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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砚秋实     太古圣皇txt下载     太古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悲恸

    就在常乐手中的细剑即将刺入仲夏的喉间时,一道疾风,嗖的一声从仲夏与常乐之间穿过,一片银华闪过,众人还未辨清招式,常乐的脖颈,已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一股股鲜血如同涌泉般喷射了出来,登时间将这妖冶的夜色,衬托的更加诡异了。

    颜冉澈手拿一条薄纱,轻轻地擦拭着他手中的柔刃,那柔刃上依旧在滴答着血珠,而他手中的白纱,也渐渐变成一片殷红。

    众人皆是一惊,若非几人的武道修为都不低,便是方才他是如何出手的,恐怕也是辨不得。

    那犹如一阵清风吹过的身法,简直已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从这一刻开始,再也无人敢轻视他的右腿了。

    于尊脸上倒是一丝波澜也未有,依旧平静的如同无波无澜的古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颜冉澈的身法了,而且自他见到颜冉澈的第一眼起,他就从未轻视过他。

    事故已然了结,但于尊紧蹙的眉毛,却依旧没有舒缓开,他的眸光一直留在倚在他身畔的秦霜身上,本应是一个无忧无愁的孩子,而此刻她那白色素裙上,却染着一片片刺眼的殷红,最令于尊心痛的是,她那随长风舞动,空空的裙袖。

    她的脸色变得愈发煞白,那煞白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青紫之色,仲夏在一旁翻找着储物空间,看得出她的脸色,似有一丝难堪,而仲夏脸上的异色,却尽皆入了于尊的眸中。

    他紧紧地握着源天刃,一丝浓浓的悲意,渐渐浮上了他的面容,而此刻,秦霜的声息越来越弱,她抬头看着于尊,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却始终带着一丝灿烂的笑意:“于大哥,秦霜能见于大哥最后一眼,已经知足了,不要再劳烦大家了”

    而此时,满头大汗的仲夏,面色却陡然变得一片煞白,她不停地低喃道:“怎么回事,明明在这里的,明明在这里的啊”

    因为万分焦急,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行冷汗,她从储物空间里,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往外扔:“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找不到了,那药我找不到了”

    她眼中擒着一片热泪,身上的纱裙,因汗水已紧贴在背上,而这时于尊的脸色,也变得愈发的青紫,终于再也抵制不住内心那片邪火,他大吼道:“你既没有把握,为什么要跟我承诺!”

    仲夏眼中擒着热泪,银牙紧咬着樱唇,一丝血迹已经渗出了嘴角,她嗫喏的抽泣着:“我也不知道,我明明见过那棵药草的,我明明见过的!”

    秦霜拉了拉于尊的袖口,淡淡的冲着于尊笑了笑,“于大哥,勿要怪那位妹妹,是秦霜命该绝了,秦霜死前能见于大哥最后一面,已经很满足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年纪这么小,要走的路还很长,于大哥还未看你找到如意郎君,还未......”

    秦霜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指轻轻地置于于尊的唇上,声音嘶哑道:“于大哥,别说了,秦霜累了,乏了,想好好地睡一觉了,于大哥你能不能一直这么抱着我,秦霜好冷,好冷啊”,她慢慢地阖上了双眸,意识也愈发的虚弱了。

    于尊紧紧地搂住秦霜的娇躯,“秦霜妹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唇齿嗫嚅,一行热泪却不知何时攀上了面颊,他的胸口突地变得十分火热,他伸手轻轻地触了触,面色也在那一息间变得煞白无比,那甜腥粘稠的液体,仍旧在咕咕的从秦霜的

    胸口喷出......

    她的侧胸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或许是趁他抱她时,从袖间取出,刺进去的罢。

    “于......大哥......保......重”她难过的看着于尊轻轻地笑着,清澈的眸光里,依旧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所特有的纯澈和明媚,虽然其中夹杂着一丝隐忍和疼痛,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于尊抱着身体渐渐冰凉的秦霜,怔在那里久久不语,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站着......站着......

    他的头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小人,那小人坐在一架古琴上,打了个哈欠,不多时,那寂静的山林中,流淌出一阵悲恸的琴音,琴音幻化出了一片血蝶,血蝶上下翻飞着,飘零在整片寂静的峰峦中,如同一片火红的枫叶,静静地飘零然后枯萎。

    这一幕,被灵魇山内所有的人都捕捉到了,有人啧啧称奇道:“难道是灵魇山显圣了?”

    有人惊恐道:“不会是劫难来临时的征兆吧”

    有人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欣赏,道:“好美啊,这简直比山脚下的那片火枫林还要美”

    血蝶上下翻飞着,如此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后,之后才悄然的散却。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似早已凝固,天上挂满了星辰,那星辰眼中似含着热泪,眨着眨着,光线渐渐模糊。

    幽幽长风,扫过于尊通红的双眸,他怔在原地,始终未动,而他双臂间环抱的女子,则沉沉的睡去了,永远睡去了。

    “于兄,节哀......”

    “于兄弟......”

    众人皆想安慰他,可是却实在找不到任何的言辞,能抚慰此刻的他。

    仲夏微颤着红唇,她是了解于尊的,至少要比很多人了解他,此刻他心中的悲恸,她亦能感受到,她无法原谅自己,并不是因她未救秦霜,而是因她的缘故,才使眼前那看似坚强,却无比脆弱的少年更加的脆弱了。

    于尊淡淡的瞥了一眼仲夏,他静静地将秦霜放在地上,揉了揉仲夏的额头,艰难地挤出一分笑意,似是责怪般:“你要哭多久啊,爱哭鬼”

    仲夏嗫喏的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少年背对着她,又抱起秦霜,一个人静静地向远处走去。

    清晨时,一座小山头上立着一块木质的碑,碑上写着一行端正的小字:“秦霜之墓”

    于尊蹲在地上,将几株淡淡的小花米插在坟头上,之后又启开一瓶米酒,洒在了墓碑前,淡淡道了一句:“秦霜妹妹好走”

    他的耳边似还飘荡着那夜里,秦霜的欢颜笑语,似还记得那单纯的女孩儿,舍不得他守夜,执拗的陪在他身边,与他说些心事,似还记得当初在那寒霜城时,与他告别时,少女那一脸的忧色:“于大哥,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然而这一切,到了现如今,却早已成为一片过眼云烟,那云烟散去了,散到了天涯海角,散到了天地间各个角落,寻不到了......再也......寻不到了......

    于尊揉了揉眼睛,一改脸上的悲恸,大喝道:“风大哥,拿酒来”

    风弦从包裹里,扔出一壶瓦罐酒,这瓶瓦罐酒是他窖藏了好久最珍贵的一瓶老酒,他一直不舍得喝,如今他毫不犹豫的扔给了于尊。

    “我也叫一声风大哥,

    风大哥拿酒来”颜冉澈亦大喝了一声,却换来风弦的一个白眼,“犊孙子,你即便喊我爷爷,也休想从我这里再骗一壶酒”

    一路上,颜冉澈找了各种理由,从风弦手中骗了已有十余壶酒,这厮喝酒跟喝水似的,即便是风弦,也未如他一般,一天内豪饮了十几壶酒。

    颜冉澈又换了副模样,低三下四道:“爷爷,爷爷,瑾请爷爷赏壶酒喝!”

    众人皆受不了颜冉澈的痞相,颇一致的叹了口气,齐声道:“这爷爷当得真是容易”

    而经颜冉澈这么一闹,方才悲郁压抑的气氛,也渐渐地淡了几分,于尊将壶中老酒一饮而光,原本晦暗悲恸的眸光,又渐渐变得清亮起来,而仲夏也止住了哭泣,她低着头靠在于尊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揉着于尊的袖口,俨然一副小儿女之态。

    几人再次上路,天色也渐渐地变亮了几分,一个时辰后,身边同行的人越来越多,熹微的晨光,划破静寂的苍穹,在地平线的尽头,一轮火红的灼日,已探出了半个脑袋。

    同行的人越来越多,耳边不免多了些碎语,“你听说过没,这灵魇山观道壁实际上只是通向某个小世界的门廊”

    “哎呀,又是哪一路的小道消息,你这个呆子,别人说得话不要尽皆相信”

    “嘁,你才呆呢,你耳廓莫不是长在屁股上,这一路上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于尊侧耳细听时,那声息却早已被更为喧哗的人息遮住了,这时山巅距离几人已是几十里之遥,仲夏向山脚下望了一眼,几人却早已在一片云雾之中了,仿似那云中谪仙一般。

    这时,众人的身边,陡得刮过一阵黑旋风,经那黑旋风一扫,许多女修士的裙摆被掀到了高处,风光尽失,不免传来一声声愠怒的尖叫。

    仲夏抚了抚胸口,大叹道:“还好,还好,我的长裙下穿了长裤”

    而仲夏身旁的颜冉澈,却紧拧着眉毛,他的眼神从方才那刻,就一直盯在仲夏裙摆下,风弦拿着酒壶,砰的一下敲在他的后脑勺上,颜冉澈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

    “臭老道,信不信我杀了你”颜冉澈满脸怒气的喊道,风弦摇了摇壶中之酒,叹道:“美人自然得配一杯美酒”,说完还挑了挑眉,颜冉澈哼哧一声又扑了上去,龇牙咧嘴的抢着风弦手里的酒壶,“臭老道,你要为刚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给我!快给我!”

    而于尊却紧蹙着眉头,道:“如若我没算错,那黑旋风中至少有两男一女”

    独孤银澈眼中亦有一丝肃重颜色,道:“于兄算的没错,那黑旋风却是有步调一致的两男一女”

    “而且,他们的步调近乎一致,如若如此,那这三人的默契,也未免太可怕了些”苏素在一旁补充道。

    于尊忽的想起当初在黑石城城外斩了数千名北皇国亲卫的三人,难道是他们?他皱眉细思道。

    而离于尊不远处,却有一男一女,男的紧皱着眉毛,道:“没想到师兄他们竟赶到我们的前面去了”

    女的则轻笑道:“赶到我们前面又如何?到时师叔照样站在我们这一边”

    男的微抿着双唇,面色一绽,道:“不错,师叔他老人家一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毕竟看在我爹的薄面上,他亦会如此选择”

    说罢,两人便又逍遥自在的边笑谈风月,边悠步向高处走去。

第六十二章 灵魇山巅

    而另一边,三名脸蒙黑纱的女子,淡漠议论道:“残风,你觉得烛龙宗这一代青年才俊,较之我拜月教的子弟,孰强孰弱?”

    一身材窈窕的黑纱女子,道:“自然是烛龙宗,烛龙宗的渊太玄实力不可小觑,还有那仙弦的琴律,较之师姐的笛律虽有些差距,但师姐若是对上她,也要万分小心”

    “师妹分析的不错,我拜月教虽是月国的第一大门派,但却较之雾国的烛龙宗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我等需且行且慎重,定不能让骄纵占据了上风”一年龄稍大的女子道。

    而此时,于尊周围的,业已多达数百之众,从那苍阙向下望去,偌大的山巅上,众武者却依旧如同一盘粟米般,显得羸弱而稀疏。

    这时于尊将圆月弯刀,已经收入瀚海中,不到紧要关头,他不想再让源天刃示人,毕竟这灵魇山内耳目众多,而识他刀的人,或许大有人在,实际上他这份顾虑倒也是妥帖,毕竟当初沧兽之事,就曾在东荒各大国,闹得沸沸扬扬,期间更是有传言道,得沧兽者,得天下。

    提及沧兽,自阴尸岭走失后,于尊便再也没见过小紫了,说起来事情也有些奇异,它究竟去哪了呢?

    而这时,离于尊近一些的三五人,身披锦绣华袍,手执斩龙剑,一看就是非富即贵,那三五人中有一位女子,容颜颇佳,她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盛气凌人的气焰,而女子身畔的那位青年男子,则颇为桀骜,眼中的狂色,更是犹如一柄嗜血的利刃般,锋利骇人。

    其实于尊最关注的乃是两人身后的那名中年男子,他心中总有种感觉,这中年男子他应是遇见过的,只是这短短的片刻间,他的脑海里,却怎生也寻不到男子的影像。

    而这时,一旁的独孤银澈轻轻地道了句:“哦?这不是北皇国的冯相一行吗?”

    于尊心底一怔,登时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的右掌渐渐握成了拳状,略显黝黑的面容,此刻亦变成了一片愤怒的青紫之色。

    独孤银澈显然发现了于尊的异状,他轻轻地拉了拉于尊的手臂,悄声道:“于兄,要审时度势,这灵魇山内,奸险小人过多,不可在此动手,以免惊扰群蛇”

    独孤银澈的话虽有道理,但于尊却始终无法抑制心底的那丝愤怒,而这时瀚海内的殷千秀冷哼了一声,道:“你急什么急,到时自有人会帮你除掉他,以你现在的功力,还敌不过那血幽兽,况且即便你除了血幽兽,你就敢保证那狗相身后无人了吗?”

    于尊心底一怔,心声道:“前辈教训的极是,于尊知过了”

    这时,殷千秀却未急着隐去身形,反刺激他道:“你身边之人一个个离你远去,皆是因你拳头不够强硬,他们也并非要让你帮他们报仇,你现在定要想明一点,你要保护身边的人,不要再让他们离你而去,而非助那些亡灵,血刃仇敌”

    殷千秀的声息,回荡在瀚海内,随着波浪渐渐起伏,然后飘然远去,唯留下于尊一人血目站在那方瀚海的中央。

    半个时辰后,众人在厚厚的山巅积雪间,向双手间哈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看向远处已经一片乳白的世界。

    刺目的光线,虽无比锋利,却依旧难以刺透那层茫茫的云霭,那驼峰的山巅着实瀚阔,竟犹如一座普通的城池般大小,奇异的是那山

    巅上,竟还生着些枝干幽紫,叶片玄黄的林木,如此低温却能生些植被,着实稀奇些。

    见到那些稀奇的林木,仲夏竟大叫了一声,脸上更是带有一丝疯狂的喜色,冲着于尊招手道:“哥哥!哥哥!快来,快帮我拾些药草”

    仲夏一把一把拾着地上的那堆并未结晶的枯叶,可它们为何没有结晶呢?

    仲夏神色古怪对于尊悄言道:“哥哥,这玄灵树乃是数千年前就已在狱界灭绝的物种,这玄灵树叶,乃是制作符纸最好的材料了,数千年来,这狱界之所以再也未出现过极品符印,便是缺了这玄灵叶”

    见柳雨然也要帮她拾些叶片,仲夏摆了摆手,悄言道:“别,姐姐,你可别,我和哥哥两人便可,若是人多了,反倒引起旁人的注意了”

    于尊皱了皱眉,道:“这符印有什么妙用?”

    仲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哥哥,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啊,这符印绝大多数人都用它来攻击防御,而绝顶的符印师傅,却是用它来开启空间之门“。

    仲夏的声音,压得越来越低,显然这些事,亦是一些失传的绝密。

    “空间之门?”于尊心底一怔,他陡得想起佛陀古界,难道佛陀古界亦可通过符印开启?

    仲夏幽幽道:“只不过这玄灵叶所制成的符印,即便制符的手法,已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却也只能开启低阶的空间,若是想要开启一些高阶中的空间,则还需收集其余的材料”

    “那若是传说中的空间呢?”于尊眼底带着一丝期许之色,道。

    仲夏低忖了一刻,却依旧答道:“这些事,就要问爷爷了”

    于尊点了点头,现在他的眼前至少已有一线希望了,他淡淡的向上望了一眼苍穹,低声道:“琪儿,我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

    偌大的山巅,修者遍布山巅的各个角落,一方玄玉广场上,人流却尤其的多,那玄玉广场乃是一整块玄玉得天地造化而成,虽看似乃是雕砌而成,但其中古朴的韵味,却令众人心生一种自然大道之感,而实质上,那玄玉广场亦是天然而成。

    独孤银澈细眯着眼,平静的脸上倒也未有些情绪,他淡声道:“于兄,我见那方有故人,我且与夫人,前去拜访一番”

    于尊轻瞥了一眼独孤银澈,淡淡的向他点了点头,而此刻风弦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而他的视线,亦停留在独孤银澈所去之处。

    “没想到那个疯婆子也来了”风弦捏了捏手中的短刃,有些嗫嚅道。

    于尊顺着风弦的视线望去,一位身段颇为窈窕的绝色女子,笑盈盈的走向独孤银澈,那女子看似二八年华,但眸中的沧桑,却已让人心感一丝岁月的厚重之感。

    女子身上裹着一条薄薄的寒纱,裸露的脊背上,则纹着一条凤凰还有一条玄蛇,那凤凰于玄蛇困斗在苍阙之上,战得可谓天昏地暗。

    而女子嫩白的脚踝上,则系着一串铜铃,女子每迈出一步,那铜铃便会随之轻轻地颤抖一番,那铃声清脆,入人耳中时,心底会有一种极为舒服的感觉。

    “哦?吟欢铃?”颜冉澈颇有兴致的望着那窈窕的女子,站在一旁的仲夏,却撇了撇嘴,厌恶道:“除了是个酒鬼,还是个大色狼”

    颜冉澈趁仲夏没

    留心时,赏给她一记爆栗,面无表情道:“小孩子不管住自己的嘴,会吃亏的!”

    而这时,于尊却懒得管与仲夏扭打在一起的颜冉澈,疑惑的看向风弦,道:“风大哥,方才冉澈所说的吟欢铃又是何物?”

    风弦低叹了一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们昨晚在半山腰上遇到的千血涯,是数千年前邪教的巅峰人物,而这许如儿亦是那个时代知名的女魔头,她脚上的吟欢铃,乃是用灵金打造的,只要她一摇这吟欢铃,我敢保证,这山巅百分之九十的修士,皆会迷失在她的美色之中”

    “哦?风大哥的意思是,这许如儿修得乃是男女之道?”于尊皱眉道。

    风弦哀叹着点了点头,不久前他就因余欢欢而失了童子之身,因此此刻再谈许如儿时,他心底唯有一丝落寞之意。

    “那银澈兄又缘何会与这女魔头走到一起?”于尊不解道。

    风弦脸上褪去了那丝苦色,幽幽道:“那小儿如何与她走到一起,本道却不知,只是那女魔头,偶尔也会行些侠义之事,算起来她也只能称之为半魔,即便许如儿不招手,“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徒也会大有人在”

    “而且,这许如儿并非千血涯那般隐遁了数千年,凡是行走江湖之人,应是都听过这句话“许儿时如愿,愿静夏合春”,凡是被许如儿睡过的男子,醒来后身上皆会留下这句话,自然那男儿已精华尽失”

    于尊默默地点了点头,低忖道:“这女子倒也颇为古怪”

    而这时,许如儿淡淡的向于尊瞥了一眼,她脸上带着一缕薄薄的笑意,倒也未如她对那些俊颜公子那般,呈现一丝魅惑之态。

    独孤银澈拱手抱拳与许如儿道了别,便又回到众人身边。

    苏素却依旧面色无波,寂平如镜,倒好似一点都不关心那女魔会抢走自己的男人。

    “银澈兄,艳福不浅”于尊面带一丝笑意道。

    独孤银澈知于尊在戏耍自己,故意装作疑惑道:“难道于兄是不满我未将她引荐与你?”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身边多一位美人,于尊心底自不会拒绝的”

    而这时仲夏却娇愤的跺了跺脚,噘着嘴道:“哥哥,你怎么也如那酒鬼淫贼那般了”,她指的自然是颜冉澈。

    而颜冉澈却是一副死于不怕开水烫的无赖颜色,他舔了舔双唇,色眯眯道:“我虽是酒鬼,但却只对一人钟情”

    仲夏冷哼了一声,道:“采花贼从不说自己是采花贼,强盗未抢劫时,也从未将刀示人,信你?哼!还不如信一只大猪蹄子”

    炽热的光线,燃烧着所剩无几的静寂,山巅渐渐喧嚣了开来,于尊一行人倒也不急着去观那观道壁,况且那观道壁还不知潜在何处呢!

    几人在喧嚣的人息间游走,半晌后,竟发现了些断壁残垣的村落,于尊紧拧着眉毛,在这村落中游戏的人,倒也是不多,寥寥十余人左右,只是他们似乎在寻找些甚么。

    令于尊颇为不解的一点是,何人会在这万丈山巅上修这么一座村落?单是从山脚下走到山巅,却业已耗费了一天一宿,况且于尊一席人都是武道不低的人,若是普通的山民,来来往往于山巅和山脚,耗费时间不说,单是脚力的问题,恐有人能及此吧!

