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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慕流苏     重生田园地主婆txt下载     重生田园地主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唐突(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唐突

    梁锦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有手有脚,爱上哪去上哪去,你管不着!”

    孙玉宝和琴丫同时皱眉,锦曦面色看不出一丝波动,淡淡一笑道:“我可没那功夫去管你,不过因为你这几日吃住都在我这,爷奶也算是暂且把你托付给了我招待,所以你的行踪有必要让我知晓。”

    梁锦兰瞪着锦曦,不耐烦道:“多管闲事,我去看望大伯!”

    说完,她扭头就走,再不理会后面的三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堂姐长得这副柔弱容姿,跟这副锐利性子真是不搭。”孙玉宝摇摇头道。

    琴丫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要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外面还下着雨,谁愿意去雨帘里折腾啊?再说,锦曦以前可没怎么觉着梁锦兰和梁俞驹关系亲近,这还冒雨去看望大伯?谁信?

    “曦儿,要不,我悄悄跟出去?”琴丫轻声道。

    “不,你留下来看铺子,我去!”锦曦道,说完已经搁下了筷子擦过了嘴,找到一把雨伞,尾随着梁锦兰后面百米的距离,一直跟着。

    梁锦兰自打出了千里香的铺子门,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走得方向也是通往梁记的方向,途中并未进过任何一家铺子。

    锦曦一直尾随着她,待到亲眼瞧着梁锦兰收了雨伞进了梁记的铺子门。锦曦还在外面等了一会,观望了一会,在这期间,又有零星几个顾客模样的人进了梁记,随即又提着东西出来,都不见梁锦兰。

    锦曦估测梁锦兰没那么快出来,加之这小雨绵绵的,也不晓得何时停歇,便转身回了千里香。

    梁记铺子的阁楼上。

    当梁锦兰被铺子里的伙计领着踏上二楼的小客堂,踩在木制的楼梯上时。就听见阁楼帘子后面的客堂里。传来梁俞驹的笑声。

    梁锦兰迟疑了下,扭头问领她上楼的伙计那客堂里是何人,伙计告诉她,来人是一位姓方的少爷。

    梁锦兰微怔。随即眉眼微挑。伸手拢了拢头上的发髻。扭着腰肢轻移莲步的上了楼。

    “掌柜的,兰儿小姐到了。”那小伙计朝帘子那边请示。

    帘子后面的谈笑声嘎然而止,随即听到梁俞驹道:“快请小姐进来。”

    帘子掀开。一个娇俏明艳的人儿温婉的进来,削肩窄背,着一袭翡翠色撒花百褶长裙,盈盈不足一握的小蛮腰间系着豆绿色丝绦,秀发如云,在头顶堆了新月髻,用满天星珠花点缀其中。

    “哦,是兰儿来了啊,快过来大伯这边,正好今个方少爷也在,来来来,大伯为你引荐方少爷。”梁俞驹笑眯眯朝梁锦兰招手,一旁的方灵羽早在梁锦兰进来的一刹那,目光就全给吸过去了,愣愣的看着婀娜走来的梁锦兰,白皙娇嫩的瓜子脸,微微入鬓的岱山眉,杏仁眼似笼罩着一层水雾,粉唇更是光泽诱人。

    方灵羽的眼底闪烁着点点火苗,恨不得一把就将梁锦兰揽进怀里,好好的一亲芳泽。

    “原来是方少爷到访,兰儿这厢有礼了。”梁锦兰盈盈一笑,给方灵羽侧身微微施礼,恰到好处的露出她颀长嫩滑的脖颈和那小巧诱人的耳垂。

    “兰儿姑娘快请起,羽当不得你如此大礼。”方灵羽伸手扶住梁锦兰,直直盯着她看,也不撒手。

    梁锦兰不仅不恼,反而羞怯一笑,把手从方灵羽手中抽出,娉婷站到一旁,如一株紫兰花立在那,风情妩媚。

    方灵羽见自己方才的试探,梁锦兰并没有恼,心里更喜,喉结滚动间,眼里的火苗窜的更猛。

    梁俞驹把这两人的举动看在眼底,微微一笑,找了个由头离开了客堂,蹬蹬下楼去了,把这二楼的空间留给他们。

    没有了梁俞驹在,梁锦兰心内暗舒了一口气,这样她才能更好的展现自己。

    “兰儿姑娘,自从上回一别至今,羽已有多日不曾得见你,心中煞是惦念。不晓得这好多日不见,兰儿姑娘你过的可好?可有想起过羽?”方灵羽笑问,一步步朝梁锦兰踱来,眉宇间的那颗红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魅和不可抗拒。

    梁锦兰暗暗打量着方灵羽,暗赞这可真是一位潇洒飘逸的少爷,皮相好,穿戴好,更重要的是家中有雄厚的家底,要是能把方灵羽给把牢,就算文鼎那里攀不上,也好有个退路。

    想及此,梁锦兰的笑容添了几分含情脉脉,轻轻摇头,声音染上几分哀怨,道:“不好,很不好。”

    “为何不好?说来听听,羽倒是希望能为兰儿姑娘分忧。”方灵羽道。

    “乡村日子清贫,能有什么好呢!”梁锦兰蹙着眉,哀怨道。

    方灵羽微微一笑,已走到梁锦兰身侧,啪一声打开折扇,轻轻为她扇了起来。

    “香,真香!”他微微垂首,在梁锦兰耳畔发梢轻嗅了一口,陶醉道:“女人如花,若开于枝头,则众人仰视倾慕之,若是长于枝末,则路人皆可摘,灵落飘零碾作尘。像如兰儿姑娘这样的佳人,实在不该留在那样的乡下白白辱没了大好韶华,羽实在于心不忍。”

    梁锦兰虽然听不懂方灵羽这掉书袋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也大概猜测到,他必定是在夸赞她长得好。

    于是她微微一笑,羞红着脸看着方灵羽,柔声道:“兰儿命苦,不能选择自己托生之处。只渴盼能遇着有缘人,真心护花。”

    方灵羽笑了,收了折扇插入腰间。双手捉住梁锦兰的手,道:“羽有心护花,不晓得兰儿姑娘可愿接受这片真心?”

    虽然这个时代的男女大防没那么严格,但像他们这样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双手握在一起,就是破格了。

    不过,梁锦兰却一点羞恼和要避开的意思都不见,相反,还柔情脉脉的仰视着方灵羽,那一双杏仁眼泛起水雾,睫毛轻颠欲语还休。

    方灵羽起初还有一丝忐忑不安。这下子见到梁锦兰的表现。彻底去了忌惮。

    双手捧住梁锦兰的脸,俯下身就把自己滚烫的唇狠狠覆住梁锦兰的唇,好一顿撕吻肆虐,直到吻的梁锦兰喘不过气。这才松开她。

    梁锦兰呆住了。一张脸红的如天边火霞。方灵羽尝到了甜头,还欲再进一步,被梁锦兰拦住。

    “兰儿妹妹。你怎么了?”方灵羽疑问。

    甜头只能给一点点,哪能全部交待出去呢?梁锦兰暗想,她最大的目标可是文鼎呢!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逾矩了,这样不好!”梁锦兰娇羞道。

    方灵羽一把抱住梁锦兰,两个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方灵羽在她耳边蹭了蹭,吐气如兰道:“好妹妹,方才咱两亲嘴,羽可快活了,念在羽对你一见钟情,日思夜盼的份上,让羽再快活一点,好不好?”

    梁锦兰为自己的魅力而暗自得意,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既要让他吃到,又不能让他吃饱,就这样吃一半吊一半,才能将他的心牢牢栓在自己身上。

    梁锦兰假装听不懂方灵羽的话,芊芊玉手在方灵羽的胸口画着转,故意娇羞道:“兰儿不懂,方少爷想要怎样个快活法呢?”

    方灵羽被她这副样子撩拨的浑身上下像着了火,喉结滚动着,目光在梁锦兰已经爆满的胸口间转了一圈,然后,他的手突然从她腰间滑下,一把托住她的翘臀,往自己下身这边按来。

    “呀,别!”梁锦兰惊呼出声,俏脸一下子就像染了血似的通红欲滴。

    梁锦兰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少女,男女情事方面从未有人教导过她,但她小时候跟着老梁头识过一些字,后来在舅舅家表哥的屋子里,曾偷看过一点例如‘金瓶梅’的**,对于男女情事,是知晓一些的。

    这会子,两人都是着春裳,他那一按,梁锦兰明显感觉到他身体起了变化,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好像翘了起来,顶着她柔软的小腹。

    梁锦兰心里清楚,方灵羽是动情了,想要跟她……那个了。梁锦兰也想早一些尝尝那书中说的**滋味,不过她却没打算跟方灵羽试,至少,头一回她是不愿意跟他试的。

    梁锦兰一副委屈的样子,眼睛瞬间就要落下泪来,可怜的样子让人心里一软。

    “方少爷,求求你别这样,兰儿今日之举已是逾矩了,但那是因为兰儿对方少爷心生爱慕,再不可往深里去了,不然,兰儿真是无颜活在世上……”

    方灵羽一惊,看到梁锦兰眼眶红红,也惊醒过来,他虽风流但并不下流,纵使以前在外县求学那段时日,也不乏寻花问柳,但却从来都是你情我愿,从不做强迫之事。

    如今,又是真的对梁锦兰动了心,自然更不会委屈佳人。他随即松开梁锦兰,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泪珠,轻声哄着:“兰儿妹妹莫哭了,是我不好,是我情难自禁才一而再的对你做出唐突之事。你莫哭,我给你赔罪!”

    梁锦兰贝齿咬唇,柔弱一笑,摇摇头表示不生气。

    “兰儿妹妹,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不如我今日家去,就跟我爹说明一切,让他找人这两日便去你家提亲如何?”方灵羽问道:“我是真心爱慕兰儿妹妹,想呵护你一世的。”

    梁锦兰泪眼朦胧的看着方灵羽,只觉他神情一片真挚,不像撒谎。

    梁锦兰很想一口应下,但脑子里却闪过文鼎那张云淡风轻却眸光深锐的脸,人就是这样犯贱,他越是冷漠对她不屑一顾,她还越是惦记着。稍稍犹豫了下,梁锦兰跟方灵羽道:“我这才十四岁,等过了五月初五端午,才及笄。你纵然要提亲。也得到那时候才成。”

    方灵羽眼中大放异彩,抚掌道:“好,那我就再等一个月,去你家提亲!”

    说完,他从身上掏出一只香囊,交给梁锦兰,道:“这只香囊是我平素贴身之物,里面装的香料里,有几味药材,夏日佩戴在身可驱逐蚊虫。我把它送给你。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你且收好!”

    梁锦兰心里掠过一抹失望,还以为他怎么着都会送她些首饰什么的,没想到是一个不值钱的破香囊,真抠门。

    但碍于面子。她还是双手接过那香囊。看了一眼。做工倒是不错,布料也是好的,翻过来一看。梁锦兰怔住了,香囊上赫然绣着一副美女图,而且还是一副玉女横呈的图。

    “兰儿妹妹,你若是想我,就把这香囊拿出来瞧瞧,等过了端午,我就派人去你家上门提亲,到时候我们就能日日厮守在一块了。”方灵羽含笑道,顺势搂了梁锦兰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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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雨一直缠绵的下着,街道上行人稀少,两边铺子里的买卖都比较清淡,一上昼都只接待了寥寥几位顾客。

    梁愈梅那里,一上昼除了去了两趟茅厕,便是窝在屋里睡雨觉。

    锦曦见孙玉宝眼中布满血丝,心疼他这两日两边铺子来回跑,也着实辛苦了些,就催促他回孙记去歇个午觉。

    难得空闲,锦曦把千里香这段时日的账册全搬出来,坐在那一本本的整理着,琴丫这段时日也从锦曦那学习了认字,便在一旁打下手。

    锦曦一页页翻看着账簿,察看千里香自开业至今的销售业绩,嘴角微微抿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开业至今,大家吃住都在铺子里,都一心铺子经营打理上,都只想着不能亏本,还没来得及探讨过这银子的分配问题。

    锦曦不想去试探和询问孙玉霞他们的意思,因为她知道他们到时候又是这样那样的考虑,不舍得真拿多钱,但锦曦也有锦曦的考虑,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孙玉霞夫妇放弃一切过来帮忙打理铺子,投注的心血不比锦曦少。还有琴丫,也是如此的得力,锦曦从来不会亏待帮助自己的人。

    所以,锦曦认真琢磨了好久,打算还是效仿孙记那样,孙记划为三股,孙玉宝三成,孙二虎三成,锦曦四成。

    那千里香也如此,孙玉霞夫妇占四成,锦曦占四成,还有两成分给琴丫。这个决定,锦曦打算等到孙玉霞他们下回回来再公布。

    两人埋头整理账簿,时间不知不觉间就过去的很快。

    “曦儿,曦儿,你快来啊!”突然,后院传来梁愈梅的喊声。

    锦曦让琴丫把账簿收拾好送回她屋里,自己则快步去了梁愈梅那。

    “我在这,在茅厕里。”梁愈梅的声音从茅厕那边传来。

    “姑姑,你喊我何事啊?”

    “曦儿,你帮我送些草纸进来啊,这芝麻竿子刮得我身上脱了皮,痛死了啊!”梁愈梅在茅厕里大声抱怨。

    “啊?姑姑,敢情你这几趟都是用芝麻竿子啊?我早给你准备了草纸呢,就在茅厕里,你抬头看看一旁墙壁缝隙里,我都卷着筒儿塞在那缝隙里面呢!”锦曦大声道。

    “哦,那我还真没留意,行了,我自个取,你过去吧!”梁愈梅道。

    琴丫拉着锦曦去了前面铺子里,急道:“曦儿,你听到没?你姑姑说她那地方被刮得生疼呢,呵呵呵,都是乡下长大的人,连芝麻竿都不会用,刮破了也是活该,真好笑。”

    锦曦点头也笑,别怪她要这样整梁愈梅,因为她忘不了她初来梁家,每每如厕时的痛苦。

    谭氏自己和梁愈梅还有梁俞驹梁礼辉,都有资格用草纸,而锦曦他们却只能用旁的,谭氏甚至舍不得芝麻竿,而是摆了几根削的锋利的竹子,大家混着用,每天日落时,孙氏还得负责把那些竹削拿去用水冲洗干净,再摆回去留着再有。

    锦曦更忘不了柔儿被刮的破了皮发了炎的小屁股,所以,梁愈梅必须受着这些报复,这是她该的。

    “曦儿,你说你姑姑用了那沾了辣椒粉的草纸擦屁股。会是怎么样?”琴丫的话打断了锦曦的思绪。

    “那还用问?铁定是辣的嗷嗷的叫啊!”锦曦想了想,道。

    “曦儿,你可真厉害,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姑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啊!”

    锦曦翘了翘嘴角,一本正经道:“嗯,谁让她是我姑姑呢,我当然要把最好的草纸孝敬她了!”

    锦曦做好了晌午饭,端到了前面铺子里的桌子上摆好,那边。琴丫去把梁愈梅给请了过来。

    锦曦老远便瞧见琴丫跟在梁愈梅身后。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眨眼睛,锦曦看出琴丫的意思,目光落在梁愈梅的那只右手上,发现她走路姿势好奇怪。右手隔一会就会去身后扯一下。

    “姑姑来了。快来坐。今个晌午我给姑姑做了糖醋鲤鱼,黄豆炖猪蹄,还有卤鸡爪。姑姑快尝尝看味道如何?”锦曦笑吟吟迎上来,扶着梁愈梅落座,把桌上盛的溜尖儿的一碗饭捧到梁愈梅跟前。

    梁愈梅笑呵呵接过,四下一扫,眼中有些诧异。

    “姑姑,你在找什么吗?”琴丫问,她如今也跟着锦曦称呼。

    “哦,没事,吃饭,吃饭!”梁愈梅支吾道,赶紧埋下头扒饭,心中却在暗想孙玉宝今日怎么不见?

    “兰儿去她大伯那还没回来?”梁愈梅边啃着猪蹄边问。

    “嗯,没呢,怕是大伯留饭,在那边吃过了吧。”锦曦道。

    三人不再说话,专心吃饭,饭后琴丫主动要去后面收拾完碗筷,前面铺子里就留下锦曦和梁愈梅对坐着喝茶。

    梁愈梅破天荒的没有回去睡午觉,而是跟锦曦拉家常,这里说到那里,言语还是一贯的混乱,简直就是东扯一句西拉一句。

    锦曦耐心的陪坐着,她知道巴豆的药劲儿还没上来,等一会儿上来了梁愈梅就得撤了。

    “曦儿,昨儿那个白面书生样的人,就是你舅舅孙玉宝吧?”梁愈梅微微探着脖子问。

    锦曦点点头,道:“姑姑好眼力,正是我舅舅。”

    “你舅舅长得蛮耐看的嘛,白白净净的,跟你娘真是亲姐弟吗?你娘可一点都不白呢!”梁愈梅撇撇嘴道。

    锦曦讶然,想不到梁愈梅竟然还关注起了孙玉宝啊?难得的是,她要夸赞孙玉宝长得好,也没必要同时打击孙氏啊!

    “嗯,据我嘎婆说,是亲生的姐弟。”锦曦耐住性子,道。

    “哦,这样子啊。”梁愈梅托着下巴,沉思了下,又道:“你舅舅瞧着跟我年纪差不多,定亲了不?”

    “还没呢!”锦曦道:“姑姑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梁愈梅有点微微脸红,支吾道:“哦,没事,就是随口问问,你回去告儿你嘎婆他们,你舅舅怕是到了该定亲的年龄了呢!”

    “啊?”锦曦有点惊讶了,道:“姑姑这是怎么瞧出来的?我舅舅也不过才十六啊!再说,我舅舅可从未主动提过这样的事情,嘎婆他们也不晓得舅舅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梁愈梅皱了下眉头,四下瞄了一眼,确定无人经过,黑胖的脸上露出极端纠结的表情,在锦曦看来,她好像想爆什么大料,却又在犹豫。

    锦曦也不禁来了兴趣,道:“姑姑,这里就我俩,你知道啥就说啥,我保证不说出去。”

    “那你可要发誓。”梁愈梅道。

    “好,我发誓。”锦曦举起一只手,发誓是三根指头朝天竖起,她就举了两根,梁愈梅也没注意到,就已经迫不及待开说了。

    “我告儿你啊,你舅舅怕是对我有些想法呢!”梁愈梅探起半截身子,凑近锦曦耳畔,神秘兮兮道。

    “啊?”锦曦懵了,这怎么可能!

    “这事我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但是吧,你舅舅那举动,着实太明显了,我都觉着为难。”梁愈梅一脸困惑,却又铿锵道:“你知道的曦儿,你姑姑我,一颗芳心早已有人了,就算你舅舅长得再好,对我再痴情,我也不是那种贪新忘旧的女子。”

    锦曦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回魂,道:“我舅舅这一日,都在前面铺子里做事。也都跟我在一块,姑姑除了吃饭来下前面铺子,其余时候不都是在睡觉么?我没瞧见他对姑姑你有何举动啊?”

    “不,有举动,你舅舅昨日连对了笑了好几回呢,好朝我眨眼睛,后来在饭桌上,他不止对我表示了关心,还在桌子底下碰我的脚呢!”梁愈梅一脸严肃道。

    锦曦真的凌乱了,以自己对孙玉宝的了解。估计他宁可打光棍也不可能对梁愈梅产生什么想法吧?桌子底下碰脚?天哪。锦曦想起来了,对面街上有户人家的小黑狗,最喜欢在锦曦他们吃饭的时候跑过来蹭桌底。

    “姑姑,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舅舅那人。待谁都是笑呵呵的。就算他多对你表示一点关心,那恐怕也是碍于你是我姑姑的缘故,不可能有其他想法。还有那碰脚。其实是有一只……”

    “别别别,别说话!”梁愈梅一挥手打断锦曦的话,一张脸扭曲起来,身子像虾米一样弓着。

    “姑姑你怎了?”

    “又、又来了……”梁愈梅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额头上憋得冷汗都出来了,说完,她推开椅子,一阵风似的朝后院的茅厕冲去。

    锦曦愣在那,有点石化,琴丫擦着手从后面赶过来,瞧见锦曦一副没有回神的样子,推了推锦曦,问道:“曦儿你怎么眼睛直勾勾的?”

    锦曦瞟了眼琴丫,贴在她耳边,把梁愈梅刚说的话说了一遍。

    “啥?还有这样的说法?”琴丫愣了下,随即爆笑出来,锦曦也是笑得直不起腰,只道:“惹了这株桃花,舅舅这下麻烦大了!”

    “我这就去隔壁孙记,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玉宝哥去!”琴丫边笑边道,伞也不撑就跑出了门。

    锦曦无奈摇头,重新坐回桌边,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心下只感叹这世间之人,真是千奇百怪。所为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纵然如老梁头和谭氏那样精明世故的夫妇,养出的那些儿女们,深沉狡诈如梁俞驹,偷奸耍滑如梁愈林,憨厚朴实如梁愈忠梁愈洲,却还有憨傻无知如梁愈梅这样的。

    “妹妹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一边揉头一边叹气?莫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突然,一道温婉却阴阳怪气的女音响起,锦曦抬眼一看,屋外一道人影刚好晃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梁锦兰。

    梁锦兰收了伞进屋,扭着腰肢款款而来,虽然带着外面的雨汽,但那张脸却是容光焕发,明眸有神,一副心情极好的样子。

    “哦,原来是堂姐回来了,我没事,就是起床过早,有点犯困。”锦曦淡淡一笑,道。

    “唉,同样都是女子,有的人啊,就算再有钱,那也注定了是个劳碌的命。而有的人,那就不一样了,老天爷厚待,长了一副好容貌,男人看着都喜欢,不需要怎么努力,男人就会乖乖双手把钱奉上。妹妹你说你是属于哪一种呢?”梁锦兰洋洋得意的打量着锦曦,问。

    锦曦知道她这又是在炫美了,淡淡一笑,也打量着梁锦兰,道:“老天爷厚待她给了她脸蛋,要是没给她脑子,那可就不妙了,这世间多少绝色女子沦落为男人的玩物?唉,这以色伺人,色衰爱驰,爱驰恩尽,何况姐姐虽然长得是不错,可也算不得绝色。如果再没有脑子,那可就麻烦了。”

    梁锦兰两眼冒火的瞪着锦曦,咬牙道:“你嫉妒我长得比你好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咒骂我!”

    “又来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你身上可没有值得我嫉妒的东西。”锦曦淡淡道,目光落在梁锦兰的唇上,笑容变得有些玩味。

    梁锦兰下意识退后了一步,随即想到什么,忙地侧过身去把衣裳的领子往上提了一点,好盖住临别前,方灵羽在她脖子上留下的吻痕。

    “姐姐这是吃了什么好东西呢?这唇瓣红艳艳的好诱人哪!”锦曦似笑非笑道。

    梁锦兰得意的脸上露出一丝破绽,抿了抿唇,道:“大伯留了我吃饭,多吃了几颗辣椒,你也晓得,我怕辣是出了名儿的。”

    “哦,敢情是辣的,咋一看,还以为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了呢,瞧这又红又肿的,大伯也真是的,明明姐姐就不爱吃辣,偏还准备哪些,唉,姐姐受苦了,快去喝口凉水润润喉吧!”锦曦笑眯眯道,目光一闪一闪的。

    梁锦兰被锦曦那目光盯得后脊背发凉,她甚至怀疑锦曦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当下再顾不得跟锦曦缠磨,急匆匆去了后院。

    锦曦落下脸来,坐在那捧着茶碗,凝眸思忖着什么。

    接下来两日,孙玉宝再没过来千里香了而是指派了阿来过来帮忙。阿来话不多,只闷头做事,除了跟锦曦之间有必要的交流外,跟琴丫都不多说话,就更别提梁愈梅和梁锦兰了。

    锦曦还是一如既往的招待梁愈梅她们,梁愈梅照例还是频繁的跑茅厕,而梁锦兰则是每日都会出门,有时候上昼,有时候下昼,锦曦跟踪了两回,每回梁锦兰都是进了梁记。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二十九,天也早放晴了,孙二虎三人风尘仆仆从孙家沟赶回了镇上,听到孙二虎说起孙老爹的伤势无大碍,就是普通的扭伤了脚踝,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就能下地,锦曦算是放了心。

    “这几日趁着天气放晴,哥哥嫂嫂说要留在家里,把两家的油菜籽给割了,这会子油菜籽正好熟了八成,玉真姐他们就说,要趁此机会给收了,堆垛,等再晾晒个几日便可摊打,脱粒。等忙完这一阵,我爹的脚伤也差不多,到时候哥哥嫂嫂还要回镇上来,我爹那,就让玉真姐他们去顺便照料下就成!我呢,就提早回来帮曦儿过生辰!”孙二虎转述着孙家沟那边的决定。

    锦曦恍然,是哦,确实到了收割油菜籽的时候了。她头回就听梁愈忠和孙氏商议过这事,他们是庄稼地里的行家,知晓油菜籽收割的火候。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密谋(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密谋(三合一)

    农历四月下旬的清早,天才蒙蒙亮,连绵起伏的群山披罩着一层氤氲的水雾,山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处处流动着草木的清香。

    山脚下的小道上,几个人影架赶着牛车,说说笑笑着进了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山坡地上,一块块成熟的油菜地里,油菜籽密密麻麻的矗立着,在清晨的微风中微微摇曳。

    “姐,你挺着个大肚子,怎也不在家里歇着?那几块地的油菜籽,我和大虎,还有姐夫三人,花个两日的功夫就全收割了,不差你!”孙玉霞坐在颠簸的牛车后面,手里抱着只把割菜籽的镰刀,跟一旁的孙氏道。

    两人都包着头巾,天气渐渐热起来后,山里的女人下地干活都爱戴那种头巾,既可以防晒,还可以遮挡灰尘。

    “玉霞啊,你还不晓得你姐那急性子?前几日下雨,可把她给急坏了,生怕菜籽脱粒在地里。这不才刚放晴,就催促着过来收了。”梁愈忠一边赶车一边笑道,声音浑厚洪亮。

    “我不亲自过来看着,在边上提醒着,不放心。”孙氏双手托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道。

    “姐,你这五个多月的身子,肚子比咱村里那七个多月的都要大,这娃生下来个头铁定不小,你真的当心。等会到了地里,你就坐在那地埂上看着茶水,咱两家的菜籽地。我们三人两日功夫就够!”孙玉霞道。

    说说笑笑间四人就到了菜籽地里,孙大虎家的菜籽地和孙玉宝家的,基本上都在一块,孙氏托着腰四下瞅了一圈,然后跟梁愈忠合计着先把孙大虎家的给收割了。

    孙氏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庄稼人,割菜籽选在了清晨有露水的时候,这样那些成熟的果壳就不容易开裂脱粒。孙氏坐在地埂上,身下垫着一张麻线袋子,看着茶水和带来捆菜籽的荆棘藤子,地里。梁愈忠三人弯腰挥舞着镰刀。从三个方向下地,只听得地里响起一片有规律的‘嚓嚓’声。

    他们的动作都很娴熟,也很有技巧,轻割。轻放。轻捆。日上三竿的时候。这块地的菜籽基本都已捆好,捆好的菜籽垛不宜在田地里放置,而是要即刻运回家去堆垛。

    堆垛也是有讲究的。要选择那种地势高,不积水的地方,茎秆朝垛外,以利于菜籽的后熟。堆放个五六日后,再选择晴朗的天气,赶紧摊晒、碾打、脱粒、再扬净,扬净后的菜籽粒还得再晾晒一番,才能入库,留着榨菜籽油。

    孙大虎和梁愈忠决定先送一车回去,回来再继续收割下一块地。孙玉霞和孙氏留在这边地里等,稍作歇息。

    “玉霞,你真决定了收完菜籽还去镇上?大虎爹这腿虽说不严重,可这一两个月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就算我和你姐夫每日都要过去照看,也没有你们在身边随时随地都周全。”孙氏望着山脚下渐渐远去的牛车,跟孙玉霞温声商议道:“依姐看,你和大虎那,还得留个人下来才成。”

    孙玉霞坐在孙氏旁边,刚刚一口气灌下去两大碗红茶,这会子解下包在头上的头巾,一边扇风边道:“我们要是都不去,曦儿那早点铺子铁定忙不过来!何况,那早点铺子买卖正红火的当口,怎能因为这事就给耽搁了呢?”

    “这我也懂,可是,二虎也去了镇上,大虎爹身边就你和大虎了,你们再一走……”

    孙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孙玉霞打断,孙玉霞摇着头巾道:“伺候大虎爹是咱儿女该尽的事,可正因如此,才更要赚钱哪!一家子穿衣吃饭,都要钱,只有手头有钱了,才能更好的孝敬老人,大虎爹喝的那跌打的草药里面,有一味海马,那可老贵着呢,不赶紧挣钱,老人家再有个啥痛痒的,我们拿什么去治?”

    孙氏被孙玉霞这番道理说得,说不出话来,垂下头,自责道:“唉,你们一个都忙得恨不得分身,就我啥都帮不上,每日娘还得给我滋补,我这心里急啊。”

    孙玉霞笑了,手搭在孙氏的手上,道:“姐,你如今怀着身子,可辛苦了,你就好好的安胎,到时候生个健壮的娃让我们大家乐呵乐呵。再说了,大虎爹那,你也别太担忧,我们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过来照看他老人家。”

    “谁呀?”孙氏惊喜,问。

    “郑家村大虎姑姑家那个表姐。”

    “是叫桃枝的那个?”孙氏问。

    “嗯,就是桃枝,大虎爹嫡亲的外甥女,小时候常回孙家沟来耍,那会子村里人都还开玩笑,说桃枝是相中了大虎,等着以后给大虎做媳妇呢。”孙玉霞咯咯笑道:“桃枝表姐比大虎足足大了三岁,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孙氏诧异了:“桃枝不是出嫁了么?怎么会过来照看她舅?”

    孙玉霞叹口气,道:“唉,这桃枝表姐也是个命途多舛的,十五岁那会说了个人家,还没过门,那男的就掉河里淹死了。后来又说了个人家,听说那男的身子骨不太好,刚嫁过去,新婚没几日,那男的也一命呜呼了。村里人都说她克夫,不敢娶,好不容易前年又走了一家,那男的是个老鳏夫,就想要个孩子好有个后,可桃枝嫁过去都快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这下那老鳏夫也不要了,又给送回了娘家,大虎姑姑如今也是做了奶奶的人,家里又有媳妇,桃枝表姐在那住着日子也不好受,姑姑前几日过来看望大虎爹,便想要让桃枝过来伺候大虎爹,换个地方好让桃枝表姐心里开阔点!”

    孙氏露出同情的目光,叹道:“大虎今年二十。那桃枝算起来也就二十三,不算太大,可改嫁了两三家,肚子又那样,在咱乡下,要想再嫁人,难哪!来这也好,换个地方,省的想到一头去了!”

    “我就说嘛,桃枝表姐能过来照看爹。对咱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正好我和大虎可以抽出空去镇上铺子里,两边都放心。”孙玉霞道,孙氏点点头。远处山脚下。梁愈忠和孙大虎这对连襟。正赶着卸下了菜籽垛后的空牛车朝这边坡地而来,孙氏姐妹两重新包扎好头巾,在心里为桃枝叹了一回。起身朝另一块菜籽地走去。

    长桥镇鹊桥巷子。

    梁愈梅这两日的生活过的是极其有规律,每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曦顿顿好吃好喝的供着,闲暇功夫,就去隔壁的孙氏晃晃,说不定还能遇到文鼎也说不定。

    然后,某一次在孙记的‘偶然’邂逅,文鼎发现了梁愈梅的与众不同并为此深深吸引,这对佳偶互相就碰撞出更多的火花,紧接着,文鼎便求了方掌柜去老梁头和谭氏那求娶梁愈梅。

    梁愈梅欢天喜地嫁给文鼎,做了娇贵的少奶奶,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三五不时的,便带着大堆的礼品和丫鬟,坐着马车回趟娘家,让金鸡山的人,甚至那刘寡妇都羡慕的流油!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来千里香之前,梁锦兰和梁愈梅私下里的美好设想。真实的情况就是,梁愈梅在千里香铺子里,每日确实是被锦曦好生的供养着,鸡鸭鱼肉从不吝啬,梁愈梅也抽空去隔壁的孙记晃了两回,但每回去了除了看到张掌柜那张不甚欢迎的扑克脸外,就是孙玉宝的回避,孙二虎更甚,直接视若无睹,文鼎是一回都没遇见,根本没机会碰撞出火花来!

    除此外,还有更让梁愈梅尴尬难言的事情,而且还不止一件。

    头一件就是她这肚子不争气,自打来了千里香后,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却频繁的腹泻,头两天不打紧,可到第三日,梁愈梅就渐渐感觉自己越发的没有气力,走路虚府,时不时就头晕眼花,梁愈梅把这理解为虚不受补,相信只要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多补补必定能受的了。

    还有就是,她下面那排泄的私处,这两日是难受的紧。尤其是今日晌午饭,锦曦做的那道辣子鸡和香辣虾一下肚,梁愈梅就感觉自己下面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赶紧丢下筷子跑回屋去,趴在床上好一顿抠,这才稍稍作罢,痒是止不住了,可接下来那火辣辣的钻痛也同样让她坐立难安。

    想去外面看大夫吧,可她从前在金鸡山村是足不出户的养在家里,根本不晓得外面医馆的行情,也腆着面子。跟锦曦说,让她去给抓些药回来洗一洗吧,又怕锦曦晓得了她的事情,也拉不下面子,于是,梁愈梅每日就这样在美食和折磨中复杂的煎熬着度过。

    杨记布庄后院的一处厢房。

    “表妹,咱两不是前两日才见的面么?你怎么这么快又急急跑过来找我?难不成你回心转意真想要跟我好?”杨记布庄掌柜的儿子,也就是梁锦兰的表哥杨峰,后背低着屋门,嘻皮笑脸的看着面前椅子上坐着的梁锦兰调笑道。

    梁锦兰看了杨峰一眼,目光扫过他那张马脸和鼻头上几颗显眼的雀斑,心底生厌,但脸上还是娇笑着道:“表哥在外面放荡就算了,这招可别使到我头上,你晓得的,你那套对我不管用!还有,舅舅舅母最疼我,你要是真心想要娶我做媳妇儿,就啥都要听我的!”

