那被摧毁的白棋复仇?还是说要留下一人来替代损毁的棋子?

    眼看不断“坍塌”的“棋盘”,顿时打消了所有顾虑。

    当务之急,是想想如何才能多活片刻!

    只看脚下的木板已然塌去一半,只怕再耽误片刻,下场就要同扎在棱刺上的三五具尸体一样。

    只可惜暗墙上同样布下了交错刀剑,因此,瞬间就打消了冒险一跃的盘算。

    此刻的处境真可谓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只是这猛一抬头,就意识到不对,只看头顶上按照四灵镇楼布下的五颗夜明珠,其余四颗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了最中心的“镇中”!

    只是这颗夜明珠此时浮金缭绕,光晕透明,好似如日在天,将整个二层阁楼照了个通透,简直比五颗齐聚的夜明珠还要明亮三分。

    那夜明珠的光芒可谓璀璨,却又透着与世无争的淡然柔和,因此被这暖晕包裹,瞬间就按下了所有慌乱。

    只是蓦然想起关于夜明珠之传闻,是说钟天地独秀化生的夜明珠,同样分出了三六九等、尊贵谦卑。光照百步的夜明珠与低等夜明珠放在一起,会平易近人收敛光芒,只有等到独处时,才会肆无忌惮的绽放自己。

    听着周遭渐近的机栝运转动静,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只是低头一看,冷不丁看见一道道木偶影子。

    刹那之间,思绪千转百回,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忙去推动那十一只死寂木偶。

    似想,整个破阵的过程,以完整的二层阁楼为棋盘,以抱剑木偶为棋子,与古人进行的一场博弈,按照弃棋则获的棋理,被抛弃的棋子必死无疑。

    换言之,对局结束后,无论谁输谁赢,都应该清空棋盘,等待下一次对局。

    而棋盘开始塌陷,就是清理棋盘的开始。

    而眼下棋盘上,还立着十一个木偶,也就是说清理棋盘的同时,对局还没结束。

    而在这一场加时赛中,十一个木偶曾齐刷刷盯着那枚婉晴斩杀的棋子,根据棋中“不存塞杀”的棋理来看,没有规定也没有指明,棋子被意外摧毁的补救与惩罚。

    于是此前就有了两个疑惑,分不清棋子留下来是为了向弃棋复仇,还是要将弃棋用来填补损毁的棋子。

    而作为获胜方,婉晴去了三楼,自己自然就是弃棋。

    只是看见地上的影子,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被彻底杀死的棋子,是无法回归棋盘的,因此机关设计者,想要通过一场加时赛,来决定双方弃棋的死活。

    在古时候,六博棋盘上原本在中央和四角的方块里设有水,那么,根据“伏不得衍”伏棋不能入水的棋理,反过来推断,也就是说,被婉晴砍杀的白棋,因为没办法被清出棋盘,所以充当了伏棋。

    而乾卦六爻中与水有关的两卦,分别是“初九,潜龙勿用”与“九四、或跃于渊”。

    艮上乾下的潜龙勿用,象辞为,有厉利,不犯灾,意思是危险会停止。待时而动的或跃于渊,其实暗合行棋的一项规则,也就是当投箸得四白时,已在水中的枭棋可以跃出水面,回到正常行棋的道上。

    这里的枭棋,极有可能是指敌我双方的伏棋与弃棋。

    那么只要用棋盘山的木偶推出对应的卦象,就能够让整个机关停下来。

    只是想用四白七黑十一头木偶,同时移出四白四黑的潜龙勿用,与一白七黑的或跃于渊两道卦象,根本毫无可能!

    因此,起初全然没有想过木偶是破局的关键,只是在看见木偶影子后,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立在棋盘上的棋子黑白分明。

    但是在夜明珠光彩下的木偶影子,只可能是黑棋!

    思索间,早已对着夜明珠光芒推动木偶,去暗合卦象,只是这活想快也快不起来,因为木偶的影子不能多不能少,要木偶连带着影子,有且只能有十六位,所以木偶站位得极有讲究。

    一边静默心算,一边推动木偶,没两下就已汗流浃背了。

    只是蓦然感觉脚下传来震动,低头一看,顿时胆肝欲裂!

    原来最中心的棋盘之下,藏着重重叠叠的转盘陀螺,只要触发机关,整个二层地板伸展自如。

    只听随着上小下大的陀螺转动,其上暗置的刀剑旋急如风,发出铮铮呼鸣,夜明珠的光线照在其上,可谓是浮光剑影。

    被这修罗磨盘一吓,顿时慌了神,但也知道不摆出潜龙勿用的卦象,转盘不会停止,不合上或跃于渊的爻辞,不能从这里出去。

    于是强迫自己,摈弃杂念,不再去自寻刺激,潜心推算。

    这一下似乎有如神助,连同外界刀响剑鸣都听不见了。

    不多时,推定了最后一个木偶,才敢回头去看。

    只看那带剑陀螺,竟然已经到了脚下三尺之外,不过旋转势头不再迅疾,已经缓了下来。

    眼看棋盘不再坍塌,终于吃下了定心丸,只是后知后觉才发现,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浇透了,只生出一股由内而外的虚脱感,跌坐在地上。