第六十三章 天命?退邪!

    那么,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隐居在这万丈山巅上的山民,决计不是平民,或许武道的境界,超越聚集在此的大多数人也极有可能。

    于尊从地上拾起一块古朴的砖石,待他将砖石上的灰烬擦拭过后,才愕然发现那砖石竟然是白玉制成的,他又细细的查探了些土石,心底一惊,低喃道:“用这白玉做砖,金粉砌墙,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颠了颠手里的玉砖,这才留意到,那玉砖上竟然有一行小字,他凝眸细细望去,心底又是一怔,竟然是荒古字,与他在囚皇狱内曾见过的荒古字是同一个字体的。

    此刻的他,心底早已无方才的戏耍之意,一片肃重之感,渐渐浮上了他的心头,“看来这灵魇山,并非像传言中那般简单”

    那村落稀稀落落绵延了方圆数百里,于尊伸手抚摸着村口一棵枯朽的老柳,心底似有一丝熟悉之感,茫茫然从眼前掠过。

    “这树缘何那般熟悉?”他静静地伫在那里,这老柳忠诚似一位奴仆般,静静地倚在他的身边,待岁月的尘埃,将往事云烟静静地覆盖。

    “哥哥,你看那边!”原本在一旁戏耍的仲夏,惊叫了一声。

    于尊冲着仲夏所指的方向望去,心底亦是一惊,这异象......

    独孤银澈轻摇着折扇,平静的脸上,亦出现了一丝惊骇,“恐怕是观道壁开启了”

    “没想到啊,那观道壁竟是如此模样”风弦饮了一口酒,强压下心底的震惊。

    而睡眼惺忪的颜冉澈此刻亦一改混世之色,眼底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于公子,雨然突感一丝不适,雨然就不随你们过去了”而此时,柳雨然脸上多了一丝痛苦颜色,原本白皙的俏脸,此刻却不知为何渐渐变得有些煞白青紫了。

    于尊皱了皱眉,轻瞥了一眼颜冉澈,他脸上明显有一丝不自然的颜色,“好,柳姑娘便在这老柳旁待我等归来罢”

    这时颜冉澈的脸色,已愈发的难堪,就在于尊等人转身时,颜冉澈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于兄,冉澈心中有愧于雨然,还望于兄救雨然一命”

    一颗豆大的泪珠从颜冉澈的眼眶中,缓缓地流下,平日里那不苟言笑的铁面,此刻却尽是些悲郁之色。

    众人皆不解的看向于尊,于尊却冷哼了一声,道:“你既关心柳姑娘,又缘何不早些将情况说明?”

    柳雨然唇角颤抖,她想要拉起跪在地上的哥哥,可奈何她怎生也拉不动他分毫:“哥,别再求人了,这是雨然的天命,天要亡雨然,雨然也只能将性命拱手让给老天了”

    于尊冷哼道:“你怎知这是天命?天要亡我,我偏要妄天,今日我便驱了你身上的邪鬼”

    闻此,柳雨然和颜冉澈心底皆是一怔,邪鬼......原来他早就知道。

    于尊盘膝凝眸坐在地上,一团灰白色的光芒,在他的周身,若隐若现,过了片刻那灰白光芒,陡然间变成了一片七彩霞光,那霞光如同一条玉带般,缠绕在于尊的身畔。

    霞光时隐时现,而于尊的头顶,亦渐渐聚起了一片灰云。

    锵!一声炸响,一道晴天霹雳,登时出现在灵魇山山巅,众人皆

    向那道霹雳望去,有人惊喜道:“看来时机已经成熟,观道壁......”,实质上这霹雳乃是于尊瀚海内的苍梧气所化的异象。

    原本净蓝的苍穹,此刻已变成一片青郁,一道道细密的雷纹,仿似树木的根系般,将玄天紧紧地包裹起来,继而又是一声炸雷,这声炸响,犹如千石火药引爆后发出的轰鸣,整座山巅竟轻轻震颤了起来。

    这时,独孤银澈和苏素的脸色,皆被一丝震惊给代替,而仲夏则一脸崇拜的看向深处雷光中心的于尊。

    “究竟发生了甚么?那雷光明明不在异象出现的这方?难道观道壁乃是在西南面?”众人纷纷揣测道。

    而就在他们愣神的片刻间,一声荒陈的铿锵声,幽幽的从眼前的那片异象中传来。

    众人脸上登时多了一丝喜色,倒也不太关注西南面那片诡异的玄天。

    而此刻,于尊身上的七彩霞光,愈来愈盛,他将右掌推出,抵在柳雨然的后心,一阵七彩流光,亦随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的抵入柳雨然的四肢百骸内。

    霞光绕着柳雨然的奇经八脉运行了一周,噗!柳雨然喷出一口黑血,而与此同时,一片奸邪刺耳的鬼魅尖叫,陡得划破了寂静的长空。

    颜冉澈难掩心底的焦急,一直不停的踱步,而在一旁观察的风弦等人,眼底则溢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颜色。

    又过了一刻钟,一团乌压压的黑气,竟从柳雨然的头顶溢出,那黑气在半空中,渐渐地化成人形。

    只是,那黑气所化的鬼魅接下来的动作,却登时让众人心底一颤,他们竟跪在了于尊面前,脸上更是呈现一丝痛苦和畏惧之色,那刺耳的厉叫飘入众人耳中,之后形成了一段人言,却是如此的:“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望鬼蜮尊神大人恕过小的们一命”

    这时,风弦的身体已有些颤抖,他伸直了手臂指向于尊,颤颤巍巍道:“难道......难......道,你......得到了墟内......的传承?”

    “你等既欺到了我的头上,就已失了存在机会”于尊五指收紧,那几道鬼气,直接化为了几道青烟,散尽在长空中。

    这时,于尊渐渐地睁开眼睛,他淡淡的笑了笑,诘问道:“风大哥,你是如何得知墟内的秘辛的?”

    而此刻,风弦显然已觉自己说漏了嘴,他伫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于尊却也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而是笑吟吟的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柳雨然,她原本青紫的脸色,此刻已渐渐恢复了正常,“柳姑娘,感觉如何?”

    柳雨然原本晦暗的瞳仁里,渐渐多了一丝清明,之后又多了一分喜色,“于公子,雨然已无恙,雨然叩谢公子大恩”

    柳雨然激动地脸上渐多了几行清泪,她正欲向于尊施跪拜之礼,于尊却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道:“柳姑娘,不必如此,冉澈兄和你皆是于尊的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而站在一旁的颜冉澈,却早已泪流满面,那铁汉的脸上,尽皆是一份对妹妹的关切的宠爱,也掺杂着一丝对于尊的感激和尊敬,他嗫喏的张了张嘴,却最终未表一言。

    而此时,于尊脸色却渐渐

    地凝重了一分,他喃喃道:“看来那观道壁对世人开启了”

    众人方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于尊身上,却业已忘记了东北向那片晶莹刺目的玉光,于尊低忖道:“看来那观道壁果然与那玄玉广场有关”

    众人皆疾步向那玉光烁闪的一方赶去,当及近时,却依旧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撼了,那硕大的玄玉广场上竟飘出了一段段潦草遒劲的古字,而古字脱离玄玉后,便飞逝向了高天,之后变成一片刺目的金光,贴在那天壁上。

    众人心底皆是不解道:“这究竟是何意?”

    而此时,于尊和独孤银澈已静静地闭上了双眸,他们的神识皆已沉入了识海之中,苏素淡淡的望向高天,她明澈的眸子间,竟似有一股拉扯之力,将那玄天上的玉字,窃了三分光华。

    那光华安静的流入到苏素的体内,之后犹如一团纯澈的玄气般,绕着她的奇经八脉运行了起来。

    与此同时,广场上的亦有百余人,安静的闭上了双眸,他们的脸上或平静或焦虑或恐慌,似在抵御着一些威胁和痛苦。

    殷千秀站在瀚海上空,静静地望着苍穹上,不时从外界飘来的几簇玉字,而那玉字一出现,便静静地沉入到了瀚海之中,而后又化作一缕乳白色的光华,轻轻地融入到于尊的体内,这时光本是温静淳华的,而此时一行黑色的玉字,冲冲撞撞的流入到瀚海中。

    殷千秀秀眉一皱,挥臂斩向黑玉字,那玉字竟如同玄铁般坚硬,殷千秀竟被震开了,她秀眉一皱,忽道:“快用苍梧气,将其圈起来”

    于尊身心一震,随即便结起术法,而那玄天上的一缕淡淡的金色霞光,轻轻地颤了一下,随即便向那黑玉字包裹了去。

    殷千秀站在天垣上,蹙眉凝视着那行黑玉字,心底登时一怔,道:“原来,这老儿万余年前便在此地圆寂了”

    殷千秀大喝道:“你且将这行黑玉字圈养于苍梧气中,至时我再告知你,如何将那黑玉字中的奥义提取出来”

    “晚辈知晓了”这时,于尊又阖上了双眼,而那玄玉广场上,迸出的字迹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快,方才众人还能看清些许字迹,有些掌握些妙法的,还能细细感悟一番那字迹中所隐含的深意。

    方才,那玉字却业已化成了一段段流光,流光谁又能追的上呢?偌大的山巅上,唯有百余人,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

    而此刻,那百余人中却有九成,心底已是一片不解与困惑。

    玉字划过山峦,之后紧紧地贴在天壁上,形成一片玄金世界,而此刻,那仅剩的十余人耳中,却出现了一段晦涩的诵经声。

    漫山万余人,大部分人的神色是一致的,有人抱怨道:“究竟发生了甚么?难道那观道壁还未开启?”

    有些略懂门道的人,嗟叹道:“术法不精,怪不得别人,看来只能等下次观道壁开启之时,再来碰一碰运气了”

    自然也有人脸上带着一丝庆幸之色:“我方才捕捉到一个玉字,那玉字的奥义怕是研究一生,也研究不透”

    而站在一旁的仲夏则歪着脑袋,轻轻的打了个哈欠,道:“好无聊,果然像爷爷说得那般,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六十四章 疯狂的音律

    这时,苏素却淡淡向仲夏望了一眼,柔声道:“那自是因为妹妹看不上这些无聊的法门”

    仲夏皱了皱眉,嘟起樱唇道:“没错,就是看不上”

    而一直坐在一旁闭目的颜冉澈,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平静之色,好似周围这些人的言语,与他无关一般,反观于尊和独孤银澈亦是如此。

    如此,过了良久良久,日渐西斜,但那玄天上却依旧时闪过一丝淡淡的玉光,而此刻原本凝眸的于尊却动了,并非是他动了,而是他头顶上浮出的那架古琴。

    这古琴,在秦霜身死时便出现了一回,当时因古琴幻化出的幻蝶,曾被同在灵魇山内行走的武修者,啧啧称奇。

    而今,古琴再次出现,那琴弦一动,便奏出了一段梵音,却与于尊瀚海内出现的那片诵经声形成了共鸣。

    而随着琴音响起,独孤银澈竟亦抽出了一根竹笛,悠悠的吹奏了起来,与此同时站在仲夏身畔的苏素,亦加入了其中,风弦紧皱着眉头,他自始至终都未捕捉到一个玉字,而此刻他背后亦传来一阵箫曲,乃是阖眸的颜冉澈所演奏的。

    众人皆不解的看向身边执着竹笛或银箫亦或琵琶古筝演奏的几人,有人道:“我来时,便听人说过,想要解开灵魇山观道壁中的奥义,需会演奏些乐器,此刻看来,应是如此了”

    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却有几声不和谐的笛音,登时划破了玄异的氛围。

    那演奏笛音之人,亦紧闭着双眸,只是他的脸上渐多了一丝惶恐和狂乱,更诡异的是,随着那笛音的幽幽奏出,众人心底竟有了一丝恍惚不澈之感,而距离笛音最近的几人,竟挥起了手中长剑,向身边的人劈砍了起来,他们仿似被夺了神识,空洞的双眼中,灵魂似早已寂灭。

    而这时,又有三五人演奏出一息诡异的音律,偌大的广场上,已有百余人因诡音死在了同伴或身边人的刀下,那音势愈来愈急促,也愈来愈飘忽不定,不时就会有人疯狂的举起手中的利刃,向其四周的人劈砍过去。

    而且更为恐怖的是,那疯狂的执刃者,将其同伴或好友杀死之后,还要疯狂的将其剁成肉屑,登时间刀光烁闪,血腥漫天,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一声声无知觉的嘶吼,那灵魇山的山巅,俨然已是一副人间炼狱。

    可讽刺的是,那天渊上不时烁过的一簇簇玉光,却又是那般的唯美与纯澈,好似下凡的谪仙一般,不染丝毫人世烟火。

    仲夏皱着眉毛,盯着那挥刀向自己劈来的凶人,她脸上毫无惧色,倒似是在犹豫些甚么。

    而此刻,几人却皆已无力护佑他,颜冉澈和于尊以及独孤银澈早已入定,他们周身似弥漫着一道气场,那凶人一入他们的气场,便会精神萎蔫而亡。

    而风弦和柳雨然则在拼命的抵挡着不断攻来的凶人,仲夏仍在犹豫,可那刀刃却业已落下,这一刻,风弦冒着被劈砍的危险,大吼了一声:“你不要命了?”,随即一刀砍在了那凶人的脖颈上,而风弦亦因从方才的战局中抽刀而出时,被一人劈在了背上。

    仲夏看着风弦背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嗫喏着:“风大哥,你还好吧”,她因过于担心,嗓音中已带有一丝哭腔。

    风弦强作精神道:“你何时见过你风大哥有恙?”,他哈哈大笑了一声,反手一刀将那偷袭自己的人头给砍了下来。

    他擦了擦溅在脸上的鲜血,一丝狠厉的笑容,始终悬挂在他瘦削的脸上,一双厉眸,仿似鬼幽魔煞

    般,充斥着血腥和杀意。

    仲夏愣愣的看着风弦,心底也较之之前提了些许温度。

    “姐姐......”一位凶徒,持刀正要从背后劈向柳雨然,仲夏大呼了一声,随即那凶徒竟然犹如一片纸片般,悠悠荡荡的飘向了长天,而后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响,跌入到了悬崖中。

    这一幕仅被少数人见到了,他们皆难以置信的望着长天,低喃道:“方才那人究竟是怎生了,怎么硬生生的就飘入了云间,而且看那手法,显然并非是他情愿的”

    而此时,仲夏的脸上,渐多了一丝开心颜色,“哼,让你再欺负姐姐”

    柳雨然亦呆呆的望着仲夏,心底思忖道:“难道方才是仲夏出手的?”,可也未见她出些什么招式,这事件过于诡异了些,她晃了晃头,又想:“难道还是那些鬼灵施的术法?”

    她的有些纠结的举起手中长剑,又生生的挑飞了一个凶徒。

    而此时,于尊几人所奏音律,渐渐地高亢激昂,那音律恍如一条流瀑,从这灵魇山山巅生生的跌入到崖底,之后发出一声震颤山河的轰鸣。

    而随着这高昂的音律,几人的周身,竟散发出一道道金色辉光,那金色辉光,似一缕缕圣光般,抚慰着那些因邪律而互相残杀的凶人,那些凶人眼底渐渐多了一丝清明,仿似就要从梦中醒来般。

    而就在那些清醒之人,长吁一口气时,数段不和谐的音律,再次响起,若说之前的那些音律,乃是因走火入魔无意而为,那这些音律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

    数十万年前的灵魇山,本是一处魔教圣地,因这灵魇山地势险峻,且汇聚日月精华,因此众凶魔以此为聚点,以向正道发起反扑,当时众凶魔中,有一魔头名为灵魇,其实力可谓冠绝五域,便是那处于正道巅峰的数人联手也奈何不了他。

    因此众凶魔以灵魇为尊魔,十二魔头在这灵魇山上结拜为十二魔间姊妹,以灵魇的名号为纪念,便命名此山为灵魇山。

    后来,正道出一凡子,名为刑海,此人在短短的三十余年间,便将东荒内所有高手尽皆击败,而后的二十年间,先后行迹于中州、北屿、西漠、南泽,一千余场大战,无一败绩,而后此人号令天下群雄,与灵魇宣战,讽刺的是众凶魔在灵魇山起事,亦败在灵魇山。

    刑海与灵魇在灵魇绝巅,大战了三天三夜,就在刑海自认为要溃败时,天上出现一尊灵兽,那灵兽一口烈焰将那灵魇的双瞳灼伤,刑海趁灵魇双眸失明,将其击溃。

    但灵魇却非凡胎,刑海虽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可灵魇的灵识,千年不灭,刑海不得已召集天下术士,夺天地造化之力,将刑海的灵识封印在一块巨碑之下,后来那座巨碑就变成了众人脚下的玄玉广场。

    那场惊世之战,葬在此地的圣灵数之不尽,而后那圣灵孕育出了魂灵,竟赋之巨碑以神性,并以每千年开启一次,到时便会有圣灵在那碑中传道,当然这碑中的秘密何其多?却非这般简单。

    有人曾道:“观道壁内,有一惊天秘辛,数十万年间,无人可破,天之骄子可窥之一斑,万载帝皇可觑其一貌,唯有孕有天脉之人,可入其中”

    那接续的邪律,却也证实了一点,观道壁内不尽是圣贤之道,亦有邪魔道,而方才那几道邪律乃是因悟道者走火入魔所致,而此刻那悠悠荡荡的邪律,却是有人在悟邪魔道,已初有小成。

    于尊紧闭着双眸,从一个时辰前,他头顶的古琴

    奏响第一道旋律开始,他便进入了一方奇异的世界,若是同为悟道的几人,知他如此轻易进入臆界,定会眼红非常,即便是独孤银澈亦是在吹奏竹笛半个时辰后,方才进入臆界。

    淡淡的云雾,遮住了望眼。掩映的竹林间,幽幽流淌着一道吟泉,泉水声叮叮咚咚,恍若一粒粒圆润的珠石,倾泻在一盏玉盘上,

    鸟鸣声唤翠,风起时云散,一座玉琴前端坐着一位貌美女子,那女子身披一缕薄纱,窈窕的身段,在那缕薄纱中若隐若现,风起,薄纱如一卷流云般,簌簌的在风中抖动,风静,那薄纱又悄然落下,似一叶饮尽了春水的翠叶,飘飘飒飒的游于风中。

    那女子轻轻地弹拨着手底的古琴,灵动的琴声在幽幽的竹林间,似要小憩一刻,余音久久不散,而此刻于尊、颜冉澈、独孤银澈和苏素尽皆出现在了这片被竹林掩映的泉山中。

    那女子似未觉察几人的出现,依旧在垂眉,素指轻弹中,不多时,于尊等人的身边,又出现了几人,却是曾在那半山腰上出现的三位脸蒙黑纱的女子。

    而后,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十余人,其中便包括了那脚缠吟欢铃的许如儿,而许如儿的身旁,则伫着一位气势颇为凌人的年轻女子,女子容颜颇佳,脸上的神色却让人唏嘘不已。

    女子身后列着一老一少,少的颇为桀骜,眼中的狂色不遮不掩,似一柄启鞘的利刃,老的却颇为儒雅中庸,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此时,那女子紧拧着眉毛,道:“难道要我等在这厢,听她随意弹弄,空耗时间?”

    而此时,众人之中却不知何人冷笑了一声,道:“既然是蚍蜉,那就勿要以撼树之愚,来玩笑大家了”

    “何人?可否站出来说话”那女子身后的年轻男子,手抵刀鞘,面带不悦道。

    而这时又是一声冷笑,那人道:“我若是站出来,你等可就失了性命了!你当真?”

    颤颤悠悠的声息,似一柄在风中飘荡的枯叶,轻轻地落入水中,滋!一声,紧紧地贴在了水面上,而那声息亦带着一丝彻骨的寒意静静地敷在了那男子的心头。

    男子难抑心中火气,道:“有种就站出来”,而他身前的女子,眼中的愤色更甚,这时那声音又悠悠荡荡的飘来:“你可当真?”

    这时,三人之中较为老道的中年人,拉住了他身侧的两人,道:“前辈,这些后辈都不知事,望前辈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哦?若是老朽未看走眼,你乃是那个身居北皇国相位,却又冷血弑杀的冯妄?”