    “我问你,我前两日托你去寻的那玩意儿,你寻到了没?”梁锦兰急问。

    杨峰嘿嘿一笑,脸上堆满猥琐的笑,得意道:“哦,表妹是说那玩意儿啊?嘿嘿,那是自然,也不瞧瞧我杨峰是谁,跑一趟望海县城,就给你寻到了。”

    梁锦兰一喜,朝杨峰伸出手去:“快给我!”

    杨峰龇牙一笑,摇头晃脑道:“你说给就给?好歹我为你跑了一趟望海县城,怎么着你也得跟我亲个嘴!”

    “你说什么?”梁锦兰瞪起美目。

    杨峰有点收敛,忙地改口道:“你要不亲嘴。那也成,你那脸蛋让我亲一下,要不我不给力!”

    梁锦兰沉下脸来,怒视着杨峰,杨峰嘻皮笑脸的,虽然才十七八岁,但早已被女色掏空了的身子,此刻正靠着屋门,左摇右晃,看的梁锦兰心头火起。

    “你不给你算了。就你能?我找别人弄去!你要敢碰我一下。我要你好看!”梁锦兰厉声道。

    “表妹说话真是伤人心,表哥我这几年什么没听你的?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少给了你?你日日口头敷衍我,敷衍我爹娘。你当我看不出?我还不是一样的跟在你屁股后头跑?”杨峰也火了。冲过来一把捏住梁锦兰的下巴。目光凶恶无赖,道:“今日你来了,必须给我个明确的话。你到底要不要给我做媳妇?你要不点头,那咱现在就一拍两散,往后你啥都别来找我!”

    梁锦兰的黛眉皱了下,挥手拍开杨峰的手,轻飘飘道:“看你这话说的?你当求娶个媳妇跟去人家猪圈里抓只小猪崽子似的?我告儿你,你要真心稀罕我,娶我做媳妇儿,就给我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要不,咱就一拍两散,谁怕谁?”

    杨峰狠命瞪着梁锦兰,梁锦兰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高高昂着脑袋,漂亮的面容让人为之发狂,杨峰看了一会,突然败下阵来,耷拉着脸,垂头丧气走到梁锦兰身边的椅子上,瘫软的坐下,顺手拿起一旁的糕点扔进嘴里,嚼的嘎嘣响。

    这已经不晓得是他第几回逼婚了,什么方式都用过,可梁锦兰还是这样含混不清的不给个痛快,杨峰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因为剧烈的嚼动,鼻头上的雀斑一震一震的。

    梁锦兰看了他一会,也松缓了语气,目光一转,声音较之先前也柔和了两分,谆谆诱道:“表哥你也忒心急了,我若是心里一点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时常过来?我说是过来看望舅舅舅母,其实还不是为了跟你见上一面?”

    见杨峰的脸色好看了些,细细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盯着梁锦兰看,梁锦兰忍住心里的厌恶,继续柔声道:“你也晓得,我女孩儿家面皮子薄嘛,还有一个多月才及笄,你这样又催又逼的,我拉不下脸来怎能不恼?”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要给我做媳妇咯?”杨峰只抓住这一点问,嘴角裂开来,乐的。

    梁锦兰含笑眨了眨眼,朝杨峰伸出手,道:“这下你总该把那玩意给我了吧?”

    “早说嘛,我的东西不都是你的!”杨峰撇撇嘴,不以为然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交给梁锦兰,梁锦兰接过,宝贝似的塞进身上。

    “表妹,你还没跟我说,你要我帮你弄那邪乎玩意做啥?你用?不是吧?都还没到咱两的洞房花烛夜呢!”杨峰嘿嘿笑着,调侃道。

    梁锦兰东西到手,心也就稳了,抿了一口茶,美目眯起来,阴测测道:“不是我用,是我用来给某个人准备的大礼呢!”

    “谁?”杨峰稀疏且杂乱的眉毛一挑,惊讶问。

    梁锦兰勾了勾手指,杨峰凑近来,梁锦兰在他耳边嘀咕了一番。

    “表哥,到时候有热闹的戏瞧,你也一道过去,好不?”梁锦兰道。

    “嘿嘿,好你个表妹啊,看不出你长得这么美艳,害人的点子这么阴损!好,好,我喜欢!”杨峰大笑,眨了眨眼,讨好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尤其是别人出糗,我到时候一定过去,那到时候有没啥是表哥我能帮你做的呢?”

    梁锦兰本来没想到要杨峰怎么着,但看着咫尺前这张讨厌的麻子脸,梁锦兰眸光一黯,笑盈盈凑在杨峰耳边又轻声嘀咕了几句,吐气如兰,弄得杨峰骨子都酥了几两。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二十,锦曦来到这里后,即将度过的一个生辰。

    尽管,前世她的生辰并不是四月二十这个日子,但如今,她早已接受并习惯了梁锦曦的这个身份,那属于这个身份的一些东西,自然都要接受。

    原本是打算去酒楼里订个包厢,后来因为孙氏他们都不在,加之文鼎又捎来口信,说好久没有尝过锦曦的厨艺,于是。二十日一早,锦曦便起了个大早,挎着菜篮子去市集买回了好多菜,决计在千里香铺子里摆一桌,请文鼎过来吃晌午饭。

    锦曦要在千里香铺子里摆饭宴请文鼎的事,梁愈梅听了格外的振奋,今日破例没有睡懒觉,一大早就爬起来梳洗打扮。这一连好几日都腹泻的,让她脸色蜡黄了许多,嘴唇也干巴巴的。梁愈梅往脸上扑了厚厚好几层粉。还把眉毛描的弯弯的,嘴巴也涂了些红色,这才满意收手。

    吃过早饭后,她就一直在前面铺子里转悠。不时朝外面大街上张望。

    “曦儿。你姑姑今个可真精神。打扮的这么齐整,那脸涂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就是不晓得文鼎哥他受用不受用!”琴丫一边干活。边跟锦曦小声嘀咕。

    “倒是你堂姐,那城府一看就比你小姑深了去了,跟往常没啥两样,要不是你说,我还真瞧不出她心思也在文鼎哥那呢!”琴丫又道。

    锦曦瞧向梁锦兰,今日破天荒的没有傲娇,竟然还来了前面铺子主动擦桌子。接待每一位顾客都分外温柔有耐心,甚至对待那些抱了小孩的妇女,她还表现出无比的亲和,加之她人生的美,笑容温婉,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咋一看确实让人心生喜欢。

    锦曦观察了一会梁锦兰的行为举止,眯了眯眼,转过脸跟琴丫道:“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自打上回在老梁家那副娇气样子没讨到文大哥的注意,这回她该走朴实亲和的邻家姑娘路线了。”

    “希望她能如愿博得文鼎哥的注目。”琴丫显然是言不由衷道,看着这二女为了钓到金龟婿,不禁手段百出,琴丫再次忍不住想笑。

    锦曦拍了下琴丫的手,道:“别笑了,赶紧做事,一会子就得准备晌午饭了。”

    “呃,好。”琴丫道,埋头干活不再说话。锦曦再次侧目,目光在铺子里忙忙碌碌如快乐小蜜蜂似的梁锦兰身上短暂停留了下,清澈的眼眸浮起淡淡的黑色,若有所思。

    上昼的时候,孙二虎送货去了一趟鹊桥巷子那,回来说,文鼎上昼临时有事去了望海县城,晚上才能过来吃饭。

    锦曦松了一口气,晚上过来也好,晌午铺子里顾客进进出出,也着实忙乱。

    “那也好,今个我们赶早打烊,关了铺子门,我好好侍弄一桌饭菜招待大家伙。”锦曦笑道。

    “文鼎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就是过来聚聚,让你随便弄几个炒菜就成,莫要铺张浪费,大家都是自己人,越简单越好。”孙二虎转达着文鼎的话。

    锦曦笑着点头,又跟孙二虎说了几句,便转身招呼客人去了。那边,梁愈梅和梁锦兰二人脸上皆露出失望的表情。

    梁愈梅本来还想跟孙二虎打听下文鼎夜里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瞧见孙二虎那副冷冰冰的脸,便打了退堂鼓,肚子里面又开始闹动了,梁愈梅捂着肚子急吼吼去了后院。

    “曦儿,我记得咱俩就她们刚来的那两日,在你姑姑的碗筷里面下了巴豆粉,可后来咱就再没做手脚了呀,为何你姑姑还是照跑茅厕?而且瞧起来还越发的严重了呢!”琴丫把锦曦扯到一旁,悄声问。

    “她这是泻多了滑肠呢!都弄成那样,稍微有点脑子和自控力的人,就会选择清淡的饮食。她倒好,还一点都不忌口,吃多少都不够,整碗的老母鸡汤往嘴里灌,能不滑肠么?活该!”锦曦毫不客气道。

    琴丫砸吧砸吧嘴巴,还想再说点什么,铺子那边的一张桌旁,几个进来的食客非常不满的嚷嚷了起来。锦曦和琴丫赶过去处理情况,原来是那几个食客想要落座,就吩咐梁锦兰把那桌子收了,梁锦兰不仅不收,还甩了抹布扬长而去,气得那几个食客在后面哇哇的叫。

    锦曦看了眼梁锦兰消失的方向,在琴丫耳朵边叮嘱了两句,琴丫一点头,赶紧跟在梁锦兰后面出了铺子,这边,锦曦对那几个食客好一番安抚,又送了一碟煎饺,才让那几个食客息怒。

    日头偏西的时候,锦曦便和琴丫一道,把千里香给打烊了,只留了巷子一侧的一扇门,两人去了后院准备晚上的饭菜。

    右边屋子里。梁愈梅躺在床上,今日,她身上的情况又严重了好几分,不止腹泻加剧,还出现了呕吐的症状,晌午饭还是锦曦端着送到了她屋里,是一份清粥小菜,梁愈梅勉强吃了几口,便没有胃口。

    后来锦曦给她冲泡了一碗蜂蜜水喝了,才稍稍好些。胃口也唤醒了一点。便吩咐锦曦去给她弄碗荷包蛋,要加糖的。

    锦曦很好脾气的照做,梁愈梅对锦曦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可是。这一碗荷包蛋还没吃两只。梁愈梅又吐了。而且,这一下昼再也没力气起床,就一直窝在屋子里闭目养神。她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脏腑里明明不痛不痒的,可是就是一个劲儿的腹泻呕吐,吐完就轻松了,可身上的力气却也一点点消失。

    梁愈梅心里是又惊恐又慌乱,偏偏梁锦兰自从来了这里后,就天天早也出去晚也出去,找不到个人影,梁愈梅想要跟她说说都找不到个人影,这会子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灶房那边传来切菜和榨油的声响,隐隐还有锦曦和琴丫的低声说笑声,梁愈梅听着突然止不住的想哭,心里生出一股想要立刻飞回金鸡山村去的冲动。

    灶房里,锦曦把等会要炒的素菜,先洗好切好,再配好。瘦肉切出细细的条儿来,在热油锅里滚了几滚,七成熟的时候起锅搁在一旁的大碗里留着备用。

    又紧赶着把一条大草鱼给切了块,用自己配好的几种调料腌在一边。

    琴丫蹲在那,正耐心的拔鸡毛,这只大母鸡肚子里全是蛋,一串串的,就像一串串大小不一的葡萄似的。不一会琴丫就拾掇好了,找来那只瓦罐,把这只肥的流油的大母鸡整只的塞进去炖,它的肚腹中还塞入生姜大蒜和一点点老酒来去腥提味。

    “曦儿,这边全都准备齐全了,我去孙记那边瞧下,看文鼎哥过来了没?”琴丫起身跟锦曦征询。

    “好,那我也去我姑姑屋里看下,回来咱俩就动手炒菜。”锦曦道,两人一齐出了灶房,分头行事。

    …………………………………………

    饭菜烧到一半的时候,前面铺子里传来动静,锦曦和琴丫以为是孙玉宝他们过来了,欢快的跑去前面。却见到梁锦兰带着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进了门。

    “妹妹,我给你引荐下,这是我的舅舅家的表哥,杨峰。今日妹妹生辰,不介意我带我表哥过来一同为你庆贺吧?”梁锦兰笑吟吟走过来想要抓住锦曦的手,但发现锦曦手上都是油,便该抓着锦曦的衣袖,亲昵的介绍来者。

    锦曦闻言看向梁锦兰的表哥杨峰,见他长着一张跟杨氏很相似的马脸,细长眼,鼻头上和眼睛下方,长了好多雀斑,而且,杨峰的目光在打量人的时候,有些不正,锦曦心里对这个杨峰,半点好感都没有,也没出声表示欢迎,就那么冷冷看着梁锦兰,道:“姐姐要带人过来,该提早说一声,这米都下锅了。”

    意思很明显,不欢迎。

    梁锦兰微微吃惊,她没想到锦曦会把对杨峰的不欢迎,这样全部表现在脸上,不过没关系,她早料到锦曦会不欢迎甚至把人扫地出门,所以,她提前让杨峰准备了好多礼品。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锦曦总不能往外撵人吧?

    梁锦兰轻咳了声,杨峰目光一转,赶紧从身后提出一大堆礼品来,笑着道:“说起来,咱两两家都还是亲戚,你是兰儿的堂妹,也就算是我的堂妹,这些礼品都是送给你的,米不够没关系,我吃菜就成。”

    锦曦白了杨峰一眼,扫了眼他带来的那些礼品,心下不禁有点吃惊。

    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杨峰这礼品还真是丰厚,最上面的,就是两段上好的布料,看起来就极其柔软舒适,且花色也喜庆,正好给孙氏肚子里的老三做兜兜穿好。

    锦曦脸色缓了下来,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锦曦杨峰微微一笑,道:“表哥空手过来吃饭就成了,哪还那么客气呢!饭菜还有一会才好,堂姐就陪着表哥在这先坐会啊!”嘴里这么说着,早已毫不客气接过杨峰的礼品,转身去了后院。

    “曦儿曦儿,你快来瞧!”灶房里,琴丫贴在窗口边朝外张望。

    锦曦凑过去一瞧,正好瞧见梁锦兰从右边那屋子出来。锦曦眨了眨眼,梁锦兰和杨峰一道回来的时候,穿的分明是上昼出去时的淡绿色,这会子竟然换了一身桃红水玉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灼灼盛开的桃花,真是光彩耀人啊!

    “你堂姐方才回来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件衣裳,这会子打扮的这么光鲜亮丽,铁定是要去孙记。”果真,琴丫话还没落音,就听到梁锦兰朝灶房这边架空的喊了一句:“曦儿,时候差不多了吧?我去孙记看看人都到齐没?要是到齐了,就请过来入坐啊!”

    锦曦没有出灶房,在里面应了一声好,梁锦兰扬了扬眉,步伐轻快的去了前面。

    ……………………………………………………

    桌子是用千里香那些桌子临时拼凑起来的一张大桌子,中间铺上一张大大的桌布,四面都能坐人。

    一群人说说笑笑着从孙记移步来到千里香,外面日头已经落山,暮色四起,铺子外面的屋檐下,挂了好几盏灯笼,铺子里面也是烛火通明,照的亮如白昼。

第一百五十四章 捉、奸 在床(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 捉、奸 在床(三合一)

    锦曦和琴丫闻声从后院迎接过来,便见梁锦兰扭着腰肢盈盈笑语的领着众人进了铺子,紧随梁锦兰身后的,是他的表哥杨峰,杨峰正跟身旁一位穿白色衣袍的男子说说笑笑,两人还颇为投缘的样子。

    “曦儿,那穿白色衣裳的是何人?难道不晓得今个是你生辰吗?真是不懂事!”琴丫皱着眉头小声嘀咕。

    “那是文鼎哥的表哥,叫方灵羽。”锦曦道,目光在方灵羽那一身白衣上扫了一圈,淡淡收回视线。

    “这么说,那人是文鼎哥带过来的?文鼎哥怎么会……”

    这一议论的当口,梁锦兰领着杨峰和方灵羽进了铺子,随后进来的是孙二虎和张掌柜,再后面,是孙玉宝,不见文鼎。

    不管方灵羽因何种原因穿一身白袍来赴锦曦的生辰宴,锦曦都觉得这跟文鼎没有关系,文鼎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

    “或许他们是偶遇的也说不定呢,别说了,既然来了都是客,咱好好招待就是。”锦曦道,微笑着迎上去。

    众人都进了屋子,孙二虎和孙玉宝自然当起了主人,招呼着梁锦兰表兄妹,还有方灵羽落座,锦曦过去跟他们打过招呼,算起来,她跟方灵羽这是第二回见面。

    “羽是在路口与表弟相遇,便跟了一道过来,方才听兰儿妹妹说,今日是锦曦妹妹的生辰。哎呀,可惜羽并未提前知晓,不然定会做一番准备,也不会就这样贸然前来,羽实感惭愧,但方才听兰儿妹妹说,锦曦妹妹端庄大度,显然是不会介意羽来凑个热闹吧?”方灵羽精神抖擞的坐在那,摇着手里的扇子跟锦曦笑眯眯道。

    方灵羽这么说,也就是在间接的解释他事先毫无准备了?锦曦脸上保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显然对方灵羽的解释不甚在意。

    “既然堂姐都替我把话给说了。那还需我多说什么呢?方少爷上门就是客,请随意。”锦曦道,正准备问孙玉宝为何不见文鼎,琴丫早已问出了声:“二虎哥。文鼎哥怎没来?”

    琴丫话才刚落音。屋外响起脚步声。淡淡的调笑声响起:“刚刚突然有点小事,滞后了片刻。”语毕,一抹身影就进了屋子。

    文鼎今日穿着一身紫袍箭袖。腰间束着长穗宫绦,墨发高束于头顶,脚底蹬着青锻粉底小朝靴,双手背在身后,显得丰神俊逸。

    一贯清冷的眉眼,在触及这满屋高悬的灯笼,眼底的眸光柔和了许多,双目扫过这铺子里的陈设,嘴角勾起赞赏的弧度。

    “文鼎,你还是头一回来曦儿这早点铺子吧?”孙玉宝勾住文鼎的肩,指着这满室的布置,笑问:“如何?是不是操持的像模像样?”

    文鼎嘴角出现淡淡的笑纹,明亮的眼眸望着墙壁上那极具千里香特色的菜单和图样,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个,不用问也知道是曦儿的杰作。”

    “哈哈哈,还是文鼎哥了解我们曦儿,确实是曦儿的点子,玉宝哥帮忙润的色。”琴丫道。

    锦曦微笑着跟文鼎打了个招呼,欲招呼他入座,文鼎没有立即入座,而是朝锦曦招下手,锦曦愣了下,随从的走到他跟前,见他从身后拿出一只礼盒,递给她。

    “这是……”锦曦惊讶了,并没伸手去接,他头回送了阿来阿旺兄弟过来,不就是说生辰贺礼么?怎么还送?这也太破费了吧。

    “拿着吧,就是不晓得你中不中意。”文鼎道。

    锦曦看着那礼盒,外面的包装平淡无奇,根本就猜不出里面到底是何物,正因如此,却更带着一种神秘感。

    “曦儿,你愣着干嘛?文鼎刚故意滞后,估计就是故弄玄虚拿礼品去了。既然他还要送你礼品,你就收下!”孙玉宝笑呵呵道。

    文鼎无奈一笑,道:“我没有故弄玄虚,是快走到铺子里,才发现把给曦儿准备的礼品给落在马车上了,这才回去取。”

    “曦儿,收下吧,跟他还客气个什么,今日你生辰,你最大!”孙二虎哈哈笑着道。

    “曦儿,文鼎哥送你礼品呢,你还愣着干嘛?快收下呀!你不要,我可要了啊!”琴丫在一旁激动的催促,她也对那是什么很有兴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文鼎递过来的那只盒子上,梁锦兰更是瞪着那盒子,心里的嫉妒如野草在疯狂滋长,恨不得目光能在上面凿穿几个孔。

    方灵羽扇子忘了摇,一脸惊愕的盯着文鼎,好像是头一回认识这个表弟似的。杨峰的目光却一直在梁锦兰身上打转。

    锦曦笑了,道:“看来还是众望所归了,那我就收下文大哥的好意,文大哥快请坐,等会多喝几杯。”锦曦说完,跟众人稍稍请辞,便带着礼品盒子去了后院。

    文鼎点点头,坐到了孙玉宝身侧,孙玉宝早把众人的茶水沏好呈了上来,琴丫忙地摆零嘴点心,众人说说笑笑着,气氛极好,梁锦兰温婉的坐在一侧作陪,显露出乖巧温顺的样子。

    一盏茶的功夫后,外面的天色彻底的黑了下来,铺子里却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

    锦曦和琴丫开始用托盘把各色菜肴往桌上摆,后院那边,梁锦兰也扶了梁愈梅到前面来,梁愈梅明显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但难掩她脸色的蜡黄和脚步的虚浮。

    “妹妹坐生辰,嘎婆那边有舅舅在,爷奶这边也有姑姑在,可谓是两边都长辈齐全了。”梁锦兰说说笑笑着扶了梁愈梅上桌落座,孙玉宝见梁锦兰欲将梁愈梅安排在他身侧,嘴角抽了下。赶紧起身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却跑去后院帮忙托菜了。

    梁愈梅自打上了桌,眼睛里就只有坐在她对面的文鼎了,可惜文鼎自始至终就没有朝她这瞥来一眼,一直侧头跟边上的张掌柜和孙二虎低声探讨些什么。

    很快,菜就全上齐了,孙玉宝招呼着众人吃菜,锦曦拿出一只酒壶来,拔开上面的封口,米酒的清香便溢了出来。

    “曦儿妹妹。今个是你生辰的大好日子。怎么就拿这米酒来招待我们呢?这桌上可大都是男儿郎,不喝烧酒怎么过瘾?”方灵羽收了折扇,笑眯眯看着锦曦道。

    锦曦做恍然状,道:“呀。方少爷这话可是点醒了我。确实是我疏忽了。只因张掌柜和我两位舅舅平素都不常喝酒,单文大哥一个人自斟自饮也没趣味,我这才只准备了米酒。方少爷和杨峰表哥想必是酒量不错。要不我这就去外面打些烧酒回来如何?”

    孙玉宝和孙二虎对视了一眼,两人眉头都微微皱了下,但碍于方灵羽是文鼎的亲表哥,两人不好怎样。

    “这大晚上的,酒铺想必也打烊了,就别折腾了。我看这米酒就极好,大家开怀畅饮多饮几杯,也不碍事!”文鼎淡淡道。

    “表弟你这话就错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和诸位虽头回见面,但却倍感亲切投缘,单喝米酒那可是不尽兴的,要不,锦曦姑娘留在这,我去跑一趟,速速就回?”方灵羽道,说罢,作势要起身。

    “方少爷,你是客人,哪有要你跑一趟的道理?我去!”孙二虎按住方灵羽的肩膀,起身道。

    方灵羽微微一笑,甩开折扇轻摇起来,道:“如此,那就只好劳烦二虎兄弟跑一趟了。”

    “二虎,你也不用去!”文鼎道,望向方灵羽,眸光清冷里闪过一抹厉色,道:“表哥,客随主便这个道理你怎么不懂?你要嗜酒,回去后我让舅舅把那酒窖可开了,任由你喝个够,这会子,就别折腾他们了!”

    方灵羽也沉下脸来,看着文鼎,眉心中那一点红蕊透出一股子阴邪之气。

    文鼎对此不予置理,朝锦曦看来,眼神温和,哪还有刚才的凌厉,道:“有些时日没尝过米酒的甘甜了,给我一杯!”

    梁锦兰在桌子底下轻踩了杨峰一脚,杨峰突然笑了起来,站起身,道:“瞧我这猪脑子,真是记性差,听兰儿说今个是锦曦表妹的生辰,于是我在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这一说起话来,倒把这事给落了。”

    杨峰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物,是一只精致的小酒壶。

    “喏,方兄不是爱酒之人吗?我这就成人之美。”杨峰拿出那酒壶晃了晃,方灵羽果真大喜过望,伸手道:“还是杨峰兄有情趣,快快快,给我来一盅。”

    梁锦兰瞥了眼张掌柜和文鼎,对杨峰道:“表哥,今日桌上属张掌柜年纪最长,第一盅酒该给张掌柜斟。”

    张掌柜连连摆手,道:“老朽这段时日牙疾旧犯,喝不得。”

    “表哥,那你就先给文兄和方兄斟吧,他们是贵客。”梁锦兰抿着嘴,款款笑道。

    杨峰点头,就要起身给文鼎斟酒,突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那酒壶上,杨峰一看,是锦曦。

    “杨峰表哥,不急着斟酒,先待我把这酒拿去灶房坐在热水里稍稍温一下,我今日烧得菜大多麻辣,这再喝冷酒易手抖胃灼。”锦曦微笑道。

    杨峰迟疑了下,瞟了眼梁锦兰,梁锦兰笑着开口,道:“这会子天气早已不冷,喝一点点冷酒也不碍事,妹妹就别忙活了,赶紧的上桌来坐着吧,今日你可是最大的呢!”

    “正因为大家是冲着为我庆生而来,我才更该把大家伙照料好才是,不就温个酒嘛,费不了多大功夫的。”锦曦笑道,手腕暗暗用劲,就轻易把那酒壶从杨峰手里给接过去了。

    杨峰还欲去追,被琴丫拦住:“杨峰表哥,灶房是咱女人的地方,你今个客人,赶紧坐着吧!”

    杨峰无奈,再看众人,众人也都诧异的看着他,再去追未免太过明显,杨峰只得悻悻坐下。瞟了眼梁锦兰,见梁锦兰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孙玉宝见状出来解围,道:“杨峰兄好意,等会酒温好了,我和二虎也喝一点助助兴,回头要是不够,再喝米酒也不迟!”

    眨眼功夫,锦曦就拿着拿温好的酒壶折回来了。

    然后,杨峰主动接过那酒壶,以文鼎和方灵羽是贵客为由。先给他们二人面前的碗里。斟了满满的酒,再轮着给孙玉宝和孙二虎面前的碗里也斟了酒,等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把酒壶全部往下倒。却倒不出一滴酒来。

    杨峰哈哈笑起来。道:“哎呀呀。这酒壶怕是跟我单过不去,到我这会就滴酒不剩了!”

    “来,杨峰兄。我这酒匀些给你就是!”孙玉宝道。

    杨峰忙地护住自己酒碗拒辞,道:“不碍不碍,这酒我家里还有几壶,我要喝,回家大可喝个痛快,锦曦妹妹,你那米酒给我满满斟上罢,这样的好日子,我要跟诸位好好喝个来回,绝不能因为而扫了兴!”

    “那也好,那我就给杨峰表哥满满斟上。”锦曦微微一笑,拿着那米酒的壶,给杨峰倒得满满的。

    纵然纷纷动了筷子,才没吃几口,梁愈梅突然放了一声响屁,众人皆愣了一下,虽然齐齐装作没听到,但短暂的沉默却更让梁愈梅尴尬了。

    因为她瞧见杨峰埋下头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梁愈梅再傻,但少女的羞耻也是有的,尤其是当着自己心爱之人的面,梁愈梅恨不得找个地缝给钻了。

    找了个借口,狼狈退下了桌子,回了自己那屋。

    “我姑姑这两日身子不大好,我去瞧瞧她去,家常便饭,诸位莫客气。”锦曦道,也下了桌子去了后院。

    “曦儿我跟你一起过去。”琴丫道。

    “琴丫,你就留在这代替我招呼文大哥他们吧,我去去就来。”锦曦道。

    “那我也去瞧瞧!”梁锦兰也放下筷子,冲桌上人温婉一笑,紧随其后,也走了。

    方灵羽诧异的很,道:“这都怎么了?都走光了就剩下咱几个?”

    “她们有事嘛,反正她们也不喝酒,留下咱,喝酒更痛快,来来来,方兄,我们先走一盅。”杨峰哥两好的跟方灵羽碰碗。

    后院梁愈梅的屋子里,梁愈梅躁红着脸趴在床上,难过的抹泪,锦曦和梁锦兰在一旁好生劝了一会,这才止住忧伤,但再也不上桌子了,而是脱了衣裳爬上了床歇息。

    “灶房还留了一点饭菜,我去给梅儿姑姑热了端来。”锦曦道,梁愈梅点点头。

    锦曦走了两步,又折回身来,跟梁锦兰道:“姐姐今个打扮的真好看,尤其是发髻上那朵绢花,真是香啊,比真正的花都要香呢!”

    梁锦兰下意识抹了下自己发髻上那朵粉色的绢花,笑了笑道:“这是我舅母给我的,妹妹要是喜欢,回头我就摘下来送给你。”

    “姐姐还是留着自个戴吧,那花,不适合我。”锦曦道,转身出了屋子。

    “兰儿,还是你对我好,饭菜都不吃跑过来陪我。”梁愈梅有气无力道。

    梁锦兰敷衍的笑了笑,心思早不在这。

    锦曦来到灶房还没站稳脚跟,梁锦兰也随后跟进了灶房。

    “曦儿,姑姑让我来跟你说,让你赶紧给煮几个荷包蛋给送屋里去,姑姑现在浑身没力气,你得在那喂她吃完才能走啊。”梁锦兰叮嘱道。

    “行,我这就弄。”锦曦道。

    梁锦兰点点头,出了灶房门,通前面铺子的那扇门掩着,这边院子里黑漆漆的没有点火,唯独梁愈梅屋子洒出暗淡的灯光。

    梁锦兰侧耳听着前面铺子里推杯换盏的声响,嘴角在黑夜中勾起诡异的弧度,转身鬼祟的隐退在夜色之中。不一会,她瞧见锦曦熄灭了灶房的火光,端着荷包蛋去了梁愈梅那屋子,梁锦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冷笑。

    前面铺子里,氛围格外的好,杨峰借口去茅厕,稍稍离席了片刻,便折了回来。

    “文兄,刚锦曦妹妹好像说找你有点事,让我给你说声,她这会子抽不开身,让你直接去后院她那屋一趟。你赶紧去看下吧!”杨峰的座位跟文鼎之间本来是隔着梁锦兰的,梁锦兰一走,杨峰就坐到了梁锦兰那,勾住文鼎的肩膀,打着酒嗝跟文鼎小声道。

    桌上人正热闹的很,尤其是方灵羽正在大展阔论,声音盖住了杨峰,所以没人注意到杨峰的话,就算有人注意到,也没察觉什么不对。锦曦和文鼎关系亲近。这是孙玉宝和琴丫他们都晓得的。

    文鼎‘嗯。’了声,不以为意的起身离席去了后院,杨峰目光闪了闪,拿起面前的米酒。一口饮尽。

    大家照样在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没人注意到文鼎离席有多久,只有杨峰在那坐立不安,脑袋里有些晕晕沉沉。也不晓得是不是喝多了米酒的缘故,杨峰掐着手指算时辰。

    估摸着过了快半盏茶的功夫,杨峰突然大声道:“咦,文兄怎么去了这么久?莫不是醉了摔倒了?我去瞧瞧!”

    “杨兄,你多虑了,文鼎酒量好着呢,没事,来,吃菜吃菜!”孙玉宝热情招呼着杨峰。

    “我还是去后面瞧瞧吧,顺便也如厕下!”杨峰说完,径直下了桌子快步朝后院跑去。

    一来到后院,杨峰就被夜色包围,前面不远处有并排三间屋子,最右边的那间亮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杨峰有点疑惑,但还是照着先前跟梁锦兰约定好的,径直朝中间那间黑灯瞎火的屋子而去,轻轻一碰,那门竟然自个就开了。

    杨峰一喜,身子溜了进去,这时,从门后突然闪出一个人来,从后面把他抱了个紧。

    杨峰一怔,后背传来的奇妙感觉,让他瞬间明白这是个女子抱住了他,他一喜,反过身来就把那女子抱在怀里,乖乖,这女子竟然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他的鼻息。

    杨峰嗅到那花香,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突然轰的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而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却苏醒了,体内好像有火焰在乱窜,全部涌向他下腹处,涨得他那里生疼,一切来得太快,快的他都来不及思考,一把抱住怀里的温香软玉,狠狠啃咬起来。

    前面铺子依旧传来隐隐的说笑声,屋子里,漆黑一片,两人像扭麻花似的纠缠在一起,不一会杨峰身上也脱得光溜溜的,滚倒在床上。

    没有一点点温情的抚摸,有的只是最原始最野蛮的交合,当下身被一个坚硬的异物狠狠刺穿的刹那,一丝不挂的女子在夜色里溢出一声痛却满足的呻吟,这呻吟无疑是让杨峰兽性报复的咒语,他发出像野兽一样的低吼,抬起身下女子的双腿,就是一顿狠狠的捣,‘啪啪‘的声响是这夜色中唯一的乐章……

    “杨兄,你在哪?文鼎都已经回了酒桌,怎么还不见你人影?大家伙都等着你过来喝酒呢!”孙玉宝的喊声突然打破后院的安静,随着他的喊声,中间屋子里,那正享受着承欢的女子,身体一僵。

    这时候,外面院子里,孙二虎提着灯笼和文鼎一道走了过来,侧门已经打开,铺子里明亮的光线射向这边,院子里的一切物事虽然有些朦胧,但却不影响视线。

    “玉宝,还没找到杨兄么?”文鼎的声音在院子里淡淡的响起。

    对面屋子里,交缠在一起的女子身子一抖,声音发颤:“你是谁?”她惊问。

    “捣你的男人!”杨峰意乱情迷中哑声回应。

    这个声音,无疑是将她打入了地狱,一把就将压在身上的杨峰推到地上,杨峰轰的一声倒在地上,女子摸到床边的矮桌上有一把烛台,抄起烛台就朝再次扑来的杨峰面门,一顿猛砸,口里尖叫:“畜生,你去死,去死!”