    回想起此前的凶险,不亚于在鬼门关上转了几转。

    只看陀螺转定后,又开始反向旋转,每转动一周,棋盘就复原一圈,一时之间机括声与木块碰撞声,此起彼伏。

    等到棋盘彻底复原后,所有木偶才重新归入木板下。

    紧接着东南西北四块木枋开始下降,等到彻底与地板水平后,正北方向的天花板出现了一道方形口子,降下一道宽约一米的倾斜楼梯。

    到了此时,总算是如释重负,想也不想顺着楼梯向上爬。

    只是不知先后上楼的冯叔三人与婉晴,现在如何了,也不知休岳能不能醒来,更不知岐姑娘一人在殿前害不害怕,更不知失踪已久的萱灵姐姐,有无幸运之神眷顾。

    恍惚间到了三楼,只看通向四楼的梯子就在身后。

    一整层阁楼里,立着整齐排列的木架,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是图书馆,只是架子上不是成堆的典籍,而是数不清的古董明器。

    粗略一看,呈海东青花金铜装饰的架子上,陪葬器皿种类繁多,有容器,工具,兵器,三角架,抱壶。

    除此之外,是成堆的陶器,种类各样的瓜边壶和柚陶,马镫壶,提梁壶。

    瓷器有鸡冠壶,盘口瓶,罐,钵,碗,妆盒。

    只是这一路走来,在生死边缘几经磨难,望着这成堆的金银钱财,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贪婪。

    果然,除了生死二字,世间其余皆小事。

    只是蓦然打定主意,只要能从这该死的地方活着回去,当真要回到百阁仙上待个十年八载,在山脚下开出几分田野,立起两间小房,回归古人“闲看云起淡饮茶,再不出那三分地”的恬静日子。

    立在原地这一愣神,心中愈发滋味难明,算一算时间,余涯、冥心的生日该到了。

    “嘭——”

    那一丝精神寄托的幻想,在一声枪响后烟消云散。

    只听楼上隐隐传来又急又乱的脚步声。

    眼看婉晴没在三楼,这一听顿时觉得不妙,莫不是这丫头上楼与早就不大对劲的冯叔,发生了争执冲突?

    一想到这里,也顾不得太多,慌忙自木架上拔了一柄铜剑,向楼上冲去。

    只是一上楼,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看整个阁楼里倒吊着数百只被裹尸布制成木乃伊的干尸。

    一瞬间只觉得楼内阴风阵阵,好似从盛夏天气,一步来到了三九腊月地里。

    这层楼一眼望尽,分明就没有活人,动静明显还在楼上。

    强压下心头那抹忌惮恐慌,穿过一具具倒挂着的风干腊肉,因为通向第五层的楼梯又开在了东边。

    整个过程都不敢去细看那一张张恐怖面孔,不过就算是目不斜视,还是有一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

    跨上楼梯那一刻,突然间心生感应,只觉得黑暗中有什么极其邪恶的东西正盯着自己,顿时只觉得后背走风,连带着灵魂都悸动了一下。

    只是这一丝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一闪而逝。

    此时此刻,是更不敢回头去看了,几近连滚带爬冲上了五楼。

    到了五楼,那阴暗压抑的感觉才一点点褪去,此时后知后觉才发现,衣服简直都能拧出水来。

    只看第五层正中心,只搁着一尊斗大的七彩玉鼎,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七彩圆鼎之上刻着玉女、圣母、雨师、游奕,四位脚踏祥云的联袂仙人。

    这晃眼一看,玉质透彻,好似空无所依的翩然仙人,站在云间布雨。

    只是楼上传来杂乱而又迫切的步伐与争执声,又让这一丝玄之又玄的气象荡然无存。

    刚要冲上六楼,却看冯叔星海单鹿三人抱成一团,顺着楼梯滚下,扭打在一处。

    眼看这三人还活着,不由大喜,只是细一看,就意识到不对劲。

    只看单鹿浑身是血,星海鼻青脸肿,两人极力控制着冯叔。

    单鹿一边骂着娘,一边喊着老冯快醒醒,星海脑袋肿成了一个猪头,只是双唇紧闭,缄默无言,竭力将冯叔脑袋与双臂锁死。

    这一看顿时觉得不妙,只看那冯叔双目猩红,面目狰狞,好似刚刚冲出牢狱的恶魔,有着使不完的力气,这分明是厉鬼上身!