    “蒙前辈厚爱,只是传言有假,冯妄又怎是冷血弑杀之人?”冯妄语气平静,面无波澜道。

    于尊心底一颤,“冯妄,好一个冯妄,我说当初看他第一眼便觉熟悉,原来他就是杀掉烟的始作俑者”,于尊脸上,渐多了一丝杀意。

    而此时,又有人言,那人话语颇为的冷瑟,听她将整句话说完,内心似也结了厚厚的冰霜,道:“早已耳闻冯相之名,今日冯相三人究竟会鹿死谁手,我等会擦亮眼睛,好生欣赏”

    这时,那面色煞白的骄横女子,早已耐不住心中的怒火,道:“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狗东西,敢出言侮辱冯相,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那人发出一声冷笑,慢慢地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却是一身裹黑锦衣的冷艳女子,那女子古井无波的脸上,点缀着一双冰冷的寒眸,而那寒眸中不时闪过的簇簇流光,似星辰般耀眼。

第六十五章 悟道之音?画中女子

    “出手吧!”女子轻松道,脸上尽是些冷漠之意。

    那骄横女子大喝一声:“好!我这便成全了你”,就当女子是要出手时,她被身后的年轻男子拉住了,他摇了摇手指,眼神毒辣,讽刺道:“师妹,这女人嘛!当然是要我来了”

    那女子展颜一笑,道:“师兄,这一次师妹要违逆你了,等我将这女人捉来,让师兄慢慢品用!”

    男子尖利的大笑一声,道:“知我者,师妹也!”

    而站在一旁的独孤银澈,眼含笑意的看着这一切,却无奈的摇了摇头,似是在看耍猴一般。

    “怎么样银澈兄,你觉得哪一方会赢?”于尊无意道。

    独孤银澈哈哈一声大笑道:“一刻钟后自见分晓”

    这时,那坐在竹林间,抚琴女子指尖琴音愈发灵动脆耳,久置琴音之中,便是经脉淤塞之人,亦会在不觉间重开奇经八脉。

    这时,那骄横的女子动了,她拔出腰间所别长剑,大喝了一声,犹如一卷暴风般,卷起地面的枯枝残叶,冲着对方袭去,她的剑势从起初便升至了巅峰态,一缕刺眼的银芒,似银龙戏水般,气势汹涌,一波便将那冷艳的女子卷入其中。

    于尊歇眉一蹙,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兴趣,道:“果然如银澈兄所言,看来那三人还不用不上一刻钟”

    独孤银澈轻摇折扇,幽幽道:“我指的是那年纪稍小的两人,至于那位冯相,还是于兄出手才能拿下啊”,说完,讳莫如深的轻瞥一眼于尊,“我说的对吗?于兄”

    待两人的话说尽时,地面上已是一颗咕噜翻滚的头颅,却是方才那骄横女子的头颅。

    众人心底一滞,他们武道虽也不低,却仍旧因适才那冷艳女子的手段而一脸的惊诧。

    方才,在那卷疯狂的剑风袭来时,那一身黑锦衣的冷艳女子,却只是双指轻轻一弹,那剑刃便从对方手中崩掉了,而后她用右手,抓住因长剑离手而满脸错愕的女子的脖颈,轻轻地一扭,她的头颅便离开了颈项。

    简单而又残酷的招式,确是让人心底渗出一丝刺骨的寒意,看到自己的心上人身死,那同行的桀骜男子,悲愤的大吼了一声,“你还我师妹的性命”,说罢便举起手中的长剑,冲着女子奔来。

    这男子的手段,较之方才那女子已是高了不止一个境界,他手中的斩龙剑,烁着一层淡淡的毫光,虽看似不起眼,但其中蕴含的力道,却是惊人的,被那剑风扫到的林木巨石,纷纷崩碎成了木屑石粉,碧翠的竹叶,更是因剑风的扫荡,漫天遍地尽是些绿光。

    微翠的竹叶,流于激荡的长风中,悠悠的落在众人的头顶,那曼妙的琴音,似应景般,缓缓流淌,似轻吟的清泉般,煞是悦耳,令人身心舒缓愉悦。

    再看那手握斩龙剑的男子,此刻却已如一滩烂泥般,倒在了地上,他的瞳孔已渐渐地涣散,苍白的面颊上,写满了惊恐和错愕。

    而这一次,众人之中却仅有为数不多的人,看清了女子是如何出招的,能看透其中奥妙的尽皆是是高手。

    众人皆缄默不语,不对女子的手段予以置评,因为说了便等于触发了禁忌。

    而此刻,本想出手为自己的两位侄儿报仇的冯妄,脸上却是一片阴晴不定,若方才女子未展露出那一手,他心底倒也无些芥蒂,可她偏偏用了那些招式,她身后之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可若是不出手,却恐又失了面子。

    正当他犹豫不定时,他却瞥见了一位颇为面熟的少年

    ,他紧拧的眉毛,渐渐舒展开了。

    “你这小姑娘,是跟他一伙的吧,你既杀了我的两个侄儿,那我便将他杀掉,以祭我两位在天之灵的侄儿”冯妄脸上带着一丝冷笑,一步一步的走向于尊。

    而方才出手杀死两人的女子,却未言一语,似是默许了,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站在人群中泛泛无奇的少年,却不知怎的,自己的注意力尽皆被少年脸上那双锋利的双瞳吸引住了。

    于尊轻轻地笑了一声,方才脸上那层杀意,非但未变得更加浓郁,反而是云雾皆消了,他饶有兴致的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冯妄,似在看一只被人戏耍的猴孙般,脸上尽是不屑和挑逗。

    众人见那少年古井无波的脸上,尽是些戏耍之意,这反倒给口出狂言的冯妄狠狠地一巴掌。

    这时,已有人笑出了声,道:“那小姑娘杀了他的两位侄儿,他反倒要这少年偿还,可这少年却似是不屑,哈哈哈,今日遇到的笑事,真是老夫活了数百载,也未曾遇见过的”

    冯妄原本就有些青紫的脸上,此时更是难堪到了极点,他愤怒的大吼道:“你之前便杀了我儿,今日又来辱我,我冯妄若不铲除你,难解心头之恨”

    而此刻,那身裹黑锦衣的女子,却淡淡道:“他何时辱你了?”,这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讽刺,狠狠地甩在了冯妄的脸上。

    而此时,冯妄再也未伺机而动,唤出两柄血幽幽的短刃,疯狂的冲着于尊袭来,那短刃烁着浓郁的血光,那血光似有魔力般,便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心底都会溢出一种遭凶兽疯狂啃噬的痛感。

    而从他拔刀的那刻起,他的身后就出现了一头硕大无比的凶兽,那凶兽周身包裹着一层血粼粼的鳞片,一条巨舌,更是垂到了地面,那双巨瞳,更似是一座幽幽的洞窟般,透着一股来自荒古的寒意。

    有人惊愕道:“竟然是荒古神兽血幽兽,难道他是得了血幽兽的传承?”

    这时,他身后的那头凶兽,狂吼了一声,这惊天的气势,登时将竹林原本的幽静给打破了,冯妄脸上带着一丝讽刺和嘲笑,道:“小儿,今日你不死,我冯妄难抑心中悲愤啊”

    而正当冯妄得意洋洋的嘲弄于尊时,那盘坐在吟泉畔的女子,却皱了皱眉,她素指间的音律,陡得变得蹙急,方才那悠悠如吟泉般的静怡,却业已不再。

    而接下来一幕,却令众人心底皆是一颤,那状若巨山的血幽兽,竟跪伏了下来,它口吐人言,恭敬道:“不知仙子在这方静修,望仙子赎罪,老夫这就退去”

    冯妄唇齿颤抖道:“前辈,你不能走啊,你若是走了,冯妄怕是......”

    而这时,血幽兽冷冷的瞥了一眼冯妄,讥讽道:“你可知她是谁吗?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难道还要我陪你一起死?我之所以此前一直护佑你,不过是因当年与主人的一番誓言所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而我与主人所许誓言,亦从今日失效”

    而这时,臂间抱刀的于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步步向冯妄逼近,道:“冯相,你若不出手,于尊便不客气了”

    冯妄阴晴不定的脸上,渐渐敷上了一层慌乱,他是了解于尊的手段的,之前在寒霜城外,就已领教了,他的武道虽也不低,可较之于尊,却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此时,他一改方才的嚣张和傲慢,一脸正色道:“哎!于兄弟,说什么呢?我冯妄缘何要对小兄弟你出手,冯惜他死不足惜,我冯妄没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我愿与于兄弟

    不计前嫌,重归于好!”

    站在一旁苏素皱了皱眉,脸上的厌恶之色,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她将素手一弹,一枚银针如一道流光般,划了出去,而下一刻,张着一张大嘴乐呵呵的冯妄,已仰头而死,讽刺的是他脸上那丝凝固的笑意。

    独孤银澈收起手中折扇,轻语道:“你这是何苦呢?”

    苏素却反诘道:“难道为你朋友除去一位仇人,不好吗?”

    独孤银澈叹了口气,道:“若是被旁人看到了,那澈池国与北皇国不免又会发生一场恶战”

    苏素毫不在意道:“那我便请我叔父出山助你”

    而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冯妄已死,却极少有人知晓,他究竟是如何死的,苏素那根银针,看似不入眼,但到了冯妄这个层阶,莫要说飞针能伤他,便是较之飞针更狭微之物亦难近他分毫。

    修武者,武道达到一定的层阶,周身便会萦绕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罡气,只要罡气修成,普通的刀刃斧剑,早已难以伤之分毫,而若是要做到苏素那般,银针近之及身不被发现,还要刺破那固若盘山的罡气,武道却已是高于冯妄不止十个层阶了。

    若是如此,那苏素的武道,较之灵魇山巅的那些寻常修武者,已是恐怖至极了。

    方才苏素出手时,原本一直站在一旁的颜冉澈,眼底亦有一丝波澜,他微醺的双眼,少见的一丝清明,却尽皆给了苏素,他低喃着挠了挠头,道:“看来以后女人还是少惹为妙”

    冯妄之事已落下了帷幕,众人的注意力,已非那三具失了温度的尸体,方才因血幽兽出现而变得蹙急的琴音,这时也渐渐回归了自然,又是那般空灵飘忽于凡尘之外了。

    女子似无意般,淡瞥了一眼众人,她却将那眸光,停留在于尊身上足足有一息时间,她泛动的美眸间,似流淌着一波轻柔的柔涟,那柔涟中含着默默地深情,又透过那琴音渐渐地抒发出来。

    过了片刻,女子收起玉琴,跺着轻轻地步伐,向那竹林掩映的深处走去,而这时众人亦跟在女子身后,向那深处走去。

    奇异的是,云雾遮掩的竹林间,竟又飘起了一段飘忽不定的笛音,那笛音落下,又起了一段琴音,而后笛音与琴音合奏了一曲,在众人沉醉其中时,女子业已不见。

    缥缈的笛声回荡在众人耳边,不知谁喊道:“这是悟道之音,悟道之音啊”

    众人心底一惊,皆阖上双眸,静静地体悟这袅袅仙音,而于尊却怔在原地,一动未动,那女子却依旧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女子方才就一直站在那方,笑吟吟的看着于尊,而独孤银澈等人,眼前却已是一片空净。

    女子悠悠道:“公子,请随我来”,那嗓音竟比飘荡在林间的琴音还要灵动优美,而女子绝美的容颜,更似是画中之人。

    一阵清寂的秋风,卷下一片枯黄的落叶,而身后的那片竹林,却始终碧翠如初,清澈的天渊上,流淌着几片游云,细细碎碎的光华,夹杂在那几片流云间,似一颗颗碎钻点缀在其中。

    浓郁的雾气,遮住了未来,也拦住了过去,耳边袅袅笛音瑟瑟琴声,仿似一片仙音,净澈着世间所有的污浊,那清脆的山泉,蜿蜒成了一条溪流,一座玉石雕琢的长亭,随着拂动的长风,在心间摇摆,似一张褶皱的水墨。

    女子跺着轻轻地步伐,悠悠的走在前方,那地上新叶夹着老叶,黄的覆着一片绿的,皆在她脚下发出一声声绵软却又略清脆的声息。

第六十六章 花汐月

    身后的几人渐渐不见了身影,只是耳中的笛声却愈发灵动脆耳,他竖耳聆听着,心底的骇浪,却一波强过一波。

    那路的尽头,伫立着一棵老柳,而那老柳的枝头上,则覆着一双玉手,白皙的玉手羊脂般细腻光滑,形态更是胜过人间一切艺术,让人心底不觉感喟,此乃天公做巧之物,那玉手上挂着一缕幽紫的薄纱,薄纱在风中簌簌抖动着,似那天上落下一抹流云。

    视线顺着玉手向上攀爬,两条如藕段般嫩滑的胳膊,裹着一袭红纱裙,盈盈一握的腰肢更似是被春风拂动的杨柳,修长的双腿,轻轻地踩在一片稀碎的光影下,打下两条如墨般的线条,一直延伸到于尊的脚下。

    她头戴着一顶凤冠,容颜恍惚,似晕出一片簌动的水纹,因此于尊虽离她不远,但却无法识得她的相貌。

    “你可是于少侠?”女子淡笑了一声,脆耳的声色,仿似在那长风中摇曳的银铃般,令人心间不免多了些敞怀。

    一阵麝香随着轻柔的微风,荡漾在于尊的唇间,他静静地怔在那方,却似未闻女子言谈般。

    “公子”那引路的女子,笑吟吟的拉了拉于尊的袖口,这时于尊才恍然醒来。这美如画的世界,又配上两位绝美的佳人,不免让人沉醉其中。

    于尊“啊”了一声,茫然的看向倚在古树前的佳人,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可是于少侠?”

    “啊!是,我就是于尊”于尊故作深沉道,只是他稚嫩的脸上,却依旧写着几分少年该有的棱角。

    女子提起绣袍,轻轻地掩着嘴道:“于少侠,你可知我是谁?”

    于尊茫然的看向女子,摇了摇头道:“我怎会知晓你是何人?”

    女子轻笑出了声,道:“那你记好了,我名汐月姓花”

    “花汐月,好名字”于尊淡淡的低喃着,思绪却又不知飘向了何方。

    若是琪儿在这方,该多好?他看向身边的两位伊人,心底却又不免多了一分苦涩,若说起来,琪儿倾城的容颜,定不比那花汐月的真容差些。

    “于少侠,你在想什么呢”花汐月笑吟吟的看着他,道。

    于尊哀叹了一声,却毫无顾忌道:“我在思人!”

    “哦?那被于少侠惦念的女孩,定是不凡吧”女子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

    于尊叹了一口气,道:“可她却已不在这人世”

    女子脸上神色一怔,道:“少侠,可否细细说来?”

    于尊摇了摇头,苦涩道:“我心已在滴血,你却要让我把心头伤疤重新揭开,你未免太残忍了些”

    花汐月摇了摇头,淡言道:“那若是你说的那女子与我有关呢?”

    于尊无奈的笑道:“你我本不属于一个世界,你怎会知我心中所思之人?”

    “公子,这世间之事,谁又料得到呢?”那方才引路的女子,微蹙的秀眉下,一双灵动的眼睛,烁着一丝明净的光华。

    于尊叹了口气,道:“琪儿她是因我而死”,既然悲伤的闸口,已经被心底的积郁给冲开,那就不妨说来罢。

    他知这乃是一方小世界,而眼前的两位佳人,亦不似奸邪恶人,况且琪儿已死,她既说琪儿与她有关,说不准会得到一些有关复活琪儿的消息,于是他便淡淡的讲来了。

    这时,林间的雾气已渐渐变得淡薄,若有若无的笛音弦瑟依旧悠悠的飘荡在山

    林间,温润的阳光,轻轻地敷在那片碧翠的竹林间,似一缕橙黄色的丝巾,抚慰着心殇者幽寒的内心。

    当于尊将雪琪儿身死之事讲完时,花汐月的脸上已是一片煞白,而那位名为月神的引路女子,此刻也难抑脸上的忧伤颜色。

    花汐月幽幽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小女她竟先行了一步”

    于尊神色一震,低喃道:“小女......前辈难道是?”

    花汐月苦笑道:“少侠,你且看我与她长得像吗?”,女子脸上淡淡的水纹渐渐散去,当于尊看清她的容颜时,脑海里登时一片轰鸣,那绝美的容颜,似真似幻,却又生动贴切的出现在眼前。

    “琪儿......”双眼通红的于尊,轻声低喃着,思绪似早已远去,略显黝黑的脸上,此刻却已然有了几行清澈的泪痕。

    “于公子,不瞒你说,在你与琪儿进入囚皇狱时,我和姑姑就一直在观察你了,只是我和姑姑被困在这方,却也仅能通过琪儿的笛音,来寻觅你们的踪迹”月神幽幽叹息道。

    “这是何方世界?你和汐月前辈缘何会被困在这里?”于尊似还未从方才的失落中走出,他失意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低沉的嗓音沙哑生涩。

    花汐月淡淡的瞥了一眼苍阙,悠缓道:“此处名为琴涧,乃是臆界中的一方小世界,臆界幻实不定,你看到的我,可能只是一道残影,亦可能是我的真身,臆界当属最为诡异的一方空间,若不是因你身上的古琴阡陌,你亦不可能看到我和月神的真身“。

    “至于我和月神缘何会被困在此地,只能由你自己去发现了,自然我亦是欢喜你来此地的,自你进入灵魇山的那刻起,我便一直在关注你了”

    于尊不解道:“难道汐月前辈和月神前辈,亦是因当年灵魇之役,才会堕入臆界的?”

    花汐月和月神皆是会心一笑,道:“自然不是,我和姑姑岂是万载岁月所能担载的?”

    这时花汐月颜色一震,道:“于少侠,小女复活一事,只能拜托与你了,我和月神恐将再难现世,我便将幻笛传授于你,另附琴曲三章,望你好生修炼,早日突破狱界之境”

    这时一根玉笛,烁着晶莹的灿霞,出现在花汐月的手中,月神则祭出三章琴谱,那琴谱似三叶凤蝶般,从玄天上悠然落入月神掌中。

    花汐月将幻笛轻轻置于唇间,一段玄妙的乐曲,登时出现在这片寂静的林间,那原本枯黄的林叶,竟因玄曲悠悠扑朔,又恢复了碧翠之色,而从树梢上落下,悠悠荡于空中的落叶,竟自主的飞回了树木的枝杈。

    更奇异的是,土石间竟生出了一朵朵绚丽的花苞,而随着花苞悄悄地盛开,一尾尾炫着彩光的玉蝶,飘飘然落于花叶之上,又轻盈的飞走,不觉多时,那葱郁的林木间,已是一片花海,鱼虫花鸟,游戏其中好不自在,而这一切异象的源头,竟仅仅是因花汐月吹奏的一曲玄乐。

    而这时,月神也祭出了一张古琴,月神端坐在古琴旁,素指轻拂琴弦,这安静素渺的林间,竟出现了一座玄山,那高耸入云的玄山上,流淌下一片瀑流,飞瀑轰然砸入山涧,登时间一片恢弘壮阔的山河轰鸣,却与花汐月的花鸟境形成了一片呼应。

    本是秋风瑟瑟的林间,此刻竟犹如换了一方世界,好似从凛冬之夜又进入到和风煦暖的春日小憩。

    于尊静候在这方温润的时光里,他似又看到了那个明

    净如水,淡若淳芳的女子,她含着笑意淡淡的回眸,轻轻一瞥,只一瞥那时光似也慢了下来。

    悠悠幻笛,铮铮木琴,而此时他的头顶竟也出现了一柄木琴,那木琴悄然的落在他的面前,他闭着双眸,轻轻地将手覆于琴弦上。

    一曲萧瑟的琴音,奏出他心中浓浓的忧愁,似一道疾风掠过山涧,似一叶飞鸢,斜插入云巅,而那木琴上端坐着一位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烁动的眸间,闪烁着一丝晶莹,不觉一刻,小女孩儿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花汐月和月神的曲子,都渐渐地歇了下来,她们的眸中,亦带着一丝忧愁,花汐月的眼中,更是流淌出了一行清泪,她低喃着,低喃着,似在召唤她的女儿,似在召唤那自小便失散的女儿。

    月神取出一条绣锦,轻轻地擦拭着花汐月脸上的泪滴,低声道:“姑姑,他会救琪儿的,他会的”

    花汐月淡淡的点了点头,红通通的眸中,渐渐敷上了一层向往和失意。

    冷弦断,琴音绝,于尊渐渐睁开了那双忧郁的眸子,却依旧难以从往事抽离出来,他静静地抚着琴身,当年她也曾吹过这首曲子,他只听过一次,却在今日将它演奏了出来,只是当年她吹奏这首曲子时,思念的又是谁呢?