    “咦,我那屋子里怎么这么大响动?还有我堂姐的声音?”锦曦这时候也从梁愈梅的屋子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没吃完的荷包蛋,正惊讶的看着中间自己的屋子。

    孙二虎脸一沉,提着手里的灯笼三两步跨前,照着锦曦那屋门抬脚一踹,门砰的一声被踢开,灯笼的火光照见里面的情景,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堂姐?杨峰表哥?”锦曦看清楚屋里混乱的一幕,惊讶的手里的碗都掉到了地上。摔成好几瓣。文鼎一个箭步冲到锦曦身侧,把锦曦往边上拉了一把,道:“小心别踩到!”

    与此同时,前面琴丫也领着张掌柜和方灵羽来了后院。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吃着吃着都来了后院呢?就留我和张掌柜在,真是不像话!”方灵羽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还在爽声笑道。

    “表哥,稍安勿躁。”文鼎扭头淡淡瞥了一眼方灵羽,方灵羽一怔,再看其他人,也都一个个神色复杂。方灵羽闻声朝孙二虎僵立的那中间屋子看去。不禁大惊失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只瞧见梁锦兰披头散发,正趴在地上慌乱的找衣裳往身上裹,在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赤身**的杨峰。杨峰直挺挺躺在那。脸上都是血,在他身体旁边,滚落着一只沾了血的烛台。

    “作孽。作孽啊!”张掌柜是这里所有人中,年纪最长的,瞧见这一幕,又惊又气,直摇头,转身去了前面铺子。

    其他人也都躁红了脸,僵硬在那,不晓得该如何处理。

    倒是文鼎第一个冷静下来,忙地跟孙二虎道:“这事太棘手,我们谁都处置不了,二虎,玉宝,我们先进去把杨峰的衣裳穿好,然后派人去告知他家里人,曦儿,你和琴丫也别愣着,赶紧把你堂姐扶到别的屋子去,她今夜怕是受惊过度!表哥,你也别愣着,赶紧跑一趟前面的王记药房,请王大夫过来给杨峰诊治。”

    其余人都纷纷行动起来,唯独方灵羽还愣在那里。

    “我去请王大夫过来!”张掌柜说罢,摇摇头转身出了铺子。

    “怪不得杨峰表哥在那坐立难安的,敢情是惦记着跟兰儿姐偷欢哪!”琴丫提着灯笼进了屋,扫了眼锦曦床上那乱糟糟的被褥,还有被褥上那醒目的梅花,那是梁锦兰的落红,琴丫冷笑出声。

    梁愈梅闻声也出了屋子,正好瞧见孙玉宝几个把随便罩了件衣裳的杨峰抬到床上,又看到梁锦兰那一副残花败柳的样子,当下是又惊又躁又气又恼,撸起袖子就要扑过去打梁锦兰,觉得她把老梁家的脸给丢尽了。

    锦曦赶紧扑过去抱住梁愈梅,小心翼翼的劝道:“姑姑息怒啊,别听琴丫乱说,就算杨峰表哥和兰儿姐两情相悦,也不可能在我这屋子里苟合呀!再说你看那烛台,显然是杨峰表哥多喝了几盅酒,就迷糊了,才会对兰儿姐姐做出不轨之事。”

    锦曦这话,显然字字句句都是在维护梁锦兰,了落在梁愈梅耳中,却是更加的激怒。尤其是琴丫又冷不丁的添了一把火。

    “一只巴掌拍不响,杨峰就算喝多了酒,怎么不对曦儿你,对我,甚至对姑姑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为何偏偏就对兰儿姐姐动手了?兰儿姐姐要是真不愿意,那怎么不大声叫喊,怎么由着他去?显然这是你情我愿的啊,兰儿姐姐铁定是见事情被我们撞破,于是就对杨峰表哥下手,好博得我们的同情,觉着她是被害的呢!”

    琴丫这话一落音,梁愈梅就推开锦曦冲进了中间屋子,也不顾那屋里还躺着一条赤果果的男人,揪住梁锦兰就是一顿好打,梁锦兰在里面惊叫着到处躲闪,梁愈梅抄起能抄之物追在后面大。

    “琴丫,你这个不得好死的丑八怪,牛鼻子,我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的埋汰我!”梁锦兰一边躲闪梁愈梅,口里还在大声叫骂琴丫。

    “姐姐,琴丫也不过是据实分析,到底是不是,她也不能说了算,姐姐你还要保重别动怒,留着力气回头跟爷奶二伯二妈那澄清去啊!”锦曦柔声劝慰梁锦兰。

    梁锦兰双眼喷火的看着锦曦,突然,她像明白了什么似的,指着锦曦尖声骂道:“梁锦曦,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都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害我们,你去死!”她骂着,抄起一旁的烛台,朝锦曦扔来。

    锦曦眼睛眯了眯,目光一冷,袖子下的手微微一动,区区一个烛台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曦儿,当心!”就在锦曦快要出手之际,文鼎一阵风似的冲到锦曦身旁,一抬袖子挥开那烛台,拉着锦曦退到门槛边。

    “你没事吧?”他问,声音急切,眼中全是担忧和关心。

    锦曦心里微微一动,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那边,梁愈梅被琴丫拉住了,好说歹说终于没再追着梁锦兰厮打。孙玉宝和孙二虎合力把杨峰抬去了隔壁的那间屋子。

    “没事就别站那般近,现在里面一团混乱,我带你出去!”文鼎道,拉起锦曦就要迈步,突然,他身子不动了,因为梁锦兰已经冲过来抱住了文鼎的腿。

    “文少爷,求求你救救我,事情不是琴丫那贱蹄子说的那样,我是清白的,是杨峰,是那个畜生喝多了猫尿就对我行不轨……文少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梁锦兰死死抱住文鼎的腿,急急哭诉,哭得梨花带雨。

    锦曦不得不承认,若换在平时,她哭的这幅柔弱无依的样子,很少有男人会抗拒,不过,这会子怕是失了效果。

    锦曦看到梁锦兰脖子上,那些一块块红紫的斑痕,那是欢愉的印记呢,锦曦心里暗笑。

    “锦兰姑娘慎言,你和杨兄之间的纠葛,与文某无关。我相不相信这不重要。”文鼎身姿站得笔挺,微微俯视着梁锦兰,清冷的眼中难掩嫌恶。

    “不不不,别人相不相信我不在乎,文少爷,我只求你,求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我对文少爷你一片真心,做梦都想能得到文少爷你的垂怜,哪怕只是跟在你身边做个伺候的丫鬟,我也是愿意的,兰儿求求文少爷,别被眼前事情迷惑了双眼,兰儿是被人陷害的,兰儿是无辜的……”

    文鼎微微皱眉,脸色冷下来,锦曦轻叹了声,道:“兰儿姐姐,我没听错吧,你这事都被我们这么多人瞧见,我那床上还存有你的落红,你不会想趁此机会赖上文大哥吧?那就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二合一)

    第一百五十五章 自作孽不可活(二合一)

    “梁锦曦,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嫉妒我长得比你漂亮,就要这样陷害我,毁了我清白是不是?你好狠的心哪!”梁锦兰双眼喷火的怒视着锦曦,抱住文鼎腿的双手牢牢不放松,骨节处一片苍白。

    “兰儿姐姐看来真是魔怔了,我从下了桌子就一直在姑姑那喂她吃荷包蛋,这一晚上可是忙得脚不沾地连水都没顾得上喝,怎么有那功夫把你和杨峰表哥弄到一块滚床单呢?你就算长得再美,我也不稀罕,我一不是男子,娶不了你,二来我也没打算靠脸蛋过活。我看兰儿姐姐是想算计别人,却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在我生辰的这日,在我屋里我床上做出那样的污秽之事,我还没有跟你追究呢!”锦曦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梁锦兰,声音清淡。

    “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短命鬼,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梁锦兰尖叫着,穷凶毕露,哪里还有一贯的温婉妩媚,伸手朝锦曦的脸挠来,长长的指甲涂着猩红的蔻丹,在这朦胧的夜色下,散发出森然的光芒,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文鼎眼色一深,身形如风一转而过敏捷将锦曦护到身后,嗤啦一声,他自己的紫袍却被梁锦兰挠出三条口子,就连里面雪白的中衣都破了几条,文鼎心里一险,想到这要是挨在锦曦的脸上。那张清秀的小脸可算是毁了。

    想及此,文鼎浑身寒气大盛,手臂一挥,带起一股力道,虽没触及梁锦兰,可梁锦兰也被这股力道推的一个后仰,跌坐在地。

    “文少爷,我一颗芳心都在你身上,你就这样对我?”梁锦兰惨白着脸,愣愣盯着文鼎。哭喊着质问。好像文鼎做了多大的罪过,辜负了她似的。

    “曦儿,你没事吧?”文鼎无视梁锦兰的控诉,拉着锦曦闪到一边。远离了梁锦兰。又抬起锦曦的手。在她脸上身上快速的扫过,确定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瞥了眼梁锦兰,声音毫不掩饰的厌弃,道:“事不过三,你做错事在先,还如此撒泼,胆敢再对曦儿动一次手,休怪我不客气。”说罢,他又转身拉起锦曦的手,温声道:“估摸着王大夫快到了,我们去前面!”

    梁锦兰身形一晃,俏脸煞白无血,两行清泪从脸颊滚落,愤恨的盯着这二人携手离去。

    梁锦兰愤恨的目光扫到院子里还有一个人也呆愣在那,是方灵羽。他还站在那,神情充斥着震惊,悲痛,还有羞愤,一眨不眨的盯紧梁锦兰,比女人还要白皙的俊美容颜此刻像是布满了寒霜,眉心那一点红蕊格外的阴郁。

    梁锦兰一惊,文鼎的绝然离去让她心如死灰,这才察觉方灵羽也在场,而且还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梁锦兰只觉前后腹背全被人给捅了刀子,真是百口莫辩。

    她快速的垂下眼,再次抬起眼来的时候,已经身形改了方向,哭得无比娇弱的朝方灵羽那边跪行而去。

    “羽少爷,兰儿是遭人陷害的,谁都不管我,谁都不帮我,求求羽少爷念在那一点点情分上……”梁锦兰话还没说完,胸口就吃了一脚,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十步开外。

    她揉着痛痛的心口,不敢置信的盯着那边的方灵羽,被他脸上那种陌生的震怒给震慑到了,以至于忘了哭诉。

    方灵羽还保持着抬脚踹心窝的动作,今晚上的事情,就像做了一场梦。如果说杨峰和梁锦兰苟合的事情,让他震惊,那么,后来梁锦兰披头散发冲出来抱着文鼎大脚,哭诉的那一番话,就真的让方灵羽觉得悲痛,甚至羞愤了。

    亏他还一心记在梁锦兰身上,下定了决心要为佳人洗心革面,从此不再留恋花丛。可没想到啊,这一切,原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的一腔热情,竟然都付诸在这样一个淫 贱下作的女人身上!

    “贱人,淫 妇,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你,从今往后,你我亦如此扇!”方灵羽冷沉说完,挥开折扇,从中间撕成两半,摔在地上,转身扬尘而去,头也不回!

    梁锦兰彻底跌坐在地,捂着胸口看着那一抹潇洒白影转瞬即逝,她双手抠着地上的土,指甲深陷,牙齿咬碎了嘴唇,淡淡的腥甜在口中弥漫。

    “梁锦曦,你好,你真好啊!你不止要我身败名裂,还把我所有的退路齐齐斩断,你好狠啊……”梁锦兰盯着前面铺子里射出的光线,咬牙切齿,还没说完,心口一股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吐在地上,整个人也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大家又手忙脚乱的将晕死过去的梁锦兰抬到梁愈梅的床上,张掌柜请来了王大夫,王大夫给杨峰检查了伤势,证实只是一些皮外伤,但因为烛台下面那铁盘豁了一个口,有些锋利,在杨峰的两目和鼻子上面划开了一条深痕,纵然以后养好了,也会留下一条半指长的疤痕。

    王大夫又去给梁锦兰瞧了下,指出梁锦兰不过是气血上涌,迷了心窍,简单来说,就是气晕过去了,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便留了琴丫和梁愈梅在屋里看守。

    很快,孙二虎便去杨记布庄传了信,杨峰的爹娘带着家里的伙计急吼吼赶来,在来的路上,孙二虎就已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到了铺子里,

    杨掌柜和杨峰的娘许氏直接冲去后院找儿子,此时,杨峰还在昏睡中,当第一眼看到儿子头上那缠了一圈的纱布,纱布外面还渗出了血,许氏嗷的一嗓子。冲过去扑在杨峰的身上又哭又推又锤又打,杨掌柜站在一旁,马脸上阴云密布。出了门,又去看了同样惨兮兮的梁锦兰,杨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但是,杨掌柜心里却是疑惑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纵使他在如何爱慕梁锦兰,一心想要把他弄到手。也不可能等不及的在别人家的屋子里做那苟且之事。这其中,必有蹊跷。杨掌柜出了屋子,来到中间事发那屋细细看过一回,中间床上的景象让他脸色更黑。出到门口。抬眼扫过面前站着的这许多人。张掌柜,孙玉宝,孙二虎。文鼎他们,杨掌柜在镇上开门做生意,迎接八方来客,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他观察着面前的这些人,这些人一个个生的眉眼端正,有的憨厚朴实,有的如文鼎更是清冷自傲,根本不像是那种包藏祸心的宵小之徒。

    可是,杨掌柜总觉得事有蹊跷,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冲回前面铺子里,桌上还保持着离席前原状的酒菜,杨掌柜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就要开始试查。

    “杨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张掌柜上前一步,拦住杨掌柜,很不悦的问道。

    众人都齐齐看着杨掌柜,脸色都很不好。

    “杨掌柜你这样的行为,是对这里所有人的侮辱。”文鼎沉声道。

    “这事蹊跷,我不得不试!诸位若是心中坦荡,又怕什么呢?”杨掌柜沉下马脸,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道。

    正在杨掌柜为此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眉清目秀,目光清澈的少女从人后走出,朝杨掌柜大方行了一礼,道:“杨掌柜稍安勿躁,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样的行为我却不能允许。”锦曦道。

    “杨峰表哥和兰儿表姐此时还未苏醒,这事到底始末如何,我们都只是见证人,不是当事人,还得等他们二人醒来,您再细细询问。”

    杨掌柜打量着锦曦,见此女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眸光清澈间,给人聪颖的感觉。

    杨掌柜眯了眯眼,随即想起此女是何人了,她就是梁家老三的闺女,杨氏回娘家时,可没少提及此女,不过,说的都不是好话,无非就是此女如何刁钻云云。

    杨掌柜哼了一声,摆出长辈的威严试图压住对方,对锦曦道:“知子莫若父,峰儿的脾性我是最清楚不过,不是有蹊跷,他有天大的胆子也纵然不会在你这里做下这样污秽的事情来。我想,既然事情发生在你这里,你有必要给我一个交代!”

    孙玉宝他们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杨峰把这里糟蹋的乌烟瘴气,他家里人不仅不为此感到羞愧,还反过来要锦曦给交待?孙二虎当下忍不住了,往前一站就要反驳,被文鼎抬手拦住,文鼎给了孙二虎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目光灼灼看向锦曦,他相信锦曦自然有应付的法子。

    锦曦淡淡一笑,丝毫没有被杨掌柜的气势压住,清声道:“杨掌柜的意思是说,我们有预谋的构陷杨峰表哥了?”

    “有什么好笑?我峰儿本性我知晓,再不成器也不至如此,何况,他跟兰儿以往在一处那么久,从未做过逾越之事,何故到了你这里就如此?不是有人存心陷害又是什么?”杨掌柜咄咄逼人,看这情形,是想要给杨峰和梁锦兰这二人的行为漂白。

    “呵呵呵,杨掌柜这话真是可笑之极,像这样完美的构陷两个人,还把他们弄到了床上苟合,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今日是我生辰,多添几个菜请来身边的至亲挚友小聚,压根就没想过邀请杨峰表哥,是临时开饭之际,兰儿姐领了杨峰前来,让我一个措手不及!再者,我跟杨峰今日才初次见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构陷他的动机又是什么?不止是我,我这里的所有人,今日都是跟杨峰初次会面,他们难不成都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要去构陷杨峰表哥?”

    “曦儿说的好,我们才不会像某些人那样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孙二虎道,瞪着杨掌柜,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我晓得杨掌柜此刻一定是怒火攻心,把你的银针收起来。我有法子证明我们的坦荡。”锦曦说完,走到桌子边,问众人:“方才哪副碗筷是杨峰表哥的?”

    众人齐齐指向其中一副,那碗里还残存这一些菜,旁边还有一小碗没有喝完的米酒。

    锦曦看了眼杨掌柜,对张掌柜道:“张掌柜,能不能借你的猫一用?”

    不一会,张掌柜就去孙记把他精养的那只胖乎乎的黑猫抱过来,锦曦把杨峰的碗递到黑猫面前,不一会那猫就把里面的菜吃了个干净。锦曦又端起杨峰剩下的那一小碗米酒。几人合力掰开猫嘴喂它一饮而尽。

    然后,众人都屏住呼吸,等那猫的反应,一盏茶的功夫后。那猫安然无恙。甚至还跳到了桌子上。大胆放肆的吃起了其他的菜。

    “如何啊?杨掌柜对此满意了吗?放心了吗?”锦曦似笑非笑看着杨掌柜,问:“你若是还有质疑,不妨对我们这掘地三尺。当然,如果你要是找不出我们构陷杨峰的铁证,你也别想轻易交待!”

    杨掌柜脸色微变,吃惊的打量着锦曦。

    “杨掌柜,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来,下一回你儿子要是再来我们这玩耍,我们定要拿起笤帚将他扫地出门才行,要不,好心的招待只会自讨羞辱!”孙玉宝道。

    张掌柜冷哼了一声,非常的不满。

    锦曦摆摆手,往前一步跟杨掌柜继续道:“我念在你们杨家和梁家是亲戚,对你几分尊敬,但也请你注意言辞。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要是对此事还心存疑惑,不妨去衙门口申诉,我们大家一定会配合审问,兰儿堂姐虽说是你的外甥女,但更是我们老梁家的孙女,有关她清誉被毁这事,我相信我二伯二妈,我爷奶,还有老梁家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的在意的!另外还有,我大好的生辰日子里,你的儿子在我屋子里做出污秽之事,你儿子既然昏迷未醒,那这个说法我就找你讨要了!至少,那间屋子我是再不能住了!”

    杨掌柜暗暗心惊,以前听杨氏提及,他是不屑一顾的,丫头片子牙尖嘴利没多大稀奇,这会子他亲身领教,才晓得面前这少女,可不是牙尖嘴利那么简单,她说出的话,条理清晰,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紧扣要点,点出事情的关键不说,还拿住了他的脉门。

    他口里说着去衙门,其实他才是最不敢把这事闹大的,不管杨峰是不是被人陷害,事实是,他确实玷污了梁锦兰,而且,还被这么多双眼睛看见,这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养不教,父之过。杨掌柜,这事,我看你有必要给曦儿一个交代,说起来她才是今日最大的受害者。”文鼎冷冷出声,神情一片冷峻,目光拂过杨掌柜的身上,一股寒意从他后背窜起。

    “锦曦姑娘,诸位,方才是我太过心急,一时语气不好说错了话,还请见谅一个父亲的爱子之心。”方掌柜的气势不知何时就已矮下一大截,颓丧着脸道。

    “怎么,一句心急就盖过了?那也太简单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们好欺负,今个这事你要是不给一个交代,别说是杨峰,就是你们,谁也就别想走出这个门,不信你就试试看!”孙二虎虎下脸,山里小子的野蛮劲一上来,抄起门后的门闩抵住门,显然是谁敢来挑衅,就要谁好看,当下杨掌柜和他带来的那几个伙计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真过去挑战孙二虎的雄伟!

    孙玉宝和文鼎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垂下眼狡黠一笑,张掌柜又哼了一声,显然是支持孙二虎的。

    “那,那我给锦曦姑娘,还有诸位都赔个不是,请你们多多海涵!”杨掌柜自知理亏,闹成这样再不做低服小是难以收场的,于是拱手弯腰对众人作了个揖。

    众人都看向锦曦,杨掌柜自然瞧清楚了这群人里,竟然是唯锦曦马首是瞻,当下再次给锦曦拱手,道:“曦儿你受委屈了,是舅舅的不是,你别跟舅舅一般见识。”

    锦曦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浅笑,道:“曦儿是晚辈,受不得杨家舅舅如此大礼。”

    杨掌柜暗忿,你嘴里说当不得,可不还是站在那稳稳三个六。全受了礼?

    “杨家舅舅要是真觉着委屈了我,心里过意不去,那就出钱帮我把我那屋给翻新一下吧,表哥和兰儿姐在我那屋滚床单,我再住着也膈应,再说这铺子还不是我的,是我从别人手里租来的,人家到时候要是晓得了屋子里发生的事,也不好。”锦曦突然又开口了。

    杨掌柜一愣,翻新后面那间屋?不是吧。那中间那屋子跟两边的屋子是共用墙壁的。中间一拆,两边屋子也得跟着倒塌,这鬼丫头是存心要讹一笔呢!可是,他要是不答应。这鬼丫头肯定揪着冤枉她一事没完。甚至还会大嘴巴去外面散播峰儿的事情。唉,就算是花钱消灾吧!

    “那要不这样,舅舅干脆豁出去一次。帮你把后面那三间小屋全翻新个遍,如何?”杨掌柜几乎是肉疼的说出了这句话。

    ………………………………………………

    当天夜里,杨掌柜指挥着他家的几个伙计,连夜就把昏迷未醒的杨峰抬走了,当然,他走之前,还扔下了一袋银子,作为修葺三间屋子的费用,锦曦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方灵羽早就走了,张掌柜也回了孙记歇息去了,文鼎也起身告辞,锦曦送他出了巷子,他的马车停在青桥巷子后面的那个路口,铺子里,孙玉宝和孙二虎还在照看,琴丫和梁愈梅在后院守着梁锦兰。

    “曦儿,今夜要不是你,那个被梁锦兰算计的人,指不定会是我。”锦曦送文鼎去那边的路口,两人一路都没开口,直到来到马车边,文鼎才突然温声道。

    锦曦微微惊诧,抬眼看着他,月光下的他,目光出奇的明亮,甚至灼灼,低头含笑的看着她,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感。

    “文大哥,你都知道了?”锦曦讶问。

    文鼎微微一笑,看了眼四下,道:“站着说话累,来,我们坐到马车上再说。”说罢,拉着锦曦的手,跳上了马车。

    “从你阻拦杨峰给我斟酒的那一刹那,我就感觉到了,接着杨峰在我耳边传话,让我去后院找你,我更生疑,因为这不符合你的性子,你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两人没有坐进车厢里,而是并排坐在外面的车架子上,文鼎扭头看着锦曦,温声说道。

    锦曦挑眉,道:“可是,明明知道不符合我的性子,你还是去了后院。是不是你也想看看他们搞的什么鬼?”

    “我对那些小伎俩没兴趣,我去,是因为不放心你。”他道,月亮挂在树梢,他的侧脸,一半被月亮的清辉罩着,一半沉浸在黑暗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明亮,有一种灼灼的光辉,真是好看,锦曦不禁有点失神。

    “还好,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不仅识破了他们的诡计,还反将了他们一军,让他们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文鼎目光灼灼的看着锦曦,毫不吝啬对她的夸赞。

    锦曦有点不好意思的垂下脸去,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有些后怕。文鼎说的没错,杨峰带来的那壶酒确实是有点问题的,她当时拿去后院,也是抱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把那一壶酒掺和了一半到米酒里,然后在那酒壶里面重新装上烧酒。

    至于那烧酒的由来,说起来也巧,锦曦原本是没准备烧酒的,灶房里那剩下的一些烧酒,是前段时日做酒酿剩下的,一直没再用,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锦曦按照原来那小酒壶里酒的份量重新调换后,再送回桌子上,果真,杨峰在倒酒的时候,落到自己那,酒壶已经见底了,于是,他喝的是米酒,在杨峰看来,米酒应该是安全的。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锦曦猜测,当文鼎如约去了后院,照着梁锦兰的设定,文鼎必然回去推中间那屋的门,可没料到,锦曦从一旁现身,悄无声息拉走了文鼎,两人藏去了灶房,贴在灶房的窗口,不一会就瞧见杨峰急吼吼过来,也去了中间的屋子。

    “杨峰当时那急吼吼的样子,势必是抱着捉、奸的目的而去,可笑的是,反倒掉入了自己设定的圈套,真是可笑。”文鼎道,目光眯了眯,又道:“不过,这其中,倒真有一点点蹊跷!”

    锦曦突然想起一事,忙地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事来,递给文鼎,道:“文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怪东西(三合一)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怪东西(三合一)

    文鼎接过锦曦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略有讶异,是一朵花。

    “这花……如果我没记错,梁锦兰今夜里发髻上戴的那朵,似乎就是这朵。”文鼎道。

    “没错,这正是她的,掉在我那屋的地上,被我给捡了。”锦曦道。

    “文大哥,我嗅过那花的香味,我觉着香的有些怪异。要不,你也嗅嗅看?”

    文鼎依言,就要去嗅,突然又被锦曦拉住。

    “怎么了?”他诧异看向锦曦。

    “若是这花真有异常,文大哥你更不能嗅!”锦曦恍然,将那花拿了回来。

    文鼎一愣,他随即明白锦曦这是在担心他也中招,目光带着暖意,从锦曦手里拿过那绢花,没有去嗅,而是用手指捻了一下那绢花的瓣,在指尖感受了一下,然后,他的眉眼在眼色里稍稍有了一点点变化。随即便用一块帕子擦拭了手指,快速把那花给包起来,跟锦曦道:“我相信你的怀疑,这花,应该不是寻常的绢花。”

    “文大哥,我怀疑杨峰被引诱,一方面跟那酒有关系,这花的香味也是个引子。”锦曦道,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当时屋里黑灯瞎火,梁锦兰满心充斥着。

    “我以前从二伯那依稀听到过一些关于杨峰的事情,据说那杨峰是个纨绔少爷,时常寻花问柳,那种地方。什么样的怪东西没有?梁锦兰说那花是她舅母赠的,指不定就是杨峰给她带回来的。”锦曦道。

    “既如此,那这花搁在你这更不好,让我带走,回头有机会我找人给鉴定一番,看是不是真如你猜测的这般。”文鼎道,已经收了那花入袖子。

    “嗯,那也好,文大哥你常去望海县城,结识的人多。那这事就劳烦你了。”锦曦道。

    “还有那米酒。掺和了杨峰带来的烧酒,回头让阿来也给我那送去,我一并带去了查看!”文鼎道。

    “嗯,那就最好!”锦曦抿嘴一笑。眼中满是感激。

    一阵夜风吹过。扬起二人的发丝。文鼎抬手,将一缕粘在锦曦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掠到耳后,动作轻柔。且自然没有一丝突兀,指尖触碰到锦曦滑嫩的脸上肌肤,他的手指微微颤了下,随即便恢复自然。

    “多谢。”锦曦翘着嘴角微微一笑,对这个掠发的动作,没有太多的惊愕,她本来就是来自现代,骨子里其实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概念,况且,她的性格素来就是这样,有些男孩子一样的豪爽。

    文鼎又是微微一笑,伸手摸上锦曦的头,这下锦曦有点愣神了,他这举动,好像把她当小孩子似的,可他充其量也不过比自己年长四五岁啊。

    出神的当下,听到文鼎温声问道:“今日生辰,可还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了!”锦曦回过神来,笑嘻嘻道,能有他们陪她过生辰,她何止是开心呢,满心都暖融融的。

    “开心就好。”他道:“那我送你的礼物,你可看了?喜欢么?”

    “啊?”锦曦愣了下,道:“抱歉啊,我还没来得及拆开,嗯,不需要拆开看,也必定是喜欢的。”

    “嗯,只要你喜欢就好,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文鼎道。

    锦曦从马车上轻盈跳下,朝文鼎挥挥手,道:“文大哥慢走。”

    “你先回,我在这里看着你进巷子再走。”文鼎道。

    “不用了,这条路我日日走,闭着眼睛都能回去。”锦曦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

    文鼎轻轻摇头,道:“听话,回吧。”声音清淡可语气却很坚持。

    锦曦无奈一笑,只好在他的目光里转身回去,等到她身影拐进巷子里再看不见,文鼎才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折腾了一宿,当夜,锦曦跟琴丫挤在一屋睡觉,锦曦洗漱好上床,就瞧见琴丫正坐在床上端着文鼎送来的那只礼盒,迫不及待的催促锦曦来拆。

    锦曦微笑着也脱了鞋子爬上床,接过那盒子,盒子比较轻盈,从外面摇晃着,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响,所以猜测不出里面装的是何物,正因如此,才更勾起了两人的新奇。

    “拿这剪刀从这边挑开!”琴丫急急道。

    锦曦接过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盒子的一侧,然后,又把另一侧翻开来。

    “呀……”眼尖的琴丫已经看到里盒子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咦?”锦曦也看到了里面的礼物,拿出来抖开一看,竟然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水玉长裙,质地优良,做工讲究,手摸在上面,薄软舒适。领口和腕口的地方,用银白的丝线勾着几朵细碎的小花,外面罩一件薄如蝉翼的半截袖子的短衫,醒目却又清新淡雅。

    “哇,这衣裳可真好看呐,又清凉透气,夏日穿再好不过了。”琴丫眼睛发光的打量着那件长裙,啧啧叹道:“想不到文鼎哥挑选衣裳的眼光这么好,这件衣裳很配曦儿你啊,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你穿上是什么样子了,来来来,试试看啊,可别辜负文鼎哥的一片好意啊!”说着,就要把往锦曦身上套。

    “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不要歇息?”

    “曦儿,明儿你就把着穿给你姑姑和你堂姐看去,指不定眼红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呢!”琴丫打趣道:“诶,你说,文鼎哥为何送这么漂亮的给你?莫不是,文鼎哥对曦儿你喜欢?”

    锦曦微怔,随即一把拧住琴丫,道:“胡说什么呢,文鼎哥难道对你不好吗?让人听去了可不得笑话死!”

    “可上回我过生辰,文鼎哥一点表示都没有呢。你这待遇就不一样了。再说了,咱这地方的风俗你还不晓得?能在过生辰的时候送衣物的,要么就是家中的长辈,要么,就是将来的夫婿,那你说,文鼎哥属于哪一种?”

    锦曦的动作顿了下,是啊,这个地方不同于现代,送礼物也有一套约定成俗的规矩。琴丫都懂。文鼎怎么可能不懂?

    “唉,你还别说,我觉着文鼎哥要是真喜欢你,这也很不错啊!你们两个其实站在一块。还蛮般配的呢!”琴丫又道。

    “你这丫头。仗着我对你好。越发的得意了是吧?”锦曦佯装怒道,和琴丫扑闹成一团,直到琴丫连连求饶才放手。

    琴丫睡着后。锦曦下了床去把收好,看着那做工精良的漂亮,锦曦勾着唇角,目光暖暖的,这样的,她真的很喜欢。虽然文鼎的此举,着实让她费解,不过,费解归费解,她也不会太过深究,这副身体年岁尚浅,才十一岁,纵使文鼎已经十六,有些少年老成的稳重,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女产生什么旖旎,充其量就是把自己当做妹妹般关怀,何况,孙玉宝和孙二虎跟自己,也都是这样的亲昵惯了的!

    …………………………………………

    这一夜睡得特别的香甜,翌日,日上三竿,千里香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门迎客,而是在前门的地方摆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东家有事,歇业一日。这几个醒目的大字。

    铺子里面,老梁头,梁俞驹,梁愈林,梁愈洲都来了,一个个阴沉着脸,后院里,杨氏和梁锦兰母女在抱头痛哭,杨氏一边哭边咒骂,骂的大多是她娘家的侄子杨峰。

    锦曦清楚老梁头的性子,家丑不可外扬,所以,早上去给金鸡山村给老梁头捎话,孙二虎也没多说什么,老梁头一行赶来,铺子里的人都隐退了,就剩下锦曦和梁愈梅在。

    梁愈梅昨晚也是目击者,由她出面,跟老梁头他们把昨夜发生的事,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把杨掌柜夫妇过来大闹也说了一通。

    梁愈林听得火冒三丈,跳着脚道:“狗日的杨峰,老子要不把他给切了就不姓梁!”

    “二哥,你别冲动,爹在这,咱听爹怎么吩咐!”梁愈洲拉住梁愈林,劝道:“咱老梁家的闺女,不能凭白让人给欺负了去,我头一个不答应!”

    “好,四弟这话说的好!”梁愈林大声道。

    老梁头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情,一只巴掌拍不响,老梁头痛心疾首啊!

    老梁头看了眼一旁做思忖状的梁俞驹,道:“老大,你主意多,这事你怎么看?”

    梁俞驹沉默了半晌,痛声开口,道:“事情都闹出了,不管从哪一边议,最吃亏的还是咱这边。就算二弟,或者咱全家冲过去打杀了杨家那小子,或者把他扭送去了监牢,可咱兰儿的清白也是找不回来的!”

    “大哥,你怎么这样说?我平日是怎么敬你的?如今我唯一的闺女被人这样糟践,你让我息事宁人?”梁愈林猩红着眼质问梁俞驹。

    梁俞驹闭了眼又缓缓睁开,做悲痛状,道:“二弟,我膝下无女,兰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瞒你说,我甚至还有心撮合她和方掌柜家的羽少爷!可谁会料到,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梁愈林直勾勾看着梁俞驹,眼睛还是充血,可也没再对梁俞驹发火。

    “大哥,那你看,这事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吃个哑巴亏吧?”梁愈洲道。

    梁俞驹袖着手坐在那,看着老梁头,老梁头打出一个长长的唉声,道:“这事,得从长计议。”

    “爹,还从长计议什么呀,这不明摆着杨峰那臭小子欺辱了兰儿吗?你们不去给兰儿做主还等什么呢?”梁愈梅在一旁急道。

    老梁头瞪了一眼梁愈梅,低吼:“你懂个什么,这事关乎兰儿的一辈子,事关重大,自然要慎重!我还没有说你,我把兰儿交给你,你这个姑姑是怎么做的?让兰儿在这里出了这样的事?”