    只看冯叔双腿一蹬,好似有千斤大力,将死死压住双腿的单鹿踢出两米远,然后咧开一口大嘴,向星海手臂咬去。

    只看双眼肿成一条缝的星海,挨上这一血口依旧不动如山,只是默然流下两行泪水,嘴里喊道:“阿爸…”

    单鹿在地上滑出两米,爬起身来,只看单鹿不知是因为脸上沾染了鲜血,还是气血翻腾有些潮红,只是望过来的眸子,先是一愣,然后是开怀的喜悦。

    单鹿皮肤黝黑,此时衣衫破碎,站在哪里一笑,好似一位站在庄稼地里,朴实勤俭的农民,那是一种纯粹自然,打心眼淡然的笑,又像是一位老父亲才有的慈祥。

    只是不知为何发疯的冯叔,此刻向怪物一样,反折着四肢自地上站起,将死不撒手的星海凌空抛出三五米。

    两百斤的肌肉怪兽星海落地,顿时连带着阁楼都颤了一颤。

    被冯叔这一身恐怖怪力折服,一时之间没有缓过神来。

    只是与翻身而起的星海,单鹿一对眼,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心意,于是三人齐齐猛冲过去,将冯叔一把按倒再地。

    只是还来不及用绳索固定,就被冯叔那青筋暴起的双臂一扫,三人又瞬间被打倒再地。

    眼看星海狠不下心来,于是吼道:“星海,你阿爸这是让守阁厉鬼上了身,现在控制住还有一两分挽救回天的机会,莫不是要等到这老家伙体力透支殆尽,筋脉骨骼寸寸崩断了,才能狠下心来?”

    星海这一听,顿时面色发白,生生将只剩下一条线的双眼睁开了三分,只是蓦然间一咬牙,大喊一声,向同样奔来的冯叔冲去!

    只看星海近身冯叔,一弯腰就用一双大手攥住两只脚踝,将冯叔倒提了起来。

    星海这一手操作,可谓是漂亮至极,顿时对星海“憨态可掬”的第一印象改观了不少,这人非但不憨,还有些过分的善良。

    早知道无论是豺狼虎豹,还是怪物猛兽,从来力由脚生。脚不着地,就好似篮球打在棉花上,再怎么充气,终究蹦跶不了几下。

    因此冯叔被这一挂,虽然一起一伏之间依旧力大,可也挣脱不开星海的大手。

    与单鹿见状,慌忙揽了登山绳,将冯叔从头到尾捆了起来。

    只有星海事到一半心软,直喊困松些,心脏的位置得留一拳空隙,不然没法呼吸。

    只看被捆成粽子的冯叔,依旧不老实,一边发出怪叫,一边想要挣扎起身,这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个巨型毛毛虫在地上蠕动。

    不过眼看冯叔双目渗出血丝,嘴里鲜血长流,就知道再耽误不得。

    于是抽出小刀划破手指,在木地板上,尝试画一道羽陵遗书上所载,专逼恶鬼邪祟离体的驱邪符箓。

    其实这一道符,此前压根没画过,倒是早在厄舍府的时候,委托庄叔找人画过两张。

    本想着下次百阁仙时,送给余涯和冥心,只是这趟进山,鬼使神差带在了身上,在遭遇上阴兵抛尸后,分了一张给婉晴,只是后来两人身体里钻进了蚕蝗,被休岳提着扔进了水里,符也就失去了作用。

    因此在这危险关头,也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依葫芦画瓢。

    只是画符的门门道道太多,比如首先要摒弃掉所有杂念,凝结出先天一气,当这股气均匀稳定时才落笔,落笔这一下,叫做混沌开基,然后保持一口先天之气不增不减不断,一笔画完,这符才算成了。

    至于怎么算成与不成,就看这张符箓有无效果。

    这慌乱之间,什么先天一气,什么混沌开基,全都抛之脑后了,只管将手下的血符向记忆中那张驱邪符去靠。

    修修改改直到画完,不说用了十笔,也得八笔,看得一旁的单鹿星海二人,面面相觑。

    此时,符一画完,也不用如何吩咐,单鹿与星海二人抬了冯叔,向那血符上一放。

    只看被放上去的冯叔屁事没有,该如何扭动还是如何扭动,该如何怪叫还是如何怪叫,一时之间只觉得汗颜至极。

    不过打心底里却是惋惜,虽说冯叔为人不咋地,却也没到被厉鬼折磨惨死的地步。

    只是这一抬头,就看见坐在地上的单鹿与星海睁圆了眼睛,正呆呆盯着空中,好似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这猛一抬头,瞬间被吓得头皮发麻!

    只看一头头怒目哀嚎,却又无声的虚幻鬼影,自冯叔体内窜出,只是没等到惨叫出声,又都齐齐寂灭化作了虚无!