    花汐月淡淡的瞥了一眼于尊,轻声道:“少侠,我和月神不能留你在这方世界太久时间,今日这幻笛与月下捣练三章乐谱便传与你,至于其中奥妙,还需你日后自己悉心体味,这雾散去了,我和月神便又要消逝了,若是有缘,千年后再见”

    “到时,我希望你可以待琪儿一起来看我”花汐月的声音,渐渐淡去,犹如一段渺渺烟尘渐渐地飘散于风中,而花汐月和月神的身影,亦似一片泛着涟漪的水花,渐渐地弥散在淡去的云雾中,消逝不见。

    而此时于尊又出现在独孤银澈等人的身边,几人仍在阖眸静静地体味着林间若有若无的琴曲,有人更是即兴演奏了起来,而就在众人沉醉其中时,一段不和谐的音律,打破了这难有的静寂和美妙。

    而此时,随着邪律音启,那漫天碧翠的竹叶,竟尽皆从枝梢上飘落了下来,随着一声闷响,一道鲜艳的血光,如一朵盛放的血玫般,登时将原本静寂素清的环境给破坏了,那竹叶看似在天边悠然摇曳,可当它近身时,却化作了一片利刃,从众人身畔锋利划过。

    而方才那声闷哼,便是被竹叶划开了喉咙的人所发出的,邪律诡异飘忽,那纷繁的落叶,亦在空中飘摇不定,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那竹叶究竟会划开何人的喉咙。

    而此时,又发出了几声闷哼,亦有三人倒在了血污中,其中便有一身裹黑纱的女子,便是那月国的拜月教门人,她身畔的一位体态颇为丰硕的窈窕女子手执一柄利剑,寒声道:“何人在暗处作怪,如此鬼鬼祟祟,算什么好汉”

    然而那诡异的音律非但未减弱分毫,还渐渐加强了些,此时不知谁喊道:“快用音律抵御奸人的手段”

    众人心底一怔,皆提起手中玉笛或银萧或木琴,纷纷奏响他们方才在竹林间所领悟的奥妙。

    音律起,各种异象也尽皆发生了,众人心底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空中那飘零的枯叶,渐渐变得盈绿,又或是身边的落叶,竟似生了魂灵,翩翩飞舞了起来,更甚的是有的人脚下的落叶竟因音律而形成了一条柱状龙卷,那龙卷在空中疾旋,却比方才的异象,要凶悍的多。

第六十七章 音之界

    于尊盘膝坐在地上,他的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琴,那古琴琴身上坐着一位天真活泼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时而嬉皮笑脸的冲着于尊做鬼脸,时而又懒倦的打着哈欠,只有于尊知晓,身为琴灵,显然她对众人的音律,提不起精神。

    于尊静静地观察着,视线则顺着那邪律流淌的方向追踪了去,他心底一怔,低喃道:“原来是你,老东西!”

    而此时,他将琴弦一拨,一股凛天的气势陡然而生,那闻似杂乱无章的音律,竟化作了一片利刃,向着竹林幽暗处袭去,一声闷响,砰!的一声一人摔落在地。众人心底一震,待走过去时,却发现地上之人,竟是方才因邪律身死之人的尸首。

    独孤银澈放下手中的竹笛,沉声道:“看来应是路上遇到的那老妪无疑”

    而就在众人愣神时,一道渗人的寒意从众人心底油然而生,苏素、颜冉澈和独孤银澈皆望向了一个方向,那人手间悬着一把铁琵琶,身后竟是竹叶化为的一条青叶龙,巨大的龙身,犹如一条长河般,蜿蜒在天边,而构成龙身的竹叶,则因龙身内一道飓风,而疾速的旋转着。

    “没想到她的悟性竟如此之高”拜月教门人龙丹低喃道,她身畔的那位体态丰硕的女子,名为龙燕,二者乃是姐妹。

    而龙丹所指之人便是之前手刃了冯妄两个侄儿的烛龙宗弟子仙弦,那仙弦生的冷艳,周身散发着一道凛冽如剑的气势,日常宗门内,少有几人敢近之其身。

    仙弦武道领域正如其名,乃是修得音律之道,因此此刻她能唤出筑龙之术,亦在龙燕所料其间。

    那青叶龙竟似长了慧眼,卷着**之势,在周天间飞舞长啸,而她的目标亦是那演奏邪律之人。

    然而这时,于尊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声长笑,那绵长的笑意,竟似一条落入深涧的瀑流般,起初悠缓,之后便是一阵湍急,于尊心底一紧,向四周望去,然而周围的人,竟似未闻到般,依旧在对仙弦的音律造化啧啧称道。

    “你还在等什么?”长笑声断,却是一声极为低沉浑厚的声音,于尊心底一怔,自忖道:“难道是在喊我?”

    这时那浑厚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你在犹疑什么?还不速速为我弹奏月下捣练?”

    那浑厚的声音,虽带着极强的威严,但于尊也能辨得其中的慈爱之意,只是他缘何会对我流露出这种感情?他甚是不解。

    “小儿,你若再犹豫半分,我可就要走了”

    这时于尊才恍若梦醒般,低喃道:“前辈既让我弹,我弹便是了”,只是他心底疑惑的是,那暗处的高人缘何会知晓月下捣练曲?

    而随着第一道音符从指尖迸出,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变得飘忽不定,变得缥缈不似人间,那漫天的落叶,竟变成一叶硕大无比的叶船,于尊站在那叶船上,随着那长风在空中悠悠荡荡,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飘零孤苦之意。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人,亦尽皆脚踩着一叶叶船,飘摇在空中,而他们脚下的竹林竟似变成了一条条通天巨柱般,令他们的心间,生出了一丝惊愕。

    “怎么回事?我们好像变小了”此人的话,惊醒了一众梦中之人,众人皆张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脚下的落叶随着长风越飘越远。

    竹叶随着簌动的长风,悠悠的向远处飘零,它似没有归途,就那般随着风慢慢地飘摇着,而这时有人惊呼道:“你们快看

    ,我们这是到了何方?”

    却仅仅一瞬,一条通天长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而那长河上飘着一叶小舟,小舟上则站着一位头戴斗笠的老者,老者静静地坐在舟中,手里则提着一杆鱼竿,安然的在那方垂钓着。

    簌动的江风,轻拂着小舟,老者头上的斗笠,偶尔被那调皮的风掀动着略微一颤,之后又安稳的落在老者头顶。

    一**清澈的波纹,轻轻地荡在宽阔的河面上,远处的寒山古寺,不时传来一声沉沉的撞钟声。

    几只白鹤撩着些湖光山色,直插入云霄,几片红霞点缀在枯黄的天边,硕大的红日,仅露出半边颜色,渐渐西沉,过了一刻后,天色渐渐昏暗,光线趋之枯竭。

    正当几人沉醉于这美妙的湖光山色之中时,却见江中那身披蓑笠的老翁,猛地一提手中鱼竿,那天边挂着的明月,竟被他一甩,便甩入了漫漫大河中,那月色映在悠悠荡漾的波纹中,令人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在长河潋滟波光的倒影中,还是在河的上方。

    那月华悠悠的荡在水中,偌大的月轮,竟被老翁轻轻一甩,似垂钓一尾河鱼般轻松惬意。

    几片竹叶飘飘摇摇,江中灯火摇摇曳曳,零星的灯火,缀在江畔的边缘,游船上夜夜笙歌,歌女们忘记国仇家恨潦倒半生,烛火中少年羽扇纶巾红烛昏罗帐,风雨中白发将军干戈寥落,瘦骨迟暮。

    不觉间,那竹叶上有几人,脸上已含着一丝淡淡的悲意,而这时一曲琴音,悠悠的震彻在天边,于尊手拂古琴阡陌,静坐在一叶竹叶上,凌驾在高空之上,碧翠的竹叶上镶着一层淡淡的洁白月华,而他身披一身白衣,素净似儿时少年郎。

    竹叶越飘越远,那江中的蓑笠翁,却业已遥遥远去,只是那回头处,却依旧会不时传来一声声略带悲愁的长啸,伴着沉重的钟声,慢慢地沉入到浩瀚的夜色之中。

    “好一副江山图”独孤银澈轻摇着纸扇,脸上略带一丝悲愁道。

    这时,苏素将手中的玉箫,置于唇边轻轻地吹奏起来,悠悠箫曲,似一叶飘叶,随脚下的风景变幻,渐渐地消散在沉静的夜空中。

    于尊微阖着双眸,抚琴的双手,却一刻未停,那琴声渐渐高亢激荡,而这时一阵阵潮声竟从远处传来。

    巨涛猛地拍击在礁石上,礁石却丝毫未颤,又是一道骇浪,继续拍打在那礁石上,礁石稳如泰山,依旧棱角突兀,而随着**翻滚的,几片卵石,却已圆滑似世故,如此似过了千百年,礁石依旧桀骜的挺立在那方,而圆滑世故的卵石却已不知飘向了何方。

    而这时,一位手握长剑的浪人,出现在海潮中,他举起手中长剑,朝着**猛劈了下去,剑刃拍击在**中,仅仅溅起了几道水花,零星的水花,较之**骇浪不堪一提,水珠从剑柄流淌到浪人的手臂上,黝黑的手臂上,绷紧的青筋,犹如虬龙般缠绕其上。

    剑客依旧不懈的猛劈激浪,光阴渐渐晦涩,天边的那轮红日,东升又西沉,西沉又东升,海浪似业已疲倦,时光早已皱褶,剑客的两鬓渐渐多了些许白发,然而他却依旧在不懈的劈砍着。

    直至有一日,他将手中长剑朝着脚边沙地轻轻一劈,轰!随着一声巨响,那沙子似一道雄浑的钢铁洪流般,向对面的骇浪包裹了去,劈天盖地的尘沙,似无畏的赴死之人般,吞噬了所有阻挡之物,那骇浪慢慢地浸入沙尘中,之后竟也随着沙尘,向

    远处的骇浪包裹了去。

    如此,持续许久许久,浪人静静的伫立在海岸上,如刀削般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岁月难见的温柔,而这时怒海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剑客也将自己手中的长剑,赠予了大海。

    几片竹叶悠悠的荡在怒海的上方,苏素的脸上,渐多了一行泪水,即便是玩世不恭的颜冉澈,此刻脸上亦流露出一丝感动。

    于尊依旧轻拂琴弦,原本灵动的琴律此刻却渐渐变得肃重低沉,竹叶在风中游荡,荡着荡着,就出现了一片繁华的市井,市井中小贩们当街吆喝叫卖着自己的货品,行人驻足观看杂耍的街头卖艺者。

    那沿街的青楼上,歌女们轻轻地弹着手中琵琶,或恣情欢乐或高亢激情,而其中一位身披青罗锦缎的少女,脸上却尽是愁楚悲悯,白皙的玉容上,点缀的那双灵动的双瞳,此刻尽是些晦暗痛苦,她面前的那位满脸横肉的贵人,淫笑着将他的手,放在了少女的敏感处。

    少女的脸上,已多了几行清泪,时光似在逆溯,褶皱的画面如同一片浸水的枯墨,渐渐地氤氲开,构成一幅画卷。

    一片砍杀声中,泣血的玫瑰,显得妖异而刺目,血水溅落在地上,地上便又多了一朵血玫,直至后来,漫山遍野的血玫,似一道诅咒般,将那场战争封印成了一片耻辱。

    满鬓白发的将军,手持着铁剑,悲愤的看着向自己逼近的敌军,漫山的尸骨中,己方仅剩下他一人,他举起手中铁剑,想做最后一次冲锋,最终却被一支锋利的箭镝贯穿了喉咙,最终跪立在战场中央,阖上了那双不屈的眸子。

    墨色稀散,褶皱的画面渐渐溃散,之后枯墨再次凝聚,却是一方朝堂上,谏言的奸臣,绘声绘色的扭曲着当时的战局,端坐在龙椅上的昏庸天子,脸上渐渐多了一丝震怒。

    抄家的兵士,不顾民生哀求,将身死战场的将军族人,一并执行死刑,那谏言的奸臣,眼中带着一丝色相,对兵士说了些甚么,兵士将头戴枷锁的少女放走,奸臣引少女进入青楼,少女眼含悲意,却又不得不屈身于奸臣膝下,如此渐渐过了多年。

    少女的双鬓业已多了一丝白发,而固若金汤的城池,业已被敌国破开,双鬓满是白发的少女,在江边弹了一首《泊秦淮》,之后身坠江中,再也不见。

    褶皱的画面,氤氲出一丝淡淡的忧愁,覆在于尊的眼中,而这时独孤银澈已难抑心中的压抑,大吼了出来:“天道何在?”

    颜冉澈通红的双眸中,略带着一丝往昔的回忆,这种感同身后的无奈,却是此刻他心底最为深刻的印记。

    于尊的琴音,渐渐地停了,而那漫天漂泊的竹叶,也渐渐地向下坠去,眼神渐渐清明的于尊,却似在一瞬间经历了数十载光阴变幻。

    而这时,一位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犹如一片柔光般,轻轻地从寂静的空中,荡了出来,那虚幻的光华,荡起一**细纹,男子的脸也渐渐地清晰了。

    挺拔的中年男子,眼含深意默默地凝视着于尊,悠悠道:“没想到月下捣练曲,在你手中竟演绎出了三分神迹,万年来这观道壁也从未出现如你一般的英才,还有你身边那几人,亦是不凡,我刑海纵横天下万余载,也算是不负众望,接下来的天下交给你们了”

    众人心底一滞,皆难以置信的望向身穿白衣的翩翩少年,少年眼含春水,面若灿丹,手下一架长琴,却似画中之人。

第六十八章 煞星

    “难道前辈便是传说中的刑海?刑前辈?”仙弦身边的渊太玄疑惑道。

    刑海凝眸细细打量了一番渊太玄,道:“你虽武道精深,却心相不正,望你好生修炼,勿要埋没了天纵才华,步入灵魇后尘”

    渊太玄心底一怔,登时拱手抱拳道:“前辈批评的是,太玄谨遵前辈的训言”

    这时,不知何方传来一声诡笑,那诡笑犹如枯竭的朽木被折断时发出嘶哑难听的声息:“可笑,太可笑,传闻中的刑海,此时不过已成一片虚幻之象,既无传承之意,还要在这方卖弄些风骚,着实可笑”

    随着诡笑之音渐渐落下,空气中渐渐泛起一片柔韧的细纹,那细纹竟似一片锋利的刃片,经细纹扫过的竹木土石,尽皆化成了一片碎屑,漫天飞扬的碎屑,却登时将这原本素清优雅的环境给破坏了。

    众人心底一惊,皆看向那竹林的晦暗处,而此时与那诡笑遥相呼应的还有几声洋洋自得的叹息,“老朽活了千余载,才进入这观道壁内,得了灵魇大人的传承,今生夙愿恐将实现,哈哈哈”

    这时那竹林掩映处,再次传来一阵阵邪律,而此时于尊发现原本站在队列中的许如儿,却早已不再。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快放了我”娇柔的女子,大声呼救道,而这时原本面色坦然的独孤银澈,此刻脸上却爬满了紧张颜色,“姑姑,是姑姑”

    却未等独孤银澈抽身,苏素先行动了,她的身体乍现又乍得消失,仿似一片明灭的光斑,下一刻幽深的竹林间,已传出一声声蹙急的攻击,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竹林间,竟长风一扫,略带着些竹叶清新的气息,弥散在众人鼻息间。

    很奇怪的是,独孤银澈在苏素出手之后,他脸上的坦然之色,又恢复如初,只是此刻,却又生了变故,远处的那片竹海,竟泛起了一道汹涌的波浪,波浪卷起了千丈之浪,之后竟化作了一具绿色巨人之躯。

    巨人脚下溅着道道晶莹的绿光,两颗渗人的眼球,透发出猩红的血色,这时站在一旁的渊太玄淡淡的叹了口气,一改方才的恭敬颜色,幽幽道:“师妹何苦呢?”

    之后,那渊太玄轻踱着步伐,悠悠的向对面走去,他仅迈出了三步,三步后林间却已无他人,而仙弦面色则陡然变得一片煞白,她苦涩的低吟道:“师兄,难道你们非要与正道作对吗?”

    刑海负手而立站在于尊身后,淡笑道:“你觉得正道会战胜魔道,还是魔道会颠覆正道?”

    于尊心底一滞,不敢怠慢道:“自然是正道要战胜邪魔道”

    刑海摆了摆手指,幽幽叹了口气道:“那我若是说,天下黑夜白昼两分世界,黑夜是战胜了白昼呢?还是白昼战胜了黑夜呢?”

    于尊愣了愣,自忖道,这个问题又该如何回答?

    刑海大笑了一声,道:“狱界仅仅是一方小世界,人心所向,自然以为邪魔道终要被正道推翻,但若要说起狱界历史,被邪魔道统治的天下,未必比正道统治的世界,所历年限要短”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说,皆是人心才会迷惑自我?以正道为尊,以邪道为逆?”于尊会意道。

    刑海眼中带着一丝欣赏颜色,道:“若是正道统治下,民怨声甚重,那他便不是正道,你可懂?”

    于尊点了点头,刑海继

    而道:“人,生而一世不必被些条条框框束缚住,邪魔道又如何,正道又如何?我生前灵魇本为好友,而灵魇山之役,只不过是我与灵魇跟天下人开得一个小小的玩笑,所以,你明白了吗?”

    这时,于尊心底才渐渐洞晓了刑海所言深意,“在强者的眼里,正与邪无非是小孩子的把戏罢了,而天下人的意愿,在他们的眼里,却也始终难以违逆他们心中的想法,或许他们本是为武而生,为武而灭吧”

    这时,一曲悠悠的弦音,静静地从于尊的指下传出,他随心而悟,随心而弹悠扬的旋律,由古琴阡陌幽幽道来,之后化作一叶叶幻蝶,在透着淡淡的血腥气与清新的竹叶气息的林间,慢慢的飘荡,时隐时现。

    而此时,那竹林深处,却依旧传来一声声蹙急的攻击声,蹙急如雨落的轻点猛击,随着飒飒飘荡的竹叶,静静地歇在那方。

    独孤银澈收起手中折扇,面色渐渐变得阴沉,那渊太玄竟奔着他的妻子而去,他的身形飘荡似鬼魅,眨眼的功夫,却业已不在。

    与之同行的颜冉澈,因被竹叶巨人划出的叶片,扫到了脸畔,脾气火爆的他,二话不说拔出手间利刃,冲了出去。

    而此刻,唯有仙弦和于尊还未卷入战局,仙弦淡淡的瞥了一眼于尊,之后唤出一架铁琵琶,素手轻弹,一阵甚为优美的琵琶曲,从她的指尖轻轻流淌了出来。

    刑海饶有兴致的看着仙弦,她竟在模仿于尊此前弹得那曲月下捣练,虽不及于尊弹得带有深意,但至少乐曲中的神韵,被她演绎出了一分。

    仙弦蹙着秀眉,面上渐渐多了一丝痛苦之色,可她却仍旧硬逼着自己弹了下去。

    原本灵动的音符,却犹如一段段生涩的经言般从仙弦的手中迸出,勿要说些优美动人之色,起初月下捣练还有一分之境,可怎奈得越往下弹下去,非但乐曲失了原本韵味,自己的内心,业已如翻江倒海般,不时闪过的蹙急画面,或鬼怪或灾患,皆使仙弦走在即将入魔的边缘。

    冷艳如斯,此刻却面色煞白,过了不多时,她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却依旧执着那铁琵琶,硬逼着自己继续弹奏。

    于尊淡淡的叹了口气,这时刑海道:“她与你有一段尘缘,你何不助她一臂之力?”