    老梁头虽是斥责梁愈梅,可目光却射向站在一旁的锦曦。明显是在敲山震虎。

    锦曦佯装听不懂,站在那一动不动。

    老梁头朝梁愈梅训斥了几句,又听到后院杨氏的哭骂声,心情更是烦躁。朝梁愈林道:“过去跟你媳妇说,要是她想把这事弄得全天下人都晓得,要她闺女将来嫁不出去,就扯开嗓子可劲儿的嚎!”

    梁愈林脸色一变,匆忙跑去了后院,后院的嚎哭声嘎然而止。

    老梁头一摆手,朝梁愈梅道:“去把兰儿的东西收拾下。我们带她回村子里去!”

    “爹。带我一道回去吧!”梁愈梅突然拉住老梁头的手臂,急道。

    老梁头诧异的看了眼梁愈梅,正待开口,梁愈梅急道:“爹。我在这水土不服。还是让我也跟着回村子里去吧。我要回去!”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你在这里住着有谁敢欺负你?”梁俞驹忙问。一副老大哥的关怀样。

    梁愈梅连连摆头。

    “难不成,是曦丫头故意不招待你,让你吃不饱饭?哎呀,难怪大哥我刚一进屋,就瞧见你瘦了!”梁俞驹又道,老梁头被这一提醒,把梁愈梅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惊觉梁愈梅果真瘦了些,而且,气色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老梁头一急,扭头看向锦曦,神情很不悦。

    “爹,大哥说错了,曦儿对我好的很,啥活都不让我做,还顿顿给我做好吃的,可我穷人受不得大补,还是让我回村子里去吧!”梁愈梅道。

    “还是姑姑明事理,不枉费我的一番孝敬,爷和大伯要是担心我委屈了姑姑,我这有张清单,可是这段时日我顿顿给姑姑置办的菜单,爷好好过目下吧,免得怀疑我苛刻姑姑!”锦曦不喜不怒道,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清单,递给老梁头。

    老梁头打开一看,上面记的果真清清楚楚,梁俞驹起初还有点不相信,也凑过去一看,吃了一惊,还找出某一日某一顿的菜来询问梁愈梅,也能对上号,这下,梁俞驹再没什么好说的,悻悻退到一边不做声。

    “爹,大哥,我就说曦儿是懂事的。”梁愈洲开口道。

    老梁头也收缓了脸色,对锦曦歉意一笑,道:“曦儿真是懂事,对姑姑这样舍得下本,爷被你兰儿姐姐这事闹的,错怪你了!”

    锦曦抿抿嘴,淡淡一笑,没开口。

    “梅儿,你可想仔细了?你这要一回去,待在那乡下,就日日足不出户了!”老梁头又转头疑惑不解的看着梁愈梅,他可没忘记当初可是这闺女缠着谭氏,死活要跑来这千里香铺子,好跟方掌柜家那外甥文鼎近水楼台,怎么这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爹,我不管,反正这趟你们得带我回去,我受不得这里的水土,我日日身上难受的要死!”梁愈梅道,这里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奈何她没福消受,何况梁锦兰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她对自身的安危产生了恐惧,尤其是想到孙玉宝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梁愈梅就更不敢在这里多待了。

    老梁头没法子,只得一摆手,让锦曦帮梁愈梅去收拾东西,打发梁俞驹去找了辆马车来,然后,义愤填膺的杨氏搀扶着梁锦兰出了后院,梁锦兰一直垂着头,还在抽泣,杨氏用仇恨的目光瞪着锦曦,若不是不想惊动这附近的人瞧热闹,杨氏只怕早就扑过来撕裂锦曦了。

    梁锦兰一双眼睛红肿的厉害,在看到锦曦的刹那,她的脸几乎扭曲了。

    梁愈洲站到锦曦身前,为她隔开了杨氏母女那要吃人的目光。

    “还瞪什么,赶紧上车回家去!”老梁头走在前头,扭头朝这边低吼了一声,然后一行人沉默的离开了千里香。

    等到马车和牛车缓缓离去,锦曦一个人回到铺子里,看到空荡荡的屋子,还有桌子上那几碗还散着热气的茶碗,锦曦长舒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这里可算清静了,想到房里还有杨掌柜丢下来的那十两银子,锦曦想想就开心,过了端午梁愈忠要回金鸡山村盖新屋子,正好派上用场……

    …………………………………………

    那夜的荒唐事过去差不多好几日了,老梁家那边再没人来锦曦这边的铺子。而锦曦这边,也没再听到关于梁锦兰和杨峰他们那事的后续,只听孙大虎他们说,瞧见杨掌柜去了两趟金鸡山村,再无后文。

    五月初一,孙大虎和孙玉霞夫妇,风尘仆仆的回了镇上,还带回来了好几大桶新压榨的菜籽油。

    “这些都是今年收割的菜籽,就拿去村里的磨坊榨了油,你娘让我们带些过来。也省的出去买。新鲜的很,可好吃了!”灶房里,孙玉霞如此跟锦曦道。

    锦曦很高兴,又询问了她一些关于孙氏和嘎婆他们的事情。还问到了后山的茶园。眼看着该要采摘夏茶。孙玉霞把孙家沟那边的情况一五一十说给锦曦听,锦曦听了非常的放心。

    琴丫自然又把孙玉霞他们不在的这段时日,铺子里发生的事情润色着说给了孙玉霞听。当听到锦曦生辰那夜发生的荒唐事时,孙玉霞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的叹道:“这就叫红颜祸水啊,还流淌到我们这来了,真是祸害!”

    “那事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结的呢!”琴丫砸吧着嘴巴,道。

    孙玉霞一愣,突然想起一事,跟锦曦道:“我差点忘了,你娘还让我给你捎话,说你爹过完端午就出山,回金鸡山那盖新屋子,到时候夜里就回镇上咱这来睡。还有啊,你娘还说,初五是端午节,让你准备点礼品送去给你爷奶,逢年过节的孝敬,这是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也是应当的,你都记住了没?”

    锦曦点点头,道:“记住了。”

    “曦儿,顺便跟那打听下,看梁锦兰和杨峰那事还有没后文!”琴丫捂嘴笑道。

    孙玉霞白了琴丫一眼,嗔道:“有啥后文也跟我们没关系,你好好收收心,这两日有空就去郊外割些艾叶回来,端午插门窗好辟邪!”

    为了迎接端午,这几日,不管是孙记,还是千里香,都是下足了功夫。

    孙玉宝和张掌柜他们一直在为端午的‘夏季礼品大促销’做筹备,起初的大方向和关键点都是锦曦设定好了的,真正落到实处去布置的时候,诸多的细节注意完善,基本上就能顺利举行。千里香这边,锦曦和孙玉霞它们也好好的筹划了一番端午期间的布置,不仅要隆重推出最新的特色小吃,还要为孙记那边的促销活动衔接,到时候孙记的顾客手持千里香的优惠券登门,千里香这边必须做好一条龙服务。

    做任何事情,不要害怕事情的繁琐和复杂,只要提前做足了准备功夫,等到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也没有预想的那般难!

    转眼间,便到了端午佳节。

    这个时代较之现代社会飞速发达的信息时代,精神生活和各种娱乐活动要相对狭隘的多,于是,在传统佳节这一块,就倍受百姓的欢迎。

    上至京城皇帝那些公顷之家,达官显贵,下至这小镇居民,乡下人家,都很看重这端午佳节。

    在这靠南一带,端午佳节沿袭着吃粽子,喝雄黄酒,亲戚邻里间还互赠粽子。家家户户门楣上,窗台上插艾叶,长桥镇外有一条河,绕着镇子往东流去,端午这日,那河中还有赛龙舟,附近村子里的百姓,都会在这一日挤过来看热闹。

    这个时代民风比较开放,尤其是这样的乡下镇子,每逢这样的节日,街道上都会有许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出游,或许,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相亲会吧!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孙记的宣传牌子也摆到了外面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人确实被这新奇而优惠的促销字眼吸引,事实就是,这一日,孙记的买卖超乎了开业以来最爆棚的一日,连带着千里香,也是从早就忙到晚,孙玉霞和锦曦他们,连吃晌午饭的功夫都没有!

    孙大虎甚至还挑了一担子的粽子,各种口味的都有,去了赛龙舟的河边兜卖。

    当夜打烊过后,两边铺子的人都没心思睡觉,尽管累了这一整日,但这会子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全都在等着清点这一日的进项呢!

    “曦儿,如何呀?今日咱早点铺赚了多少?五两银子有不?”孙玉霞急巴巴问。孙大虎和琴丫都睁大眼睛等着听结果。

    锦曦合了账本,抿唇一笑,道:“咱今日的毛利是二十两另七百六十四文。扣去我们的料子和火工,纯利应该是十三两多!”

    “天哪,真是不敢相信,这一日功夫,竟然赚了这么多!”琴丫捂嘴惊愕。

    “包子满头不值钱,真正赚钱的是咱的其他吃食,粽子,饺子。炒面。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特色甜品,那些来钱快!”孙玉霞分析道。

    “各种蜂蜜花茶也是得食客们稀罕的,新奇又好喝!”孙大虎也道。

    “这些东西,每一样单拎出来。都指望不上怎么生钱。但当它们汇聚在一块的时候。那成效就大不同了!”锦曦总结道,这早点铺子若是还沿袭着以往早点铺子的习惯,一个包子两文钱。单就售卖那些传统的馒头包子油条,想要一日内就赚个十多两,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趁着这机会,锦曦翻出千里香开业至今的账簿来,将开业至今铺子里的各项进出账目,跟孙玉霞,孙大虎和琴丫细细说来,锦曦的账簿,有几大本,有总账,还有分类明细账,用的是借贷记账法,进出项一目了然。

    根据账簿上的记录和现银的盘点,从开业到四月底这四个月里,千里香的总进项减去总支出,剩余的纯利一共是四十二俩银子,五月份的进项以及今日的所得不纳入其中。

    锦曦跟他们说出了自己的分红打算:孙玉霞夫妇占四成,锦曦占四成,琴丫占两成。

    锦曦这个分红打算一出口,就遭到了孙大虎的反对。

    “曦儿,不能这样分,我和你小姨过来这里,主要是想帮你的忙,收益比在山旮旯里刨食要好就满足了。你这管吃管喝管住,还把股份给了我们四成,那怎么成,千里香可是你花了本钱一手经营起来的!”

    “我跟你姨夫一样的想法,曦儿,你用不着给我们那么厚的分成,就把我们当你这铺子雇佣的伙计就成!”孙玉霞道。

    “曦儿,我没忘记我当初央求你带我出村的初衷,我的要求更低,只要你这有一口吃的和住的给我,我啥工钱都不要,还能跟在你身后学不少东西呢!给我两成股份,你是想我自己回孙家村去嘛?”琴丫红着眼眶道。

    锦曦讶然,她料到他们不一定会同意,但没料到他们的反应这样激烈,锦曦心里一暖,微笑着跟他们沟通了好久,才终于勉强说服他们必须,务必接受这样的分红条件,因为,这是锦曦的规矩!

    最后,他们三个见拗不过,只好随了锦曦,心里的感激和激动,无以言表。

    锦曦想着孙玉霞他们来了四个月,都还没分红,今夜干脆就把前四个月的分红拿出来,照着次比例给分了。

    孙玉霞夫妇和锦曦各得了十六两多,琴丫得了八两多。孙玉霞夫妇,看到那么多银子,都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原本只想要几棵树木,没想到锦曦给了他们一片树林。而琴丫更是说不出话来,犹如在梦境中一般。

    翌日一大早,锦曦一爬起床顾不上吃早饭,就赶去了孙记。

    “曦儿,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孙玉宝神采奕奕的大步过来,拉起锦曦的手,道:“昨儿张掌柜盘算到后半夜,才把昨日一日的账目给做出来,这会子还在睡!走,我带你来看账簿,保证让你吓一大跳!”

    锦曦被孙玉宝按着来到柜台后面坐下,然后看着孙玉宝献宝似的拿出两大厚本账簿,锦曦急忙翻开,视线在账簿上细细往下,嘴角一点点往上翘了起来。

    “曦儿,你那个法子,当真是妙啊!”孙玉宝指着明细账目上那一行行的字目,激动道:“那些过夏的日用品捆绑出售,抽奖还带动了铺子里库存积货的盘空,从面上看来似乎是让利,可这内里细细一盘划下来,摊算在每一样货品上,却是皆赢哪!”

    锦曦微笑点头,看到总账的最后一行,最终收入项里那醒目的‘六十两四百文’的字眼时,锦曦由衷的笑了。

    “舅舅,既然这促销点子效用不错,咱后面库房里还有不少这类日用品,这‘促销’礼品大赠送的活动,再延迟三日,希望能借着这股余波,再推一推!”锦曦合上账簿,起身对孙玉宝道。

    “诶,回头等张掌柜醒了,我就去跟他说,相信他也是非常乐意的。”孙玉宝道。

    说话间,孙二虎从后院过来,身后跟着阿来阿旺兄弟,听他们说话,应该是孙二虎正给两兄弟分派送货的任务。

    “曦儿,昨儿阿来去鹊桥巷子那边送货,你捎给文鼎的那串粽子和雄黄酒已送到,不过文鼎昨日好像不在镇子里,像是去了望海县城。”孙二虎给阿来阿旺兄弟安排好活计,打发了他们,朝锦曦这边走来,道。

    经过如今的磨练,如今的孙二虎和孙玉宝,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山沟沟里的野小子了,二人的行为举止和做派,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稳大气,从容自信,锦曦想,昔日的山里小子,如今正在朝有担当有能力的男子汉蜕变呢。

    梁愈忠风尘仆仆赶到千里香的时候,日头已经偏了西。孙玉霞见他一脸疲色,张罗着给他下碗肉丝面,这要是搁在往常,梁愈忠铁定会推辞,坚持晚上和大家伙一道吃晚饭,不可能要孙玉霞操持一趟。

    但这回,梁愈忠没有推辞,相反,接过那碗肉丝面,就狼吞虎噎的吃起来,不一会就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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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肚子异常

    在天津对日和谈闹得如此下场,朝廷却还清楚不了糊涂了的以在对日和谈当中有卓异劳绩的名义,给康有为过了一班,从内阁中书升为詹事府少卿,也算京官六部九卿当中清贵的名望。要知道林旭杨锐他们,现在也不过才到手内阁中书的名义,就连康有为的族弟,在京城一直跟着他们奔走的康广梁,这次也从白身一下赏了内阁中书。以康有为的资历,朝廷这样提拔,也显示了相当的重视了。可京城里谁都知道,康南海还是常表郁郁,对于没有进军机而颇感悻悻。谭嗣同进了军机,也搬了住处,康有为却还是住在礼部会同馆里头,这里头的一点不平意气,简直明显得很。

    “谭大人刘大人到…………”礼部会同馆的门政太爷的通传声音,从外面大门一直传到里头书房,康有为正在书房里头,和韩老掌柜低低的在商议事情。

    康有为穿得随便,也没戴帽子,坐在上,神态倒随和得很。一点也没看出传说中那种郁闷的样子,韩老掌柜却穿得正式,在书房里头大帽子都没摘,康有为问什么,他都点头哈腰的应对。

    听见这通传声音,两个人都是一怔。门政太爷的声音来得如此之快,看来谭嗣同和刘坤一在门口等候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就这么直直的走了进嗣同还好说,和他康有为是熟不拘礼的,刘坤一却是位高权重,也最重体制。按照正常程序,他这等大臣来拜康有为,应该门政太爷马上挡驾,说帖不敢当,我家大人马上出来亲迎刘老大人,接着赶紧回报于他,他换上朝服出门恭迎才是正理。却没想到,刘坤一和谭嗣同。看来跟着门政太爷的通传就进来了!

    韩老掌柜神色微微一变,坐直了没有说话。康有为皱了皱眉头,站起来缓缓道:“你进去回避一下,这里我来应付…………刘坤一只怕来得不善啊…………复生也真是,既然要刷新改良,另起炉灶才是好法子,现在怎么就和刘坤一搅在一起?”

    韩掌柜恭谨的朝康有为行了一礼:“我等还不是全部仰仗康大人!说实在的,能主持北地大业的。非康大人何?谭大人么…………说句打嘴的话,实在格局气量嫌小了一点。不如徐一凡啊!也只有康大人,能和徐一凡一般,借人所不敢借之力。成人所不能成之大业!”

    康有为笑笑:“马屁也拍够了,先下去,我来和他们打这个擂台!”

    韩老掌柜又行了一礼,躲进了书房的侧面小间里头。还从里面掩上了门。他才进去不过短短一瞬,就听见脚步声重重响动。谭嗣同和刘坤,看到康有为不以为然的站在那里。谭嗣同就长叹一声:“南海,你何其操切!何其鲁莽!”

    康有为冷笑一声:“复生。怎么有空过来?一过来就说康某人操切鲁莽,南海愚鲁。不知其详!”

    刘坤一却没什么客气地,指着康有为大声道:“康南海,你说说看,这个起团练新军的消息,是不是你放出去的?这个筹谋本来就是你和复生两个做的,我本来就不以为然,这些人练得出什么新军!复生还老成一点,毅军动向未明之前,提也不提这个事情,就算要练,他也有步骤,分批集中,分批裁汰,说句不客气的话,这新军练起来了也归我刘老头子统带!谁也和我争不了这个去!我不怕别人说我揽权,老头子什么没见过!一句话,北地不能乱!老头子孤心苦诣,为的也就是尽这最后一点血诚!”

    他今儿来是准备撕破脸了,起新军的事情,朝廷当中知道细微曲折的,不过就寥寥几人。瞧着他们一到,康有为这个态度,他宦海沉浮几十年,还有什么不知道地!

    这位当初震慑天下的湘军之末世老将帽子底下白飘动,意气昂然,指着康有为不管不顾地大声痛斥:“只要老头子还在,就还能尽把子气力!就连南边徐一凡,也要顾忌老头子一点,更何况是你!那点拳民,看起来声势浩大,枪声一响,他们不够看的!老实一句话,不管你打什么主意,现在都包包扎扎收起来!一切事情,等老头子从毅军那头回来再说!我已经传下军令,谁再敢围各地官署生事,各地防营,一律开枪。谁敢把拳坛设到北京城左近,还是一律开枪伺候!”

    刘坤一一席话说得痛快淋漓,康有为只是听得脸色铁青!他想硬抗,却有无从抗起。刘坤一的威望资历,还有他现在手底下一万几千兵,他康有为拍马也赶不及!

    韩老掌柜在书房暗室里头静静地听着那里响动,缓缓的磨动了一下牙齿。

    半晌之后,康有为才冷笑一声:“刘老大人,就凭借这一万几千乌合,能挡住徐一凡禁卫军八万么?再说了,复生马上要在朝中大加兴革,没有实力为后盾,这兴革,就做得起来么?当初曾文正公以一在籍侍郎能编练十五万湘军,收拾天下,我等就未必不如古人!老大人,事急如此,行些非常手段,正是其时!学生敢问老大人一句话,就是一切如老大人所愿,老大人能否外镇徐一凡,内则大举振兴朝纲?”

    刘坤一一掀胡须,还没说话,谭嗣同就脸色难看之极的大声道:“南海,你这话过了!我等苦心安此社稷,意图挽狂澜于既倒。这是堂堂正拨弄风雨!新军我是一定要练的,但是却不是将直隶之地推入大乱当中!越是危急之世,我等越要秉直道而行,成败利钝,付诸天意,只求无愧于心也就罢了!我们是来收拾河山地,不是反而将天下弄乱!你转告你那些袖中人一句话,刘老大人的意思,就是我地意思。就算毅军指望不上,要练新军,不经过我。也绝无可能成事,就这么一句话,南海,其速醒乎!”

    康有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谭嗣同只是死死的看着他。康有为再也没有想到,一向随和不计较,很有些书生气地谭嗣同居然如此强硬,更向他宣示。要将不管练新军的主导权,还是刷新朝纲地主导权。都要拿在手上,而他康有为,不过只是偏裨辅佐的命运!

    什么时候。这谭复生就像截然变了一个人?是和徐一凡学地么?要揽权,要做事,要成大业?

    他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嘿嘿冷笑,推门而出。扬长远去。他康南海岂是甘于偏裨地人,等着瞧吧!

    房之内。谭嗣同和刘坤一静静而立。谭嗣同突然朝刘坤一一抱拳:“刘老大人,南海不过性子傲了一些。还是顾大局的,学生说的话。他听得进去,只是面子下不来罢了。说句非放肆的话,此,只有我等包揽把持了,我在军机理中枢之事,刘老大人镇住直隶,事情还是有可为的…………”

    刘坤一淡淡一笑:“复生,我没看错人…………当初曾文正公起兵,胡文忠公就送他四个字,包揽把持。国势如此,也就剩下我们这点孤臣孽子了…………我老了,只能有一分气力尽一分气力,其他的,还要指望你…………说句难听点的话,你是在徐一凡那里历练出来的,最知道他本事,对付他,也只有指望你了!本来老头子还担心你有点书生意气,现在看来,却可放心不少…………”

    他语调萧瑟,神情也是淡淡地:“…………毅军那里,老头子今日就动身,等会儿复生陪我去我办事的衙门那里,几个心腹部将给你引荐一下,我不在直隶,他们听你调遣……”

    刘坤一淡淡地一句话,就等于将他不在直隶时候的兵权全部让给了谭嗣同!现在他既是事实上的领班军机,一切重要奏报公文,都要经过他手。再加上刘坤一地那些兵,如此重权,在直隶之地清朝二百多年,就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谭嗣同一下目瞪口呆。

    刘坤一只是苦笑:“…………老头子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你我都知道,我们大有可能干的都是些无谓的事情,可是总要努把子气力事不知的王公大臣?交给文廷式他们只会耍嘴皮子地?交给康南海这等荒唐热衷的人?此去绥远,不知道怎么地,老头子总觉得自己回不来了…………万一有个什么不测,我这辈子是活够本了,其他的事情,还望复生你担起艰巨!老头子就一个期望,大势或不可挽,但复生你要竭力保住皇上地安全!当臣子几十年了,不能瞧着他们没下场!”

    此时此地,谭嗣同只有肃然一揖到底。

    而暗室之内,韩老掌柜嘴角只有一丝冷笑。

    孔茨的宅子,在城东后湖旁边,依山傍水,风景绝佳。江宁城找洋式地房子没上海那么容易,就连孔茨这位两江总督直属军事顾问团团长,他的宅子,也是中式庭院。

    不过孔老头子是东普鲁士近乎破产地容克乡绅出身,也没别的洋鬼子那么挑剔。到东方已经两年多,朝鲜条件还艰苦许多,他也安之若素。住中式住宅,他也合适得很。更迷上了喝茶,闲暇功夫,都是去寻觅中国的好茶叶,然后一样样试。按照老头子自己的话,现在才知道,英国加糖加奶的红茶,蒙蔽了俺们淳朴没一个好家伙!英国人都是暴户,我孔茨老头子的族谱,可以上溯到在七百多年前,在小亚细亚的阿科,他的祖宗就已经是条顿骑士团的创建之每天上午早餐之后,就去爬紫金山,头陀岭上头有个野茶社,老头子能在上面盘桓许久,临近中午才安步当车,回自己住宅吃饭睡午觉。这些天不看公文不参加会议。以最严正的态度抗议徐一凡在不通知他的情况下擅自抽走一万精锐奔赴辽南,打乱了他辛苦制定出来的禁卫军全盘整训计划。按照普鲁士老军人的荣誉,他其实应该辞职的。但是女儿也接来了,东普鲁士他那点地产。已经全部给抵押出去,徐一凡这里还给他开一个月一千五六百两的大薪水,想想舍不得,只好采用这种方式来维护他自己的荣誉了。

    楚万里是临近中午时分才到地孔茨家门口,他出行抓了陈德的差,按照他的话说,既然要劝孔茨老头子恢复工作,就得正式。他是大帅代表,就得乘大帅那钢丝橡胶车轮的专用马车。这样才显得给孔茨老头子面子。陈德对他的话是嗤之以鼻,谁不知道楚万里的脾气,他那是嫌骑马累。没有坐马车舒服…………

    掐在中午这个节骨眼上过来,那是贼走不空手,想蹭孔饭吃呢…………

    孔茨家的门房就是禁卫军一个伤残士兵,见着有徐一凡节旗的马车已经赶紧在门口打立正了。就算不是徐一凡。而是楚万里一脸轻松地跳下来,以他的地位。当初都是在朝鲜一块儿摸爬滚打过来地,谁还能不认得他?啪的一声敬礼。是又干脆又响亮。

    楚万里笑着还了礼,又拉着那士兵伤残的左手问了几句。这新转职地门房告诉他,孔茨才遛弯儿回来。正准备开午饭呢,大人您来得

    楚万里坏笑着回头招呼站在马车前辕上头的陈德:“二德子,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蹭顿德国大餐?”

    陈德没好气的回他一个敬礼:“楚大人,我只怕大帅要用车,等不着你了,我先回去!”

    楚万里倒是无所谓:“反正孔茨老头子也有车马,坐他的回去也一样,二德子,那是你没口福!”

    禁卫军上下,除了徐一凡,谁也拿楚万里没办法。陈德招呼车马回头,只回了一句话:“大人,我叫陈德!”

    那门房憋着笑,朝楚万里行礼道:“楚大人,孔大人用午饭都在花园子里头地那间花厅,标下这就为大人引路。”

    楚万里拍拍他肩膀就自顾自的朝里面走:“你小子,左手少了半截,腿上子弹头还卡到了饭局都结束啦!……要是生活过不去,找大帅找我都成,反正我一个月七百块,用死了也用不完!”

    他也不等那伤残士兵说什么,摆摆手就大摇大摆地朝里头走。孔茨家里用的下人不多,宅子里头到处整洁而简单,自有一种老军人地做派。孔茨安家在这儿,就是楚万里帮着办的,谁让他和老头子比较谈得来。碰到几个下人,都认识他楚大人,知道他来找孔茨,都是行礼让开,问也没人多问一句。

    几个转折楚万里就走到了后院花园里头,花园当中一间花厅,静悄悄地,明显还没开饭。楚万里鼻子嗅嗅,扼腕叹息:“还是没掐准时间!饭局开了,坐下来开吃就行了。要是没开,还得厚着脸皮说老子不走了,你老头子得管

    正在书空咄咄,伤春悲秋的时候儿。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说地是德语,语调清脆:“下面那位先生,请帮我下来!”

    嗯?楚万里脑袋上面冒出了一个问号,好奇的摘下军帽抬头打量,他正站在花园的唯一一株梧桐树下头,抬头入眼处就是一顶蓝色的洋式大裙子,裙子里头是一双白生生的小腿,居然还看到了白色的半截衬裙!

    这一趟绝对是来赚了!

    裙子的主人正卡在树枝上头,一只脚悬空使不上气力,不敢跳的。洋女子裙子太大,遮住了上头,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听见下面没声音,她又急道:“作为一个绅士,请您帮我下来!”

    楚万里抱着胳膊笑道:“我听不懂德语啊…………”可是他偏偏就是用德语回的话!北洋武备学堂的时候儿,楚万里就学的德语,他那个脑袋瓜子,别人还说得磕磕绊绊的时候儿,他就可以看德文原著了,再和德国顾问团打混了两年,不看脸光说话,冒充一个普鲁士人没问题。

    女孩子愤怒了:“你不是绅士!”

    “淑女会爬树么?”楚万里挠挠脑袋。上面那个,准是孔茨的女儿,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遇见人就喜欢开玩笑,洋人女孩子这么难得碰到的希罕物件,不逗个过瘾那真是亏大了。

    上头那个女孩子气得直咬牙,居然轻笑了一声:“这位先生,就算你不帮助一位女士,也请您不要盯着她裙子底下看好么?”

    楚万里笑着转过身去:“我可什么都没看!你可别冤枉人!”

    他转过头来,正看着孔茨一身便服,戴着礼帽。拄着手杖缓步从花园那一头走过来,老军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楚将军。一来探望我,就来偷看我的女儿么?”

    “您女儿?”楚万里装傻,笑着就迎了过去。孔茨不理他。缓缓走到树下。女孩子听见爸爸地声音,在上面撒娇:“爸爸,我下不来啦!”

    “谁让你爬树的?”

    “还不是因为雷奥妮爬上了树?她才四个月,天知道她怎么上来的!上来了又不敢下来。叫得好可怜…………”仿佛是在印证她的话似的,树上就传来小猫喵呜的一声叫声。听那叫声。可怜巴巴的。

    “不是有佣人么?”

    “雷奥妮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那时候就忘了还有佣人啦!她是一只需要保护地小可怜!”

    孔茨摇头苦笑。站直了接住女儿的腿,就听见女孩子笑声和银铃似地:“可怜的老爸爸。我跳下来啦!”

    楚万里站在一边,就觉得眼前一花。一缕金色在瞬间似乎耀花了他的眼睛。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孩子地一头金。这个洋妞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笑得极为开朗,健康的肤色,调皮的眼神,蓝色地眼睛,怎么也不像孔茨这个古板老军人生出来的女儿。她正搂着爸爸地脖子格格的笑着,仿佛经历了好大一场冒险似地。她的大裙子包着一只白色地小猫,正奶声奶气的叫着。

    嗯…………对我胃口!

    楚万里在心里头下了结论。

    孔茨却好像觉得女儿丢人的咳嗽一声,放女儿站在地上:“…………楚万里楚将军,禁卫军六镇联合参谋本部的总参谋长。这是我女儿,汉娜—弗莱舍尔。她的母亲,是法国人。”

    好像扯上了法国血统,就能解释她女儿为什么这么活泼调皮一般!

    参谋本部和总参谋长这两个名词,对于德国人——哪怕是女人来说,都是如雷贯耳。汉娜看着一脸坏笑的楚万里,下意识的就整了整裙子。她故作优雅的行了一个蹲身礼,抱着小猫转身就走。等走开了几步,孔茨没注意到,楚万里可看得分明,那小丫头拧着眉毛,吐着舌头,居然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楚万里在心里头笑笑,转过脸来对着孔茨:“老爷子,气消了没有?我这可是亲自来促驾呢…………”

    孔茨摇摇头:“…………在大帅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前,我拒绝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你薪水还不是照领!楚万里在心里头腹诽,知道这老头子死板,虽然舍不得辞职。可是认准死理儿非要徐一凡给一个解释,那就僵了。徐一凡如此地位,再不是当初起家那样子,虽然随和依旧,可要他道歉,那是千难万难!再说了,因时而动,调军北上,徐一凡又错在哪里了?

    跟这古板老头子在这个上拧,楚万里笑笑将话题扯到了另外一边。

    “老爷子…………你觉得,现在在这片土地上面,是个什么时代?”

    孔茨摇摇头,他和楚万里打交道久了,知道这小子思想天马行空,他多半是跟不上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听他说下文。

    “…………亚洲这个古老国度,正在上演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戏!无数英雄豪杰,投身其间,有的立志要撕开天幕,有的却在绝望的试图挽回。各种各样的野心家,聪明人,志士勇士,都侧身当中。竭尽自己所能在拼杀斗智…………旧帝国正在崩塌,新帝国正在天边冉冉升起。多少人想挤进这洪流里头,却不得其门而入!不瞒您说,我真是觉得自己有幸,当初在北洋武备学堂,向前迈出了这一步!想想正在上演的这场大戏,想想未来的无数可能,你还不激动得浑身颤抖么?难道老爷子您想回到科尼斯堡。种种地,养养花。闲来无事再擦亮一下旧勋章?

    想想我们经历过哪些,又将要经历哪些!到底是怎样一种奇迹,在我们大帅手中上演!老爷子。普鲁士地生活已经是过去,而你未来的全部光荣和骄傲,就在这片土地上面!将来如何,姑且不论。但是现在。别怀疑我们这位大帅,别违逆他的意思!所有演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是这场大戏的主角,我们不过只是在尽力帮助他而已!至少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追随他!禁卫军需要你。别再赌气了

    孔茨静静的摘下单片眼镜,擦了擦又戴上:“楚将军,这番话不像是你地性格能说出来的啊…………”

    楚万里笑笑:“我可准备了好久…………有没有我们大帅三分风采?”

    孔茨不置可否,摆摆手:“一起吃午饭吧,午饭后,你陪我晋见大帅,我该销假确切的说是整个欧洲的军人,谁能没有英雄情节。徐一凡白手起家,神话般崛起地历程,以一人之力战败一国,以孔茨为的这般顾问谁都看在眼里。为传奇般的英雄所慑服,不论华洋,都是一样的。这帮顾问,但凡是接受了续聘条约留下来地,谁心里不清楚,这是打算将后半辈子的荣辱都绑在徐一凡地战车上头了——他是要取代清帝国皇室的!参与打造一个新帝国,尽情地施展自己不得志的才华,享受尊严荣耀与富贵——谁不是这么想?他们这帮被赶出军队地老乡绅,后半辈子的一切,还不是都指望徐一凡来给

    孔茨这次本来还想拿拿架子,维护一下自己超然地地不给面子——他在原来那个时代,洋鬼子见得多了,欧洲那些洋人,在他那个时代越来越像个死撑着面子的破落户。他可没瞧见白皮肤就膝盖软的坏毛病。

    楚万里也同样不给面子,也不和他说禁卫军到底有多需要他,求那么一下,直接就是问他,想要荣誉,要富贵,老实跟着徐一凡混吧!话都直指人心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孔茨一边掉头朝花厅里头走,一边忍不住又瞧了楚万里一眼。这小子,坏

    楚万里倒是不以为意,还涎着脸问孔茨:“老爷子,吃什么?酸菜香肠?烤猪手?有没有你们德国啤酒?…………贵国没有男女吃饭不同席的习惯吧?”