096 泉台路

    婉晴一一看过所有图刻后,皱着眉头念叨着:“第一幅图刻有些看不懂,其他的倒是可以猜出来一些,比如这第二幅图就应该是那三座长桥的架立,只是难以想象古代的人竟然会以这样匪夷所思的工艺,建造出三座长桥,最难以置信的其实还是这些参与建造工程的工匠,为什么会自愿躺进棺材里?莫非这也是古人避重就轻而特意篡改的?如果真是这样,似乎又解释不通了,而且这些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过,就像是被某种超越生命的东西给洗脑了一样,寻秋哥哥你想想,如果参与几处工程建设的所有工匠,一起懈工反抗,岂不是轻易就能够推翻这种暗无天日的劳疫?就算反抗不成功,暗地里偷工减料,也不至于在短短时间内就建造出如此恢弘的宫殿,赶着赴死,所以这些人似乎真就是自愿卖命,而不是工匠为了迎合帝王心意加以美化,再就是图刻上这一男一女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才能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听完婉晴的疑问,不免觉得好笑,于是回道:“婉晴妹子,你当真是单纯的紧,你难道不清楚自古以来平民百姓与权贵的斗争从未有过停止?实话跟你说吧,不光是百姓恨,那些被抓壮丁投军的汉子更恨,纵观华夏历史,除去几个太平盛世,谁人不想手刃当朝天子?别说这个人是皇帝,就是天王老子转世投胎,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去死,所以这根本就不是这个人是谁的问题,而是这个人用了什么借口,骗了这么多人送死!”

    话说到一半又有些不自信,于是重新看过了所有图刻后,这才继续说道:“婉晴妹子,我承认你之前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不过你可不能一叶障目,抛开图刻向外看,你看这地下深处因为这一男一女死去了多少人?被奴役过后当做盆景的工人且不提,光是峡水中泡着的赤**尸,以及被屠戮的梦中安城,利用地下水运来的太多的尸体,那阴兵抛尸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就是被屠杀的人,再加上尸山千棺就不下万人了吧?你说这些军士既参与了屠杀老百姓,又不遗余力建造了仿尸山,不是有所图谋的就是脑袋有坑,谁他娘的知道这些瓜娃子当初怎么想的?指不定……”

    分析到这里,突然冷汗直流,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眼中各有惊恐,只是下意识齐齐颤声道:“他们是想以尸树状态长生不死?!”

    两人俨然被这一推断吓得够呛,胆大如婉晴,脸色也是一片惨白。

    此前虽然没碰上死而复生的尸树,却在浮岛上见过休岳手提无面,那无面的面目不就是成千上万尸树的简写?试想成千上万的尸树同时复苏,可不得比依靠本能扑人的尸灵恐怖千百倍?

    此处岂止是仿尸山,简直比尸山还要尸山?

    尸山上由于千棺阵的存在,导致尸气淤积不通,久而久之,埋在两岸的尸首各自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埋在地里的肉身同那无面一样,受到大量尸气滋养,重新生长为尸树,随着尸树长大,泥土中的肉身逐渐腐烂,只是伴随尸树孕育出的灵智,借着尸气滋养幻化成了同是半人半树的尸灵!

    由于尸山内麖兽的存在,自尸树中滋养出的尸灵,依靠本能反应主动脱离宿主,又因为没有合适的躯壳,因此被困在尸山笼罩的范围内,四处躲避以尸树尸灵为食的麖。

    试想,如果所有尸灵重新归入尸树体内,是不是就相当于所有的尸树都活了?至于能不能行动,如何行动,脾气秉性与多年前被劳逸的将士是否相似,就不得而知了。

    但无论尸树千百年来如何进化,埋进地下充当尸树养分的“人”,二者除了容貌相似之外,只怕没剩下多少内在联系。

    两人受此惊吓,皆是脸色沉重,只下意识向楼梯内走去,眼下还是应该早早汇合冯叔几人,再捎带找到失踪已久的萱灵,这尸山内是万万不能多呆了。

    两人走进楼梯,只见道道古色木板迂回攀高,整体为双螺旋结构样式,只唯一不足之处在于

    由于冯叔、星海、单鹿三人早已打了前锋,所以两人也就放松了戒备,沿着楼道快步向上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婉晴突然冷不丁问起楼与阁的区别。

    我知道婉晴这是借机转移话题,毕竟刚刚那一惊天推想,太过骇人听闻,不过仍是顺着婉晴的问题,有意分散了几分注意力。

    通常来说,中国楼阁多为木结构,除去常见得重屋、平坐、井干、通柱四式。供游息远眺的楼阁较著名的有滕王阁、黄鹤楼、颐和园的佛香阁、独乐寺的观音阁、大同善化寺的普贤阁,楼阁式佛塔有应县木塔,藏书的有天一阁、石渠阁。

    城市中常见的城楼、箭楼、钟楼、鼓楼、过街楼,供登临远眺的黄鹤楼、望江楼、烟雨楼,供演戏的戏楼,在宅院、王府中的后楼、配楼、绣楼都是楼。

    阁则由起源于巢居的干阑式建筑,并不断发展而成,通常外立面中腰处有平座和腰檐,并设有外走廊,在室内是一层天花与二层楼板间的结构层,也就是通常说的暗层。在建筑群体中,阁也大都是主要建筑,如蓟县独乐寺的观音阁,北京故宫内的体仁阁、宏义阁。

    再就是一种象征,比如滕王阁与岳阳楼,其实造型是相差不多的,所谓阁其实就是皇亲国戚为了彰显皇亲国戚的身份,用以区分楼而已。

    于是挑了重点与婉晴简单说了几句,并告诉她,至于是楼是阁,到了二楼看看有无暗层即可。

    两人交谈的功夫,楼道内突然出来孱孱流水声,两人对望一眼不免万分疑惑,因为流水声怎么来自头顶?