    “前辈,所言极是”于尊唤出古琴阡陌,静静地将手放在琴弦上,安静地弹奏起,柔和的音律,似冬日春阳,倾斜的光线,从树梢上挂着的浓密叶片间,打落在少女的发梢上,少女紧拧的眉毛,渐渐地舒展开,纤纤玉手随着于尊手间的乐曲,悠扬的飘荡在琴弦上。

    原本煞白的面颊,此刻渐渐多了一丝红润,而自她手间流淌出的乐曲,已如吟泉般,叮咚作响煞是灵动,少女渐渐睁开迷惘的眸子,她轻轻地瞥向抚琴的少年,温润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爱慕和钦佩。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少年凝指旋琴,站立起来,笑吟吟的看着少女,道:“你可领悟了几分?”

    少女脸上登时出现了一丝紧张颜色,言语笨拙道:“我不及你,这首曲子,只适合你弹奏”

    伫在一旁的刑海,摇了摇头道:“你并非不及他,而是这首曲子确不适合你来弹奏,既相识便是缘,我便将这首霓裳羽衣曲传授于你”

    刑海手中祭出一本白金古籍,古籍脱手而出,划着一

    条美妙的线条,坠入少女的掌中,之后化作一片波纹,渐渐溶解于少女的意识之中。

    仙弦脸上登时出现了一丝喜色,当即跪拜道:“多谢前辈,只是仙弦已立下誓言,此生唯有一个师傅,所以......”

    刑海大笑了一声,道:“哈哈哈,我刑海又岂会在意这些?这霓裳羽衣曲你好生修炼,它虽不及月下捣练,却亦是这世间难寻的妙曲,只是我有一言相劝”

    “前辈请讲!”仙弦恭敬道。

    刑海指了指竹林的幽静处,道:“那三五身披黑袍之人,可是你的亲熟之人?”

    仙弦心底一滞,却未犹豫道:“确是”

    “若那三五人,找他的麻烦,你又该如何做?”刑海笑吟吟的望向于尊道。

    “自不会插手,我与他无冤无仇,怎会不明是非便出手伤人?”仙弦脱口而出道。

    刑海朗笑了一声,道:“并非是因你与他无冤无仇,而是因他乃是一颗煞星,你若触之,即死!可懂?”

    这时,于尊和仙弦的心底皆是一震,于尊难以置信的望向刑海,苦涩道:“前辈说我是一颗煞星,可是当真?”

    刑海古井无波的脸上,略带三分肃色,七分笑意,道:“你如此问,我该如何答?”

    “前辈,即便你不说,我心底也已明晰,我若非一颗煞星,琪儿、尘老前辈、烟还有秦霜妹妹又怎会无故死去?”他声音颤抖,面带悲恸道。

    “逆天改命!”刑海幽幽的瞥了一眼于尊,吐出了这几个字。

    于尊心底一滞,自言自语道:“逆天改命......逆天改命......逆天改命......”

    他脸上的痛苦之色还未消散,此刻却又被一息疯狂之色给遮掩了,“逆天改命!我誓要逆天改命!”一声疯狂的怒啸,犹如一阵飓风般,扫过万籁俱寂的山林,那怒啸竟引得山林间叶片疯狂的卷动开来,他脚下更是卷起了一波风浪,风浪疾旋,犹如一条巨龙般,直灌高天。

    仙弦愣神似伫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风暴中心的少年,他只不过是个少年郎,他只不过与我一般大小,他只不过还是个初心未靡的孩子,可他所承受的痛苦,却如此......

    他的衣袂在长风中疯狂的翻卷着,他那两道剑眉,上挑入鬓,也不知他是在与自己较劲,还是真的在与那老天作对,只是此刻的他,看起来却是那般的英姿勃发,那般的气盖河山,好一个帅郎君。

    而此时,天色渐渐昏暗了,在臆界暮黑昼歇乃是诡异之事,这也意味着,正道衰竭魔道立将复燃,枯黄的天渊边,一卷卷浓密的灰云,透着些零星血光,从遥远的西方,翻腾着涌来。

    竹林间不时传来的几声诡笑,似厉鬼的诘问般,将原本静寂空澈的山林,敷上了一层黑暗的怖意。

    颜冉澈举起手中的利刃,冲着眼前的竹叶巨人疯狂的劈砍去,他的身后竟乍现出一头戴蓑笠的老翁,而他随意挥出的剑光,则似老翁垂钓时,轻甩鱼竿的洒脱与傲意。

    刑海默默地看着颜冉澈手中翻舞的长剑,而此刻,天边那浓稠的灰云,愈发的猖狂,一道道青色霹雳,不时地从灰云中烁闪而出,一道道铿锵巨响,仿似雷神手中抡动的双锤般惊天动地。

    锵!

第六十八章 井中危象

    一声炸响,一簇紫电硬生生的劈落在竹叶巨人身上,一簇玄火烁着幽紫的诡光,熊熊燃烧起来,而此时那隐在暗处的施术者,惨叫了一声,从密林之中滚落了下来。

    众人心底皆是一怔,仰头望向那密不透风的诡云,就在众人心底生疑时,一团紫火幽幽的从那灰云中滚下,紫火虽为火,却晃动似玄液,玄液在空中左凸右凹上扬下翻,不多时竟化为了一道人形。

    这时有人大笑道:“看来此乃灵魇前辈无疑”

    而正当这人得意的跪伏在地,试要叩首时,一道烁跃的雷光,锵的一声从玄天之上,抖落了下来,却正巧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众人皆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若是灵魇大人,那他缘何要对崇拜他的信徒出手?显然此人并非传说中的灵魇。

    那玄液化作的人形,却是一位枯槁老迈的老翁,那老翁衣衫褴褛,嘴中含着一根草叶,手里执着一根拐棍,若是混迹在街市,便是一位老乞无疑。

    刑海眉毛略皱,他悠悠叹了口气,道:“老怪,我儿时遇你时,你便道:万年光阴犹如朝夕一瞬,而今又过了数万载,你活那么久不累吗?”

    那枯槁的老者,用拐杖拄了拄地,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语意绵长道:“这世间还有人嫌时间长的吗?”,说罢,用手锤了锤胸口,神情苦涩的又重咳了几声。

    待看清了老者的面貌后,于尊和颜冉澈心底皆是一颤,几乎同时喊出来,道:“竟然是你!”

    老者懒倦的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眸光,似一滩死寂的枯水,“是我,又如何?”

    于尊愤懑道:“你来了正好,你不来我还要去寻你呢,尘老前辈的死该怎么算,你可想好了?”,面对老人,他似又变成了那位义愤填膺的少年,他气鼓鼓的抱着双臂,等待老者的解释。

    这时颜冉澈亦愤声道:“老乞丐,亏我曾那般对你,你却如此回报我,不仅害我失了一条腿,更是让我颜家溃为一片土沫之辈,我今日便要与你讨要个说法”

    那老乞丐,不慌不忙的从云巅之上,悠悠的踱步而下,叹了口气道:“哎!若老朽不现身,你二位恐将大祸临头啊!”

    “老乞丐,你莫要装腔作势了,若非遇见你,我颜冉澈本应活得潇洒自在,我颜家也依旧是炎宣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宗门”颜冉澈双眼通红,面目狰狞道。

    “糊涂,糊涂,好生糊涂,若非老朽那坛枯墨,你颜家怕是要绝后了,我且问你,自你腿上出现那道符印起,你可还半夜梦醒,去那口枯井寻亲?”

    老者的这句话,犹如一道炸雷般,直击的颜冉澈魂灵一片乱麻。

    “你怎知那口枯井?”此时,颜冉澈嘴角已有些颤抖,他神色慌张,嗫嚅道。

    “那你可知,你和你妹妹身边一直跟着他们吗?”说罢,老者指尖迸出一条紫电,那紫电化为一条龙首蛇身的异芒,锵的一声轰击在颜冉澈脚下的影子里。

    一声尖利的鬼啸,犹如千万根长刺般,扎入众人的心底,便是于尊也难掩脸上的痛苦之色。

    颜冉澈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影子里,飘摇出的一团黑气,于尊却心底一滞,他体内的苍梧气,似在翻腾。

    “这乃是鬼气,你可知?”老者颜色肃穆道。

    颜冉澈皱了皱眉,破口大骂道:“你莫要耍些术法来糊弄我了,什么鬼气,不过是你的障眼法而已”

    老者长吁了一口气,大怒道:“你这泼皮,且瞧一

    番你的右腿”

    颜冉澈心底一滞,心底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和稍许沉重的不安,轻轻地抬起了右腿,一股喜色登时在颜冉澈的脸上铺展开来,他轻轻地一弹右腿,竟如一只凌霄的云燕般,直射入穹顶。

    过了足有一息,他才悠悠的从云间坠落下来,脸上却已无了方才的愤懑和愁怨,却依旧大吼道:“老儿,我的右腿因你而伤,亦因你而愈,我家门上的事还未了,所以我决计不会感激你的”

    老者摇了摇头,淡笑道:“你这泼皮,难道我老人家救你,只图你一句感谢?你太小看我老人家了”

    于尊一直在旁静静地观看着,他心底不免多了一丝疑虑,若是这老翁,知我和颜冉澈必会在灵魇山相遇,那他此番作为倒也是惊天泣鬼之事,可世间怎会存在这等能人。

    我与琪儿在囚皇狱时,他便出现了,之后又在寒霜城外再次出现,若算上剑隐峰和灵魇山,那便是见了四次面了,只是现在看来,这老儿同时出现在我和冉澈兄面前,显然是早已算计好了,也就是说这老儿自三年之前颜宗初遇事端起,便已料到今日所发生之事,这不免太诡异了些。

    于尊抿着嘴默默无言,而这时老者却将视线瞥向了他,道:“你所想之事,便是老人家想道之言”

    于尊心底一滞,愕然的看着老者,竹林间清幽冷寂的夜风,扫着几人的衣袂,那山野的尽头,还不时飘过几声厉叫,也不知是些猿猴泼儿,还是些鬼神浪儿,清风幽幽的拂过老者干瘪的双颊,他似一尊石像般,到处都是沧桑的棱角,却依旧未被岁月磨平。

    老者淡淡的瞥了一眼颜冉澈,幽幽道:“你身边的那位小儿,祸端便起自那口枯井”

    “自然你对鬼蜮界之事,想必已了解了几分,只是世人皆以为鬼蜮乃是荒唐传说,却亦不知鬼蜮却已非数十万年前的鬼蜮,而是更甚于数十万年前的鬼蜮了,在狱界五域之间,遍布鬼蜮的鬼眼,而那口枯井便是鬼眼其中之一”老者弓着背,重咳了几声,沧桑的面颊因重咳多了一丝痛苦之色。

    “小儿你以为你娘亲乃是因那口荒井而致命?”老者眼含锐光,扫在已有些痛苦颜色的颜冉澈脸上。

    “你懂甚么,糟老头子,你不要自以为是了,我母亲乃是因重病而死”颜冉澈刻意掩饰着脸上的痛苦和恐惧,愤声大吼道。

    老者将手中的藤杖,重重的拄了拄地,弓着的腰背,似也挺直了几分,他沟壑纵横的面颊,渐渐挤出一丝苦笑,道:“呵呵,世间糊涂之人,也不过分两类,真糊涂或装糊涂,真糊涂的人尚且还能唤醒,这装糊涂之人,却委实的可笑可怜”

    就在老者话语落下的那一瞬,一片光幕轻洒在天边,光幕渐渐演绎成了一片图景,似真似幻,似实似虚,却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在一口老井旁盥洗。

    女子从老井中舀出一瓢水,正要将手指浸入水中,却因这瓢中之水,变得面目煞白,那瓢清水竟化为了一团血水,之后那血水竟渐渐融为一个小人,小人看似温文尔雅,身披一身白衣,隽逸似行文墨客般,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成为了躲在假山背后的颜冉澈一生的阴影。

    那白衣公子,厉笑了三声,之后伸出三指,直接贯穿了女子的后脑,而后女子似受怪力牵引般,直坠入古井之中,稚幼的颜冉澈早已被眼前所见,给怔住了心神,过了半晌,那股直抵身心的痛感,才渐渐被感知到,随之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在院落间。

    如此

    过了多年,颜冉澈却再也未对旁人多讲母亲身死之事,即便长大后的颜雨然,他也从未道起母亲当年之事,但他却时常会去那口枯井旁看一眼,只有在那里,他才会感知到母亲一丝泯默的气息。

    光幕渐渐涣散,空留下几张呈现着骇然之色的面庞,“怎么样,现在你还想说什么?”,老者的这句话,虽残忍无比,将颜冉澈儿时的伤疤狠狠地撕开,却也稍稍注解了颜冉澈宗门潦倒的原因。

    颜冉澈颤抖着双唇,青紫的指关节,指甲深陷,已渐渐多了一丝血色,“那我妹妹呢?我妹妹又是何般?”他眼中含着一丝悲意,痛苦道。

    “你妹妹嘛,与你无关,与他有关”老者悠悠的指了指颜冉澈身畔的于尊,语意绵长道。

    “怎会与他有关?那是我妹妹,不是他于尊的”颜冉澈愤声道。

    老者呵呵长笑道:“你妹妹乃是至阴之体,若身畔少了一位至阳的男儿,恐将性命不保,而你嘛,这么多年来,阳气损耗过重,已无以为继她的至阴之体了”

    颜冉澈因老者所言,气的已是面色紫青双眼通红,怒吼道:“你是在侮辱我与妹妹的名节吗?我颜冉澈武道虽不及你,却也不是一位贪生怕死之人,你若继续口若悬河,勿要怪我手中的利剑了”

    老者沟壑纵深的面颊愈发的深刻,他叹道:“我何时辱了你的名节?难道吸阳气,便要做些不义之事?你便整日与她相处,便会被她吸阳气,若是继续如此,你迟早会因阳气衰竭而亡,你颜宗衰亡之事,却亦与她有些关联”

    而此刻,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于尊,却开口了,此刻的他言语中已多了一丝崇敬,心底对老者的质疑,也渐渐少了一些,“前辈,即便于尊同意雨然与于尊同行,但冉澈兄和雨然姑娘,也不见得同意与于尊同行,况且于尊已有了心爱之人,若是如此不免......”

    老者哈哈一声大笑,道:“却无些妨碍,你只需将她引入玄门,而这玄门嘛,却在这狱界之内,是有一日你会找到玄门,她本是为玄门而生,而你也与她有些缘法,至于那小儿信不信我,只在于他是否关乎他姊妹的性命”

    颜冉澈面色苍白,他拧动着嘴角,似不愿却又不得而为之,道:“那就拜托于兄了”,柳雨然与他乃是同胞姊妹,自母亲死后,父亲虽也时刻将他二人放在心上体贴入微,然而与父亲的那种距离感,却时时刻刻横亘着一堵墙壁在三人之间。

    毕竟他们的爹爹,乃是数十儿女的父亲,又怎生能与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

    而今,母亲业已不再,父亲亦被关入炎宣城内大牢中,身边只剩下了一个妹妹,无论是谁,却也是难以舍得。

    可他身上已有重任,却也不能与于尊同行,结拜的兄长姑苏意此刻被羁押在枫言国大牢中,是死是生还不知,如今也只能将妹妹托付给他了,即便自己到时亦身死囹圄,心底好在无些遗憾。

    于尊有些纠结道:“冉澈兄,你可知你这句拜托,给于尊增添了多少麻烦吗?”

    颜冉澈面色有些难堪,于尊却又道:“冉澈兄,这一路走来,你应知于尊的为人,于尊与你妹妹同行,不免多些口舌,而于尊却也绝非贪图美貌之人,你心底应是明晓的吧”

    颜冉澈默默地点了点头,苦涩道:“于兄,我又怎知我姊妹二人身上竟负着这般多重载?我颜冉澈又该找谁倾诉?于兄,冉澈只望你能好生相待雨然,这辈子便是将命交予于兄,冉澈亦在所不惜”

第六十九章 天道无量

    于尊摇了摇头,道:“冉澈兄,于尊之所以对你诉之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中条理,你既是于尊朋友,于尊自不需你的谢意,于尊还望与冉澈兄他日再醉酒一回,望冉澈兄好生待自己,莫要负了这一众人的期许与祝福”

    这时颜冉澈的眸中,已有些许泪水,他哼哧道:“于兄,我颜冉澈这辈子只哭过三回,第一回是因母亲,第二回第三回却尽皆因你,于兄你是我颜冉澈一辈子最好的兄弟”

    老者打断了二人,转而对颜冉澈道:“老朽来此,不是看你们这回《苦别离》,你此事已了,且把你身上所剩的枯墨拿出些许”

    颜冉澈已无方才的疯狂,他从储物指环内拿出一个瓷壶,那瓷壶如普通酒壶般大小,瓷壶一显,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便盈满了众人的鼻息。

    此时,阒寂的山林内,唯有几声鹧鸪的悲鸣,方才还在喊喊杀杀的数人,却再也难以提起手中的刀剑,那刀剑似万丈高山般沉重,更诡异的是,他们的手臂竟难以使出一分力道。

    一位枯槁的老妪,眼神炯炯的盯着那衣衫褴褛的老翁,嘴里不时发出一阵嘶嘶声,似吐信的毒蛇般,只是那浑浊的眸光里,却尽是些毒辣的恨意:“你这个老不死的,千年前,你便废了我七分功力,我不得不借金蝉脱壳之技侥幸逃过一命,千年后,你却又来坏我好事,我今日便杀了你这徒孙”

    一阵惨惨的阴风刮过,地面上数具已无血色的尸身,竟又活了过来,他们生前的武道便不低,此刻却更胜之前,就在于尊和颜冉澈愣神之际,几道鬼爪扫着一片阴风,嗖的一声从两人眼前划过,于尊后撤一步,却依旧被爪风撕破了衣缕,颜冉澈却躲避不及,被击个正着。

    只是颜冉澈却未发出痛苦的闷哼,他竟拍了拍衣袖,面色无恙的站了起来,就当于尊稍松口气时,颜冉澈挑起手中长剑,向于尊刺去。

    于尊一愣,身影如风,疾速避过,怎知颜冉澈的速度更甚,他似一道飓风般,卷着地面的草木枝叶,嗖的一声滑跃而过,众人只觉身前一冷,待反应过来时,胸口却已有一道幽深的剑痕。

    “冉澈兄,你是怎生的?”于尊边后撤,边诘问道,可颜冉澈却不顾他言,依旧如影随风的攻上来,这时那隐秘处传来一声奸笑,那奸笑声颇为老迈,却透着一丝狠厉之色:“你等既中了他的剑风,至时便会如他一般,成为我的傀儡,你们要好好感谢那个老不死的,今日之局都拜他所赐”

    听老妪这般说,原本一脸忧色的于尊,渐渐上挑起了嘴角,轻声道:“冉澈兄,我的武道如何?你还要深入了解吗?”

    于尊轻轻地一推左掌,一股巨力犹如一片骇浪般,卷起地面的草植,铺天盖地的朝着颜冉澈涌去,这一掌之力竟将深森内的一些千年之龄的巨木连根拔起,更惊骇的是,就连那天上的卷云,亦因这股巨力,而翻卷游动了起来。

    众人心底一怔,皆被这夸张的一幕给镇住了,“他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手掌,竟会产生如此巨力,方才我等站在那几片竹叶之上,游弋世间,却亦是因他指下音弦,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时,颜冉澈已恢复了笑颜,他瞥了一眼老妪,幽幽道:“你当真以为你那爪风,能奈何我?”,说罢,见他掌间一簇流光烁过,之后密

    林间一身闷哼,紧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坠地音。

    那奸邪的老妪,愤恨道:“看来还是老朽低估了你,不过接下来......“。

    却未等老妪将话说尽,那衣衫褴褛的老者,手臂轻轻地往前一探,一条巨大的臂膀,如一座天桥般,自老者的袖口向前延伸了去,不多时老者的手中已多了一位枯槁的老妪,老妪挣扎着想要摆脱手臂的困缚。

    她又想故伎重演,以金蝉脱壳之技摆脱那巨臂的束缚,奈何当她灵识脱壳时,一股悍天的巨掌,砰的一声从玄天之上,猛地拍落下来。

    老者幽幽道:“你以为千年前你得以脱逃,乃是你自身的不上妙法?可笑,可笑!千年前我视你修炼武道数千年不易,故放你一马,望你改邪归正,怎奈何千年之后你仍如此一般,那就勿要怪老夫了”

    “老不死的,你不得好死”

    两张巨掌猛地一合,一声刺耳的厉叫划破长空,随之一道袅袅青烟,自那一双巨掌间,幽幽的飘出,滋滋浸入地底。

    老者叹了口气,道:“一生作恶,下辈子沦入畜生道罢”

    众人心底皆是一怔,方才那青烟,却浸入了地底,个中意味,想必在列的几人,心底都明晰的很。

    “枯墨”老者剑眉一蹙,幽幽道。

    颜冉澈匆忙抱着青瓷壶走到老者的面前,而老者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秃毛笔,颜冉澈眼前一怔,心底莫名又对老者多了一分敬意,那秃毛笔确是之前老者赠予他的那一支,但他却因些事由,将秃毛笔丢弃了,而今这秃毛笔又出现在老者手中,确是有些诡异神妙。

    老者将笔在枯墨中一卷,却也未见他拿出些宣纸,仅向天边一划,那枯墨竟化作了几条长虹,老者剑眉一蹙,厉吼一声:“成!”