    最后一个问题让孔茨一怔,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别打我女儿的主意!”

    “小气…………”

    绥远。

    毅军从辽南战场撤出之后,就返回了这座塞外名都。回城之日,满城皆素,毅军驻扎口外日久,军中多有绥远子弟,此次国战,不知多少英魂不得归乡!

    回口外以来,整支军队,都没什么大动静。既不闹静的整理队伍,唯一不同的是对地方的控制,加倍严密了起来。

    北地南方,波诡云黠,毅军独处口外,作为清廷能指望的较有战斗力的一支部队,却似乎独处于这纷攘的大局之外一般。

    直隶现在扰攘不休,常走口外的商队比起往常都少了许多。绥远在这个冬日,显得加倍的冷清了起来。毅军更是在四下交通要道都摆下了兵力,城门设了双哨。看着这些大兵,进出城的人更少,大家老实在家猫冬吧。

    灰色的塞外大地上,黑色的绥远城墙静静蹲伏,让周围的一切,都平添了三分肃杀!

    绥远东门口,已经站了一队人马,向东翘而看。带队的是宋庆的心腹中军官。也换了正式的武官补服,按着腰刀在门口走来走去。

    徐一凡地电报早就过来了,将派禁卫军第三镇总统袁世凯作为他的代表,携款前来动员毅军北上。昨天已经传来消息,袁世凯他们已经和毅军在外面的卡子接上了头,关防印信,全部合上。正在毅军骑兵的护卫下赶来绥远!算算时间,徐一凡的代表这位袁世凯袁大人真是动作快得惊人。从天津上岸,几乎是毫不停留。一天一百几十里地的赶过来!

    禁卫军行事,还是如此雷厉风行。看来,这支军队。是徐一凡保下来的。要不然早不知道给丰升阿那家伙糟蹋成什么样子了。补枪补械不说,临辽南分手的时候,徐一凡还送了几十万地款子。几千伤亡弟兄的抚恤,就是靠这笔款子办下来地!宋庆向来不会理财。毅军根本就没什么钱。朝廷?更别指望了。

    徐一凡动员他们北上与张旭州会合,在毅军看来。那是今后去吃肉的好事儿。款子一到,就可以开拔。不少军官还私下表示。款子没到也可以走哇!这次开拔费,大家可以不要。

    可是偏偏不知道宋老军门怎么想的!

    照理说。辽南辗转大战下来,宋老军门早该对朝廷死心了。可是直隶新总督刘坤一一封电报过来。宋老军们竟然眼眶都红了!说什么他都摇头,只是说还想见老朋友一面,今后怕是没机会了…………虽然宋老军门没说要投靠朝廷地话,也让大家继续准备行装,随时准备开拔。可是万一老军门给刘坤一说动了怎么办?大家都急得搓手,却是没法子。宋庆在毅军当中,是他们长辈,是他们父兄,也是严帅。他做什么决定,大家也都得跟着呀!

    这个死了半截的朝廷,连拳民都想指望,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如雷的轰响之声,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极力远眺。转眼之间,就看见一面徐字苍龙节旗跃出了地平线。再接着就是大队毅军骑兵,簇拥着四五名穿着苍黄色禁卫军军服地骑手出现在眼前!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健马如龙涌至东门口,每匹马都跑得通身大汗。护卫他们的毅军骑兵还好,那些禁卫军骑手一个个却是在马上都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被风吹裂地口子,朝外淌着黄水。

    “标下等恭迎袁大人!”

    袁世凯骑在马上,只觉得眼前一阵阵黑。可***到了!他这个外来地人要在徐一凡团体里面博富贵,不知道要比别人得多付出多少!

    “我是袁世凯!奉徐大帅钧令前来!宋军门呢?这就带我去求见宋军门!”

    那中军官看了袁世凯一眼,陪笑道:“袁大人,宋军门本当亲迎大人,只是这两天军门冒了风,正在养病,军门吩咐标下等,好好招待袁大人一行…………袁大人远来辛苦,标下等已经封了行辕,准备了热水,先请袁大人休息一下…………”

    袁世凯在马上一下直起了腰,他身边骑士,也全都挺直了身子。

    宋庆这老小子又在搞什么?想投靠又扭扭捏捏,这是男儿大丈夫,坐言起行,大事当前,还有什么好徘徊瞻顾地!要是定了跟徐一凡走,老子一到,你就该马上动身。要是决定投靠朝廷,就该一见面就将我袁世凯打死在城门口!这样子袁老子才佩服你算条汉子!

    他狠狠一挥马鞭,冷笑道:“不休息了,我这就去见宋军门!我想军门大人,总不至于不敢见我们禁卫军的人要牵袁世凯地马头。袁世凯却哼了一声:“要么带老子去见宋庆,要么就把老子打死在这儿!老子不能误了徐大帅的钧令!走,还是不走?”

    那中军官手僵在那里,脸如土色。这差事看来要办砸了!眼前这矮胖子是软硬不吃

    宋军门哪宋军门,您这是何苦呢…………既是苦了我们,又是自苦于己!

    北京外城西便门外,谭嗣同站在风中,大风将他帽子上的红缨吹得摇摇摆摆。

    在他身边,是一群武官,一个个都按着腰刀,默然无语。

    刘坤一将自己心腹部将,都交给了他暂时统带。虽然这是体制所绝对不允许,可是大清现在,还谈什么体制!大将有,这些部将都是凭刘坤一一言而决的,刘坤一让他们听谭嗣同调遣,他们就没有二话。这是将整个大清皇朝,都放在了他的肩上啊!

    寒风当中,刘坤一骑在马上,穿得鼓鼓囊囊的。六十四岁的老人了,上马的时候差点都上不去。几十名护卫戈什哈簇拥着他,人人神色沉重。

    三十年前凭借这群名臣猛将,打平了太平天国,换来一个咸同中兴。三十年后,这些名臣猛将几乎凋零干净,就剩下一个刘老头子,还在为这大清奔走!

    谭嗣同嘴唇蠕动,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好抢步上前,深深拜倒。

    “老大人,保重…………即使说不动宋庆,也要善保此身。您是大清柱石啊!”

    刘坤一微微苦笑:“下马上马太麻烦,我就不扶你了…………老啦!复生,你放心,宋祝三就算投了徐一凡,也得客客气气的将我送回来…………唉,此时此地,能尽一分心力,就尽一分吧…………以后地下见了曾文正公,我不能说我干瞧着大家伙儿垮台吧!”

    他摘下冬帽,白被大风吹得瑟瑟而动,灰色的天幕下,紫禁城露出一角,在大风里,似乎正摇摇欲坠。

    “皇上,老臣去了!这拳民,万万用不得!”

    谭嗣同站起身来,知道刘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如果宋庆真能南下,他又何必要用拳民来练新军?

    孤心苦诣的支撑这一切,就为了实现自己经天纬地的理想,到底值得不值得?还是从一开始,自己认定的这条路,就走错了?

    只是现在,哪里还有回头的余地?

    这短短的犹疑,不过在他心头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倔强的抿紧了嘴唇。刘坤一已经戴上帽子,再不回顾,在几十骑的簇拥下哗啦啦的向西而去。那些送行的部将一起涌上,拜倒趁埃:“大帅,保重!”

    差不多万字章节哦,补了半章,还欠一章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喜

    在树荫下还没站一会,就满头是汗,孙二虎赶着牛车过来,锦曦扶着孙氏上了牛车,自己也跳上去,和她并排坐着进了村子。

    孙老太家,那张桌子移到了堂屋进门的右手边,挨着墙壁摆放,桌上一只大茶壶,边上倒扣着几只茶碗。孙老太和锦柔就坐在桌子两边的竹子椅上,孙老太眯着眼睛看着锦柔,锦柔则埋头正忙着手里的针线,孙老太不时从旁指点几句,无非就是针脚啊配线打结什么的,锦柔听得很认真,也做的很认真,院子外的那棵老枫树上,知了在拼了命的嘶鸣,日头照在院子地上,白花花的耀眼。

    孙老太打住对锦柔的提点,起身去后院端来一盆清凉的泉水,洒在堂屋门口的那一片地上,给偶尔拂过的南风,增添了一丝凉气。

    “早前你姐捎信回来,说今个到,你娘这老早就去接,怎么还不见人影?不行,她那挺着个大肚子,不会热到了吧?”孙老太眯着眼睛望着外面白花花的太阳光线,喃喃道。

    “嘎婆,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村口那找娘!”锦柔说道,把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放到一旁的簸箩里,起身朝外走去,才刚刚踏出堂屋的门口,就瞧见孙二虎的牛车缓缓停靠在院子门口。

    “嘎婆,娘和姐姐回来了!”锦柔扭头朝孙老太急道,转身雀跃着迎了过去。

    “娘,姐。二虎舅舅,你们回来啦!”

    “诶,柔儿,我们回来了!”

    “快进屋里去坐,我早就冷了好一壶茶,赶紧解解渴!”锦柔道。

    “大姐,两个月不见,柔儿陡然怎么就长大了呢,瞧这小大人似的,能!”孙二虎嘿嘿笑着。跟在锦曦和孙氏的后面。两手提着东西大踏步进了堂屋,孙老太早已从竹子椅上站了起来,迎了过来,口里迭声说着:“你们热坏了吧?快快快。坐下喝茶凉快凉快!”

    孙老太张罗着。锦柔已经一旁麻利的给倒了三碗温茶。

    锦曦端起来喝了几口。整个人都觉得舒坦多了,孙二虎一碗一饮而尽,道:“我去后面抹把泉水洗个脸!”说完。转身出了堂屋。

    孙老太把锦曦拉过去坐下:“可怜见的,这样的热天待在镇上多好?跑回来一趟可热坏了吧?瞧这脸红的!”孙老太边道,边使劲给锦曦摇着扇子打风,锦曦瞥了眼那扇子,忍不住笑了。

    起身从一旁的行礼中,扒拉了一阵,从里面拿出几把崭新的大蒲扇来,还有一把小巧玲珑的鹅毛扇子,鹅毛浸染成了桃红色,一根根鹅毛签钻了空,用韧劲儿极好的细麻线穿过窜紧,下面配一根纤细的圆红木手柄,手柄下面有孔,用五色丝线坠着一枚小铃铛用作点缀。

    锦曦把大蒲扇分给孙老太和孙氏,又把那把轻巧漂亮的鹅毛扇交给锦柔。

    “你大嘎公那有不?”孙氏问。

    “有呢,我都一并准备的。”锦曦道,孙氏点点头,安心的笑了。

    “姐,这扇子,是专门给我的?”锦柔早在锦曦取出那鹅毛扇的时候,眼睛就再离不开了,这下子,她更是惊喜的不可开交。

    “这鹅毛扇,是我去望海县城那买回来的,听说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们,过夏都用这扇子,这风轻柔温和,不伤人,又轻巧,给你最合适!”锦曦道。

    “那,姐姐你自个有没有?”锦柔没被惊喜冲昏头脑,又问,在她的意识里,姐姐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姐姐好,好东西一定要分享,不能独占。

    “我那也有一把,是白色的,这个是专门给你的!”锦曦道。

    锦柔这才安下心来,把玩着那红色鹅毛扇子,开心的不得了。

    孙老太和孙氏看着这一幕,两人都会心的笑了。

    “嘎婆,你这把扇子都裂成这样了,如今有了这新蒲扇,这把就别再用了,回头当做柴禾烧了吧。”锦曦道,又看了一眼孙老太手里这扇子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的样子,扇面破损开裂的,简直能跟济公手里的那把扇子相媲美。

    “裂开了也能用,这把扇子可是跟了我好些年头呢,我可舍不得丢!”孙老太道,像护宝一样护在那扇子,生怕锦曦真给拿去添了灶火。

    锦曦看着孙老太这样,抿着嘴低低笑了。

    孙氏拍了下锦曦的肩,看了眼孙老太,柔声道:“那时候家里清贫,这把蒲扇还是你嘎公从镇上带回来的,你嘎婆怕弄坏了,就拿布条围着这扇子周边用针线给定了一圈,我还记得,那时候过夏天,天都黑了你嘎婆和我还在地里干活,你舅舅幼小,都是你小姨带着。我和你嘎婆天黑还没收工,你小姨就抱着你舅舅坐在门口,拿着这把蒲扇给他打风赶蚊子。青老布的蚊帐闷气,还破了好几个洞,你嘎婆夜里睡得极少,就坐在床边拿着这把扇子,给你小姨和舅舅打风,我夜里起来喝水,看到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孙氏说完,目光柔柔的落在孙老太手里的蒲扇上面,孙老太也是满脸感慨的摸着自己手里的破蒲扇,叹息道:“这一转眼啊,都过去好些年了,玉霞出嫁,玉宝眼瞅着也长大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孙氏温婉的扶住孙老太的肩,微微一笑,道:“日子不都是这样往前过的么,他们重要长大的,何况,娘你看这面前的两个,一眨眼也都长了了呢!”

    锦曦默默的看着孙老太手里的破蒲扇,那把蒲扇,早已不再是一把单纯的蒲扇了,是回忆里,艰难清贫岁月中,一家人相依相偎的温馨。忆苦才能思甜。锦曦相信,不管日后孙家如何的富足,那段相依相偎的清贫岁月,也将永远铭刻在孙老太她们的记忆深处,直到永远。

    “娘,不管柔儿长多大,哪怕长大九十九岁,娘都始终是娘。”锦柔很认真的道,这孩子气的话又顷刻间挥散了屋子里淡淡的惆怅和失落,孙二虎也从后面洗完脸赶了过来。大家伙坐在一起喝茶歇息。

    歇息了一会。孙氏便起身要去灶房张罗晌午饭,才刚刚站起身,突然又坐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椅子上。脸微微的扭到了一块。

    “玉真。你怎么了?”孙老太担心的问:“是不是先前热到了?”

    锦柔和孙二虎皆担心的看向靠坐在那。脸孔有些扭曲的孙氏,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没事。怕是坐久了一会腿又抽筋了,你们别怕。”孙氏吃力道,半截身子明显都有些僵硬。

    锦曦忙地让锦柔去屋里拿来一瓶花露油,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抬起孙氏的一条腿搁在自己腿上,当锦曦把孙氏的裤脚撸到膝盖处,看到孙氏的那一双脚时,锦曦惊了一把。

    孙氏的一双脚踝,水肿的厉害啊,这鞋子她是怎么挤进去的!

    锦曦抿着嘴,在双手擦了有薄荷成分的花露油,在孙氏的小腿上,顺着腿骨和经脉的走向轻轻的推送,揉捏,力道得当。

    锦柔在一旁看着锦曦动作,也端来另一把小凳子照做。

    “娘,好些了吗?”推了一会,锦曦问。

    孙氏吁出一口浊气,面容恢复了正常,平静慈爱的看着锦曦和锦柔,道:“好多了,已经不抽了。”

    锦曦微微一笑,帮孙氏把裤脚放下,握着她的脚,帮助她轻轻做了几个伸缩腿的动作。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段时日你这腿时常这样犯痛,夜里也常睡不好觉,玉真啊,要不去请个大夫来瞧下吧?老这样看把你给折腾的,都瘦的像什么样啊!”孙老太在一旁担忧的道:“虽然有些女人怀身子也会肿腿,可你这腿也肿的太……”孙老太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抹泪。

    孙二虎毕竟是个未婚的男子,对这些是门外汉,站在一旁一筹莫展却又插不进嘴。

    “娘,这事我正想好好跟你问一问,你这段时日身子到底有哪里不好?你不能瞒着我们,有哪里不好一定要一五一十的说,大家一起来想法子,别让我们摸不着头绪的瞎担心。”锦曦道,捉住孙氏的手,接着问:“嘎婆说你夜里睡不好,是这样吗?”

    孙氏看着面前这一张张关心和担忧的脸,顿了顿,垂下眼道:“这半月来,我就越觉着身子越来越沉,总是累的慌,白日里才刚刚操持了一点点事,后背到后腰那一块,就好像要裂开似的。胃口照样好,有多少都能吃的下,可是夜里躺床上,却又胸闷气短,怎么都睡不好。”

    孙老太和孙二虎他们都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锦柔眼眶都担心的红了,锦曦抿了抿嘴,双手轻轻托住孙氏晕滚滚的肚子,通过掌心传递着孙氏肚子里的胎动,脑子里,却在快速的回想着上一世她看过的那些生理方面的书刊杂志,其中好像就有提到妊娠水肿。

    妊娠水肿一般发生于怀孕六个月之后,是妊娠中晚期的一种常见症状,以脚踝周围的最为明显,严重的,还会波及上肢,面部甚至下腹部,锦曦从孙氏的目前情况来看,还好仅仅发生于腿脚。

    一般引发这种水肿的原因有三种,锦曦根据孙氏的年龄,一贯的好体质,还有很自然健康的饮食生活规律来一一排查,孙氏的水肿诱因,应该是属于第一种。

    也就是,她是因为胎儿的生长和羊水的增多,子宫逐渐增大,想想,一个人肚子原本就那么大,里面的脏腑都有各自的位置和功效,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日益增长的庞大东西,其他的脏腑还不都被挤压逼迫?如此一来,便会出现血液回流受阻,身体出现水肿症状。

    在临床医学上,这种症状轻浅的,一般在休息过一夜就会缓解,但很明显,孙氏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的多,距离临盘还有将近两个月。还会不停的生长,必须得及时采取措施,不然,照着这样的情况继续演化下去,水肿会给孙氏还她肚子里的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曦儿,瞧你听的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怎么样,老三在娘肚子里长得好不好呢?”孙氏温柔的笑语声在锦曦的头顶响起,锦曦抬头,见孙氏正神情温和的看着自己。

    锦曦压下心里的担忧。对孙氏莞尔一笑。道:“娘,老三在里面呼呼大睡呢,我刚把手搁上面,它就不老实了。踢了我一脚。皮实的很。”

    “呵呵。皮实就好。”孙氏道,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说不出的愉悦和满足。

    “娘。嘎婆,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下。”锦曦收回手,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道。

    “何事啊?”孙老太问道。

    “这趟回来,我打算把娘接到镇上铺子里去过。”锦曦道。

    “啊?”孙老太孙氏和锦柔他们都惊讶了,这不才六个多月吗,原来说好的是等新房子盖好,八月十五前几日再走。

    “怎么了曦儿?好端端的怎么提早了呢?”孙氏摸着肚子讶问。

    “娘,今个是六月上旬,爹说咱家的新屋子,六月底就能完工,七月是阴月不宜搬新居,八月头上你再出山,我很担心,因为你这肚子比一般人都大,我担心你路上经不得颠簸动了胎气。”锦曦道:“再说了,如今你身上有些水肿,还睡不好觉,虽然都是常见的问题,但不把你带去镇上看下老中医,我是不放心的,爹也不会放心,大家伙都不放心!”

    “这样啊……”孙老太和孙氏都陷入了思忖中。

    “娘,我看着你这大肚子,我还在想,你这肚子里,指不定怀着的不止一个,说不定会是双胞胎呢!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大?这十里八村的,谁也没你肚子大呀!”锦曦继续道。

    孙老太突然笑了起来,对孙氏道:“玉真啊,这话村里有几个媳妇也私下里问过我呢,我倒是不信的,不都说怀双生子这事,得靠遗传嘛,咱祖上可没有那样的事情出过,就是不晓得他老梁家那边祖上有没有!”

    “嘎婆,我刚摸我娘肚子的时候,就感觉有些不同,那鼓鼓涨涨的,不像是一个娃的动静。”锦曦道:“嘎婆,你要不信你来摸摸看。”

    孙老太不用吩咐,早走了过来,伸手感触着孙氏的肚子,一边摸一边露出奇怪不解的表情,然后,孙老太照着她们山里人的经验,把耳朵贴在孙氏的肚皮上听,锦曦晓得,这应该就是听胎心。在现代,听胎心是要通过专业的仪器的,不晓得孙老太的经验管不管用,不过,锦曦确实对孙氏的肚子,存着七分的怀疑,很有可能就是双胞胎。

    孙氏也是目光明亮的看着自己的大肚子,一时间,又是惊奇又是期待,道:“是啊,我记起那时候怀曦儿柔儿,临时临月都还能下地干活,偏生这一胎就娇贵了,要是真是俩,那敢情好啊!”

    “大姐,若是曦儿的猜测作准,你这真要趁早随我们去镇上养胎,不然越往后面,你越是不能挪窝。”孙二虎建议道。

    “嗯,娘去镇上养胎,柔儿留下来跟嘎婆作伴!”锦柔道,晓得锦曦接了孙氏过去,是为了更好的照顾,她自己若跟去,铁定会让娘和姐姐分心,所以,她留下来,嘎婆这边也不能没人。

    锦曦不禁又看了锦柔一眼,从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吵着闹着也要跟去镇上,就可以看得出,锦柔真的比以前更懂事了。锦曦摸了摸锦柔的头,道:“真是我的好妹妹!”

    一番人合计了下,大家都是在催促孙氏去镇上,孙氏还没有过生双生子的经验,出于对腹中俩娃儿的考虑,也干脆的应下了。

    桃枝表姑那边听到了孙二虎和锦曦回来的消息,麻利的做好了晌午饭,过来接孙老太一家去那边吃。

    桃枝表姑二十三的光景,个头中等,身量瘦削,肤色苍白中带着一抹菜色。容长脸,吊梢眉,眼睛很大,鼻子也很挺,嘴唇是樱桃小口,这副面容咋一看确实是生的美,很符合桃枝这个名儿。

    二十三岁。搁在现代,是敢从大学校园走出来的,意气风发的好年华,可是二十三岁的山里女人郑桃枝,却经历了青春丧偶,改嫁他家,最后又因不能生育被夫家撵回娘家,这些经历搁在桃枝的身上,纵然她的五官生的好看,眼睛也大。可却目光无神。因为自卑,所以越发的沉默。

    来接孙老太她们过去吃饭的时候,穿的是一身灰青色的旧衣裳,虽然很旧。但是身上却收拾的很干净。头发梳着山里妇人的简单发髻。在脑后扎着一个拳头大的发髻,用木簪子插住,头上包着一块遮油烟的方巾。方巾看起来也是常洗的样子,没有太多的油味。

    她不太爱说话,孙老太和孙氏她们问一句,桃枝答一句,微微笑的时候,笑容总是带着几分自卑和苦涩,不出声的时候整个人站在那,竟如槁木死灰一般。

    锦曦早从孙玉霞那听说过关于这个桃枝表姑的经历,晓得她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山里女人,这回亲眼得见,锦曦更是在心里对这位桃枝表姑生出了几分同情。

    孙老爹听说了孙氏要去镇上的事情,也表示赞同,桃枝表姑摆上饭菜,她的厨艺不错,一道道菜都是山里人细化的口味,而且碗筷打理的都很干净,锦曦顺势去孙二虎家的灶房看了一下,发现锅台也是收拾的很好,没有什么油污,案板不用的时候,便洗干净了挂在墙壁上的木桩子上晾着。锦曦暗暗点头,桃枝的打理,给人很舒服的感觉,锦曦心里对这位桃枝表姑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当天夜里,锦曦帮着孙氏一道,把此行的衣物收拾好,因为此行孙氏是要回去进新屋生孩子的,收拾的衣物比以前多一些,锦曦看了,发现孙氏自己的衣物比较少,占主要的,都是一些婴儿的小衣裳,肚兜,鞋袜,以及一大抱的尿布!

    “娘,你们何时竟准备了这么多老三老四的小东西呀?乖乖,真是好讨喜呢,我一想到他们那小胳膊小腿的穿在这里面,就止不住的乐!”锦曦举起一件小小的右对襟贴身小褂,兴奋的道,又拿起一双小小的虎头鞋,勉强才能塞进自己三根手指头,锦曦更乐了,这一刻,她的期待竟然比以往任何时候多要多!

    “玉真啊,你就捡那些必备的东西带着,回头缺了什么,再让愈忠和曦儿他们回来取就是!”孙老太扶着门框对孙氏道。

    孙氏点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翌日天刚刚放亮,孙氏就跟随孙二虎和锦曦动身回了长桥镇。

    牛车打金鸡山外面的官道上经过,锦曦指着官道下面不远处,正插着大旗,火热忙碌的屋场,对孙氏兴奋道:“娘,你瞧,那边立起来的大院子,就是咱们的新家!”

    孙氏本来一路身子有些不适,这会闻言,睁开眼睛,也来了精神,手搭在额头朝那边望去,眼角眉梢都亮了,笑着道:“我瞧见了,真好啊,真好,那边上那小一点的院子,是你说的那圈养家禽的地方么?”

    “嗯啊,正是啊!”

    “好啊,好!曦儿,要不咱下车过去瞧瞧吧,指不定还能遇着你爹呢!”孙氏道。

    锦曦也想过去看看,但考虑到孙氏如今的身体状况,迟疑了,道:“娘,这会子日头还不算太猛,等一会子就烈了,咱们还是赶紧去镇上吧,等新屋子盖好了有的是功夫看!好不?”

    孙氏很好说话,当下便也不再坚持。

    “大姐,曦儿,你们在这等着,我去那边把姐夫给喊过来,他估计还不晓得你们要回镇上!”孙二虎笑道,跳下牛车,大跨步去了屋场,不一会儿再折回来,身后就多了个人,是梁愈忠。

    梁愈忠穿着一身方便干活的短打衣裳,袖子卷到俩手臂处,露出结实黝黑的臂肌,脸上晒得黑红黑红的,但精神头十足,尤其是瞧见这边坐在牛车上的孙氏,梁愈忠加快了步伐,兴冲冲朝这边小跑而来。

    “曦儿娘,你怎么出山了呢?”梁愈忠劈头就问,目光在孙氏的身上打了个转,浓眉皱了起来,道:“怎么又瘦了?眼睛都凹下去了,这老三是怎么回事,这样折磨你?”

    孙氏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锦曦凑在梁愈忠耳畔小声嘀咕了两句。

    “啥?”梁愈忠震惊了,双手握住孙氏的手臂,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的肚子,孙氏更加不好意思了,打开梁愈忠的手,嗔道:“别把手上的泥沾我衣裳上。这事还得等看过了老中医才能确定,你可别到处声张,到时候不是,惹人笑话!”

    锦曦捂着嘴窃窃的笑,孙二虎也在一旁咧着嘴乐呵,梁愈忠脸上的表情真是精彩纷呈啊,目光直勾勾盯着孙氏和孙氏的肚子,最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傻呵呵笑道:“甭管是几个,我都稀罕!曦儿,你赶紧带着你娘回镇上去安顿好,这日头一会就毒辣了,还有啊,一回到镇上就赶紧请个大夫来确定下,我今个收割早工回去,别忘了啊!”

    孙氏白了他一眼,表示无语。孙二虎笑着驱赶牛车,再次缓缓上路。梁愈忠站在后头,因为太过激动,还在扯着嗓子叮嘱锦曦如何照料孙氏,梁愈忠的嗓门洪亮,惹得那边屋场上歇息的大牛和春柱他们轰的一声笑炸开了,这边牛车上的孙氏,更是羞红着脸垂着头,比个刚进门的小媳妇还要羞涩呢。

    锦曦看到自己孙氏和梁愈忠这样的恩爱,尤其是如今这对恩爱的二人竟然是她的爹娘,是这副身躯的制造者,锦曦心里弥漫开一股暖融融的感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她想起上一世,从她有记忆起,她的父母在她面前总是永无止境的争吵,要么就是一个屋檐下形如陌生的冷战,幼小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一家三口能在柔和的灯光下,其乐融融的共进晚餐,然后开开心心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晚八点档的泡沫剧,爸爸搂着妈妈,妈妈怀抱里有自己,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等到,等到的是父母的一纸离婚书,他们离婚了,甚至都没有谁来提前告诉过她,让她有个准备。那天下着雨,法院门口,母亲头也不回的上了出租车绝尘而去,爸爸坐在法院门口高高的台阶上,沉默的抽烟,她背着小书包站在一旁,心里一片冰凉。

    后来,她被爸爸送去了南方乡下的姑姑家,从此后,直到她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再没跟父母团聚过,哪怕只是一顿平静的晚餐。

    “曦儿,你怎么了?怎么呆愣愣不说话呢?”孙氏温暖的手轻轻摸了摸锦曦的额头,锦曦打住那些前世的记忆,扭头就看到孙氏关切的面容近在咫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孽种

    第一百五十九章 孽种

    “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爹那大嗓门给吓到了?呵呵,别怕,你爹就那样,他那是乐傻了呢!当初我怀你和柔儿的时候,你爹也是这样,傻乎乎的,自己都跟个孩子似的!”孙氏甜蜜的笑着,眉眼间都是宠溺,揽着锦曦在怀,温柔道。

    锦曦趴在孙氏温暖的怀里,聆听着她有节奏的心跳,突然,心里突然变得极软极软。

    前世,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排斥和极端是不信任的,幼年时候的经历给予了她不安全的因素,并伴随着她后来的成长。

    如今,在这里这么久以来,跟孙氏梁愈忠这一家子的相处点滴里,锦曦耳濡目染,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周围,用自己的心,去感悟一切,不被上一世的不好经历干扰。

    从小到大盘踞在她心里的心结,如同一颗暗扣,咯噔一下在此时完完全全解开了。锦曦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夫妻都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感情的都靠不住,人更人是不同的。

    在梁愈忠和孙氏的身上,锦曦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光明。干涸开裂的心田,如春风吹过,泉水淌过,一寸寸归拢,修复,原来的八方荒袤,如今一片新绿。

    “傻闺女,你这是怎么了?这一会皱眉一会舒眉的,别吓娘啊!”孙氏摸着锦曦的额头,诧异道。

    锦曦收回心绪。靠在孙氏的怀里,孙氏的身上,还残留着茶花洗发液的淡淡香味,锦曦眯了眯眼睛,拉长着音调有点类似于撒娇,声音软糯软糯:“我没事,我就是看到爹和娘这样恩爱,打心眼里的高兴!娘,你和爹,要永远这样好下去哦……”

    坐在前面专心赶车的孙二虎。听到锦曦这破天荒的撒娇话语。嘴角狠狠抽了下。

    孙氏微微一愣,随即笑意蔓延到眼底心底,轻轻戳了下锦曦的额头,道:“真是个傻闺女。瞎操心!”

    锦曦翘着嘴角低低笑起来。孙二虎也是忍俊不禁。牛车载着欢声笑语稳稳朝长桥镇而去。

    这一下昼,梁愈忠在屋场干活,整个人就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头似的。不止如此,那黑黝黝的脸上,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惹得大牛二牛和春柱他们,一个劲儿的打趣,屋场上的氛围特别的好。

    等到日头偏西,落到了金鸡山那边,大牛和春柱他们开始催促起梁愈忠回镇,大家伙都晓得孙氏去了镇上,梁愈忠这心也早飞了。

    这若是放在往常,梁愈忠还得再耽搁个半个时辰才离开,今个是一刻都等不了了,他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工具,去村口那口池塘边抹了把脸和胳膊。刚刚走上塘坝,就瞧见梁愈洲正急匆匆从村子口出来,朝官道这边而来。

    梁愈忠老远朝梁愈洲招了下手,梁愈洲小跑着来道梁愈忠跟前,道:“三哥,今个早收工啦?”

    梁愈忠道:“是啊,你三嫂来了镇上,诶,四弟,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爹让我去官道那边的肉棚子割两斤肉回来,家里来人了!”

    “哦?不会是二嫂娘家那边的杨家人吧?”梁愈忠问。

    “不是,自从兰儿寻死觅活后,爹再没提婚事,而杨家那边也把这事给搁浅后,这段时日一直没再来过。”顿了下,梁愈洲接着又道:“今个来的是洪家村那边的,洪氏的哥哥嫂子送洪氏回来落月,爹要留人在家吃晚饭,菜园子里都是素菜,爹就让我来割两斤肉。”梁愈洲道。

    “哦,回来就好!”梁愈忠点点头,自打上回锦曦使计,祸水东引让洪氏和杨氏掐了一架后,洪氏就再次收拾了衣物回了洪家村的娘家,并扬言再不回老梁家,要在娘家养下孩子并让孩子改姓洪。

    “那,老四,你去割肉吧,我回镇上去了!”梁愈忠道。

    “三哥,这家里割完了麦子,到插水田有几日的空闲,我今个又跟爹那说了,这几日空闲,我去你那屋场做几日!”梁愈洲道,从三哥家挖屋基到如今,村里好些人家都抽空去做了帮工,而老梁家的人却一个未动。梁愈洲心里非常的过意不去,在老梁头和谭氏那说了两三回,老梁头倒是赞成梁愈洲过去帮忙,可回回都被谭氏以诸多理由给拦了下来。

    “没事,如今正值农忙季节,要插秧播种,你又是家里的壮劳力,先紧着家里的活计。我这屋场人手够!”梁愈忠拍了怕梁愈洲的肩,微笑道。

    梁愈洲更自责了,三哥盖屋子,他连块砖都没搬……

    “三哥,这事我自个拿主意,你就崩为我这操心了。还有,你回头代我跟三嫂问声安,等忙过了这几日,我再去镇上看望她!”

    “诶,好嘞,那我这就走了,回见!”两兄弟在塘坝上分道扬镳,各自忙活去了。

    金鸡山村老梁家。

    老梁头陪着洪氏的哥哥在后面饭堂喝茶说话,灶房里,金氏在一片烟熏火燎中,准备着晚饭。谭氏自打洪家人送洪氏进门,就一直没有露面,更不提去前面招待洪氏的嫂子,和梁愈梅一起窝在东屋纳凉。

    杨氏和洪氏上回掐起来了,直接导致洪氏闹气回娘家,这会子杨氏自然也不可能露面,再说梁锦兰那的糟糕情况,也让杨氏无暇分心。

    如此一来,洪氏的屋子里,就洪氏和她娘家嫂子在。

    “嫂子,从前你们还都说我不改脾气,动不动就闹着要回娘家,现如今老梁家这一大家子的人,你可领教到了?”洪氏怒气依旧未消,指着外面空荡荡的过道。愤慨道:“我挺着个大肚子回娘家,他们老梁家每一个人过问,就好像没我这个人似的,哥哥还非要腆着脸把我给送回来,你瞧瞧,我们这主动做低厚着脸皮回来了,我婆婆,婆祖母,婶子,姑子那些人。可有半个过来看我一眼?”