    只是还来不及过多思考,只看一滩粘稠黑色汁水,就已经顺着螺旋楼梯向下淌来,这不明液体看上去像是发酵了千百年的血水,只是没有血液中的那股腥臭,只是眼下不知这黑汁自何处而来,也不知设计者的本意好歹,不敢轻易去触碰。

    两人有意绕开,只是没向上迈出几道台阶,头顶上突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黑雨,两人躲避不及,瞬间被黑水溅了一身,抬头一看原来不是雨,而且楼道缝隙中滴落的汁液,紧接着更多的黑汁顺着楼道缝隙了淌下来,两侧柳木立成的木枋,尽数被染成漆黑,两人见这水除了颜色恶心外,并没有腐蚀性,只好忍着恶心继续顺着楼梯向上走,好在头顶上的缝隙很快被粘稠的汁液堵住,除了脚下依旧源源不断躺着黑色汁液外,身上其他各处不用遭罪。

    婉晴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只是没向前走出几步陡然停在原地,直愣愣盯着前方,头也不回的说道:“寻秋哥哥,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婉晴回过头来,不由分说又向下走去,当下也不知道这丫头发现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跟着向楼下走去。

    婉晴举着手电,在被染成墨黑的封闭楼道,一边下楼一边解释道:“我有一个习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说越是安全的地方下意识会更加留意周遭环境,我仔细的算了算,刚刚上楼的时候我们俩一共走了二百余道台阶,按照常理说,走到顶楼也不算过,可你看现在的我们还在这一道楼梯里。”

    经婉晴一提,瞬间细极思恐,早先沉浸在婉晴提出的阁楼区分问题上,所以也没留心周遭变化,这冷不丁被婉晴告知走了二百多道台阶,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两人脚下如风,向下走出三百道台阶,这已经比向上走出的二百三十五道台阶,整整多出了六十五道,只可惜依旧没有看到入口,我们确实被困住了。

    眼看这无限上下延伸的楼道,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胆寒,莫非这楼梯中有鬼?否则这类似血液的黑水从何而来?先一步进入阁楼的冯叔三人又为何销声匿迹?

    这一涉及到鬼神,瞬间有些头大,虽然在三阿公老宅下,经历过不是鬼打墙的鬼打墙,可那一处设置砖是砖,墙是墙,也没有这故弄玄虚的黑汁喷涌。

    心中虽然如此想,还是忍着恶心抽出工兵铲,铲了一些黑汁,用zippo去烧底部,不多时就看见汁液翻滚,感受着热腾水汽,顿时没了脾气,原来真不是在鬼神设置的幻境中,而是确确实实被困在了楼道里,不过唯一放心的是这黑汁不是某种可燃物,加热后也没有毒气。

    婉晴早已闭目沉思多时,睁开眼后东敲敲、西碰碰,此时正旁若无人用手比划了一下单块台阶的左右两侧宽度,起身分析道:“根据开角度计算,纯过道莫约两米来宽,楼梯包围的中心柱差不多也是两米,但是两米宽的螺旋过道,通常以直径一米的圆柱就能轻易做到……”

    婉晴的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直接就否定了一切鬼神乱力,这是说楼道中心另有空间,而且极有可能是控制机关的枢纽。

    婉晴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古人似乎真就料事如神,你看这黑汁,一刻不停顺着中心柱向下淌,想要探清柱内的情况恐怕很难……”

    经过婉晴这一提,突然有拨云见雾之感,于是顾不得恶心,趴在地上去听,细听有轱辘转动的声音,其原理应该与轴承类似,于是更加笃定心中猜想,问道:“就像是一个手摇的转经轮?”

    婉晴一听两眼放光,取出图纸删删改改,终于画出了楼道结构图。

    这一看图瞬间明悟,原来这巧妙的机关,是以人的动态势能为动力,以类似坦克履带的运输方式进行循环,每一块经过特殊工艺处理后的木板会不停带入整个机关,到达最下层时,又会自行分离,等待参加下一次循环,所以楼道内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水就是来自最底层。而最下层不就是那漆黑如墨的水池吗?

    婉晴神采奕奕,收好手稿,盯着地板用笔敲了敲额头,说道:“根据单块木板的弧长及臂长,反算出夹角的度数,莫约为九,也就是说楼梯每向上螺旋一周,可以分出四十道台阶。”

    婉晴冷不丁问道:“寻秋哥哥多重?”

    婉晴一问瞬间就明白了这丫头要干啥,这是要算平衡点,于是掂量了一下背包,回道:“加上这一身装备,大概130斤吧。”

    婉晴在纸上快速计算一通,说道:“根据离心力计算,寻秋哥哥你先向上走二十一步,再靠右站,我就在原地不动靠左,一分钟后我们同时以一秒一步的方式,同时向上走,那么就能在楼道不转动的情况下上楼。”

    自个儿虽是建模师出身,可自问比不过半路子杀出的婉晴研究深入,顿时感到有些惭愧。

    不过叹息归叹息,还是遵从了婉晴的指令,二十一步很快到达,这一站定四周黑水翻滚的势头立减,顿时对婉晴的佩服是五体投地,怎么就能算得分毫不差?