    那几条长虹,竟顺势随着老者的手臂,在天边划出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那字迹不似文字,倒似几招剑式,凛冽的气势,似要将长天捅破。

    而此刻,颜冉澈却怔在了那方,他的眼神空洞,神色凝滞,在场的十余人,却唯有他能看透那几个锋利桀骜大字其中深意。

    簌簌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草叶,幽谧的竹林间,竹叶不时的翻卷着,发出一阵阵抖动,原已黑的苍穹,此刻却因那几个大字绽出的虹霞,又变得晶亮如初。

    颜冉澈静静地伫在那方,他的瞳仁里,却是那枯朽的老人,手挥秃笔,演绎出的一招招惊天动地的招式,画面里,老者虽枯槁,然而其浑浊的眸光里,烁出的剑芒,却分毫不比江湖传说中的绝世神兵粗钝。

    他身披一件看似褴褛的黑袍,那黑袍绽裂在长风中,发出一阵阵烈响,他虽弓着背,其气势却意要捅破那长天。

    却见他手指秃笔,向天阙一挑,一轮红日竟突触在笔尖,红日则似一坛红墨,笔尖轻轻一触,顺势向长天一挑,阒寂昏黑的长天,乍得变得通透亮澈。

    却也不见他曲腿,那枯瘦的身子,却似一条长矛般,嗖的飚入云间,他轻点云巅,手中的秃笔,则在云间随意的挥舞着。

    一刻后,颜冉澈被眼前所见给震住了,那云雾缭绕的苍阙上,竟不知何时多了数千名身披铠甲的天兵天将,老者大吼一声:“战!”,他身后的那众天兵天将,亦大吼了一声

    :“战!”

    羸弱的老人,此刻却早已非之前在颜冉澈心底种下的印象,挥斥方遒的老人,气势脱缰,身躯则化为了一片虹光,那虹光在云雾间穿梭,而他的身后,则追随着一众雄兵厉将。

    却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透亮的天阙,陡然间多了一扇青铜巨门,老者将秃笔重重的在青铜门前一划,那看似沉重如磐山的巨门,竟发出了一阵朽烂的破音,呲......咯吱......呲......咯吱......

    不多时,青铜巨门已裂开了一丝罅隙,一丝古老荒陈的气息,自那丝罅隙中隐隐飘出,幽暗冷冽的气息,似万千厉鬼般,啃噬着这方世界的光明与温暖。

    黑暗已开始盛放,光明将渐渐凋零,一阵阵枯朽的风声,从那扇幽暗荒陈的门中袭来,颜冉澈心底一颤,却见一厉鬼,挥舞着鬼爪,便向他冲来。

    轰!

    脑海里一阵轰鸣,他眼前的画面,似一片巨大的琉璃般,渐渐的多了几条裂纹,之后那裂纹蔓延,哗然而碎。

    而此时,他的面前,老者却眼含笑意,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而于尊独孤银澈苏素,焦灼眼中含着一丝关切紧紧的凝视着他。

    “你方才是怎生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于尊关切道。

    颜冉澈瞥了一眼老者,此刻他的心底,却仍旧不时闪过方才的那一幕,见老者轻轻地摇了摇头,于是会意道:“大概是之前那死老道给我的酒是假酒,后劲太猛”

    于尊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老者幽幽叹道:“于小儿,我之前劝诫过你的话,望你还要好生思量一番,哎!只是天道无量,至时你如何做,恐怕老朽想拦你也拦不住了”

    于尊心底一片愕然,他忽的想起那一夜在剑隐峰所经历一事,老者如此说,便证实了那一夜发生之事乃是属实的。

    “前辈又缘何说我大难临头了?”于尊难抑心底的焦虑,他倒也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而是信了刑海那番煞星之说,他不想再有人因他而死。

    老者佝偻着背,幽幽叹道:“你丹田内的那方大海内,究竟有何隐秘,难道还需我言明吗?”,这一声钝音,却只出现在于尊耳边,却再无第二者闻到。

    于尊愕然的看向老者,心底自忖道:“这老前辈,眼神确是毒辣,难道我体内有鬼泉之事,他亦知?”

    老者却言道:“得苍梧,得天下,也为得苍梧,天下仁义尽失”

    “原来他指的是我体内的苍梧气,却非鬼泉”他内心长叹了口气,却又自忖道:“若是他发现我体内有一眼鬼泉,想必会说出更甚的预言罢,总之我于尊此生算是命运多舛了,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小儿,好自为之,前路遥遥,勿要缘由,三年之后自见分晓......”老者逍遥的大笑了一声,而那坛枯墨,舞出的字迹,却又尽皆融入到颜冉澈体内。

    “小辈,没想到你会得了那疯老头子的传承,前路遥遥,莫问归途”刑海讳莫如深的拍了拍颜冉澈的肩头,却又转而对于尊,道:“我已遂了二位姐姐所愿,月下捣练你已演绎出三分,下次灵魇山再开之际,恐又要千年了,望你莫要负了自己,切忌,莫要负了自己”

第七十章 恩怨纠葛

    刑海的身影,亦渐渐淡薄,他临走前,悠悠道:“仙弦小辈,霓裳羽衣曲不可外传,否则会招致祸患,你当谨记在心”

    随着一声豪迈的大笑,刑海的影子,也随枯瘦老者隐去的方向,而渐渐的淡去了。

    众人愕然的看向天边消失的那二人,方才二者的言语,却尽似些弦外之音,他们又怎生猜得透呢?

    与此同时,竹林间缥缈游荡的琴瑟之声,却也渐渐歇了,眼前的雾气渐渐弥散,掩映的竹林绿光褪去,继而迅速的枯竭死去,最终化为一片沃土,随长风散去,散尽天涯。

    当众人再次缓过神时,却已在灵魇山巅,不知是谁叹道:“缘何灵魇大人,未曾谋面,吾等苦心来此,却空手而归,未免太落魄了些”

    却不知谁道:“还不简单?那小子的古琴,还有他身畔那位方才示出的瓷瓶,尽皆是宝物啊,我等抢来去便可”

    此人所道之言,却得了半成人的呼声,而他们之前来灵魇绝巅时,本身便自带了不少人手,七七八八算起来,至少也要有百余人等。

    而就在这时,那始终蒙面二位黑袍女子,却不齿道:“自己无些本事,还想夺他人秘宝,我看你等去了,皆是去送死”

    离黑袍女子不远处的渊太玄等人,诡笑道:“你拜月教没有本事夺秘宝,难道还想阻他人不成?”

    “太玄,你那宝贝师妹方才就一直与那小子走在一起,方才在臆界内,究竟发生了甚么?可否如实相告于我等?”那方才诡笑的青衣男子,眼神阴邪的盯着于尊和仙弦,悠悠道。

    “二师兄,此话差矣,你若想知,又缘何不亲临臆界?”渊太玄呵呵一声冷笑。

    “哟,我说是谁家的公子,会与我许如儿过不去,原来是你二人啊”这时许如儿亦踱着悠缓的步伐,漫步向渊太玄四人走来,她所指便是渊太玄和另外一位白衣男儿风烟云。

    那风烟云神色明显有一丝微妙的变化,而方才诡笑的青衣男子,眼神却烁着一丝贪婪的**,上下反复的瞥着许如儿玲珑妖娆的身躯。

    渊太玄向后一甩衣袂,不驯道:“你与我师弟风烟云旧情未了,却又找新郎君,我渊太玄自然不爽,若对我师弟不敬,我渊太玄亦对她不恭”

    却闻许如儿轻笑了一声,道:“江湖中的男郎,谁不晓得我许如儿之名?既心底未做好算计,就勿要与我生些情分,况且我许如儿也从未有悖于任何郎君,若要怪嘛,只怪你师弟颜色还逊了三分”

    这时,却见那风烟云,悲愤的大吼了一声:“许如儿,你莫以为我之前在臆界未对你动杀念,乃是疼惜你,你若继续如此妄为,我今日便与你不死不休”

    “哟,好一个铁血男儿,你与我卿卿我我时,却也未见你如此有气概,却也不知何人,那一夜跪在我的闺房外,苦苦哀求了我一夜”许如儿娇笑连连,道。

    风烟云难掩脸上的痛苦之色,疯狂的举起手中的利刃,向许如儿刺去:“你这无情无义的女人,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以祭我的深情”

    却未等那利刃接近许如儿,一把纸扇突兀的截住了风烟云手中利刃,而后一道乌光,从他的眼前一烁,他的后胸突的一阵刺痛,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突显的那位身披黑金华袍的男子,男子却将手中纸扇,轻轻一撇,悠悠的扇动了起来。

    “姑姑,你整日与这些男儿纠结不清,可知银澈心中有多么苦涩?”

    许如儿娇笑连连道:“你既叫我声姑姑,这些烦事你自然要替

    我抵挡几番,不然也损了你独孤一脉的威名不是?”

    “哦?独孤一脉?这位兄台难道是澈池国皇族子弟?”青衣男子微眯着眼睛,道。

    许如儿轻瞥了一眼青衣男,不屑道:“真扫兴,今日怎生净遇到些不上牌面的猢狲角色”

    独孤银澈一脸苦涩,难堪道:“姑姑,你自己惹得是非,自己摆平罢,银澈实在是......”

    这时,原本一脸冷漠的苏素,却不觉被这一幕逗得喜笑颜看,“你与我在一起时,却未曾如此滑稽”

    众人闻苏素之言,心底业已明晓,方才独孤银澈却是附和了许如儿的轻佻言语,独孤银澈一行人,很明显未将渊太玄等人放在眼里。

    “若是澈池国皇族,倒是有理由如此高傲,只是我渊太玄手里攥的皇族亡魂,倒也不缺你一个”渊太玄冷冷的扫视着独孤银澈一行人,眼底的厉光毕现。

    “哦?兄台语气不小啊,不知于尊等人的性命,兄台是否有兴趣?”于尊携着仲夏颜冉澈等人悠悠的向这方走来。

    “哼!臭狗贼,我方才就一直在听你等对话,还想夺我哥哥的琴,还有二愣子的瓷瓶,现如今又在这吹牛皮,到时若我哥哥打得你涕泗横流,莫要哭着求饶”仲夏嘟着樱唇,气鼓鼓道。

    “喂,我何时成了二愣子”颜冉澈随手在仲夏的额头上敲了一击,仲夏捂着额头,翻身朝着颜冉澈扑去,“哥哥,快帮我一起杀了这个二愣子”

    于尊和柳雨然见此景,皆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伫在一旁的仙弦脸上却略带一丝痛苦之色,幽幽叹了口气,道:“渊师兄,可否看在师妹的面子上,勿要与他们发生些无谓的争执了”

    渊太玄挑了挑眉,斜瞥向风烟云,道:“这还得先问师弟”

    风烟云面目狰狞道:“除非他们澄清自己与许如儿无关,许如儿是死是活,他们都不能插手”

    许如儿黛眉微微一皱,忧伤的叹道:“郎君,你怎生如此薄情?如儿毕竟也与郎君有过一夜**之欢”

    风烟云冷哼道:“人前你一面,人后你千面,我风烟云今日若不杀了你,难抑我对于付出的深情”

    许如儿娇颤道:“哟,看来奴家今日是非死不可的下场了,望郎君出手时,快一点!不然如儿怕手里的剑,先一步刺入郎君的喉中”

    这许如儿却是喜怒无常,方才还是一脸的忧伤,而此刻她已提着一把长剑,如风一般向风烟云刺去,那剑光淋漓在黄昏的暮色中,悠悠流淌,似山涧中的吟泉般,荡出一**浅浅的光纹,她的速度委实的快,却仅在风烟云,眼眸开合的瞬间,便已攻到他的身前。

    渊太玄大喝了一声:“烟云,快避开!”,奈何渊太玄离风烟云的距离太远,此刻业已无计可施。

    风烟云神色一滞,欲提剑抵挡,然而许如儿的剑,却已抵至他的喉间,许如儿顺势将剑轻轻向上一挑,风烟云的喉咙,便似一缕布帛,轻易的被挑开一个偌大的口子,血液从风烟云的喉间涌出,而他的身后,却是一轮渐渐西沉的斜日。

    黄昏的暮光,狡黠的将扑朔的光线,轻洒在那片血花中,妖冶而魅惑。

    风烟云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可血液却依旧从他的五指间不停地溢出,他伸直了手臂,指着许如儿,却也不知嘴中在嗫喏些什么,之后那瘦削袖长的身躯,便如一片崩溃的山峦般,轰然倒下。

    “师弟,师弟......”渊太玄扶着风烟云的后脑勺,脸上的那丝悲伤,却渐渐变

    得阴沉可怖。

    “仙弦师妹?你还在犹豫什么”青衣男子诡谲道。

    仙弦面色晦暗,心底却似在纠结,过了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道:“于公子,此事可否勿要插手”

    于尊面色坦然,道:“我自不会插手,但有人若要动我于尊的朋友,我于尊亦不会手下留情”

    仙弦长吁了一口气,道:“既然于公子不动手,那仙弦自不会插手风师兄之事,仙弦乃是明理之人,风师兄想要夺他人性命在前,既身死她手,亦无些所谓的恩怨纠葛”

    渊太玄冷冷的扫视着仙弦,面目狰狞道:“师妹,若是师兄让你杀了他,你亦不会同意吗?”

    仙弦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挣扎,卑微道:“若师兄让我杀了他,仙弦自然会杀了他,但仙弦的性命,亦将交予他人之手,师兄可是考虑清楚了?”

    “哼,你若如此,那便去死好了”渊太玄横眉冷对道。

    仙弦颜色凄楚,重复道:“师兄,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你枉我曾经对你如自家姊妹一般,你枉我二十多年对你一片深情,你枉我信你为至亲之人......”渊太玄怒目冷视着仙弦,这三个枉我,却再也为让仙弦犹豫,她手里捏着一把短刃,而短刃的刃心,却已没入于尊的胸口。

    于尊淡淡的看着仙弦,苍白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他重重的咳出一片血沫,道:“仙弦妹妹,你可是......好受一......点了”,那摇曳模糊的笑颜,在仙弦泪水蒙蒙的视野间,渐渐氤氲出了一片血样的痛苦。

    “哥哥,哥哥,哥哥”仲夏疯狂的将仙弦推向一旁,满脸泪珠的她,难抑心中的痛苦,声音颤抖道,“哥哥,你不要死,哥哥,你不要死”

    而原本一脸平静的独孤银澈和苏素,此刻却亦因仙弦插入于尊胸口的短刃,而一时间变得些许惊慌失措,“于兄,于兄,你看着我,看着我,千万不要闭目,夫人,快拿止血药,快啊”

    颜冉澈怔在原地,他似不信眼前所见,过了半晌,他满眼尽是猩红的血光,他一步一步走向仙弦,手里亦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利刃,仙弦坐在地上,神色恍惚,她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声音颤抖道:“于公子,仙弦对你不住,这就下去陪你”

    “你想死,哪有那么容易?”神色木然的铁面颜冉澈,声音冰冷道,“你死了,对我兄弟无些用处,至时,我要令你亲手将你那狗贼师兄,剥骨削皮”

    仙弦面色一怔,原本就已颤抖的身躯,却是浸透着一片冷涩,她难过的看着渊太玄,无助的双眸间,却依旧荡着之前在臆界时,于尊相助于她时,那一脸的真挚和温柔,而眼前那冷血的师兄,却依旧伫在原地,一步也未曾移动。

    依旧忘不掉那年的寂雪萧寒,师傅与师兄将她捡回宗门时的场景,记得师兄抱着她围在火炉前,摸着她通红的笑脸,温柔道:“还冷不冷?”

    记得宗门里的众师兄师弟,取笑她是个羸弱无父无母的荒儿时,永远站在她面前,挥舞着拳头为他撑腰的师兄,即使被打的鼻青脸肿,夜里咿咿呀呀的喊痛,却依旧在她面前,硬撑着痛苦逗她笑的师兄。

    也依旧记得,那一夜在客栈里,因些贼人想要猥亵她时,她那癫狂的师兄,血屠了百余贼人的残酷场面,记得血珠从他的发丝上凋零下来时,他那依旧温彻入骨的笑颜。

    而此刻,近在咫尺的师兄,却犹如隔着几重山海般的遥远,师兄,他究竟是怎生了?

第七十一章 灵魇

    青衣男子诡笑道:“师妹,风师弟要你去下面陪他呢,你若死了,我就代你取了你身上的霓裳羽衣曲”

    诡笑的青衣男子嘴脸着实惹人痛恨,可他又缘何会知霓裳羽衣曲之事?适才在臆界时,明明只有我和仙弦二人心知霓裳羽衣曲之事,可他又怎会知晓?微阖双眸的于尊,在心底盘算着,方才仙弦那一剑,却恰避过了他的心脏,仙弦是如何想的,他自是心知。

    见她如此动情,想必渊太玄曾经待她应是亲如骨血般,可缘何此刻的渊太玄却置之她而不顾?这亦是可疑之处。

    于尊轻轻地拉了拉独孤银澈的臂袖,独孤银澈见于尊安然无恙的露出一丝淡淡笑意,脸上登时多了一丝喜色,于尊却又摇了摇头,眼神瞥向青衣男子,心思细腻如独孤银澈,登时会意的点了点头。

    而这时,青衣男子又道:“啧啧啧,我看你们这些人,真是委实可怜,渊师弟仙弦如今已与我等处于敌对方,你不如先杀了仙弦,以祭神刀,至时这神刀便归你,那霓裳羽衣曲归我如何?”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着碧光的弯刀,而渊太玄似着了魔般,眼神从方才就一直停留弯刀身上,此刻久未言语的风弦,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道:“竟然是鬼日妖刀,没想到千年之后,这为祸一方的妖刀,竟又出世了”

    “道长,何是鬼月妖刀,可否详述一番”见风弦脸上沉重的表情,独孤银澈心知这鬼月妖刀决计非寻常之物。

    “鬼月妖刀乃是当年灵魇手中的厉器,只是这鬼月妖刀却未随灵魇的消逝,而在世间绝迹,千年前千血涯携尸宗一祭天下,便是因这鬼月妖刀得势,可这鬼月妖刀怎生出现在他的手里?千血涯呢?”风弦垂眉道。

    这时,于尊心底大悟,自忖道:“这青衣男子定是与众人一同入了臆界,只是他却一直掩饰自己的身份,在千血涯身死之时,他却已然夺得了鬼月妖刀,可他又是怎生瞒天过海的?毕竟那糟糠老儿和刑海,并非寻常之人,这确又是疑点”

    于尊所想却亦是独孤银澈心底所料,他虽不知霓裳羽衣曲之事,千血涯身死之时,他却亲眼目睹了,个中是非确是极为复杂。

    而此刻,渊太玄竟拔出了腰间的长刀,一步步走向仙弦,悲泣欲绝的仙弦,脸上挂着一行行清泪,难以置信的看着提刀向自己走来的渊太玄,就在渊太玄举起长刀试要劈下来时,仰躺在地上的于尊,却如风一般,冲向仙弦,卷着她冲向己方所在。

    仙弦颤抖的娇躯,似癫痫般,苍白的面颊,已然毫无血色,她嗫嚅着嘴角,反复道:“师兄,他竟会杀我......师兄,他竟然会杀我......”