    洪氏的嫂子靠坐在椅子上。吃着酥糖,瞄了眼屋外哼笑了两声,道:“我说妹子啊,你就别发火了。你在这气得跳脚大骂。那边可没有人搭理。还把我这耳朵给闹的嗡嗡的响。你说你现在来指责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早干嘛去了呀?当初这门婚事,我和你哥哥都不说好,就你一头扎了进去。现在后悔?晚了!”

    “我那会子听爹说,给我找了个婆家,还安排我远远瞧见了梁礼辉一面,我当时还不就是看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又是个秀才,心就动了。可谁想,他竟然翘婚,都半年了杳无音讯,这日子我怎么过?”洪氏哀怨道。

    “唉,你当初既然相中了人礼辉,还动了点小手段让礼辉跟你把生米煮成熟饭,那后来干嘛还要跟他老子扯到一处呢?还整出肚子里这娃来,礼辉能不气能不跑吗?”洪氏嫂子道。

    “嫂子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梁俞驹那老不死的,假借未来公公之名,把我骗到他那杂货铺子里去,也不晓得给我喝了什么怪东西,弄得我浑身像着了火似的,然后就跟他顺理成章的……那个了。更可恶的是,他还在我肚子里留下了这孽种,我跟爹说,爹让我这事别声张,一声张他的秀才名就没了,我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就这样厚着脸皮进了老梁家!”洪氏想起自己的遭遇,尤其是被梁俞驹暗算的那一茬,满腔羞愤。

    “妹子,你娘也就是我婆婆去的早,有道是长嫂如母,嫂子问你个事,你别跟嫂子我藏着掖着。”洪家嫂子目光闪了闪,轻声道。

    “你问。”

    “你跟礼辉,在一处那事弄了几回?”

    “哪事啊?”洪氏有点听不明白。

    洪家嫂子啐了一口,羞道:“你说哪事,还不就是男人女人在一起,被窝里那事!我问你,你们弄了几回了?”

    洪氏的脸煞的一下红了,但还是掰了掰手指,小声道:“有……五六回了吧!”

    “啊?啧啧,还真是瞧不出啊,小年轻就是猴儿急的!那,你跟你公公呢?弄几回了?”洪家嫂子窃窃笑了两声,又问。

    “就一回。”洪氏道。

    洪家嫂子蹙了蹙眉头,砸吧着嘴,道:“你说你这肚子里,当真是你公公的孽种?”

    洪氏砸吧了下嘴,这些话本来她是不会跟外人说的,但嫂子不是外人。

    “梁礼辉虽是个年轻人,可他常年没日没夜的读书,那身子板瘦弱的不太顶用。回回才刚刚弄进去,还没动几下,就完事了,有两回还就在外面蹭了蹭,就全交待了。我公公就不一样了,还真别小瞧了那老家伙的老玩意,比梁礼辉顶用多了!我这肚子里的娃,铁定是那老东西的!”

    “哦,这就应证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啊,啧啧,礼辉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原来不顶用啊,可惜!”洪家嫂子惋惜道。随即目光一亮,对洪氏道:“他翘婚不回来也好,你就安心在老梁家把孩子养下来,反正你公公也不会委屈了你和孩子,我们也能放心,至于老梁家其他人,你也不用怕,老梁头他们是爱惜脸面的,这块遮羞布也定不会去掀开的。”

    “嫂子,你还是我亲嫂子吗?我跟你把那些能说不能说的全给说了出来,到头来你还是劝我待在老梁家?不行,这老梁家我待不下去了,你去和哥哥说下,我要跟你们回娘家去!我就把孩子生在娘家,你们要是不帮我养,就找户人家给送走!”洪氏赌气道。

    她嫂子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歇着吧你,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小姑子的份上,这样厚着脸皮送你回老梁家来的怂事,我打死也不做!洪家不差几口吃的,可也没道理来给老梁家养孩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妹子啊,你就算要改嫁,也得留在老梁家把这孩子给生下来才谋划,指不定。等到孩子生下来,礼辉就回来了呢?他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指不定以后还能中举做官,到那时你不就是官太太了?好好忍一忍吧,啊!”

    同样都是围绕着怀孕生子,金鸡山村洪氏的屋子里,充斥着的是抱怨和嫌弃,而长桥镇的千里香铺子里,却是弥漫在浓郁的喜庆气氛中。

    屋子里,梁愈忠夫妇。孙玉霞夫妇。孙二虎,孙玉宝,琴丫,锦曦。都齐齐聚拢在一起。大家的目光都以孙氏为焦点。孙氏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一晚上脸都是红的,她身边的梁愈忠。则是嘴巴一直就笑得没合拢过。

    因为,就在下昼,锦曦陪着孙氏去了一趟长桥镇上老字号的那家医馆,请了里面的老中医给孙氏诊治身上的水肿,孙氏如今怀着身孕,用药需慎重,老中医便只开了一些温性滋补的药,针对水肿,写了两副土方子回来食疗。

    锦曦又请老中医为孙氏把脉,确诊了孙氏腹中,确实不止一个胎儿。

    “姐,我就觉着纳闷嘛,哪有你这样大的离奇的肚子,敢情怀的是双生子!”孙玉霞激动的道,目光在锦曦和孙二虎身上扫了一圈:“我想来都有些后怕,这要不是曦儿和二虎回去了一趟,瞧见你水肿不放心把你给带出了山,你说,你到时候临时临月的,要不小心动了胎气,那山沟沟里哪有那样有本领的稳婆来给你接生?”

    “我也没料到,我这好几年都没动静,如今一怀就俩!”孙氏道。

    “姐,这是老天爷在补偿你呢,把那时候折了那娃给你重新送回来了呢!”孙玉霞喜道,孙氏和梁愈忠对视了一眼,夫妇俩的眼中都流露出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感激。

    锦曦抿着嘴笑,心里却不认同孙玉霞这话。生理课上说了,成年的女性每个月都会排出一或者两只卵子,排出的卵子在体内的存活有一定的时间,超过了那个时间还没有遇到能使它受孕的精子,那么那颗卵子就会消亡。

    孙氏和梁愈忠,几年前折了一个孩子,如今,孙氏再次怀了身子,以后,指不定还会继续怀,但孙氏怀的,再不可能是当初那个孩子了,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骨子里比较迷信,相信因果循环什么的,所以,孙玉霞和孙氏他们如今才会说出是那个孩子又被老天爷送回来了这样的话。

    锦曦抿了抿嘴,她从来就不是什么信徒,她一贯的准则就是,珍惜和保护你所拥有的,想要什么,自己努力去创造,把委屈留给别人,善待自己。

    同样是由梁愈忠和孙氏创造出来的孩子,可是锦曦和锦柔却有不同,同理,孙氏几年前折了的那个孩子,跟如今她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有血脉的关系,但却不是同一个。

    文鼎也不晓得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翌日上昼,他竟然买了礼品过来千里香这边探望孙氏。孙氏好久没有见到文鼎了,瞧见文鼎如此,很是受宠若惊,喊了锦曦,要留文鼎在铺子里吃晌午饭。

    文鼎看向一旁的锦曦,好像是征询她的意思,锦曦愣了愣,觉得文鼎这征询的眼神有点好笑,便道:“文大哥,我娘想留你下来吃饭,你若是腾的出功夫,就留下来一起吃吧,若是忙,那就改天。”

    “今日有功夫。”文鼎道。

    孙氏笑道:“那就最好,回头让曦儿添几个菜,都是家常便饭,喊玉宝和二虎也一起过来。”

    锦曦笑笑不语,娘的吩咐她自然照办。

    孙氏拿出铺子里的糕点来招待文鼎,文鼎也没跟她客套,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吃糕点,陪着孙氏说话,锦曦还是头一回发现文鼎竟然还有如此的耐心和亲和力,他话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孙氏在说,他认真的听,偶尔插上一句两句,都适得其巧的点中要点,孙氏素来也是话不多的人,但跟文鼎在一起,这说话的积极性就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瞧见他们两个说的这么投机,锦曦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想不到文鼎清清冷冷的一个人,还有妇女之友的另一面啊!

    “娘,你和文大哥坐着,我该无灶房准备了。”锦曦估摸着时辰,起身朝灶房走去。

    “婶子坐了这么久,也该回屋躺着歇息片刻,您如今要更小心才是!”文鼎道:“我顺便也去灶房看看!”

    孙氏托着后腰站起身,道:“晌午饭后再躺,这会子我去前面铺子转转。”

    “我扶婶子过去?”文鼎伸出手。

    “不用了,你去灶房吧,我行的!”说完,孙氏微笑着去了前面铺子。

    灶房里,锦曦正蹲在地上,在菜篮子里翻找着什么。文鼎走到灶房门口,双手抱在胸前,倚着门框看着灶房里面。

    当瞧见锦曦从菜篮子里端出一只冬瓜,一把香葱,又从旁边的小木桶里抓出一条一斤多,还在蹦跶的乌鱼,文鼎挑高了眉眼,问道:“你是要做冬瓜乌鱼汤吗?”

    锦曦双手抓着那条比泥鳅还要滑的乌鱼,‘嗯’了声:“我娘水肿,大夫给开了副食疗的方子,让回来炖着喝!”

    “哎呀,这乌鱼还真是滑头滑脑!”锦曦道,她爱吃鱼,但是有几类鱼却不太会杀,一种是黄鱼,嘴里有钢牙,脑袋下面长两根僵硬刺芒的那种,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指。还有一种就是乌鱼和鲶鱼,滑不溜秋的,不好着力。

    文鼎看着锦曦跟那乌鱼较劲,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来!”说着,已经撸起袖子朝这边走来,矮身蹲下来,从锦曦手里接过那条乌鱼。

    锦曦看了眼文鼎,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袍箭袖,腰间束着玉带,身姿俊秀,眉清目朗,举手投足,自成洒脱。

    “文大哥,还是我来吧,这杀鱼的活计又脏又腥,我怕弄脏了你的衣裳。”锦曦道。

    文鼎一手按鱼,一手操刀,嘴角勾起一丝笑纹,道:“无妨,脏了便洗洗就是,你去把冬瓜皮给刨了吧!”

    既如此,锦曦也只得随他去,端起冬瓜,小心切下薄薄一圈,,刨皮切块。扭头看着那边,文鼎利落的处理好乌鱼,弯身在水桶里仔细清洗着鱼的脏腑,只留给她一个俊美的侧脸,神情专注且柔和。

    锦曦看着看着,目光不由柔和下来,嘴角微微上勾。有了稳定的帮助,锦曦很快便将乌鱼和冬瓜装在一只瓦罐里,坐在小火炉子上炖着。

    “梁锦兰那绢花和米酒,跟我们那晚猜测的一样,确实是有点问题的。”文鼎洗干净了手,靠在门框边目光追随着锦曦围着锅台忙碌的身影,淡淡开口。

    “杨峰带来的酒里面掺和的东西,掺的是一种让人容易上火燥热的药粉,中医里叫做赤豆粉,通常用在温补那块,本身没什么大碍。不过赤豆粉一旦遇上香竹花的粉末,两者融合在一块,容易让人催生情动,且意识迷乱。”

    锦曦切菜的手顿住,有点惊诧的看着文鼎,道:“这么说来,梁锦兰果真是早有准备,目的就是为了设计文大哥你?只可惜她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闯进屋子的人是杨峰,黑灯瞎火的她没来得及分辨,杨峰就中了招意识迷乱,接着就有了后面的事?”

    文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吧!那些东西,你堂姐应该是不懂的,据我的消息,杨峰可是望海县城那些勾栏院的常客,那些地方藏污纳垢,这招数是梁锦兰支的,但东西,一定是杨峰去弄的。”

    锦曦深吸口气,眉头皱起,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是农家,就算是在镇上生活,也是小地方民风淳朴,没想到身边的人,还是会出现那些下三滥的阴损招数。

    “回想起那一夜的事情,我仍就觉着愧对文大哥你。好在我堂姐和杨峰,都已经遭到了惩罚,这是他们应得的。”锦曦道。

    “敢于算计我的人,这只是一个开始。”文鼎淡淡道,目光微眯,眼中闪过一丝寒气,稍纵即逝。

第一百六十章 不寻常的早产?

    第一百六十章 不寻常的早产?

    “好了,不说那些扫兴的人。曦儿,我送你的那件,你可喜欢?”文鼎话题一转,朝锦曦微笑看来,目光如春日暖阳。

    锦曦翘着嘴角,道:“文大哥慷慨,送我那么好看的衣裳,可把琴丫羡慕坏了呢!那衣裳我很喜欢,多谢文大哥。”

    “既然喜欢,怎么没见你穿呢?”他又问。

    锦曦咬了咬唇,有点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那衣裳是我所有衣裳里面,样式,做工,面料都最好的一件,文大哥对我慷慨,可文大哥自身也不过是为方掌柜做事,挣钱辛苦!我怕把那衣裳给穿坏了,一直收在箱子底下!”

    文鼎微怔,随即恍然,目光中的暖意大甚,看向锦曦的目光多了几分动容。

    “傻丫头,衣裳买了就是用来穿的,你压在箱子底下那才真是糟蹋。”他道,目光暖暖的看着锦曦,一字一句道:“从明日就取出来穿吧,只要你喜欢就好,文大哥再不济,给你买几套好衣裳,还是难不倒我的!”

    …………………………………………

    自打进入到六月,千里香的早点买卖,较之前面几个月,明显出现了滑坡现象。往常一日从早到晚,孙大虎都会不间断的揉面蒸包子馒头,大多时候都是抛售一空。而现在,每天都只限量做几笼包子馒头,却都还积压不少。不止包子馒头。其他的糕点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这个时代可没有冰箱和保鲜柜,那些卖不完的面食,就只有铺子里大家分吃,可这流火的六月,外面街道上的树叶都烤的打了卷儿,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每日去嚼那么多干燥的面食?于是,就有一批积压下来的面食发了馊,变质坏掉了。

    这可把孙氏和孙玉霞他们心疼的……

    锦曦这两日都不出门,就在铺子里苦思冥想着改变当前生意不景气的点子,直到第二日夜里。孙玉霞热的吃不下饭。嚷嚷着想吃点酸辣的咸菜,锦曦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对呀,她怎么就忘记了现代社会那些眼花缭乱的小吃呢?好吧。那就来个照本宣科!

    翌日。天才蒙蒙亮。孙二虎和锦曦便赶着牛车匆匆回了一趟孙家沟,至于回去做什么,锦曦谁都没说。包括孙氏在内。

    等到下昼锦曦和孙二虎回到镇上,孙氏她们瞧见牛车上放的那十多个大大小小的腌菜坛子,这才恍然锦曦回去干嘛了。

    这些腌菜坛子,可是孙老太,孙氏,还有孙玉霞以前在孙家沟的时候亲手腌制的。农村人都有逢节令腌制蔬菜的习惯,这些坛子里面,有红辣椒,黄瓜,豇豆,大白菜,雪里蕻,萝卜条……

    “哎哟哟,想不到我昨夜就那么嘟囔了几句,曦儿就给记心上了,还神秘兮兮的赶回去给我搬来这些腌菜,真是小姨的贴心小棉袄,过来,让小姨赏你一个感谢的拥抱!”孙玉霞瞧见那些腌菜坛子,眼睛一亮,笑闹着朝锦曦伸出双臂。

    锦曦狡黠躲开孙玉霞的拥抱,扫了眼孙大虎那边,打趣道:“小姨的拥抱还是留给姨夫吧,我带这些腌菜回来,可是大有用处呢!”

    “哦,小姨晓得了,你是要拿这些腌菜过来卖钱?”孙玉霞问。

    “算是卖钱,可也不算,总之,等到明日早上,大家就明白了。”锦曦道,现在没功夫说太多,她还有好多事情要接着去准备呢。

    下昼的时候,孙玉霞就瞧见锦曦挑了二十多只鸡蛋,在热水里煮熟,剥去外壳,再浸泡到一盆黄褐色,散发着浓香的汤汁里面,那汤汁里面,有八角,陈皮,桂皮,花椒,盐,酱油,糖,以及一些孙玉霞嗅不出来的调料。

    “曦儿,好端端的水煮蛋你不吃,怎么一只只剥的光溜溜的浸泡着?这又是在捣鼓什么?”孙玉霞追来灶房问。

    “这叫卤蛋。”锦曦道:“我这会子给浸泡上,明日早上售卖的时候,就会十分的入味,且冷热都能食用。”

    “小姨,今晚上我们多擀些面条出来,到时候打一盆井水来,浸泡在井水里,明日要用。”锦曦道。

    孙玉霞又诧异了,擀好的面条不下到沸水锅里煮,反倒要浸泡凉水,这又是什么新玩意?孙玉霞如今摸清了锦曦的脾性,也不急着追问,连忙去着手准备去了。

    而锦曦自己,则又出了一趟门,去了镇上的米粮铺子,绿豆,红豆,红薯粉,荞麦粉,每样都称了些回来,又去了躺磨坊,把这些豆子都磨成了粉。

    阿来阿旺兄弟也没闲着,被锦曦打发出去买水果了,回来的时候,柚子橙子端了好几个。

    锦曦把这些水果破开,这个时代没有榨汁机,她就用最原始的法子,挤出柚子和橙子里面的汁,用这些水果汁来和面,青菜和蔊菜也是如此,挤出它们的菜汁和面。

    锦曦和孙玉霞还有琴丫三人合力,花了小半日的功夫筹备一切,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外面的街道上,万籁俱静,锦曦闭上眼睛,为明日的到来养精蓄锐。

    翌日,千里香的门口,又摆出了一块广告牌子,上面推出了今日铺子里的最新特色餐点,偌大一会,就吸引了一些顾客登门,锦曦晓得,真正吸引那些人的,特色是其次,主要是因为打出的低廉价格。

    当被吸引过来的顾客,看到铺子一侧长长的案桌上,那些摆出来的样品,都很惊诧,锦曦耐心的指着那些样品,一一为他们介绍。

    “这些都是口味不同的面条,不是用来煮。因为它们本身已经是熟的,浸泡在井水里沁凉,等到食用的时候,只需倒入相应的调料进行搅拌便可,这种面叫做凉拌面。有红豆口味,绿豆口味,还有荞麦口味……”锦曦介绍。

    “那边那一盘透明的,滑不溜秋还有扁扁宽宽又不是面条的东西,叫什么?”其中一个顾客问。

    “那是凉皮,是用红薯粉和绿豆粉做成的。口感滑腻。清凉邪火,在这样的热天吃着,无比的舒爽通畅呢!”锦曦道。

    “哦,是嘛。那那些红色的。绿色的面条。又是什么做成的呢?”又有人提出疑问。

    锦曦微微一笑,耐心不减,道:“哦。那是蔬菜水果面。红色的是蔊菜面,绿色的是青菜面和黄瓜面,黄色的是橙子面和柚子面。”

    被吸引来的顾客渐渐增多,人群把锦曦围拢在中间,听着她一一介绍着那些凉面和凉皮的由来,一个个很是吃惊。

    “锦曦姑娘,你是怎么把那些面做的那样有色的?”有人不解问。

    “你这话问的就不好,人家打开门做买卖,这些东西都是看家本领和不可外扬的秘方,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嘛!”常来光顾千里香的老顾客为锦曦解围。

    锦曦淡淡笑了,把一缕刘海轻轻掠到耳后,介绍的差不多,赶紧把话题转移到吃上面,道:“本小店开张至今,多谢诸位左邻右舍和新老顾客的照顾,值此炎炎夏日,想必大家伙都想要吃点清淡邪火的餐点,我们铺子新推出各式拌面和凉皮,还有香辣可口的卤蛋,今日特价,恭迎大家伙品尝。”

    “除此外,本店还隆重推出各色粥点,有小米粥,粳米粥,绿豆粥,西瓜粥,以及什锦水果粥,凡在本店消费的顾客,按人头皆可免费赠送一叠本店特色的下饭咸菜。”

    锦曦话落,铺子里的顾客早已忙动起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开始寻找自己相中的东西来尝一尝鲜,今日特价,自然不容错过。

    ………………………………………………………………

    十日后,孙氏和孙玉霞又苦恼了。

    因为,自从锦曦那日隆重推出特色凉拌面和凉皮,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粥后,千里香的生意又恢复了红火,甚至,比以前还要火爆。他们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停歇,不过,这回虽然苦恼,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有些顾客甚至直言不讳,承认自己是冲着那一小碟腌制的酸辣爽口的咸菜而来。

    锦曦此举,大大迎合了天气的变化对附近居民口味的影响,千里香的买卖如此的红火,自然遭受到同镇其他早点铺子,甚至小酒楼和饭馆的嫉妒。

    不出两日,长桥镇上便有好几家同行也纷纷效仿,推出了类似于千里香的餐点,也免费赠送配菜。

    奈何,顾客的先入为主,和千里香本身的实力,是那些同行多不能超越的。他们可以跟风做面,但是,在进行凉拌的那一道程序中,就不是那么容易把握好调料的种类以及比例了,就说卤蛋吧,无论他们再如何模仿,也做不出千里香的那个味道来,所以,久而久之,那些跟风渐渐小了,而千里香的餐点口味,更牢固的在长桥镇的早点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所以,孙氏和孙玉霞他们现在就算苦恼又累,但却是甜蜜的苦恼。

    ………………………………………………………………

    经过梁愈忠和那些工匠们的努力,锦曦家的新屋子终于赶在六月底的时候,完全竣工。

    这个消息,可把大家伙给高兴坏了,孙氏急着想去新屋子那边看看,但被孙玉霞他们给拦住了。原因是,孙氏如今真的是大腹便便了,虽然她来到镇上后,在老中医的食疗下,妊娠带来的不适和水肿,已渐渐好转,但孙玉霞和锦曦他们担心孙氏这个月份,到时候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肚子里的娃就要提早出来,这可开不得玩笑。

    孙老太捎来口信,说是去请了村里的半仙掐了进屋的日子,因为八月份差不多就要落月,八月份搬家太紧凑了不好,而七月又是阴月,也不宜搬家,于是。就把日子定在六月二十八。

    二十八号搬家,二十六号下昼,锦曦忙里偷闲让孙二虎送她回了一趟金鸡山村,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看看自己的新家了。

    当看到官道下面,原来那片空旷之地,如今矗立着一拍青瓦红墙的农家大院时,锦曦的心,激动的差点从胸腔里给蹦出来。

    一共分主院和侧院,院子外面皆是高高的院墙,主院里面有两进的院子。前面的那套院子暂且空着。前院的正屋用作接待亲戚朋友的堂屋,隔壁是饭堂和外灶房。东西两侧的厢房留作以后家里的仆从们住,梁愈忠带着妻女住在后面的内院里。两个院子中间的跨院里,还建着一面照壁用作隔断前后内外二院。

    内院里。正面和东西两面。皆有三间大屋子。正屋那三间分别是内堂屋。内饭堂,和内灶房。东西两边,皆做厢房。一共是六间。

    东西厢房的中间空地上,锦曦提前做了布局,这里是要栽种一棵大大的银杏树的,银杏树下砌着一张圆圆的小石桌,旁边陪几把小石墩,锦曦到时候还要种上牵牛花,在银杏树下装一副秋千架,引牵牛花的藤蔓缠绕到秋千架上,不管是明媚的春日早晨,还是炎热的夏日黄昏,抑或是秋日的午后,还是冬日的雪后初晴,捧着一本书,靠在秋千架上,石桌上冲一杯香茗,就这样恬静的度过,那可真是无限的享受啊!

    内院后面,还留着一大片空地,应孙氏之需,是要用作菜园子的,菜园子中间有口水井,用做浆洗灌溉。

    主院和侧院共用的那面墙壁上,半人高以上的地方,皆用镂空的砖花砌成,通往侧院开了一道月亮形的拱门,穿过那扇拱门,便可来到空旷的侧院里。侧院也是一分为二,中间矗立着一面照壁。前面的部分用作种植果树,照壁后面的那一大片空地,到时候要用来布局家禽和家畜的圈圈。锦曦打算等秋风凉一些,便去弄些花草和果树苗子回来,花花草草全种在主院那边,果树面子就用来侧院子,她要把自己的家,打造的花果飘香。

    “曦儿,果树苗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咱孙家沟后面的深山里,什么样的果树都有,回头挑几个凉爽的日子,我和玉宝还有文鼎几个,越好了进一趟山,一次性帮你把那些给采齐!”孙二虎陪在锦曦的身后,跟着把主院侧院,前院后院内院外院都给仔细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满脸激动。

    “嗯,那敢情好,回头你们若是进山,喊我一声,我要跟你们一道去!”锦曦兴奋道。

    孙二虎点点头,两人又转了一圈,返回主院这边的内院,瞧见梁愈忠正在内院的饭堂里刨木材做木工活,梁愈洲和粱礼胜在一旁帮忙,又是锯又是割的,弄得哗啦哗啦响。梁愈洲正在摆弄一只椅子,梁愈忠在给一块板子雕花,粱礼胜在给做好了的桌子涂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桐油。

    锦曦抿着嘴看着他们热火朝天的忙活,晓得他们这是在忙着制作睡觉的大床,还有吃饭的桌椅呢!锦曦心里轻叹口气,想当初梁愈忠这三房从老梁家分出来另过,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净身出户呢。什么东西都没有,如今,什么都的从头置办,但是,让人欣慰和自豪的是,这一路迎难走来,从未放弃,一直在努力,到如今,该有的大屋子,新家具,都置办齐全了,欣慰的同时更多的是自豪和满足。

    孙二虎早已撸起袖子过去帮起了梁愈忠,锦曦这边也没闲着,小跑着去了前院停靠的牛车边,从车上端来一只十多斤的大西瓜,招呼着梁愈忠梁愈洲他们过来吃着解渴。

    梁愈洲一拳头砸在那只西瓜上,西瓜从中间裂开成好几瓣,大家伙也不客套,一人拿了两块,蹲到屋檐下埋头啃起来。

    日头渐渐偏西,估摸着在做个一个时辰就能收工,锦曦决计留下来,等着和梁愈忠孙二虎一道回去,顺便再在这前屋后院好好参观参观。

    这边西瓜刚刚吃完,还没开始做事,前面院子外面,远远传来妇人的呼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几人都愣了下,因为那正朝这边而来的声音,是金氏。

    “我去前面看看怎么回事!”锦曦放下手中的西瓜。抬脚匆匆去了前院,就看见半开的院门外面,金氏正踮着脚朝这院子里张望。瞧见锦曦出了前院,金氏忙地朝锦曦一个劲儿的招手。

    “大妈,你怎么来了这里?有何事?”锦曦道。

    “曦儿,你爷让我来喊你二哥,让他去镇上找大夫,快,要生了,留了血。好多好多!”金氏语无伦次的大声道。

    锦曦一愣。问:“是大嫂要生了吗?”

    金氏愣愣点头,踮着脚朝院子里面张望,瞧见这高门大院的,金氏缩了缩头。想进去看看又有点畏缩。

    “大妈。二哥就在里面。你跟我进去亲口跟他说!”锦曦道。

    “不成啊,你爷让我传完话,还得回去烧热水。我得走了!”金氏说完,匆匆跑了。

    锦曦皱眉,转身就朝院子里面奔去。

    “二哥,爷让大妈来喊你,让你赶紧的去镇上给请位大夫回来,大嫂要生了!”锦曦跟粱礼胜急道。

    粱礼胜一愣,有点不太情愿,扭头问梁愈忠:“村里的彩鹅婶子不就是接生婆吗?我记得曦儿柔儿那会子都是彩鹅婶子接生的,怎么还要去镇上请大夫?村里不是有李大夫在吗?大嫂也忒娇气了!”

    锦曦抿了抿嘴,粱礼胜对他的大嫂洪氏,好像是非好感呢!

    “谁知道呢,既然是你爷让你去,你就跑一趟吧!”梁愈洲道。

    “就她能折腾,生个孩子还要去镇上请大夫,我这还得去村里借车,总不能跑去镇上把人大夫给背回来吧,我倒是愿意背,这样的热天人大夫还不愿意来呢!”粱礼胜是好大不乐意啊!

    “礼胜,你四叔说的对,女人生孩子鬼门关前走一趟,这事可不能马虎,你赶紧去吧,就赶我的牛车去!”

    粱礼胜无奈,只得掉头跑出了院子,不一会就听到牛车赶出院子的声响。

    “爹,我去前面转转!”锦曦道,牛车都被粱礼胜赶走了,今个回去铁定要晚一些。

    梁愈忠和梁愈洲孙二虎继续埋头做事,没察觉有异,锦曦狡黠一笑转身去了前院,出了院子,直朝村子里而去,她要去老梁家,看看洪氏的状况。

    老梁家的正门口,围着五六个妇人,正朝屋里探头探脑,一边张望还在一边小声议论。

    瞧见锦曦走近,发现老梁家的大门是关着的,里面传来杂乱的说话声,是老梁头他们。

    守在门口的一个妇人过来拉住锦曦,紧张兮兮又两眼冒光的低声问锦曦:“曦丫头,你晓不晓得你大堂嫂为啥动了胎气呀?”

    “我才刚从镇上过来,不晓得。”锦曦说完,看着那关的紧紧的大门,猜测老梁家这是不希望邻居们瞧见,心想自己怎么进去呢?

    这时候,青石板路那边,梁愈林领着彩鹅婶子急吼吼朝这边来。

    “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去,别都围在这里!”梁愈林老远就朝那些妇人挥舞着手,像赶苍蝇似的,没好气道。

    那些妇人往后退了几步,也不气恼,有的甚至还跟梁愈林打听洪氏怎么提早一个月动了胎?梁愈林无暇搭理那些看热闹的村妇,拍打着门,是老梁头开的门,见是彩鹅婶子,忙地迎了进去,锦曦随即绕过那些妇人,抢在梁愈林前面,紧跟彩鹅婶子身后进了老梁家。

    彩鹅婶子一进屋,就被推进了洪氏的屋里,门随即关上。

    锦曦的目光还是在门开的刹那,惊鸿一瞥扫到了里面的景象。

    洪氏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她和梁礼辉新婚的大床上,头发散乱,谭氏和杨氏都在屋子里,虽说是照看孙媳妇临盆,可作为奶奶的谭氏却是袖着手坐在距离床铺好几把椅子的距离,倒是杨氏,在屋里紧张的走来走去。

    “女人生孩子,咱男人不方便看,都别在这门口杵着了,去里面堂屋坐着等镇上的大夫!”老梁头一声令下,带领梁愈林和梁礼青梁礼柏去了里堂屋的桌子边坐下。

    从锦曦进门至此,老梁头只看了锦曦一眼,什么话都顾不上说。锦曦想了下,觉得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人那里,应该能探听点消息来,便跟老梁头道:“爷,我去后院看看姑姑!”

    老梁头显然是无心搭理锦曦,摆摆手,道:“你去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怪胎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怪胎

    自从上回梁愈梅来镇上千里香小住几日,锦曦顿顿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让梁愈梅大大满足了口腹之欲后,梁愈梅对锦曦的态度,明显有了改观。于是,今日老梁家之事,锦曦或许可以从梁愈梅那探听到些什么。

    梁愈梅没有在屋里,而是搬了把椅子懒洋洋靠坐在东屋门口的一棵梧桐树下,一手拿着一把蒲扇打风,另一只手拿了一块帕子,不住的抹擦着自己的脸和下巴,热汗滚滚。

    “姑姑!”锦曦走过去喊了一声。

    梁愈梅看见是锦曦,笑了下,指了旁边一把小椅子,小椅子上放着一只装了冷水的瓦盆,里面还浸着一块帕子。

    “来啦?坐吧!”梁愈梅瞟了眼那瓦盆,跟锦曦努努嘴,道。

    锦曦微笑着把那瓦盆放到脚边,在梁愈梅身侧坐下来,接过梁愈梅的扇子,轻轻为她打风。梁愈梅赞赏的看了眼锦曦,给了她一个很上道的眼神,胯下粗壮的膀子舒服的半躺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的红色大花夏裳有点紧绷,坐在那里的时候,腰腹的地方挤压了好多的赘肉。

    “这鬼天,可真把人给热死了!”梁愈梅拉长着音抱怨道,手里的帕子整个盖在脸上,

    锦曦抿嘴笑了笑,都说胖人更怕热,用在梁愈梅身上的确如此,纵然此时已经日头偏西,纵然这梧桐树树荫浓郁,纵然锦曦在给她打扇。可她脸上身上的汗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原本就打算带些绿豆过来给姑姑炖绿豆汤下火,今日来的有些匆忙,把绿豆给落下了。回头等我下趟再来,给姑姑带来。”锦曦道。

    梁愈梅嗯嗯着点头,伸手拍了拍锦曦的肩,道:“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又忘了!还有啊,你们铺子要是还有啥解暑的玩意儿,也都给姑姑我带点过来,我缺着呢!”

    锦曦乖巧的点头。道:“嗯。我记住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洪氏的身上。

    “唉,快别说那个洪氏了,真是个家宅不宁的祸害。动了胎气?难产?呸。那是她活该!”梁愈梅在说到洪氏早产的时候。一把掀下盖在脸上的湿帕子,狠狠啐了一口,很是气愤不平。

    “姑姑别气。气坏的可是自己的身子。”锦曦轻轻摇着扇子,道:“大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瞧爷和二伯他们都急坏了的样子呢!”