    很快约定的一分钟到达,二人同时迈步,向上走出七十余步,果然看见楼道尽头正敞着一道门户。

    走出楼梯之后,用工兵铲插进木头缝隙中定住,给了婉晴一个安全信号,片刻功夫后婉晴也走了出来。

    想必冯叔曾经作为物理老师,必然也是通过这一方法上楼,至于若是三个人同时上楼,那计算量恐怕又得翻倍增长,不过很显然这并没有难倒冯叔。

    眼看婉晴出来,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这一路上其实一直把婉晴当做半个行外人看,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自个儿擅长的领域帮上忙,更难以理解她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静与从容。

    于是情不自禁树起大拇指,由衷赞叹道:“行啊婉晴,你以后可别转行来和我抢饭碗,这势头太劲,只怕要遭人眼红。”

    婉晴扬起头,右手半握成拳,拇指划过鼻翼,得意道:“那可不……行。”

    此时两人才有功夫细看身在何处,一看才发现上下楼不过三米高度,果然是有暗层,一条两米宽的夹道,直直一线朝着黑暗尽头出延伸,不过夹道内似乎布下了重重机关,只看成堆的弓矢箭簇散落四处。

    二人对望一眼,各有担忧。

    “吱吱……”

    两人本想向前走,只听身后传来木板挤压的动静,转头一看,却见螺旋楼道内金属铸成的杨柳上立着一头金凤,正随着楼道转动,缓缓下沉,至于那头展翅金凤则像是在空中翱翔。

    这一看顿时有些发呆。

    因为这是泉台!

    婉晴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只是眼睛放光,下意识问道:“什么泉台?”

    眼看婉晴毫不知情,不由叹息道:“在古代黄泉路又被叫作泉台路,古人认为那时的黄泉路上绿杨芳草萋萋,金凤玉露飒飒,寒气硬骨,阴冷沁肤,因此凤凰栖息杨柳就代表着神鬼催命。你且仔细回想刚刚上楼的场景,不正暗合古柳铺路,泉台流水的场景?我们这是让古人摆了一道,请上了黄泉路,只怕过了黄泉路,往后的危机就愈发要命了。”

097 凶险

    古人将桑柳槐松柏五木,列为五阴,并以此为原型,延伸出了无数轶事传闻。

    因此被困楼道时,眼见四周以柳木为护栏,瞬间就想到老柳木内最易暗藏小鬼,全然忘记了时常标榜自己是半个唯物主义者这茬,只好在婉晴早早识破其中蹊跷,否则这会儿恐怕还在那楼道中原地踏步。

    婉晴破解机关后,早已暗骂古人以柳木为建筑材料,实为故弄玄虚,有意误导后人,却不想后知后觉才警醒,这是被迫走了一趟黄泉。

    古人云“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大有折柳送别的寓意,只是立在黄泉路上的杨柳,就只有生离死别,不过古人有意让后来者目睹那绿柳金凤,未尝不是一种提醒。

    两人交谈的功夫,金属铸成的杨柳金凤已经转沉,紧接着脚下传来机栝运转声,又一条一尘不染的螺旋阶梯快速成型,重新替换了被染成乌黑的道道阶梯。

    婉晴见了大为惊奇,取出早先绘制出的手稿加以修改,还不忘感叹道:“原来这才是一次完整的循环。”

    眼看那楼梯入口就要重新合上,连忙用工兵铲将之固定住,虽说已经知晓了运行原理,不过为了保险稳妥,还是得搞好后勤退路,怕只怕到了分秒必争的危急关头,却因大意而白白耽误了性命。

    此时婉晴也收拾好手稿,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不由又开始担心起冯叔三人的安危,因为从始至终就没听见楼上传来一丝一毫的动静,就好像三个活人,被这诡异莫名的阁楼吞噬了一样。

    两人互相叮嘱了几句,就沿着狭长的夹道向前走,脚下传来的质感极其厚重,夹道两侧是厚度均等的木枋所铸成的木墙,上下两端更死死卡在木槽里,木墙上两端斜开着密密麻麻的圆孔,不用说也知道这是古人设置的暗箭机关。

    只看箭矢四处散落,更把两堵木墙扎成了刺猬,只好在早有人趟了路,内部箭矢已空,不过每向前一步,夹道两边仍是一刻不停传来弓弦弹响的动静。

    不过两人心知肚明,这趟雷的必定不是冯叔三人,因为早在冯叔三人进门之前,阁楼上就有灯光闪烁,至于趟雷的是解元保甲的门人,还是死无无面之手的外国人同伙,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走出不远,就发现了不对劲,原来此前在黑压压的箭矢营造的错觉下,误以为这是狭长的夹道是笔直一线,如今才发现竟是呈圆弧形。