    对于于尊瞬时的变幻,众人脸上皆浮现出一丝惊喜,仲夏首当其冲扑了过来,“哥哥,原来你没死”,她兴奋的将头投入于尊的怀中,于尊却轻轻地将她推了开,悠悠道:“仲夏妹妹,你于尊哥哥虽未死,可胸口上中的刀伤,却是实实在在的,难道你想让你于尊哥哥因失血过多而死?”

    仲夏一闻于尊语中之意,登时有急了,焦急翻找着储物空间,道:“止血药呢?止血药呢?”

    众人皆被仲夏的单纯感染了,眼底不免多了一丝宠爱之色,苏素轻拍着仲夏的臂膀,眸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道:“妹妹,止血药方才就已为于公子敷上了”

    于尊冷涩的眸光里,烁着一丝异彩,他静静地望着青衣男子,不知何时那把幽蓝的弯刀已出现在他掌中。

    于尊冲颜冉澈使了使眼神,轻瞥向仙弦,颜冉澈眼中带着一丝犹豫,却仍旧毫不犹豫的将仙弦拉起,护在了身后。

    于尊眼中冷芒毕现,淡漠道:“仙弦姑娘,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渊师兄,早已非寻常人物,你莫要哭泣了”

    仙弦闻此,心神登时一滞,颤声道:“他不是我渊师兄,又是何人?”

    “这你就得问你那青衣师兄了”于尊冷笑道。

    “哈哈哈,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青衣男子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诡笑声,这声诡笑却似非人间应有。

    于尊轻轻抿着嘴角,冷笑道:“你终于还是承认了,灵魇”

    灵魇?众人心底皆是一滞,难以置信的望向青衣男子,这难道是灵魇?

    “你既知我是灵魇,还不将你的古琴交予我手?”又是一声刺耳的厉叫,却又似地狱间的厉鬼咆哮之声。

    于尊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烁着一丝冷光,他幽幽道:“我既敢将你的身份揭开,我便不怕你这半魔半鬼的怪物”

    “哈哈哈,不错,老朽便是半鬼之身,只是你是如何看破老朽的身份的?”灵魇微眯着双眼,冷冽道。

    “你既知我和仙弦姑娘,身负秘宝,而之前刑海前辈和无名老前辈,都未将隐在暗处的你揪出来,我便知除了你,已无他人,而方才你又祭出灵魇生前的灵武,能在刑海和无名老前辈眼皮底下,夺走灵武之人,除了你还会是谁?”于尊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灵魇微眯的双眼,透出一丝冷寂的血光,“既然老朽的身份已布之你等,那这灵魇山巅上的众生,便替你这句话陪葬吧”

    原本寂平如镜的天穹,陡然间敷上了一层灰云,灰云遮天盖日,绵延万里之疆,本是灼日华华的白昼,此刻却犹如昏暗的暮黑般,幽暗的灰云,似无尽般,不时的从四方翻滚而来。

    而此时众人的身边,竟飘摇着一片片尘屑,尘屑呈现灰白之色,漫天飞舞的尘屑,随着幽冷的疾风,漂泊在整片东荒之域。

    行走在街头的行人,扬起头看着那乌暗的玄天,端丽的女子掏出绣帕,不时擦拭着散落在华袍上的尘屑,蹙眉道:“这鬼天气,这是作甚?”

    灰白的尘屑,犹如一片片灰暗的寂雪,覆在屋脊上,树梢上,小巷里,江湖畔,还有那日日箫歌的青楼内,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蹙着形若女子的弯月眉,淡淡的叹了口气,望向高天,悠悠道:“小翠,你觉得这江湖如何?”

    略施粉黛的美貌女子,手抱一把琵琶,蹙眉道:“不知公子何意,这江湖永远是这江湖,却也从未变过,代代才人出,世世有情仇”

    白衣公子饶有兴趣的望着小翠,道:“若是有一天,一人愿毁了这江湖,这人该身负骂名呢?还是该世代相颂?”

    小翠轻笑了一声,嗔道:“公子,你这话小翠便不爱听了,若是无了江湖,除非这天下人都死光了”

    白衣公子轻叹了口气,哀叹道:“我又岂非不明这个道理?”

    灵魇山巅,不知谁喊道:“这乃是骨灰,骨灰啊”

    闻此人之话,众人心底皆是一颤,有人方才伸出舌尖,轻舔到那飞扬的尘屑,却是一丝酸涩之味,而此人乃是魔教子弟,心底自是熟悉这漫天飞扬的骨灰味道。

    浩渺的云层间,竟也是一层灰暗的尘屑,在纷纷扬扬的飘落着,视觉所见之处,尽是一片灰茫茫,“这该是多少人死后余下的?”众人心底惊恐道。

    此刻,那诡笑声又恰时的出现在众人耳边,那诡笑毫不在意道:“这乃是天下人的骸骨,祭炼后余下的”

    一些熟读古籍的修武者,眼神里尽是惊恐之色,他们的眼前,似若隐若现着古籍里描述的万年前的那场大战。

    有人声音颤抖道:“万年前灵魇山一役,众生凋零,群山难掩枯骨之哀,长河难抑孤血之悲,灵魇显,天下乱啊”,说道最后,那人言语中已带着一丝哭腔。

    “哼,灵魇乃是万年前的古物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怕他作甚!”心底本就因方才仙弦刺杀于尊时,暗存了一些憋屈,此刻暴脾气的颜冉澈,已难抑心中愤懑,大吼道。

    于尊深瞥了一眼颜冉澈,指着灵魇,亦豪声道:“冉澈兄,说得无错,你不过是万年前的古物,莫要在这方虚张声势了”

    他于尊倒也非鲁莽之人,只是此刻群人之中,却尽皆是一些悲叹哀绝之声,此刻他愿站出来以身士卒,以平众人心底的慌乱,若当真是灵魇,他心底亦无分毫胜算,毕竟灵魇的对手,乃是刑海这种层阶的。

    “是吗?”此刻,一直杳无声息的渊太玄,手底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烁着碧光的弯刀,他上挑着嘴角,露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我渊太玄先替灵魇大人,前来讨教一番”

    仙弦忧愁的面容上,又滑下了一行清泪,原本就已悲泣欲绝的她,眼底业已无光,尽是些晦暗之色,她悲戚哭道:“师兄,你怎会变成这般,难道你不想与弦儿共赴明朝了吗?”

    颜冉澈微蹙着眉毛,愤声道:“你看清楚了,他身边的人是谁?哭哭唧唧算什么?若要我说,你那师兄此刻早已被灵魇夺去了魂魄”

    仙弦凝望着渊太玄,此刻渊太玄眼底却已无丝毫的温情可言,那冷血弑杀的瞳孔里,已无些泾渭分明的恩怨情仇,却尽是浓稠的杀意。

    “不错,若是贫道未看走眼,渊公子却已被夺去了魂魄”风弦所修宗门,深谙魂灵之道,因此才如此肯定。

    “那怎样才能救师兄,师兄他本是无错,请你们不要伤了他的性命”仙弦脸上挂着几行干涸的泪痕,苦苦哀求道。

    “渡人者渡己,害人者害己,此乃天道,若渊公子心无旁骛,已不会被灵魇摄取魂魄”风弦长叹了一声,道。

    “师兄,他从未伤及过无辜生灵,也从未做过有悖天道之事,于公子,望你能恕我师兄一命”仙弦悲泣欲绝的跪在于尊面前,却分毫不顾自己的形象。

第七十二章 大战灵魇

    而此时,渊太玄已提刀逼近了众人,他手起刀落,已有数人的头颅横飞了出去,那鬼日妖刀甚是厉害,周身跃动的毫光,似不起眼,然而经那毫光沾染上的性命,却无一生还,那毫光倒似一根根尖锐的棱刺,在渊太玄挥动时,它们便犹如一条条刺芒,飞射出去,之后索命于无形。

    唯有深谙武道的人,才解其中奥妙,那乃是化为实质的杀气,这杀气若无亿万生灵的磨砺,却决计无法达到这种程度。

    也不见渊太玄施些太过玄奥的武道,仅仅是一挑一刺,那些武学精深的修武者,却已丧失性命。

    气势汹汹的渊太玄,手托长刀,遥遥的指向于尊,冷暗的血眸在掠过仙弦毫无血色的面容时,却微微顿了一下,于尊倾斜着嘴角,玩味的把弄着手间的源天刃,舒缓的面容,无一丝紧张之色。

    “于公子,望你能恕我师兄一命”悲泣欲绝的仙弦,似一桩木人般,嘴角嗫嚅,哭花的容颜缀着一双失了光彩的眸子。

    于尊悠悠道:“我已为你死过一次了,你却还不满足,你可记得当时在臆界,刑海前辈所言?”

    “如风弦道长所言,他心底有鬼,才会被鬼支配,他心中有魔,才会堕入魔道,你要救一个鬼,或一尊魔,于尊恕难从命”于尊冷眼望着死在渊太玄刀下的众人,以及躺在地上尚有一丝气息,却被渊太玄一脚踏死之人。

    仙弦通红的双眼,已再难流下一滴泪,她干坐在那里,双目无神的望着渊太玄,“你若想救他,不妨试一试刑海前辈赠你那首霓裳羽衣曲,你救了他,我于尊不会杀他,但只要他如现在这般愚朽,于尊便不会置之他人性命于不顾”

    滞拙的仙弦,经于尊的点拨,脸上登时多了一丝血色,嗫嚅道:“对,刑前辈生前便与灵魇乃是敌对两方,霓裳羽衣曲,师兄,我还有霓裳羽衣曲,师兄,我救你......仙弦......救你!”

    而此时一双通红的血眸,却冷冷地扫视着于尊等人,他大喝了一声:“拿命来”,说罢,举起手中的鬼日妖刀,疯狂的跃之高空,当空劈落了下来,诡异的妖刀,刀尖上渗出几滴腥甜的血珠,那血珠沿着刀尖幽幽的流到刀壁上,原本碧幽的妖刀,已然变成了一具渗着寒气的血刃。

    与此同时,一尊凶神虚像肩扛一柄巨刃,烁跃在渊太玄的背后,凶神裸着上身,纠缠的筋肉上,刻着一些诡异的纹斑,一双冷彻的寒眸,似古宇间隐藏的荒洞般,散发出一阵阵渗人心脾的寒意,凶神的脸上亦刻着数片图斑,看似却诡异又惊悚。

    令人心滞的是,渊太玄白净的面颊上,此刻亦多了一片邪恶的图纹,妖刀似一座磐山般,绽出的刃光,竟有万丈之长,在妖刀劈落下来的同时,那凶神业已挥起臂间巨刃,疯狂的挥就而下。

    此刻,原本就已十分诡异的灵魇山巅,竟因刀势而卷起了数道飓风,飓风形似龙身,列在渊太玄的四周,疯狂的吞噬着万物,也不顾是活物,亦或死物。

    于尊心头一颤,那山巅上千余人,却仅剩下百余人,死在渊太玄手中的妖刀之人,却占了三分一二,他再也没有犹豫,举起手中的源天刃,疯狂的迎击而上。

    只是他所不知的是,他面额上凸显一团紫炎玄印,紫炎尤为怪异,它竟在于尊的额头周围,疾旋起来,玄印越旋越快,而令人惊异的是,灵魇山巅的温度,竟亦在不知不觉间攀升着。

    一片疯狂的飓风

    ,撕扯着迎击上来的圆月弯刀,烁目的蓝色狂潮里,夹着点点玄紫,似一柄烛火,摇曳在杳无人烟的鬼乡。

    神色狰狞的渊太玄,疯狂的挥着手里的妖刀,一记又一记,劈砍在于尊迎击而上的圆月弯刀,于尊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兴奋之色,他亦如渊太玄一般,未使些复杂招式,只是凭借强悍的刀风,一次又一次的迎上那犹如磐山般沉重的刀芒。

    渊太玄身后的凶神,亦不断的抡起手中的巨刃,疯狂的一次又一次的扫荡而下,那凶神的刀芒,并非实质,但却令灵魇山巅众生,灵魂愈发的羸弱,似随时都会崩溃。

    而此刻,一声尖锐的诡笑,却比这些声势猛烈的攻击,更令人心惧,只因那诡笑之人乃是灵魇。

    “好,太好了,老朽数万年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战斗了,我要你战死沙场”一道厉光,自灵魇的双眼射出,尽皆没入渊太玄的瞳仁间。

    “不好,你等勿要观那凶神,那凶神的刀芒,乃是神识攻击”独孤银澈大呼道。

    然而,却已有数人因那凶神挥下的巨刃,而崩碎了魂灵,风弦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痛苦之色,仲夏将长裙撕下一片,蒙住了风弦的双眼,道:“风大哥,你好生歇息,勿要管这些诡事”

    风弦低声应了一句,心底却着实的不舒服,心道:“想我风弦纵横江湖几十载,却不及一个娃娃心神坚定,如今却被人蒙上了双目,这世间的是非丑恶,却亦被这片薄纱给蒙住了”

    于尊猛的一提气,大喝一声:“惘为......”,登时间一股强横的精神波束,瞬间笼罩了整座灵魇山,原本因交战而诱发的风吟兽吼,此时却尽皆在这股疯狂的精神波束中熄了火。

    与之相随的是他额头上的紫炎玄印,那紫炎玄印转动的速度愈来愈快,而此刻灵魇山巅的温度业已提升至了春日之时该有的暖意,原本因寒风而瑟瑟发抖的众人,此刻脸上却渐渐盈出一丝红晕。

    从那厚重的灰云间,抖落下来的几缕光线,轻轻的铺洒在灵魇山巅草木土石之间,模糊的光影,晕出了一片浓浓的温情,似昏古时的旧瓷器,瓶身烁着的一丝晶莹釉光,而在光影中央,不停闪烁的两人身影,却似一张昏黄的宣纸上,抖落的几片墨迹般,晕染出一片虚像。

    这便是惘为,温软而清澈的精神波束,如冬日里的一卷棉被,温恤着众人寒冷萧瑟的身心。

    众人的面色渐渐好转,他们纷纷阖上了双眸,却也不知何时,一首忧伤缱绻的调子,幽幽在山间荡起。

    忧悒的曲调,似一眼沙漠中即将枯竭的甘泉,它竭尽所能想要拯救因失水过多而趋于死亡的梦中人,它用尽全力喷薄出最后一汪泉水,然而狂风将至,这意味着漫天的沙海,即将将它湮没,而它留给世人的或许皆是些无意义的印象。

    处于暴风之眼中心的渊太玄,颜色狰狞,疯狂的怒吼着,然而他的双眸间,却依稀烁动着一丝孤弱的挣扎,那涓涓流淌的乐曲,却仅仅是杯水,却憾难拯救一车薪火的他。

    他不停的举起手中的妖刀,他面颊上的魔纹,每当他内心稍有挣扎,便如一片枷锁般,重重的将他锁住,他犹如浩瀚大海中一个羸弱的孩童般,却仅能依靠那疾风,将他带到未知地。

    灵魇抬起了左手,渊太玄晦暗的双眸间,闪过一丝猩红,亦举起了左手,灵魇嗤笑着,将手重重的向下一挥,一片扎眼的灰光,自渊太玄手中的妖

    刀迸出,数千颗繁星,竟在一瞬间,从天渊边疯狂砸落下来,众人屏息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而与此同时,东荒境内数十个城池,已被坠落的陨石毁灭,原本繁华的街巷,此刻已成了一片断壁残垣。

    哭闹的孩童,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年老的妇人,想要用脊背将孩童护在身下,最终血肉模糊,侥幸活下来的老黄狗,垂着舌尖,不停地舔着它已死去的主人,孤弱的呜咽声,却成为了千里之城仅剩下的羸弱。

    一列列高头大马,从远方载着名仕归来,书读万卷的书生,低叹着从那些高头大马间走过,叹道:“都死了,都死了,天下要乱了,要乱了”

    夜观天象的占星术士,亦神色慌张的望向遥远的东方,那喷薄吐息的高阳,在他的紧张的眸光里,似随时都会坠落。

    灵魇山巅,妖刀刀尖上的厉芒越来越盛,一层晦暗的星光,浮在嗜血的刀身上,魔躯伟岸的凶神,咆哮着将天顶上坠落的星光,疯狂的吸噬入肚腹。

    从四面八方围聚过来的怨灵,漫天飞舞,诡异的气氛亦再次升级。

    而此刻,于尊头顶的那片妖刀,已沉沉的落下,他眼神一褶,自知这一次的攻击,已非方才那般轻巧了,他身上已不知何时多了一具彩色铠甲,那烁彩的铠甲,流动晶莹的七彩光芒,那光芒猛地一绽,于尊亦再次举起手中的源天刃,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锵!

    轰!

    一道闪电划过漫天的灰云,顺着源天刃的刀尖融了进去,一片壮阔的星图,从鬼日妖刀的刀尖处绽放了出来,青色的霹雳与漫天的星文纠缠在一起,犹如一条青龙入了大海般,大海翻腾着巨浪,想要拍碎青龙的躯身,青龙卷着疾风,想要将整片汪洋吞噬掉。

    刺眼的光芒,自灵魇山山巅向四方散了出去,远在万里之外的寻仙者,一脸的兴奋,喃喃道:“看来谪仙下凡了”

    恢弘的宫阙内,宣读圣旨的公公,言语卡在了最后一行,他的身后似一片刺眼的圣光,将整个大殿笼罩在烁彩之中。

    市井上玩闹的孩童,再次仰头看向苍阙,方才落下的那片陨石,确在离他们不足千里之外。

    灵魇山巅,持刀的于尊,一条腿已深陷入坚硬的玄玉之中,另一条腿则半跪在地上,一片崩碎的玉沫,碎撒在腿边,而他的胸口虽有彩色盔甲护身,却已然殷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他冷冷的看向头顶那位面色狰狞的青年,丝毫不在意从嘴角涌出的一股股黑血,而面色狰狞的青年,手臂上暴着的一条条青筋犹如虬龙般扎眼,只是此刻的青年,面颊紫青,一双血眸更是暴突了出来,他愤怒的大吼道:“天凡赐我力量!”

    诡异的一幕,再次出现,那灰云笼罩的高天,此刻竟爬满了雷纹,雷纹仿似一片细密的根脉般密布整片玄天,细密的雷纹,烁闪烁灭,与之同时灰暗的天穹,亦烁闪不歇。

    众人眼含惧意道:“难道老天也在助他?那末日岂非恐将不久矣?”

    烁闪的雷光下,众人惨白的双颊上,写满了惊惧和错愕,有人竟双腿酥软跪在了地上,有人涕泗横流,黑布裤上却已是一片污渍。

    于尊抵住不断下压的鬼日妖刀,原本略显黝黑的脸上,此刻却已流淌着一片细密的汗流,怀间抱着铁琵琶的仙弦,脸上尽是些干涸的泪痕,她涨红的眸中,却依旧有一丝坚毅,不死心的拨弄着怀中的音弦。

第七十三章 战之境界

    她的双手,渐渐地敷上了一层玉光,那玉光煞是光彩,在黢黑的山巅上,犹如一点明灯,将周遭模糊不清的物什,映得一片明亮。

    她弹拨的速度忽缓忽急,绷紧的弦,簌簌抖动着,却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琴弦上亦流淌出一束玉光,那玉光似溪流般,从她的指尖蜿蜒流淌,之后分散成数股,悠悠的流向山巅的各个角落。

    玉光至柔无刚,却无所不侵,无所不破,一股细微的玉光,绕着于尊和渊太玄流了一周,之后似一片柔涟般,轻轻地流入渊太玄的耳中。

    渊太玄眼中原本已平寂的挣扎之色,此刻又流露出来,他灵魂深处有一丝呐喊,只是这声呐喊,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汹涌的黑潮给拍翻。

    嗡!

    一声闷雷,鼓胀在厚集的云层间,岑寂的高天,一次又一次被颤裂的雷纹分割成数片,众人屏息看着两人焦灼的战斗。

    琴音愈来愈盛,渊太玄眼中的挣扎和痛苦越来越甚,在他神识稍歇时,于尊挺起手中的圆月弯刀,双腿一屈,猛地将渊太玄的身体挑上了长天,他额头的紫炎玄印转的愈来愈快,他正欲舞着手中的弯刀,劈向从高空坠下的渊太玄时,异变却发生了。

    轰!