    “二哥二嫂能不急吗,要晓得,洪氏可是被兰儿给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天井里面去了的,拉起来的时候两腿上面全红了,二伯二妈能不急吗!”梁愈梅撇撇嘴,道。

    原来是被梁锦兰给推了一把啊?锦曦心道,梁愈梅见锦曦一副很不解的样子,坐起身子,跟锦曦忿忿数落起洪氏来。

    锦曦从梁愈梅的一番激烈抱怨里,很快听明白了洪氏早产的前因后果,并根据自己的猜测和推断,整理如下。

    原来,洪氏自打那回对梁愈忠有点放肆之想,被锦曦察觉,然后祸水东引让洪氏跟杨氏狠狠掐了一架后,洪氏就又赌气收拾了东西回了娘家,并扬言要把孩子跟洪家那边姓,再不回梁家。

    洪氏肯定是想借此来威胁老梁家再次派人去洪家低头并迎接,可随之老梁家人竟意外的没有出现。其实那段时日,刚好闹出梁锦兰那事情来,老梁家人焦头烂额,哪还有功夫和心思去理会洪氏?

    洪氏估计没什么,她哥哥嫂子怕是坐不住了,左等右等还不见老梁家来人,最后夫妇俩腆着脸皮亲自将洪氏送回了老梁家。洪氏带着一肚子闷气回来后,正找不着人发泄呢,突然就从别人那听说了梁锦兰的事情,洪氏跟杨氏上回打了一场,这回可算是逮住了个翻盘的机会。

    梁锦兰这段时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吃饭喝水都是杨氏端进去,每日就去后院如厕,还都是挑晌午大家都在屋里歇觉的时候偷偷去。

    今日梁锦兰又去如厕,在门口遇上了洪氏,洪氏必定是用言语打击了梁锦兰,羞怒下的梁锦兰当即就把洪氏给推进了天井,梁愈洲和粱礼胜一日都在梁愈忠那屋场做木工,梁礼智在县城的师父家中,这前面堂屋里就梁愈林和杨氏在,听到动静冲出来,就看见洪氏四仰八叉躺在天井里。梁愈林下去把洪氏抱上来,洪氏下身都是血,还沾了梁愈林好一身。

    怪不得梁愈林和杨氏比老梁家任何一人都要焦急呢,原来这祸是他们的宝贝闺女给闯的啊!锦曦想到自己进屋后,都没瞧见罪魁祸首梁锦兰,估计是害怕躲起来了。

    “爹和娘说,兰儿出了那事,兰儿自个是有错,不该仗着长了张漂亮的脸就四处招摇,可说到底,兰儿那事还是兰儿吃了亏,是咱老梁家吃了亏,是咱老梁家的一桩耻辱,兰儿差点都寻死了。只要是咱老梁家的人,都不会再拿出来说事,偏那洪氏是存了心的,就是要搅的家宅不宁……”梁愈梅道。

    “洪氏就是个不要脸的,还没进门就跟公公勾搭,气跑了礼辉!那肚子里揣着的东西,也是个乱了辈分的,兰儿推得好,最好不要生下来……”

    两片厚厚的嘴唇一开一合,还在数落洪氏跟这一大家子人的离心离德。

    锦曦微微笑着,不管是梁锦兰,还是洪氏,都不是安分的好鸟,洪氏爬灰这事被老梁家人鄙夷,梁锦兰又被表哥强暴,谭氏说的不错啊,老梁家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呢!

    锦曦打听到了想要知道的事情,便不再在这后院跟梁愈梅多待听她抱怨,正准备起身走人。前面堂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闹动,隐约间听见老梁头的声音在问‘生了吗?’

    “曦儿,听这闹动,指不定那不要脸的洪氏真把孩子生下来了呢!”梁愈梅瞪着前面,气鼓鼓道。

    “有没生下来,去看看就知道了,姑姑,咱一起过去吧!”锦曦道,拉起梁愈梅,两人急匆匆去了前面。

    前面。老梁家的正门还是紧紧关着。把外面围观的村妇隔在外面,堂屋里面,原本坐在里堂屋这边八仙桌旁的老梁头他们,都移去了洪氏的屋门口。屋门掩着。老梁头他们就堵在门口。却没有推门进去,这是规矩。

    锦曦扫了一眼,没发现粱礼胜和梁俞驹。想必他们还没赶得及回来。

    锦曦和梁愈梅两人过来,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听见里面传来彩鹅婶子和谭氏还有杨氏的声音。

    “快,吸气,吐气,用力,你别歇气啊,你这一歇气,孩子就卡那里面了,快,使劲儿啊……”彩鹅婶子急促的声音从门里面一遍遍的传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我、没有气力了、要死了……”洪氏的声音,确实很虚脱。

    “礼辉媳妇,你可千万别死呀,这节骨眼你要是死了,你娘家那边可不认为是你难产,我们兰儿可就栽你手上了,你用力呀,用力生呀,平时吃那么多,力气哪里去了?”杨氏急得不管不顾的催促洪氏使劲。

    “这事、你催的了嘛?满嘴、喷粪的……”洪氏回击。

    “哎呦喂,求求你专心生你的娃吧,还跟我斗嘴,回头你一口气提不上来,一尸两命啊!你这生个孩子真难……”杨氏道。

    锦曦听到杨氏语无伦次的话,差点忍不住就笑了。梁愈梅听得津津有味,显然对杨氏落井下石的行为很认同,而老梁头他们则一个个阴沉着脸,可是又不能对着孙媳妇的产房训斥,只能憋着,让彩鹅婶子看笑话。

    “黑心烂肺的,都这节骨眼上还欺负我……”洪氏声音夹杂着哭腔,显然是被杨氏的话给气到了。

    “好了好了都闭嘴!老二家的,快去给礼辉媳妇冲碗红糖水,礼辉媳妇,你也闭嘴,有力气留着生娃,别扯淡!”谭氏终于发了威,一声怒吼震住杨氏和洪氏,然后,屋子里只剩下彩鹅婶子教导洪氏如何吸气用力的声音……

    过了一会,金氏从后面端了大盆的热水送进了产房,也留在里面。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只听得屋里的彩鹅婶子叫道:“快,最后再冲一把,孩子脑袋出来啦!”

    “啊……妈呀,我再也不生啦!”在洪氏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声中,屋里终于传来新生儿的啼哭声。

    许是因为孙氏很快也要临盆的缘故,锦曦对新生儿的降临很是关注。侧耳听着那屋里的动静,听到谭氏递了剪刀给彩鹅婶子剪脐带,又听到杨氏在那里准备温水给婴儿洗澡,那婴儿的哭声好生奇怪,不是那种降生时,划破天籁般的嘹亮的哇哇声,而是一种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低低哭吼,一点都不嘹亮,甚至还有些沙哑。

    “妈呀,这什么声音,像是一只老乌鸦在叫!”梁愈梅皱着眉头,直接把锦曦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老梁头扭头瞪了梁愈梅一眼,以示警告,眉眼间一片惶急,还夹杂着隐隐的期待。

    “二嫂,是男孩还是女孩呀?”梁愈梅拍着门朝里面大声问。

    “是个闺女!”谭氏道。

    锦曦瞟了眼那边一脸惶急的老梁头,瞧见他的眉宇间的惶急,陡然就散去了几分,期待之情也明显降低了许多。

    “作死的,亏你自个还生养了四个儿子,连给婴儿擦身子都不会,你来日怎么做人奶奶?笨手笨脚的蠢猪,给我滚一边去,老二家的,你去给孩子洗澡!”谭氏厉声怒喝。

    “诶,我来,大嫂你可瞧好了咯!”杨氏得意道,那边,彩鹅婶子还在引导洪氏吸气用力。

    “不是都落地了吗?怎么还在生?”梁愈梅咕哝道,拉了拉锦曦。

    锦曦摇了摇头懒得回应她,心里却清楚洪氏的胎盘还没下来,不过,生胎盘应该比生小孩容易多了吧!

    “老大家的。赶紧把那盆血水端出去倒了!”谭氏道。

    “诶!”金氏应了一声,门从里面拉开一人身的空,金氏端着一盆血水从里面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梁愈梅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老梁头他们也都纷纷避开那所谓的污物。

    锦曦目光透过洞开的门缝,瞧见洪氏直挺挺躺在床上,好像昏睡了过去,彩鹅婶子在床前忙碌着,谭氏站在屋子中间。杨氏坐在这边的小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只小木盆,手里托着一团皱巴巴还在蠕动的小肉团,正准备下水洗澡。

    锦曦看到杨氏掬了水在手里的小肉团上,然后她直勾勾的盯着手里的婴儿看。突然。她的脸色全变了。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手腕一抖,手里的婴儿眼看着就要掉到水盆里去。

    彩鹅婶子和杨氏的注意力都放在洪氏身上。屋外的人都被那血气冲的避开老远,就锦曦还站在门口,瞧见杨氏这一幕,锦曦不作他想,一个箭步冲进去托住已经滑下的婴儿,只觉手中一团温热绵软的热量,夹杂着血腥和母体里面的气味,锦曦差一点就要作呕,但还是忍住了。

    屋里屋外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住了,等到他们回过神来,便见杨氏像见了鬼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尖叫着跳到一边:“哎呀妈呀,这孩子是个啥玩意儿啊?见鬼了见鬼了!”

    杨氏一边尖叫,一边就要往屋外跑,老梁头和梁愈林都围了过来,杨氏一把扑倒梁愈林身上,抱住他脖子身子还在抖,像过米的筛子。

    “老二家的,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儿?”谭氏扭身怒气冲冲朝杨氏走来,一脚踹在杨氏的后腿上。这边,彩鹅婶子疾步走到锦曦这边,从锦曦手里接过那婴儿,掰开婴儿细细乱蹬的双腿,然后,彩鹅婶子的脸色也变了。

    谭氏踹完了杨氏,急吼吼转身,从彩鹅婶子手里接过孩子,谭氏的脸也白了,一屁股跌坐在地,然后,堵在门口的老梁头和梁愈林他们,再也顾不得忌讳,一股脑儿的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这个小女婴的下身,大家伙都傻了。

    床上的洪氏幽幽醒转,看到这一屋子里的人,尤其是看到谭氏手里捧着的孩子,洪氏努力抬手,有气没力道:“抱孩子抱来我瞧瞧……”

    “礼辉媳妇,你确定要看?”梁愈梅脸色奇怪的问洪氏。

    洪氏一愣,怒了,环视众人,得意道:“我拼了命生下的闺女,谁敢不让我看?”

    “好吧,那你看吧,看过可别哭就是!”谭氏道,朝一旁的金氏使了个眼色,金氏磨蹭着上千,把怀里抱着的已经洗好并包好的婴儿放到洪氏手里,洪氏哼了一声,接过孩子,笑眯眯打量起来,然后,就在洪氏掀开孩子下面的小兜兜,看到孩子的两腿内侧时,洪氏手一顿,脸色瞬间全绿了,本就虚脱的身子再支撑不住,眼皮一翻,整个人昏死过去……

    “不好了不好了,她本来就是早产,生孩子的时候又耗尽了气力,如今再一受刺激,下面又淌血了,天哪,这我可没法子啊,快去请李大夫吧……”彩鹅婶子慌乱的大叫,做接生婆大半辈子了,今个遇到这婴儿可算把她给吓了个半死,洪氏如今又这样大出血,彩鹅婶子彻底没了主意。

    “人李大夫这几日都不在家呀,礼胜去镇上请大夫,怎么还每回呢?老大家的,那话你传到了没?”老梁头质问金氏,急得团团转。

    “说,说了。”金氏抱着那婴孩,缩在那里,低声道。

    “唉,作孽,作孽啊!”老梁头闷叹,一家人也都慌成一团。

    幸好,老天爷还不至于做得太绝,就在老梁家炸窝的关口,外面的青石板路上,传来牛车轮子的声响,粱礼胜和梁俞驹终于带着镇上的大夫回了老梁家……

    ………………………………………………

    梁愈忠和梁愈洲也提早收工来了老梁家,那大夫来的及时,也是洪氏命不该绝,那血终于止住了,洪氏也捡回了一条命。那老大夫也看过了那婴儿,摇摇头,对这种娘胎里带出来的怪病。表示束手无策。

    锦曦悄悄观察着梁俞驹,在他领着老大夫进门的时候,听到洪氏生了个闺女,梁俞驹的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精光,那是发自肺腑的欣喜,随即,在获悉那女婴的异常后,所有的老梁家人都惊恐,独独梁俞驹的表情最为悲恸,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不安。

    锦曦揣测着梁俞驹此时的心境。恐怕当真应了那句话:切肤之痛!

    老梁头把彩鹅婶子和那老大夫请去了后院的饭堂。又让谭氏开了箱子,拿了好多东西出来,锦曦猜测,老梁头肯定是在请求那两位帮忙遮掩。别把这婴儿的事情往外说。

    梁愈忠和锦曦回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孙玉霞他们做好了晚饭正在焦急的等着。晚饭后,孙氏孙玉霞琴丫和锦曦,在后院纳凉的时候。锦曦把今日在老梁家的见闻跟她们说了,大家也都齐齐色变。

    “曦儿,你说,那女婴下面多长了一对?”孙玉霞不敢置信,问道:“你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吧,或许,是皮肤皱褶呢……”

    锦曦摇摇头,道:“我对自己的眼力很确信,何况,看见的可不止我一个,在场的都瞧见了,确实比正常人要多出一个。”

    “是并排长的吗?”琴丫问。

    “不是,是一上一下,连接在一起的,而且一模一样。”锦曦道。

    锦曦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也是在打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婴,下面竟然长了两个生殖器。说实话,世间这样的怪事并非没有,也有些人天生下来就雌雄同体,可是,像这个女婴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人震惊,尤其是当亲眼得见,那种震惊远比想象和听闻来的震撼。

    “唉,那孩子,注定日后是个命苦的!”孙氏叹出一口气,摸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就多了几分担忧。

    孙玉霞瞧出孙氏的担忧,劝慰道:“姐,你怕什么,你和姐夫两人身子骨都好,曦儿柔儿还有那折了那个,都是好端端的孩子,你就放心大胆的生吧!再说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顶头三尺有神明,那女婴本来就是伦伦得来的,老天爷这是在给予惩罚呢……”

    ……………………

    “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错事,要给我这样的惩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啊……”洪氏头上围着抹额,坐在床上,双手拍打着床沿,又哭又嚎。

    老梁家人都聚在后院,前面洪氏的屋子里,就梁俞驹在。

    他颓丧的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面前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女婴,梁俞驹白胖的脸上,好像瞬间衰老了好几岁。

    “好了好了,别嚎的左邻右舍不晓得也晓得了!自打你醒来到今,你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孩子是你生的,你这样闹腾,是要别人怎样呢?”梁俞驹不耐烦的朝床上的洪氏低吼,心情极度的烦闷。

    洪氏抽出靠在身后的枕头劈头朝梁俞驹砸去,口里骂道:“老不正经的,你还有脸来骂我?我那肚子是怎么大的?风刮的?还不是你那不安分的东西给捣鼓出来的!你个死人,还有脸来训我,我好好的日子被你给害惨了,当初你把我弄到红枫巷子去住,我就央求你让我把这孩子给做了,你偏要让我生,说你有四个儿子,做梦都想要闺女!如今可好,生下这样的怪胎,往后我怎么在人前抬头?”

    梁俞驹抱着那枕头三两步窜到床边,一把捂住洪氏呱呱乱骂的嘴,低吼道:“你这个婆娘疯了吗?咱俩那事能张口就说吗?你是想被村里人抬去浸猪笼还是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洪氏看着梁俞驹近在咫尺的一张扭曲的脸,还有那眼中的猩红之色,也吓住了,一把推开梁俞驹,埋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摇篮里面的女婴,好像感应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小腿乱蹬了几下,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梁俞驹丢开洪氏,手忙脚乱的去到摇篮边,把女婴抱起轻轻的晃着,孩子这才平静下来,在梁俞驹的怀中安安静静的睡着。

    梁俞驹看着手里因为早产而孱弱如小猫的闺女,又看看床上哭得天昏地暗的洪氏,生平第一次恨不得去撞墙死了算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休书(二合一)

    第一百六十二章 休书(二合一)

    六月二十八迁新居,二十七日一大早,梁愈忠,孙二虎,阿来阿旺兄弟,驱赶着两辆牛车,把一些米粮蔬菜和生活用品,提前运送去新居,如此,等到二十八日乔迁之时,就只剩下些衣物了,家具都是盖新屋的时候重新置办的,灶房里的用品例如两口大锅,烧热水的大吊罐,烧开水的小吊罐什么的,是搭建锅台的时候,就一气呵成的。真正应了那句话,拎包即住。锦曦随车同行,送东西来新居。

    “曦儿,你大嫂那事,爹觉着你不该跟你娘那说,你那事做的欠妥当。你娘她如今正怀着身子,还是双生子,前一段时日还有些水肿,听你说你大嫂那事,她指不定胡思乱想,这不好!”出了长桥镇,梁愈忠突然正色下来,跟坐在他并排朝金鸡山村而去的锦曦沉声道。

    锦曦微微一愣,看到梁愈忠凝重又担忧的样子,开口道:“爹,你的顾虑是在理的,不过,那事我也有我的考虑。”

    梁愈忠看着锦曦,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锦曦看着路的前方,牛车正在一步步朝金鸡山那边靠近,锦曦道:“大嫂临盆的时候,闹出那样的动静来,正门口不晓得围了多少瞧热闹的村妇们。就算爷对彩鹅婶子和那镇上的大夫送了礼想瞒,但这事闹的动静太大,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整个金鸡山村的人都得晓得。”

    “就算她们晚一些晓得。那也不稀奇,纸是包不住火的。可是你在这节骨眼跟你娘那说,她自个也等着要临盆,心里恐慌也是有的!你这闺女啊,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这事怎么就犯了迷糊呢……”梁愈忠浓眉皱起,虽然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但言语间的责怪锦曦还是能感受的出来的。

    锦曦微微一笑,道:“爹,你知道人通常对什么最恐惧么?”

    “什么?”梁愈忠不解。

    “对那些未知的东西。”锦曦道:“就好比大嫂临盆。老梁家人却把那孩子藏着掖着。不给左邻右舍看,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勾起别人对此事的猜忌,越是神秘越是猜忌的激烈而离谱。有二妈那样的人在。大嫂生下怪胎这事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在整个村子甚至周围的村子里传开。”

    梁愈忠看了眼锦曦,沉默了,在心里消化锦曦的话。

    “爹。我做事你还不晓得?上回大嫂和杨氏为和掐起来的那事,咱两可是可是约好了半个字都不跟娘那说,就是不想她被不必要的事情影响心绪。”锦曦深吸口气,继续道:“这回不同,咱明儿就得迁居回金鸡山村,这事瞒不住,娘早晚得知道。与其让她从外面好事者的口中听到而大受惊吓,还不如让我提早,亲自来跟她说,要知道,我可是亲眼目睹的,说的也是一个摆在那里的事实,没有半点故弄玄虚和添油加醋!这样,等到娘再从别人那听到这事时,就不会觉得有多震惊和恐惧了,我这叫先入为主。”

    梁愈忠听到锦曦如此说,也恍然明白过来锦曦的用意,轻叹一声,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锦曦的头,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憨厚,道:“是爹错怪你了,有些事情,晚知不如早知,早知早有个心里防备!”

    大家欢快的运送东西到了新居,锦曦跳下来小跑过去,拿了钥匙开了主院的院门,两辆牛车直接驶进院子,在外面那一进屋子的正门前稳稳停住,然后,梁愈忠,孙二虎,阿来阿旺兄弟,都跳下牛车来,开始往里面的内院里搬运东西。

    锦曦则是欢快的来到孙氏和她们姐妹的厢房,推开门窗通风透气,顺便把从镇上带回来的几盆花花草草摆到锦柔和她自己那屋的窗口。

    锦曦锦柔的屋子里,家具差不多,都有大床,衣柜,梳妆台,洗脸架,不同点在于,锦柔的屋子里,桌子和凳子皆是圆的,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幅绣架,锦曦上回去孙家沟看到锦柔纳的那千层底,知道锦柔如今在学习绣活,便安插了这绣架。

    而锦曦自己的屋子里,除了床,衣柜,梳妆台和洗脸架外,临窗的地方摆的是一张长书桌,挨着墙壁,还打了一座书架。

    这个时代没有所谓的乳胶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危害人体的甲醛作祟,屋子完工后,花个几日功夫晾干了水汽便可入住。锦曦摆些花花草草在屋子里,主要是为了装饰,顺便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优雅的环境才有好的心情,好的心情才会灵台清明想到更多更好的赚钱生财的点子,不是吗?

    孙氏和梁俞驹的屋子里,宽敞的雕花大床前,置了床踏板,床踏板两端各摆着一个小小的木柜。还有孙氏的梳妆台,大衣柜,洗脸架,桌子,有靠背和扶手的大椅子。

    横梁上垂下两根粗实的绳子,分别系在一张婴儿床的两侧扶手上,那扶手是梁愈忠在孙家沟后面的山坳里砍柴,无意中发现了一棵有些年数的野桃树,用那野桃木打制而成,不仅坚固耐用,在根近一带,野桃木还有辟邪的作用,用来做婴儿的摇篮扶手,是非常难得的!

    锦曦站在那张明显比一般人家摇篮要大一倍的吊篮边,轻轻推了推,幻想着很快,这屋里,这吊篮里,就会躺着两个蹬脚的小婴儿,那两个小婴儿,是她的弟弟妹妹,血脉至亲,锦曦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

    “三哥,三哥!”外面突然响起的喊声,打断了锦曦的思绪,锦曦抬步走出屋子,瞧见灶房那边,梁愈忠正跟梁愈洲在屋檐下说着话,两兄弟的脸色都很奇怪。

    梁愈洲说完。就匆匆走了,都没顾得上跟东屋门口的锦曦打声招呼,而梁愈忠杵在灶房门口,神色间也是一副阴云笼罩着的样子。

    “爹,怎么回事?四叔跟你说什么了?”锦曦走过去,问。

    梁愈忠回过神来,看着锦曦道:“你四叔刚过来跟我说,你大堂哥回来了!”

    啊?梁礼辉回来了?洪氏刚生下孩子,他就回来了,这么赶巧?锦曦眼睛微微眯起。这下老梁家更热闹了。

    “礼辉哥是自个回来的还是爷爷他们找回来的?”锦曦问。

    “你四叔说。是他自个回来的。曦儿,你爷让我过去那边瞧下,怕是有点事情。”梁愈忠道。

    “爹,我也去!”锦曦道。跟还在收拾东西的孙二虎交代了一声。父女两个抬步朝外走去。

    父女两个到了老梁家门口。远远又瞧见门前围着三两个妇人,朝老梁家那边指指点点,走近一看。老梁家的大门果真又是紧紧关闭着的。

    梁愈忠拍了拍门,里面问了一声是谁,梁愈忠应了一声,然后门开了,梁愈林从里面探出半截身子,那些妇人见到梁愈林都闭了嘴,站在那互相挤眉弄眼。

    梁愈忠带着锦曦进了老梁家,身后梁愈林又吱嘎一声把大门再次关紧。

    梁愈忠浓眉皱起,锦曦摇头失笑,青天白日的大门紧闭,一个个进进出出还得暗号,唉,老梁家如今在村子里可真成了被关注的焦点了。

    “老三,赶紧的,大家伙都在后面饭堂,就等你了!”梁愈林催促道,越过梁愈忠大步去了后院,梁愈忠紧随其后,锦曦落在后面。

    经过洪氏那屋门口,看见房门紧闭,锦曦加快步伐紧跟在梁愈忠后面去了后院饭堂。一进饭堂,可把锦曦唬了一跳,老梁家人除了洪氏和刚生下来的婴孩不在,其他人都到齐了,在县城学艺的梁礼智,关自闭的梁锦兰,还有梁礼辉。

    锦曦目光在梁锦兰身上打了个转,好长时日不见,梁锦兰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原先的鹅蛋脸变成了瓜子脸,一双杏眸越发的显眼,嘴唇有点苍白,神情怏怏的,柔柔弱弱的站在那,真让人为她担心,唯恐一阵风吹就要把她吹倒。

    梁锦兰好像有预感似的,在锦曦目光扫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猛然一个太阳,目光射向锦曦,如果说从前梁锦兰看锦曦,眼神是鄙夷不屑的,那么现在,梁锦兰的眼底,只有仇恨和愤怒,锦曦甚至可以想象,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锦兰指不定会扑过来跟锦曦同归于尽。

    不过,锦曦的心可没那么弱,在梁锦兰愤怒仇恨的怒视下,嘴角翘了翘,目光轻飘飘的移开了,转到了站在饭堂中间的梁礼辉的身上,相比较梁锦兰,梁礼辉才是如今的主角好不好?

    从二月花蛟梁礼辉大婚前翘跑至今,已有将近五个月不见,锦曦原本猜测梁礼辉这翘婚逃跑的五个月,应该是风餐露宿,怎么着也会看到一个憔悴狼狈的他,没想到梁礼辉还是穿着他惯常的那件青色长袍,瞧不出一点的憔悴,跟以前差不多。

    垂着手站在老梁头和谭氏跟前,青色的长袍胸襟处,有些湿漉,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再看谭氏的样子,想必之前应该是哭过了,这会子在梁愈梅的劝下,虽说止不住了哭,还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拿着一块帕子按在鼻子上,嘹亮的摁鼻涕,锦曦嘴角抽了抽,突然明白了那些粘在梁礼辉胸前的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了。

    老梁头和谭氏,还有梁愈林他们轮番轰炸般的质问梁礼辉这几个月的去向,不管谁问,梁礼辉都是一概低垂着头,神情漠然,好像跟这里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

    老梁头叹了口气,丢下这屋里闹哄哄的一家人,从人群中点了梁愈忠来到饭堂门口,锦曦也跟了出来,便听见老梁头跟梁愈忠道:“老三,爹今个找你来,是想跟你知会一声,明个你们家乔迁,本来是说好了咱这大家伙都过去热闹热闹,这不,礼辉媳妇这生孩子,礼辉也回来了,家里是一团乱,明个我们就派两个代表过去送礼,其他人就都不去了。爹这先把话说你心里,啊?”

    梁愈忠愣了下,道:“爹,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老梁头点点头,背着手进了屋子。

    饭堂里,梁愈林和梁愈洲他们都在追问梁礼辉这几个月的去向,梁礼辉就是不说,最后还是老梁头开了口,谭氏和其他人这才作罢,只要人回来了就成!

    “礼辉啊。你回来后也没去瞧过你媳妇闺女。一会过去看看吧,啊!”谭氏道。

    梁礼辉这回点了点头,老梁头指了梁俞驹和梁礼辉,让他们等一会去东屋。这又是要私下问话了。其他人也都被打发的各自走了。

    锦曦也梁愈忠也不多逗留。赶忙出了老梁家去了官道那边的新居,继续去布置屋子去了!

    东屋里,老梁头坐在椅子上。沉默的抽着旱烟,梁俞驹和梁礼辉并排站在他面前,屋门关的紧紧的。

    老梁头抽吧着旱烟,目光透过袅袅的烟圈打量着梁礼辉,道:“礼辉啊,你是我的大孙孙,又是咱老梁家的头一个秀才,爷爷不跟你追究你翘婚那事,也不追问你这几个月都在哪里落得脚……”

    “爷既然什么都没打算询问,那还找我来这东屋做什么?”梁礼辉很直白的问。

    老梁头哽了一下,没料到梁礼辉会这样跟他说话,脸色微微一变,梁俞驹已经用手肘撞了一下梁礼辉,低喝:“亏你是个秀才,有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还不快跟爷爷赔礼认错!”

    梁礼辉挺直着腰杆站在那,看着老梁头不为所动。

    “礼辉,你这趟回来是魔怔了?你一声不吭就翘婚跑掉,把那个烂摊子撩给我们……”梁俞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礼辉给生生打断,梁礼辉道:“是啊,你们对我可真是掏心挖肺的好,我梁礼辉何德何能摊上你们这样的亲长,我都翘婚了,还给我把那洪氏给娶进门来,是不是要我跟你们鞠躬道谢?”

    梁俞驹也被呛了个无语,抡圆着眼珠子瞪着梁礼辉。

    老梁头摆摆手,制止出梁俞驹,对梁礼辉和蔼可亲道:“礼辉啊,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如今洪氏进了门,闺女也生了,那闺女你刚回屋也看过了,那孩子有些异常,不好养活啊!爷找你来,就是要问问你的想法。”

    “什么想法?”梁礼辉问。

    “关于那孩子的呀,你闺女的呀……”老梁头道。

    梁礼辉一声冷哼,翻了个白眼,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梁俞驹,冷笑道:“爷问错人了,问我爹吧,那闺女是他整出来的!”

    “你这孩子,你怎么能浑说!”老梁头旱烟竿子狠狠磕在桌沿边,怒道:“你爹是跟那洪氏有点勾搭,是他对不住你在先!可当初我把你们父子俩叫进屋来询问婚事的事,你也承认了洪氏肚子里那孩子是你的,怎么如今又推到你爹身上去了?”

    “我说不是就不是!”梁礼辉冷冷道,老梁头一愣,洪氏肚子里这孩子,本身就是一笔糊涂账,老梁头看向梁俞驹,梁俞驹缩着脖子站在那,一声不吭。

    梁礼辉看了眼梁俞驹,又看向老梁头,单薄的身子骨晃了下,自嘲的笑了笑,道:“爷,你晓得我当初何故明知洪氏跟他勾搭,甚至还怀了身子,都愿意做这缩头乌龟给他养孩子不?”

    老梁头睁大眼睛看着梁礼辉,梁礼辉呵呵笑了笑,眼神一片颓唐,道:“爷,你大孙子我,堂堂的秀才郎,我却不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

    “啊?”老梁头和梁俞驹同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梁礼辉。

    梁礼辉单薄的身子再次晃了晃,摇摇头,道:“我那事不行,我看过了大夫,大夫说我没有生育能力!这事,我早两年前就知道了!”

    “啊?”老梁头惊骇了,脸色全变了,颤声道:“礼辉啊,怎么会这样?你说你这孩子,都这样了,那你当初我问你时,你干嘛要把洪氏肚子里那孩子揽自己身上呢?你要是早说,爷就会做其他打算,也不会你都翘跑了还给你把媳妇孩子给娶进门,唉!”

    “我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可是,我是个秀才啊,我将来是要考功名入仕的!当今朝廷择贤入取。我若不成家立业,膝下无子嗣,别人会如何看待我?我颜面何存?我前途何在?”梁礼辉愤慨道!

    老梁头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梁礼辉娶洪氏,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完整的一面,有妻有子有家室。

    “那,那你既然注意打定,为何临阵脱逃又要翘婚呢?”老梁头又问。

    梁礼辉猩红着眼珠子,看向一旁灰败着脸色的梁俞驹,道:“这就要问问我的好父亲了!一次勾搭未进门的儿媳妇是酒后失德。那后来背着我。暗地里给儿媳妇那大献殷勤,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的送,他打的好主意。真把我当傻子。我再受不了他们这样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便只能翘婚出跑!”

    “畜生啊畜生,你还说你改,你瞧瞧你这做的狗屁事情。你这是存心要气死老头子我啊!”老梁头痛心疾首,手里的旱烟竿子朝梁俞驹狠狠摔去,在梁俞驹额头上砸出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摔在地上,断成三截。

    梁俞驹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跪在老梁头面前,原本以为梁礼辉只只其一不知其二其三,现如今,才惊觉自己和洪氏的那点猫腻,全在人家眼中,而这个人,还是他自己的长子,梁俞驹也慌了神。

    “礼辉啊,孩子啊,你那身子,当真不能生育?那大夫可靠不?要不,爷再帮你去寻些老中医来好好瞧下,年纪轻轻的,纵然哪里有点不妥当,好好调理应该会好转的!”老梁头颤声询问梁礼辉,老脸震惊又悲恸,老梁头可是把老梁家光宗耀祖的重任,搁在了梁礼辉的肩上,要是这引以为豪的秀才长孙不能孕育子嗣,那可真是一大败笔!

    梁礼辉不应老梁头的话,只是冷冷盯着脚边跪在那的梁俞驹,看着面前这个白胖的中年男人,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从小到大,梁礼辉极少在他身上感受到多少父爱!甚至,他还跟自己的未婚妻勾搭不尽,暗结珠胎,一切都把他蒙在鼓里,这种欺辱梁礼辉实在不愿再忍了!

    “爹,我看过妹妹了,老天有眼哪,那是对你和洪氏爬灰的惩罚!我今个在这里丢给你一句话,从今往后,我们之间再无父子之情!”梁礼辉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

    老梁头脸色一白,张大嘴巴,忘了呼吸。

    梁俞驹猛地抬起头来,白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见梁礼辉那形如陌生的冷漠面孔,又看着老梁头那失望的眼神,梁俞驹也豁出去了,从地上站起身,拍打着膝盖上的灰,朝梁礼辉低吼:“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臭小子,别对你老子我得寸进尺!跑出去五个月不见人影,这一趟回来,就是专门来跟我断绝父子关系的吗?好啊,断就断,我有四个儿子,不差你一个,你这就给我滚!”

    “你太抬举自己了!”梁礼辉冷笑,道:“我这趟是为别事而来,办完了,我即刻就走,再不多留片刻!”