    围着甬道大概绕行了一周,因为婉晴根据弧度弯曲的夹角,在手稿画出了一条路线图,至于模样,就像是一盘蚊香。

    恰在此时,在此起彼伏的空弦身中,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强劲的绷弦声,顿时感到一阵心神不安,虽说这利箭流矢大多已空,可难免有个别漏网之鱼,因此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只看三支黑色箭羽竖直排成一列,对着面门破空而来。

    由于两侧斜插着无数箭羽,因此原本两米来宽的过道,只剩下了二人一前一后的空间,此时的婉晴挡在前面,正心无旁骛的数着箭矢,大概是想要计算出究竟用去了多少箭头,全然没有注意到下一刻就会近身的三支黑箭。

    这生死一刻间,也来不及提醒婉晴,只是苦于空间狭小,无法避开那携带着大力的飞箭,而唯一的武器工兵铲,又拿去固定了那扇开合不定的门户,因此,这危急关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背后一把抱住婉晴,向后猛的一摔,瞬间与婉晴互换了位置。

    此时想要原地卧倒,却已经晚了,只凭借本能,下意识去抓迎面而来的三只飞箭,只可惜晚了一步,瞬间胸前就扎上了三道箭矢。

    顿时,一股穿胸疼痛袭来,受着这股大力不由向后退出几步,只是这三道大力不消,顿时有些气急,被惯性力道带着向后一倒,却被回过神来的婉晴一把接住。

    只是婉晴见我身中箭矢,却相对来说还算冷静,顺势往地上一放,就去取背包里的急救纱与消毒药水。

    躺在地上看着婉晴忙碌的身影,却也没有太多畏惧,只是蓦然想起卜应天的话来,没成想那卜道老祖,铁口神算真不是浪得虚名,说没一旬好活,还真就应验了。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剧痛,早已想好了遗言,正想与婉晴开口,却听婉晴说道:“张寻秋,你可真够倒霉的,穿着防弹衣还能让弓箭透过防弹金属片的缝隙扎进肉里,还好劲头被这三防布阻了一阻,扎进血肉不深,你可忍着些疼,我要拔箭了。”

    经婉晴一说,顿时恍然,原来两人身上还穿着防弹衣,婉晴那件是在婉晴中尸毒昏迷前就已穿在身上,我这一件则是在浮岛上,休岳自那洋人身上扒拉而来,只是长久下来,早已经习惯了防弹衣的重量,竟是不曾发觉。

    婉晴检查着伤口,一边说道:“通常来说这个部位,防弹衣的防护异常严密,不会轻易被子弹破开,所以…我才说你倒霉……”

    默默感受身体状况,虽然还是疼,可也没有死亡迫近的感觉,只是这时,胸口处骤然传来剧烈痛苦,原来婉晴这丫头竟是一把将那黑箭给拔了出来。

    感受着这直达灵魂的疼痛,下意识绷紧身体,咬紧牙关,只看鲜血喷射而出,却被婉晴一把堵了回去。

    婉晴见血流不止,不禁急得大吼:“放松!深呼吸!”

    妈蛋,眼看血色长流,委实被吓了一跳,但也清楚此时只有冷静才能活命,于是强行控制着身体,放松紧绷的肌肉,再叫一个疼,活早早去阎王爷哪报道。

    婉晴已经取出剪刀,将防弹衣剪开,随着身上压力渐小,婉晴凝重的表情骤然一松,看样子血是止住了。

    只是婉晴接下来的动作,又让我面色忍不住一僵,只看婉晴不由分说塞来一卷纱布,近乎带着命令的语气吩咐道:“咬住。”

    婉晴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开场,却知道这丫头要干什么。

    不由颤声问道:“没有麻药?”

    婉晴皱着眉头,摇摇头:“已经看过了,被颠簸碎了,不过这样也好,就算是局部麻醉还是会影响到神经,这样对你不好。”

    听了婉晴这一番话,顿时有些抓狂,突然有些遗憾那清纯可爱的婉晴怎么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怎么是这样一个狠人?

    婉晴看我还想在多说,只把那一卷纱布递在嘴边,说道:“三支箭中了一支,中箭处在灵墟穴下三寸位置,伤口深度距离心脏不到半寸,不缝合随时会引发大出血,虽然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伤,不过你要是时运不济,死了,我断然不会为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伤心难过。”

    婉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我说道做到。”

    眼看婉晴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执拗的,古有关公刮骨疗毒,今有后人拔箭缝伤,壮哉。壮哉。

    这一口咬实了纱卷,瞬间就后悔了,那岐月湫才是学医出身的行家,也没来得及问婉晴,你究竟是不是业余?

    只是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婉晴这妮子是真狠,好歹伤口上垫点纱布,哪有直接把消毒酒精倒在伤口上的道理?!

    受这一刺激,瞬间牙关紧锁,急得面红脖子粗,疼得眼泪直掉,差那丝毫就要挣扎坐起。

    却听婉晴冷不丁道:“不求你面不改色,可也别掉眼泪啊,能不能男人一回?”