    若要说这声轰鸣乃是雷电之音,倒不如说其是雷龙的巨吼,乌暗的高天,富集的那片雷纹,此刻竟皆游动了起来,他们竟生出了五爪,不觉一刻,那细密的雷纹,便诞化出了头尾躯干,不知谁喊道:“那是雷龙,雷龙啊”

    “天显如此异象,难道大劫将至?”有人面带忧色,仰头看着那漫天的雷龙,这本是古籍里才会描述的异象,此刻众人却在现实中遇见了。

    一条粗壮的雷龙,轰的一声,从天正央,贯穿而下,那雷龙却仅仅是玄天之上恒河沙数中的一粒。

    “雷龙竟是冲着我等而来......”却也不等那人将话说完,只听锵的一声巨响,一片炸乱视线的金芒,忽的将人群淹没了。

    吼!

    竟是一声龙吼,刺金的雷龙,一头贯穿入于尊体内,站在远处的灵魇心底一颤,嘴角嗫嚅道:“难道他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烽烟渐渐散去,王尊怀中已无美人,于尊的血眸中,绽露出一束鬼魅的异彩,手中却是已奄奄一息的渊太玄,无人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灵魇也未看清于尊出手的动作。

    漫天的雷纹,依旧烁闪不定,游弋的雷龙,似缀着一双血眸,冷眼睥睨众生,而于尊体表烁动的雷光,却意在公示方才从高天贯下的雷龙,定与他有关。

    而这时,他额头的紫炎玄印竟似一条妖异的诡龙,在他的额头上随意的游弋着,似有鲜活生命般。

    灵魇微眯着双眼,低喃道:“没想到,这小辈竟得了如此机缘,刑海老儿当真是在为难我”

    这一刻,众人皆有些神滞,方才于尊与渊太玄的战斗,他们并非未见过。渊太玄的手段业已足以收割掉灵魇山巅大部分人的性命,可此刻的渊太玄,却被于尊如此轻易的提着脖颈,悬在了半空中,而他手间的鬼日妖刀,虽依旧烁着异彩,却已如一棵枯萎的顽植,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仙弦哭嘶着,跑向战场的中央,她紧紧地拉着于尊的臂袖,哽咽道:“于公子,放了师兄吧,于公子,放了师兄吧....

    ..师兄他无罪啊”

    然而,异变再次发生,灵魇诡笑了三声,此刻玄天之上,竟闪现出几尊巨大的魔躯,魔躯似鬼魅般,飘忽不定,他们身后尽皆生了三双骨翼,那骨翼轻轻一扇,山巅上便起了数道飓风,飓风蚕食着所剩无多的生灵,而跪在地上的仙弦,身体则犹如断线风筝般,被飓风拉上了长天。

    于尊眸中含血,怒吼了一声:“你们该死”,猛地一拳砸向了高天,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卷着沧海,携着风鲲,汹涌磅礴的大势间还夹杂着几道黯淡的雷纹,这一拳天地皆已变色,怒吼的飓风,此刻业已被一声震怒的龙啸声淹没。

    烁闪不定的玄天,悠的一暗。

    锵!

    数条雷龙,竟一起从玄天上坠了下来,狂风怒卷,涛声震天,雷霆峻峻,恍似世界已到了末日,然而仅仅过了一刻,天地再次清明,或者说,已变得再正常不过,那几尊魔躯业已不见,灵魇亦不见了踪影,而那密布九天的雷纹,却仅在一刻间,消逝无了踪迹。

    恍如一梦,而站在战场中央的于尊,却佐证了众黄粱,却非游弋在梦中,而是现实。

    “方才究竟发生了甚么?谁能告诉我?”

    “我还想问呢,方才究竟发生了甚么,那生了骨翼的魔躯呢?”

    “张三,李四,我们能捡下一条命已不容易,你们的意思是还有些意犹未尽?”一人嗤笑道。

    而此刻,整座灵魇山巅上密密麻麻的交流,无非是类似的话语。

    仙弦怀中抱着渊太玄,跪在地上抽泣,于尊疲倦的垂下手臂,轻轻地抚了抚仙弦的头,气若游丝道:“你勿忧心,他会没事的”,随后便竭力倒下了。

    颜冉澈心底一颤,却是第一个冲过来的,仲夏亦红肿着眼睛,疯狂的冲了过来,哭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死啊,千万别死”

    苏素秀眉一蹙,与神色紧张的独孤银澈和风弦一并疾奔到于尊身边,颜冉澈轻扶着于尊,从兜里掏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入于尊口中,略松了一口气,道:“你们不必担心,他只是过于疲惫,昏睡了过去”

    仲夏将颜冉澈的手臂一掀,低声道:“滚开,臭酒鬼”,说罢便将于尊置于自己的怀间,嘟着嘴一脸厌恶的盯着颜冉澈。

    “哎,若不是于兄弟的手段,我等怕是都要死在灵魇的手中”风弦哀叹道。

    “风道长所言极是,今日于兄确是让我等大开了眼界,独孤银澈自叹不如”苏素眼含一丝忧愁,淡淡的瞥了一眼独孤银澈,却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而此时,众人却皆忽略了一人,那便是柳雨然,待颜冉澈忽的想起她时,却发现整座灵魇山巅已无柳雨然的踪影。

    “雨然呢?有谁见过雨然?有谁见过我妹妹雨然”颜冉澈焦急道。

    “雨然姑娘不会先行下山了吧”独孤银澈道。

    “怎么会,方才她还一直在的,她与我等一起上的山,怎会独自一人下山”颜冉澈紧拧着眉头,脸上已是一片痛苦之色,“若是雨然遭遇不测了,我颜冉澈后半生该怎么办”,他疾速的掠过整片山巅,奈何眼前的风景,飞速流转,而视线里却唯独无了妹妹的身影。

    “雨然”

    “雨然姑娘”

    “雨然姐姐”

    众人分头寻找,一些无

    关的人,知他们乃是于尊的同路人,亦好心加入其中,寻找了起来。

    然而,此事无果,柳雨然似人间蒸发了般,整座灵魇山已无了她的踪迹,而且众人之中也未有人曾见过她。

    颜冉澈焦急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惶恐无助,他手提一柄细剑,朝着山下疾奔而去,临走前道:“于兄弟,就拜托你等了,颜冉澈先行告辞,有缘再相见”

    “臭酒鬼,二愣子......”仲夏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失神的看着渐渐远去的颜冉澈,久久未语。

    烛龙宗幸存的几位弟子,扶着渐渐恢复了些许意识的渊太玄向山脚下走去,仙弦却留在了山上,她凝眸静静地端详着于尊,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低喃道:“于公子,你定要快快醒来”

    而与此同时,那玄天上突降下一头苍鹰,那苍鹰的嘴里衔着一封帛书,落在了独孤银澈肩头上,原本就因柳雨然等人,就有些焦虑的独孤银澈,看了帛书上的内容后,眉毛慢慢地打了一个结,苏素轻询道:“发生什么了吗?”

    独孤银澈愤恨的扔掉手中帛书,目光深邃,寒意森森道:“北皇国与澈池国宣战了”

    “要我叔父出山吗?”苏素心底一沉,道。

    独孤银澈冷眸中,绽出一丝傲气,道:“区区北皇国还用不着叔父他老人家出山”

    说罢,二人亦向仲夏等人告辞而去,并嘱托道:“澈池国与北皇国开战之事,定不要告知于兄”

    原本一群人,此时却业已散的七七八八,仲夏的眼眶微红,哀叹道:“怎生会发生如此多的事端,大家明明才相聚了几日,便又分离了”、

    风弦毫不在意,道:“人家离合悲欢最正常不过,我风弦游历天下,心无牵挂,自不会离你与于兄而去的”

    仲夏撇了撇嘴,嘤咛道:“谁稀罕你”

    风弦微皱眉头,道:“仲夏小妹,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稀罕,什么你我?”

    仲夏哼了一声,嘟嘴道:“没听到就没听到,问那么多干嘛”

    却又过了三个时辰,酋时三刻,日落西沉,天色渐渐灰暗下来,稀疏的光线,略带一丝褐黄色,静抚着偌大的山巅,一块硕大的玄玉,反射着如雨滴的光线,似一面镜子般,将四人的影子,深深地镌刻其中。

    微风轻轻地拂过冷艳女子的长发,女子眼中蒙着一层水雾,略显忧愁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对前路的迷惘与彷徨,她安静地坐在一位肤色黝黑的少年旁边,手里则抱着一把铁琵琶,轻轻地弹奏着,婉转游荡的旋律,飘忽于云雾缥缈的峰顶,微微伏动的草叶间,不时传出几声虫儿的低吟。

    而女子的身侧则伫着一位长须瘦颊的道人,道人的对面则躺着一位少女,少女最终衔着一片草叶,天真无邪的眸子里,却不时烁过一层焦虑与无奈。

    “哎,哥哥啊,你怎会这时昏倒?独孤公子和臭酒鬼,都遇到了麻烦事,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幕上渐渐多了一层星云,烁亮的星辰,如一颗颗明亮的眸子,烁闪烁灭,似在与你道些甚么。

    风弦从腰间取出酒壶,痛饮了一口,颤悠悠的躺在于尊的身边,此时恢弘的玄玉广场上,仅剩下了于尊四人,期间有几人过来象征性的探视了于尊几回,皆被风弦赶走了。

第七十四章 刁蛮的闵公主

    而此时,在离玄玉广场不远处的一处废墟内,歪歪倒倒的断壁残垣,却已被时光遗忘了数万余载,厚厚的尘埃,覆在一块块暗哑的砖石上,那砖石似有被人镌刻遗留下的痕迹,只是那尘埃太厚,很难辨别上面究竟写了些甚么。

    清冷的月辉,静静地抚着那些破砖烂瓦,而就在岁月都将疲倦之时,那看似朽烂的砖石上,乍得绽放出一道银光,那银光里似流淌着一颗颗璀璨的星辰,银光集成了几条波束,直接穿透了苍天,而令人惊异的是,那银光竟是从砖石上刻着的几处细密字迹中透出的。

    砖石上的字迹,愈来愈清晰,它们竟似活过来般,竟开始挣扎扭曲起来,而离得不远的风弦,在银光绽发的瞬间,便发现了其中的异状。

    他脸上带着一丝惊愕,心底却有些犹豫,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而就在风弦犹豫时,一直躺在地上的于尊,却忽的醒来,他目中无神,似失了灵魂般,木然的向银光处走去。

    风弦一愣,试图要拉住于尊,可下一刻于尊却已消失在原地,风弦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摇醒了还处于沉睡中的仲夏,低声道:“仲夏小妹,快醒醒,大事不妙”

    睡眼惺忪的仲夏,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道:“风大哥,发生什么......”还未将话说完,却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异状。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银光,愣神道:“风大哥,究竟发生了甚么?”

    她忽的又向身边看了一眼,却发现于尊早已杳无踪影,焦急道:“风大哥,哥哥呢,哥哥去哪了?”

    风弦低叹了声,指了指银光的中心,仲夏心头一紧,也不顾自身安危,朝着银光疾奔而去,风弦一拍大腿,叹了一声“该死!”,也冲了出去。

    待两人接近银光时,却被眼前所见,震得六神无主。

    那银光竟铺展出了一片幕布,幕布上布满了字迹,只是这些字迹却似活过来般,肆意的在幕布上挣扎纠缠扭曲着,重点是这幕布上的文字,似并非狱界的文字,文字经遒劲的笔力书写下来,似一招招锋利的剑意般,让人不敢小觑。

    而于尊的身体便浮在那片幕布的中央,那些烁跃的荒古字,绕着他的周身徘徊旋转,更诡异的是,于尊的七窍间,竟幽幽的飘出一片片云霞状的物质,那些彩色云霞,犹如一片彩墨般,静静地蔓延到幕布的四方,之后那些遒劲的字迹,渐渐浸透了彩霞,字迹也由方才银色而渐渐趋于彩色。

    与此同时,一柄圆月弯刀,静静地浮现了出来,横亘在半空的圆月弯刀,业已变成了一柄长达数千丈的巨刃,令人不解的是,那些荒古字,起先围着于尊周身徘徊,然而此时它们却似被圆月弯刀吸扯了过来般,颇不情愿的绕着弯刀徘徊旋转了起来。

    双眸紧闭的于尊,似一尊神祗般,面色庄重气场超然,如此过了足有一刻,于尊的双眼一开,大喝一声:“定!”

    原本游弋在圆月弯刀附近的荒古字,动态一熄,竟真的定在了原地,烁着异彩的荒古字,犹如一段段雨虹般,横亘在半空之间,煞是刺目妖冶。

    于尊又大吼一声:“归位”,起初那些荒古字,似有些挣扎,然而它们却抵御不了于尊言语的锋利,划着数道奇异的轨迹,遁入圆月弯刀的刃锋之中。

    然而,那沉重的巨刀,却似何事也未发生一般,静静地横亘在半空,它似一头硕大的原鲸,一瞬间吞吐了数千吨海水,却罕露一丝异色。

    弯刀最终又变成了一柄锋利的短刃

    ,轻飘飘的落入于尊的掌中,从半空悠悠飘下的于尊,目光略冷,他猛地朝那片废墟挥了一刀。

    却仅仅是一刀,那方圆数百里的废墟,竟瞬间被夷为了一片荒原,烁着玉光的砖石瓦砾,尽皆化为了一片飞灰,灰烬落下时,唯有少年那稍显落寞的脸庞依旧清晰无比。

    风弦倒吸了一口凉气,已难抑心底的惊骇,他的脸上凝着一片严峻,低喃道:“若是有朝一日,他要颠覆这个世界,我风弦决计不会怀疑他做不到”

    少年将手中短刃,收入怀中,将脸轻轻地瞥向仲夏,见少女一脸慌张的忧色,他淡淡的露出一丝笑意,迈着步伐,向二人走去。

    “哥哥,方才你在做甚么?”仲夏小心翼翼道。

    于尊见她眼底带着些惧意,心底轻微抽搐了一下,他怜爱的抚了抚她额前的乱发,轻声安慰道:“我也不知发生了甚么,醒来时便已是那般”

    “哥哥,若有一天,仲夏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拿起那把刀,就像劈开那片废墟般,将仲夏也劈成一片碎屑”仲夏眼圈有些微红道。

    于尊叹了口气,悠悠道:“仲夏妹妹,你缘何会那般想,你觉得于尊是那种人吗?”

    仲夏嘤咛道:“我自然相信哥哥不是那种人,可是在哥哥昏厥的这段时间里,雨然姐姐她失踪了,银澈公子他......”

    于尊心底一怔,急道:“雨然姑娘怎生了,银澈兄又是何般?”

    “雨然姐姐她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找遍了峰顶,也未发现她,银澈公子的事,他走前特意嘱托不让我告知与你,可我看他慌张焦急的模样,事态应是万分紧急了,澈池国与北皇国开战了”仲夏虽不想将实情告知于他,却又压抑不住内心对众人的情感,毕竟相处多日,他们已似亲人般亲熟。

    于尊剑眉一蹙,转头望向风弦,风弦会意的点了点头,而此时伫在不远处的仙弦,静静地凝眸望向他,似在希冀些什么。

    于尊淡淡的瞥了一眼仙弦,似已看透了她心底所想,轻轻地向她点了点头,仙弦脸上亦多了一丝喜色。

    “雨然姑娘的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了,天下之大寻个人确是一件难事,而且我在此断言,雨然姑娘定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我们需尽快赶到澈池国,去助银澈兄一臂之力”于尊决意道。

    “风大哥,你若不便前往可先行离去”于尊淡淡的瞥了一眼风弦,他自是心知风弦与独孤一脉的恩怨纠葛。

    风弦摇了摇头,道:“我风弦一辈子拜服的人不多,于兄弟确是一位让风弦佩服之至的英豪,天下之大,于兄弟去哪,风弦便随于兄弟去哪”

    于尊大笑一声,轻轻地拍了拍风弦的肩头,却也再未说些甚么,如此又过了几个时辰,天光熹微,一缕朝霞似绣袍上的几段锈纹般静静地倚在天边,林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啾啾鹿鸣,草叶上几滴露水,啪嗒!啪嗒!啪嗒!流落在地上,却亦是清晰可闻。

    四人漫步在阒寂的深林间,一层层火红、幽紫、暗蓝、青寂的树荫交替在四人视野间,如此不知不觉过了三个时辰,四人的身影,犹如四片悠悠荡在半空的叶片,嗖的一声,便荡出去好远。

    仲夏伏在于尊的肩头上,狡黠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清澈的笑意,她淡淡瞥了一眼仙弦,仙弦白皙的容颜上,皆是冷寒之色,她撇了撇嘴,低喃道:“大冰块,哥哥不会喜欢你的”

    待到山脚下时,却已是正午时分,即便如此,他们的脚力已是非凡,于

    尊冷冷地扫视着停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几架马车,风弦面色不悦道:“看来此次去澈池国,也不会太顺”

    这时马车上走下了一位身披华袍的中年人,他的周围则遍布着数百名身着黑衣的拥趸,那中年人面含笑意,走向于尊等人,大笑一声道:“小兄弟,你可让我在这方好等了一番啊”

    仲夏冷哼道:“我哥哥又未让你在这方等他,莫要找些莫须有的理由加在我哥哥身上”

    中年人丝毫不在意道:“小兄弟,我乃是月国的华相,月国国主听闻小兄弟在灵魇山巅的绝世作为,想见小兄弟一面,小兄弟可否赏个薄面”

    于尊心底微愣,却也未说些甚么,径直从中年人身边掠过,这时几名身披黑袍的兵士挡在了于尊面前,于尊淡淡的笑了一番,幽幽道:“你们当真想要阻我?”

    华相哈哈一声大笑,道:“本相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小兄弟不要让本相为难”

    于尊手中已祭出源天刃,冷绝的刀锋,不时烁过几缕幽蓝的刀芒,那刀芒一熄一涨似在吐息般,而刀尖上寂灭的光华,更似厉鬼吐着血舌在招魂一般,着实的厉害。

    “我再问一遍,你们当真想要阻我?”于尊话语渐渐变得冷瑟,而此时一阵秋风顺势滑过,刺骨的寒意,胁迫着众人的勇气,在孤寒的深秋里瑟瑟发抖。

    就在于尊试要举起手中的弯刃时,一声青涩的嗓音,打破了这份肃重,“慢着”,一位身披青罗的少女,从一架镀着紫金的马车上走了下来,少女长相颇为姣美,虽是二八年华,身材却已相当窈窕出众。

    少女脸上略带一丝寒色,她径直走向于尊,双眸细细的打量着他,冷哼道:“你好大的面子,竟连母后的面子也不给”

    于尊嗤笑道:“我缘何要给你母后面子,她于我有何恩惠?难道就因她是月国国主,我于尊便要卑躬屈膝?”

    少女愠怒道:“大胆,你可知顶撞月国公主,后果是什么?”

    这时仲夏愤懑不平道:“那你可知顶撞我哥哥的下场?”

    少女大怒道:“你等庶民竟敢如此顶撞我,华相将他们统统拿下,我要让他们蹲一辈子的大狱”

    就当几人剑拔弩张时,几声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荡来,马蹄声愈来愈近,马背上的青年,颜色也愈发清晰,却是于尊熟悉之人,他乃是当初在寒霜城时,与于尊做过一番交谈的谢天。

    谢天跃下马背,皱了皱眉道:“于兄好久不见,闵公主谢天来迟了”

    闵公主闵梦冷哼道:“你还知你来迟了,你再迟一点,本公主都要被这狗贼杀了”

    谢天脸色有些难堪,略带歉意的看向于尊,道:“于兄,闵公主年纪还小,你勿要与她一般见识”

    闵梦冷喝道:“谢天狗贼,你胆敢如此污秽本公主,你罪大恶极,当斩!”

    谢天面露一丝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于兄,月国国主有好生之德,天下人尽知,所以望于兄能看在当日与谢天的一面之缘的情分上,与谢天同走一番”

    仲夏冷哼道:“她如此辱我哥哥,你还是迟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于尊挥了挥手,打断仲夏道:“我便与你走上一遭”,他心底自是有所打算,如今澈池国与北皇国开战,两国之战,却绝非一人之力能够逆转局势,纵然他能杀千万人,却不能抵千万声民怨,而此番去月国,却是有一定意义的。

    谢天心中一喜,道:“谢天在此谢过于兄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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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圣皇介绍:
往事越万年,古语新禅,情为何物。
本故事描述了少年英雄于尊与仙女雪琪儿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死恋。
太古圣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古圣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古圣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