    被婉晴这一激,却是热血上头,顿时吐了纱卷不要,竭尽全力哈哈笑道:“痛快,再来……”

    只看婉晴给了一个肯定眼神,却不理,而是用酒精清洗了双手,拈着那枚细小弯曲的缝合针,在皮肉里来回穿梭,飞快缝合。

    此时后知后觉之下,才明白婉晴的医术高超,追求的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没等到酒精冲洗伤口的刺激劲中缓过来,伤口就已经被婉晴尽数缝合了起来。

    这乍一看绣得还挺好看,像朵花。

    完毕之后婉晴扶着坐起,上药包扎。

    在婉晴的帮助下重新穿上t恤,婉晴眸光闪躲,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此时没有太多心力言语,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上心。

    婉晴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如你先下楼与岐姑娘先照看好休岳,我汇合了冯叔三人就立马下楼?”

    听婉晴提起冯叔,顿时凛然,且不说这楼上危机起伏,便是那姓冯的就极不对劲,因此让婉晴单独上楼,万万不行。

    于是扶着箭矢起身,与婉晴笑道:“北京城里的铁口神算,卜应天,说我活不过一旬,你看我这一路上是几次在鬼门关上转悠了?我不仅要从这里活着回去,还要站在他面前,吓死他!要让他知道命运二字,从来神鬼莫测,他算个什么东西?算个屁!什么卜道老祖,什么铁口神算,简直就是笑话,你看乱箭穿心有如何,不还是活蹦乱跳?”

    这冷不丁一起身,顿时有些头晕目眩,这才发现地上酒精与血液混合,淌着一摊血水。

    不过这股眩晕感很快隐退。

    婉晴听过之后也不反驳,只是点点头,于是两人又沿着夹道继续前进,虽然两侧仍然响起箭弦空弹的声音,不过琢磨着心事,也就没有处处杯弓蛇影,也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觉悟。

    很快两人到达夹道回环的尽头,只看一道三米来宽的木制阶梯通向二楼。

    眼看终于来到上楼的阶梯前,婉晴却不走了,而是低着头盯着地板。

    此处距离上楼阶梯,还有三五米距离,到了此处,两侧木坊上已经没有箭矢,又恢复了两米宽的夹道。

    于是绕过婉晴低头去看,顿时觉得奇怪,只看婉晴身前散落了一地装备,背包,防弹衣,t恤,手套,工装裤,登山靴,以及手电,就像是一个人到了这里,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过看装束,很明显不是冯叔三人,而是与那死在无面手中的外国人,联系更多一些。

    婉晴打量了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危险外,这才用工兵铲去挑那一堆衣物,婉晴拍了拍冷不丁说道:“连骨头也没有。”

    经过婉晴这一提,瞬间想起了三阿公老宅下的三尸虫,婉晴的意思再浅显不过,这是说绝不会有人把一身装备,连带着内裤无故脱掉,就算这个人是疯子也不可能,而是说这个人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如果有尸骨存在,那么是三尸虫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偏偏什么也没有,就只剩下一堆“身外之物”,这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此时婉晴已经将那背包用工兵铲拽了过来,正在翻翻捡捡,看看有无线索,只看婉晴翻开笔记本认真看起来,只是笔记本中夹着一张折叠稿纸,在婉晴不经意翻动间滑落了出来。

    下意识捡起来一看,瞬间就凝重起来,只看稿子上画着两幅图,并用英语与法语加以标注,一幅是地上,一幅是地下,前者是进山图,以及营地补给存储点,而进山当天与婉晴在悬崖峭壁上发现的营地就是其中之一。

    第二幅图,绘画的是地下路线,不过沿着19号矿洞,经过无数道分支能直接进入到尸山内部,更有意思的是自堤坝旁一条不起眼的小矿洞,再往下三百米有地火,可燃气体喷薄而出一直在燃烧,更有古人炼铜是的工具与容器。

    原来古人炼铜的火来自地下,怪不得能锻造出如此顿量级的铜链。

    而最有意思的是,这地下本来就是一处铜矿脉,就地取材再加工,最后才有了那悬岛,与横跨两岸的锁链。

    此时,婉晴也大致翻完了笔记本,起身摇头道:“笔记上没有讲这里有什么玄机。”

    只看婉晴率先踏出一步,没事,再向前一步,脚下木格瞬间向下一陷,夹道两侧木板上下翻转,露出密密麻麻拳头大小的圆孔,与此同时,圆孔内伸出数百杆铜枪铁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婉晴狠狠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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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丘之永生介绍:
片段:寻秋稳了稳心神,将羽陵遗书翻开。这书一翻开便像极了盗版,看模样当属近仿(民国时期的仿造品)。不过历经这般岁月,依旧少不了沧桑,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联系上下文字还是能推断出大致的意思。“古往今来,世之大藏,莫不山藏海纳。而九丘之远,更论於**之外!得羽陵之遗书即为九丘之传人,世人不知所操何业,皆以九丘使称之,九丘使世代以寻找永生为终极目标,其二为找回失落的半壁羽陵残书;再次者以寻药问灵,救治世人为宗旨…”九丘之永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丘之永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丘之永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