    “你们是亲父子,有话有事都给我好好说!”老梁头走过去扶住梁礼辉的肩,劝道。

    “爷,我这趟回来,原本是要接你和奶去一趟望海县城,我要入赘望海周县丞家,跟周县丞的独生女儿结为秦晋之好,本来我是不想回来的,但我未来岳父发了话,让我回来请梁家这边长辈过去观礼,我如今没有爹,娘又是个乡野村妇,只有劳烦爷奶辛苦一趟了!”梁礼辉缓缓道。

    老梁头的身子剧烈一晃,整个人好像被雷给劈了。梁礼辉不理睬老梁头的惊骇,兀自继续道:“既然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擅自给我把洪氏给娶进了门,那我这就去写一封休书,若是你们觉着休书不妥,那就让别人来接手,反正,跟洪氏拜堂的人不是我,我不承认那样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要休谁?”梁俞驹整张面孔都扭曲了起来,冲过来一把揪住梁礼辉的领口,厉声质问。

    梁礼辉试着去推梁俞驹,毕竟文弱书生可气力不够,不一会就被梁俞驹给扼住了脖颈呼吸不畅。

    “兔崽子,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好的不学去学人攀高枝,入赘,老子现在就扼死你,让你去丢人现眼!”梁俞驹彻底疯狂了,双手上阵,死死扼住梁礼辉的脖颈恨不得把他给弄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宴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宴席

    梁愈忠和锦曦布置好新居,没有急着赶回镇上,而是应孙氏的嘱咐,去了春柱和大牛两家,请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明日过来这边帮忙烧饭。春柱和大牛跟梁愈忠交情好,也是盖这新居的工匠,两家的媳妇和孙氏,在村里也是要好的,锦曦和梁愈忠带着一些小孩子吃的零食上门去请,两家媳妇自然是二话不说爽口应下。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一觉醒来,已到了六月二十八,孙记和千里香都挂了牌子歇业一日,留下阿来阿旺兄弟看守两边的铺子,大家伙吃过早饭,趁着还不算太热赶紧收拾东西,精神抖擞的上了牛车去往金鸡山村。

    打头阵的牛车是梁愈忠驱赶,牛车上坐着孙氏,孙玉霞,锦曦和琴丫。后面的牛车是孙二虎驱赶,坐着张掌柜,孙玉宝。孙大虎起了个大早,赶着马车回了孙家沟,梁愈忠家乔迁新居,孙老爹和孙老太是铁定要来的看看的,何况锦柔也还在那。

    因为动身的早,日头起山没一会,两辆牛车便到了金鸡山村,一前一后稳稳驶进梁家大院。

    “娘,咱到家了!”锦曦扶着大腹便便的孙氏从牛车上下来,孙氏一手托腰,一手扶着肚子,从先前下了官道,目光就一直胶着在眼前的这座院落上,这会子进到院子里,走进两进的院子,参观着那一排排的厢房,孙氏脸上的笑一直都没散去。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

    孙玉霞和琴丫也是一路的惊叹,当大家绕过照壁,来到后面的内院,看到孙氏和锦曦姐妹们的厢房以及厢房里的布置时,更是又惊又叹又赞。孙氏的目光落在屋里那宽大的吊篮里,摸着那打磨光滑透出质朴醇厚光泽的野桃木扶手,目光柔的宛若一汪春水。

    “曦儿,这里往后就是我们的新家吗?”孙氏恍然若梦,喃喃着问。

    锦曦抿嘴眉眼笑得弯弯,确实。回想起以前在老梁家那会的两间破败西屋。春天潮湿,夏天炎热,冬天漏风,老鼠在墙角四处打了洞。再看看如今。窗明几净。宽屋大院的,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已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别说孙氏感觉像在做梦,孙玉霞和琴丫的表情,也都是不敢置信。

    “这灶房好,两口大锅好作用,灶口宽敞,能堆放好多柴禾呢!”孙玉霞对灶房这块最上心,四下打量着:“哟呵,这贴在墙壁上的橱柜,就是曦儿说的那个壁橱吧?”孙玉霞被吸引,走过去把壁橱一一打开,打量着里面的布置,再次啧啧称奇,道:“乖乖,了不得了不得,这里面布局的真好啊,架碗的,搁菜盘子的,还有筷子筒汤匙,真是好啊!”

    孙氏和琴丫也都围了过来,农村的女人,灶房就是她们最大的舞台。

    很快,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便结伴而来,孙氏迎了出来,三人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这会子相见,分外高兴,孙氏又引荐了孙玉霞和琴丫,一群妇人们站在灶房门口雀跃的说着话,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听说了孙氏怀的是双生子,自然少不了对孙氏的一番关怀和羡慕。

    “曦儿娘,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和大牛家的时常念叨起你,如今你回来了可就好了,咱三还可以像从前那样一起做针线活了!”春柱媳妇道。

    “就是啊,如今你家可是翻天覆地的好了,瞧这大院子,真气派!”大牛媳妇道。

    “你们过奖了,说起来这还得多谢大牛和春柱的帮忙,这样的热天日日赶工。”孙氏谦虚道。

    “咱们什么关系,还要说那些,你如今怀着身子,曦儿爹勤劳肯干,曦儿柔儿又乖巧又孝顺,你好好将养着,什么时候得空了,就去我们两家坐坐,有什么活计用得着我们的,也只管开口!”春柱媳妇道,一旁的大牛媳妇连连点头。

    “那就先多谢你们了,等忙过了这几日,我一定去你们家坐,你们若是有空,也来我这说说话!”孙氏道。

    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连连点头,春柱媳妇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要开始准备晌午的饭菜,有啥话咱三回头再说!”

    “那也好,我身子不便利,今个就辛苦你们两位了啊!”孙氏感谢道,由孙玉霞扶着去了那边厢房休息,这边,锦曦笑吟吟过来给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见礼,道:“米粮果菜全都搁在饭堂里,两位婶子请随我来。”

    孙玉霞琴丫陪着孙氏在东厢房那边歇息,锦曦交代好灶房的事情后,抬步去了前院的堂屋,今天的晌午饭会摆在前院的堂屋,那里已经摆了一张大八仙桌。

    锦曦和梁愈忠孙玉霞他们私下合计过了,因为梁愈忠这三房是从老梁家分出来另过的,所以梁愈忠家盖新屋子,跟老梁家那边的亲戚不需要走动。如此算来,梁愈忠家今日会到场恭贺的,应该是孙氏的娘家和孙大虎家,外加老梁家派出的两个代表,再有春柱和大牛,上桌的人数也就十个左右,一张大八仙桌能稳稳坐下。

    梁愈忠领着张掌柜,后面跟着孙二虎和大牛春柱几个,刚刚从侧院那边参观正往堂屋这边而来,众人情绪极高,一路都在谈论往后这侧院里的果树布置,以及家禽家畜的饲养。

    梁愈忠招呼着众人入座,锦曦麻利的给大家伙泡了茶,拿了瓜果点心摆在桌上,不一会,外面传来马蹄的嘚嘚声,梁愈忠带着锦曦迎了出去,来客是福伯。

    梁愈忠颇感意外,但更多的是喜悦,锦曦倒是没太多惊讶,不管是孙记还是千里香开业,又或者锦曦自己的生辰。文鼎那边都有到贺,照着他的做派,这回乔迁他肯定也不会落下。只是,她和她们家收受了文鼎好几趟的贺礼,又受过他许多帮助,明里的,暗里的,锦曦一直在等待机会能好好回馈他。

    福伯朝梁愈忠拱手一笑,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吉祥话,然后把一只礼盒交到锦曦手上。笑眯眯道:“锦曦姑娘。这是我们文少爷恭贺你们家乔迁新居的贺礼,文少爷这几日有事去了望海县城,便吩咐老朽前来到贺,礼品奉上。”

    锦曦落落大方的收下那礼盒。双手端着感觉沉甸甸的。锦曦启齿一笑。道:“那就请福伯代我跟文大哥转达谢意,福伯里面请!”

    刚刚迎接福伯去了堂屋,外面院子处又传来车轮声。除此外,还有锦柔的笑声。锦曦晓得,这是孙大虎接了孙老太她们出山了。

    锦曦小跑到后院照壁处,朝内院的方向喊了两声,转身小跑着去了前院,不一会孙氏和孙玉霞她们也都赶了过来,堂屋里喝茶说话的人也都站了出来,只见孙二虎手里拿了一串长鞭,站在院子门口点燃,在噼啪作响的鞭炮声中,孙大虎将马车赶进梁家大院,稳稳停好,此时,长鞭还在炸响,梁愈忠和孙大虎并排上去,掀开马车帘子,锦柔从里面跳出来,雀跃着朝锦曦这边跑来,梁愈忠和孙大虎则在马车旁矮下身,两人各自驮着孙老爹和孙老太下了马车,孙氏和孙玉霞也早已迎了过去,孙玉霞跟在孙老爹身后,孙氏则扶着孙老太的背,簇拥着进了堂屋。

    炮仗的喜庆声中,锦曦看到孙老太和孙老爹那两张笑得合不拢的脸,还有孙氏那由衷欣慰的笑容。作为从孙家嫁出来的闺女,孙氏恐怕这十多年来,就数今日最欣慰了,一直不能实现的夙愿,今日终于实现了,终于可以这样隆重的接老娘过来做客。

    随之而来的,又有村里几个和梁愈忠孙氏交好的人家,都派了男人过来恭贺,后来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几个同村的,交情跟梁愈忠一般,以前没什么往来,但却都照着村里的规矩拿来了恭贺的份子,老梁家那边派出的代表是梁愈林,梁愈林进屋来屁股还没坐稳,梁礼青和梁礼柏也尾随而至,两人抠着门框朝堂屋里探头探脑的张望,梁礼柏鼻子下面依旧挂着两条清鼻涕,孙玉宝皱眉嘀咕了句:‘这是谁家的孩子?脏兮兮的,脸也不洗干净就跑出来耍,大人怎么管教的!‘

    大牛和春柱似笑非笑看向梁愈林,梁愈林涨红着脸赶紧呼喝着冲过去撵那俩小子,被锦曦拦住,锦曦瞥了眼门口那俩颗缩头缩脑的脑袋,道:“二伯多此一举干嘛呢?做给谁看?你都带了他们过来,又这样把他们俩往外撵,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家少那两双筷子呢!”

    梁愈林看着锦曦,正待辩驳,锦曦可没空听他扯皮,朝梁礼青和梁礼柏招了招手,道:“你俩跟我去后院吧,再在这探头探脑的,当心二伯羞恼了真把你俩给撵出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侧着身子进了屋,戒备的看着梁愈林垮下来的脸色,脚底抹油的跟在锦曦身后跑去了后院。

    “曦儿妹妹,不是我俩跟过来的,是二叔招呼我们一道过来的!不信你问柏小子!”梁礼青一踏进后院,就赶忙给自己洗白。

    锦曦看了眼梁礼柏,梁礼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在用袖子擦鼻子,糊的两边脸上都是,锦曦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恶心死了。

    锦曦把他们两人带到灶房后面的那块空地上,对他们二人道:“爷说今个只派一个代表过来,二伯把你们俩都带过来,肯定是瞒着爷奶的。这事爷奶要是晓得了,肯定要剥你们的皮!”

    梁礼柏缩了缩脖子,显然很害怕老梁头和谭氏,梁礼青毕竟大一些,眼珠子转了转,讨好的道:“曦儿妹妹,你不说不少我们两双筷子么?”

    锦曦翘了翘嘴角,鄙夷的看了这二人一眼,道:“我家是不少你们两双筷子,可也不能给你们两张嘴白吃!”

    “那你把我们叫进来干嘛?”梁礼柏不解问。

    锦曦拍了拍手,指着那边墙角处堆放着的一堆木头锯屑。和一些没派上用场的木板,树枝,那些东西,都是盖新屋子剩下的边角料,用来做柴火和冬天暖桶里引火的料子很不错,可惜有点多,这炎炎夏日也没人顾得上去搬运进屋,要是赶上夏日的雷阵雨,被雨水那么一淋,指不定会烂掉。

    锦曦对梁礼青两小子道:“瞧见那边堆着的东西了没?你们想要晌午在这吃饭。就把那堆东西给搬到侧院的杂屋去。你们给我干活,我给你们管饭,不然,我这就去喊爷奶过来捉你们回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以前在老梁家。可是四体不勤最会偷懒卖坏却又最嘴馋的。别说锦曦家今日进新居宴请宾客。就算平常村里有谁家办红白喜事,这两小子也准会过去蹭吃蹭喝,不仅如此。还手脚不干净连吃带拿,偷了人家盘子碗回来,村里好多人家都烦死了这俩小子。

    说到他们老子娘那里去,梁愈林和杨氏是更泼皮无赖的,还唯独老梁头和谭氏会管教一二,但是,这两小子频繁作案,久而久之,村里人都去老梁头那说麻木了,也就不再去说了,只是尽量的防着躲着。

    锦曦家今日有好吃好喝的,这两小子铁定要来,那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锦曦也没有便宜给他们占。

    梁礼青和梁礼柏望向那边墙角处的一堆木材碎屑和旁边的扫帚簸箕,齐齐色变。

    “怎么,不想做事?就想白吃饭?那就滚一边去!”锦曦道,转身作势要走,突然,梁礼青拉住锦曦的袖子,望了眼梁礼柏,道:“别介,我们做!”

    锦曦看着墙角处,顶着日头正忙着搬运和清扫的梁礼青俩兄弟,勾了勾嘴角,转身步伐轻快的去了前面。

    外院的堂屋里,此时格外的热闹,那张大大的八仙桌都坐满了,孙二虎和孙玉宝他们都没有座位,锦曦估摸这形势,拉了梁愈忠去到后面合计了一番。

    梁愈忠很是意外,自己都没料到乔迁新居,会有这么多同村的人家过来恭贺,提前他一点都没得到风声,这会子虽然有些忙乱,但更多的是喜悦。

    其后,又陆续来了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在村子里还算是小有钱的,那时候锦曦患病差点死去,梁愈忠私下去找那两户人家借过钱,但却被搪塞了回来,这事一直是梁愈忠心中的梗。

    如今,这几户人家竟然也拿着礼品登门到贺,那礼品还很丰厚,梁愈忠真是百感交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记仇的人,进门就是客,短暂的感慨过后,还是热情的把人给迎接进屋。又去跟锦曦商议着添张桌子的事,所幸锦曦在采办米粮瓜果蔬菜和鱼肉的时候,准备的份量都很充分,这会子突然多出一桌的人来,她也能应付的过来。

    锦曦转身去了后院跟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商议了饭菜的事情,折回前院的堂屋,瞧见新添的那一张桌子上,那几个富户家的代表,围着梁愈忠说着恭维的话,锦曦暗暗蹙眉,她对那几户从前不施以援手的富户到贺,虽然也有点意外,但还不至于被惊喜冲昏头脑。如今的梁愈忠家,在镇上开着铺子,村子里盖着大院子,那一处不要钱?这正应了那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不,都赶过来攀交情来了,交情,可不是临时抱佛脚,也不是锦上添花,既然带着厚礼登门,锦曦不介意为那几个人提供一顿丰盛的饭菜,但想要攀到交情,呵呵,免谈!

    晌午开饭前,孙二虎又去院子大门口,燃放了一挂长鞭,众人按着长幼和辈分纷纷落座,坐席位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东西以东为尊,南北以北为长,两张桌子的首席,唯孙老爹和孙老太是也,孙大虎也都上了桌子,孙氏留在后院张罗。梁愈林沾着老梁家代表的名额,原以为梁愈忠会给他安以一个东位,没想到,梁愈忠扶了福伯和张掌柜分别坐在两张桌子的东位,直接打发了梁愈林去酒令的席位,负责倒酒和接菜,梁愈林老大不情愿,可先前互相推让的众人这会子都齐齐缄默了,看着桌上的人无一为他说半句话,梁愈林一口闷气闷在心口,对梁愈忠更为恼火。

    “曦丫头,青小子和柏小子哪去了?”梁愈林逮住端菜过来的锦曦问。

    “二伯放心喝酒吧,青小子和柏小子说怕生不敢上桌,我就在后院给他俩安排了位置,这会子已经吃上了呢!”锦曦道。

    梁愈林愣了下,听锦曦这话里的意思,猜测后院那边怕是也开了一桌女眷的,便放下心来。

    第一轮上的是凉菜,凉拌黄瓜丁,凉拌豆腐皮,凉拌花生米,凉皮香菜,以及什锦水果丁。锦曦和琴丫端着托盘麻利的来来回回,身姿轻盈,脚步稳当,这些活计对于她们而言,如今是不在话下。

    第二轮的菜,是热菜,其中以肉菜居多。鸡鸭鱼肉,变着花样的上。有清蒸鸡,白斩鸡,爆炒鸡杂。鱼有剁椒鱼头,酸菜鱼,以及油炸米粉小黄鱼。当然,这些肉菜里面,自然少不了这一带的特色菜:肉丸子肉饼。

    第三轮的菜是甜汤,银耳汤,莲子汤,绿豆汤。

    第四轮,是千里香的特色,卤蛋,艾窝窝,葱油卷,老婆饼,香草马莲糕。

    最后一轮,上的是切成三角形的西瓜,在刚刚享受完大餐后,来几片薄凉的西瓜润润嗓子,会是一种惬意的享受。

    后院饭堂里,锦曦将三只大碗里,分别装着肉菜,凉菜和一碗银耳汤,放在篾竹篮子里,上面盖上一块薄布,一旁墙根处蹲在那累得直喘气,又晒得脸膛发红的梁礼青梁礼柏看着锦曦,梁礼青问:“你不说我们给你干活,你就管我们饭吃吗?我听到炮仗响,前面一定在开席,我要去前面!”

    “我也去我也去!”梁礼柏喊。

    锦曦一把拽住梁礼青,道:“你那活计还没做完呢?还想上桌子吃饭?我答应管你晌午饭,可没说让你去桌上吃!再说了,前面都坐满了,你就是去了也是白搭!”

    “曦丫头,你可不能让他们俩去前面,他们是出了名的连吃带拿的小泼皮,一去保准捣乱!”大牛媳妇出来,瞧见梁礼青梁礼柏和锦曦在那扯皮,走过来道。她婆婆前几日牙疼的紧,好歹弄钱买了些银耳回来炖着下火,大牛媳妇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把那银耳熬好,原本以为端去给婆婆屋里,发现好烫,就搁在堂屋的桌上先晾着,自己去后面喂猪了,没想到,等她喂完猪回来,只看见梁礼青和梁礼柏跑出堂屋,而桌上哪里还有那银耳汤?就剩一只空碗底了,害得她婆婆对她好一顿骂,还差点背了黑锅,大牛媳妇对这俩贼小子那个恨哟……

    梁礼青瞪起眼,就想甩开锦曦的手,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了月份的堂妹,手上的力气竟然这样的大,梁礼青被她扼住手腕,根本就无法动弹,他快速的朝一旁的梁礼柏使了个眼色,梁礼柏冲上来,欲抱住锦曦的手开咬,锦曦抬起一脚,直接把梁礼柏踹倒在地。翻手一扭,梁礼青被拎的背过身去,胳膊的地方发出嘎嘣一声响,脸色随即一白。

    锦曦冷笑一声,想她前世可是体育教师,只要跟体育和运动相关的东西,可都没少学。虽然才十一岁的身体,但长期的劳动锻炼了一副好体魄,对付梁礼青和梁礼柏,小菜一碟。本来没打算如何惩处他们俩,但他们竟然还敢来咬她,那就别怪锦曦不客气了。

    “死丫头,你竟然敢、敢打我们?看我不告诉爷奶那里去!”梁礼青痛得哇哇大叫。

    “谁瞧见我欺负你了?大牛婶子,你瞧见了吗?”锦曦问。

    “我可什么都没瞧见!”大牛媳妇撇撇嘴,连忙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责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责

    “我可什么都没瞧见!”大牛媳妇撇撇嘴,连忙道。

    梁礼青和梁礼柏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言的瞪着锦曦,梁礼柏也不敢跑,因为锦曦早已揪住了他的肩,梁礼柏还在挣扎,锦曦对他又是一脚,踹的他当即就不敢动弹。

    “青小子,柏小子,你们还要不要去前面吃饭呢?”锦曦笑眯眯看着梁礼青痛的大汗淋漓的脸,问:“你要是敢去前面吃饭,我现在就把你的胳膊给拧下来,你信不信?”

    梁礼青目光转了转,吓得连连摇头:“我不去前面了,再不去了……”

    “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不管你饭。”锦曦点点头,一手拽住一个往侧院那边而去,侧院后面有扇小门,锦曦直接开了门把他们两个往外面推出去,倚着门框冷冷警告道:“我警告你们,从今往后,要再敢把死乞白赖,蹭吃骗喝的伎俩用来我家,我一定把你们的衣裳给剥了,挂到村口那棵歪脖子树上去!”

    梁礼青和梁礼柏齐齐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锦曦的眼神,出奇的冰冷危险,整个人更是又凶又恶,根本就不像一个同龄的姑娘家。两小子对视了一眼,脚底抹油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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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儿!”身后,突然响起孙氏焦急的声音,锦曦转身一看,大牛媳妇扶着孙氏。正急匆匆朝这边而来,大牛媳妇老远就朝锦曦眨了眨眼。

    “娘,你不在屋里歇着,怎么来了这里?”锦曦迎了过去,孙氏避开锦曦直接擦身而过,急急朝后门那走去,跨出门槛朝后面张望,口里还在喊:“青小子?柏小子?曦儿跟你们闹着玩的,快回来啊……”

    梁礼青和梁礼柏早已跑的不见了踪影,哪里还听得到孙氏的呼唤。

    “娘。您别喊了。他俩早走了没影了,这日头底下热,我扶你回屋歇着去啊!”锦曦说道,伸手来扶孙氏。孙氏竟然躲开了锦曦的手。往边上一站。锦曦愣住了,对孙氏这样的反应颇感意外。

    “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我这样置气?”锦曦迷惑问道。

    孙氏皱眉道:“曦儿啊。娘一直都觉着你少年老成,做事稳妥,今个你对青小子和柏小子这事做得,真是、真是让人戳脊梁骨啊!”

    锦曦蹙眉,孙氏不待锦曦开口,接着道:“撇开他们两小子是你的堂兄弟,是你爹的亲侄子不说,就算他们俩捣蛋调皮,今个咱家办喜事,也不能把人往外撵啊,不就多添两双筷子吗!”

    “曦儿娘,你别这样说曦儿,你这好些时日不在村里待,不晓得那两小子如今是越发的放肆,这村里人没有谁家没遭受过他们的戏弄,曦儿教训他们,也不过!”大牛媳妇道。

    孙氏看着大牛媳妇,道:“嫂子,曦儿不懂事,你也跟着起哄吗?那俩小子再怎么的,也是孩子,这事要是传出去,人家会怎么议论咱们家!”

    大牛媳妇拍了拍孙氏的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你别动气了,当心肚子。那个,我去灶房那边看看,看看大锅里的饭焖熟了没!你跟曦儿好好说,曦儿不也是个孩子吗,孩子之间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是怪事!”

    大牛媳妇离开后,梁愈忠也找来了这里,孙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说给了梁愈忠,梁愈忠听完,也是皱眉不敢置信的盯着锦曦,显然,在这事情上,梁愈忠和孙氏是站在同一个角度。

    孙氏转过身来,看着锦曦,锦曦也看着她,眼中是少有的倔强。

    孙氏一愣,语气少有的严厉起来:“怎么,娘说的话,你听不进去?还觉着自己没错?”

    “娘,这两小子有前科,以前没分家那会子,他们趁着你和爹下地干活,可没少去我们那西屋里捣乱,你给柔儿纳的鞋,被他们扯成什么样了?我去如厕,他们就跑去偷窥,还朝里面扔石头子……”锦曦道,她早已完全融合了这副身体的记忆,对十岁以前生活的点滴,尤其是被人欺负的事情,更是记忆深刻。

    “那些说到底,还是小孩子的心性,最多就是让人厌烦,也不至于去踩踏他们啊?你扭青小子胳膊,和踹柏小子那一脚,娘在屋里可是瞧见了的,这事还是你做的过了!”孙氏道,梁愈忠沉默不吭声,但锦曦晓得,他跟孙氏始终是想法一致的,孙氏能代表他。

    “如果爹娘要说,他们俩是小孩子不懂事,那么,你们可晓得,去年秋天我为何好端端染上那样的病?”锦曦淡淡道。

    “你、你不是去洗衣裳的时候,一脚踩空掉进了村口的池塘里这才染了病么?是你自个养病的时候亲口说的呀?”孙氏惊问。

    锦曦摇头:“我养病那会子意识有些混乱,也以为是自己失足落水的,其实不然,后来我病痊愈后,慢慢的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那天我洗衣裳,梁礼青梁礼柏朝我洗衣裳的地方扔石头砸水,我到处挪,到处躲,下过一场雨池塘边滑跤,我不小心滑下了池塘,他们两个见我滑下去了,还在边上拍掌叫好,我跟他们呼救,他们两个见我好想要沉下去的样子,也被吓到了,扭头就跑了,幸好大牛叔下地回来去池塘边洗手,把我抱了起来,捡回了一条命……”

    孙氏脸色白了,上前来扶住锦曦的肩,张了张嘴,喃喃道:“曦儿,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后来想起来了,怎么也不跟爹娘说呢?娘和爹再没用,这个公道也必然要为你讨回来的!”

    锦曦冷冷一笑,看了眼面前的这对夫妻。道:“爹和娘是何等绵软的性子,我还不晓得?大伯和二伯合伙要把我给卖掉,你们真正又能拿他们怎么着了?爹还差点帮他们还债了呢,好笑不好笑!”

    “曦儿……”孙氏握着锦曦的手,欲言又止,不晓得该如何说,梁愈忠也是神情晦涩。

    锦曦嘴角紧紧抿着,目光从孙氏和梁愈忠的身上收回,望向院子里的一处,袖子底下的手指蜷缩着。如果孙氏夫妇也和她一样。有过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经历和遭遇。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义正词严的谴责她了。有些事情,即便隔开了时空,再次回想,依旧是心底的伤疤。一碰还会痛。

    上一世父母离异。幼小的她寄人篱下。姑母家的孩子多,最小的那个表弟,自小就比别的孩子要伶俐聪明。一家人吃饭,他相中的菜别人若是碰了一下,就会闹腾打赖不依不饶,家里人不仅不教育,还夸赞他聪明,晓得护食。

    五岁的时候第一回偷了别人家的鸡蛋,家里人没有紧觉,归纳为其护家。八岁的时候,把村里人家的老母鸡和一窝小鸡仔全埋灰堆里,面对村民的愤怒家里人不以为然,觉着这是男孩子的捣蛋天性,十岁上偷看寡妇洗澡,还是不以为然,说孩子小,不当回事,甚至还指责那寡妇小题大做,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看到,又能看懂什么?

    锦曦在姑母家长大,那时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农村条件不好,夏天洗澡男孩子们在村口的池塘里划水,女人和孩子就是在房间里用木盆洗。那个表弟,时常躲在锦曦屋子的楼板缝隙里,偷看锦曦洗澡,这一直是锦曦的困扰,她想跟姑姑他们反应,但是碍于颜面,还有自己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一直隐忍,可是锦曦越隐忍就越助长了那表弟的魔性,锦曦爸爸寄给她的零花钱,都被他给刮去了。

    直至她上体校那一年的暑假,那表弟还是如此,锦曦实在忍不下去,冲去阁楼揪出他,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好打,从那后,再不敢偷窥。

    那个表弟一直被纵容着姑息着长到十六岁,犯下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到最后,他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只要他在村子里一日,大家都被搅的不得安宁,等到家里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想要管束时,已经晚了。就好比一颗长歪了的小树,在能够扭转的阶段你纵容了,等到他某一天长成大树,就再也扭转不回。最后,那表弟把姑父摁倒在地狠狠打了一顿,还偷了姑母的三千块钱跑去了外地,再无音讯。

    等到两年后接到音讯时,因为持刀抢劫锒铛下狱,是锦曦陪着姑母去外省的监狱探监的,她永远忘不了姑母陡然衰老的样子,还有铁栅栏那边,依旧顽固不知悔的年轻面孔。

    锦曦从那时候起,就深刻感悟到,每个孩子都如同一张白纸,没有谁生下来就是来作恶的,当发现有变坏的苗头,就要给予严厉的制止,绝对不可以找任何理由来给予包容和纵容。

    锦曦的这些感悟和经历,是不能跟孙氏和梁愈忠说的,她只能抿嘴沉默,心里有些烦躁和懊恼。

    看着锦曦这副模样,梁愈忠和孙氏交换了个眼神,梁愈忠道:“闺女,你怎么不说话?你要是觉着你娘说的不在理?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锦曦收回心神,看着面前这对苦口婆心的夫妇,他们刚才是带着责怪过来的,但现在被她如此一说,又哑口无言了。

    锦曦垂下眼,想了想,站在孙氏和梁愈忠的角度和立场,还有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锦曦可以理解他们的一片良苦用心,但是锦曦心里依旧没有为自己的原则而动摇,如果有一些自责和懊恼,那她也是对自己今日这行为过激了而自责,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让自己站到了一个很不好的位置上,相反,梁礼青他们却能博得别人的同情,也难怪孙氏和梁愈忠即便获悉了当初锦曦闹病的事情,还依旧对锦曦今日的所做保留着不满。

    “爹,娘,以后,我不会再做今日这样的事情了,我今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一时激动了些就把旧账跟他们算了。往后遇事我会三思后行的。”锦曦道,没办法,她不许下这承诺不松口,梁愈忠和孙氏会一直为此担忧下去。

    梁愈忠和孙氏对锦曦的自责很满意,但同时也更心疼了。

    “曦儿爹,回头你多拿些肉菜去那边老宅子,今日咱家办喜事,好好安抚下。”孙氏道,梁愈忠自然点头,孙氏摸了摸锦曦的头。正欲开口。隔壁主院那边,突然传来春柱媳妇的惊呼声,眨眼功夫,春柱媳妇就急匆匆跑来了梁愈忠他们这边。神色很不好。

    “春柱家的。怎么了?”孙氏问。

    “曦儿娘。我刚从前院堂屋那边过来,叮嘱我家娃儿爹少喝点酒,正准备回灶房来用大盆打饭端去前面。就看到灶房那水缸里的水,也不晓得被谁给弄脏了,怕是不能用!”春柱媳妇急急道。

    “怎会如此?那水缸里的水,是昨日下昼我走前倒满的井水,走,去瞧瞧!”梁愈忠领先朝灶房而去,后面三人紧跟上。

    大家走到水缸边,看到水缸里漂浮着一些黄色的碎屑,梁愈忠从里面舀了一些出来细瞧,疑惑道:“这是木头的碎屑。”

    “木头的碎屑?”锦曦眉心微蹙,梁礼青和梁礼柏这半上昼不就是在弄那些木材的碎屑吗?锦曦再看梁愈忠他们,显然,他们知道锦曦让那两小子做事的事情,都皱着眉。

    锦曦转头问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两位婶子,你们可曾留意到那两小子何时溜进来过吗?”这些木头碎屑,不用猜,肯定是他们俩弄的。

    春柱媳妇道:“我之前一直在炒菜,他们在后院弄木材屑,一直没进来。上几轮的菜的功夫里,他们也没进来,上完菜后,我就去了前院堂屋叮嘱我家娃儿爹,提醒他别贪杯,等我回来准备盛饭,就发现水缸盖子开了半边,里面脏了。”

    大牛媳妇已经回到了灶房,也正为那水缸的事诧异。,忙地道:“这水缸咱做完菜后,水缸盖子还是我亲手盖得,曦儿和琴丫把几轮的菜送去前面饭堂,灶房这暂且就能停歇一会子,春柱家的不放心娃儿爹去了前面堂屋,我就去了趟茅厕,回来就正好看见曦儿和那两小子在杂屋门口说话。后来跟着曦儿一起亲眼看着那两小子走远,就折回灶房门口乘凉,没去注意水缸,直到春柱家的说要盛饭,我俩一起进灶房,就看到水缸里的东西了。”

    锦曦道:“那两小子铁定是趁着上完菜你们都不在的空挡里,偷溜进了灶房找吃的,难怪我当时拧住青小子的手臂时,他手上是干干净净的,敢情,是把我家的水缸当做了洗手盆呢!”

    “我就说嘛,曦儿教训那两小子是值得的,瞧瞧,这没一刻不做坏事!”大牛媳妇道。

    梁愈忠吸了口气,孙氏心里也不悦,但还是出来打圆场道:“就上面一些木屑,把这些舀出来下面的水应该能用。”

    锦曦淡淡一笑,道:“娘,这水一定用不了!你瞧那里!”

    众人顺着锦曦的目光瞧去,便见水缸一侧的边缘以及那边缘下面的地面,留下了一些稀薄的液体。

    梁愈忠蹲下身手指捻了点那还没来得急风干的液体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浓眉皱了起来,道:“我再去重新担水来用!”说完,拿起一侧的水井绳和木桶,闷声出了灶房。

    “曦儿,那是……”孙氏张了张口。

    锦曦淡淡一笑,对孙氏道:“娘,那是尿,那两小子撒的尿!”

    孙氏又是惊讶又是气愤,想到自己刚刚还在为那两小子而责怪锦曦,孙氏心里很愧疚。

    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也俱是一愣,两人脸上都涌上怒意,一边责骂那两小子,一边又责怪自己,觉着自己没有做好本分,疏忽了才让那两小子有机可乘进来做坏事。

    大牛媳妇甚至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对孙氏道:“曦儿娘,幸好你们曦儿眼尖,看到了那溅出来的尿,要不,咱等会喝的水,洗脸洗手的,就都是尿水了!”

    “娘,姐姐,你们快来呀,我这屋遭贼了!”锦柔从外面跑进来,小脸上全是惊惶之色。

    “柔儿别摔着了,有事慢慢说!”锦曦一把扶住锦柔,跟着她出了灶房,去了锦柔自己的屋子,孙氏和大牛家的跟在后面,春柱家的留在灶房盛饭。

    “姐姐,我屋里被人翻过了,我和小姨去了前院吃饭,我先回屋,一进屋就瞧见我床上的枕头被扔在了地上,床板都被翻开了,圆椅子也翻到了。”锦柔急乎乎道。

    锦曦皱眉,不会又是那两小子吧?

    锦曦道:“柔儿,你那屋就算真被人翻过,也是无功而返,你今个才过来,你的衣物和行礼都还在我那屋搁着呢,你这屋除了铺着一张床,其他都是空的。”

    “不是啊,有东西的,而且还很贵重哪,这下都被人偷去啦,怎么办!”锦柔涨红了一张小脸,大声道,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急色,差点就要滚下泪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吃一堑长一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吃一堑长一智

    “柔儿,你屋里少了什么东西?”锦曦忙问。

    “不是我的,是小姨吃饭前搁在我这屋子里的一只小匣子,我给压在枕头底下,刚回屋就看到枕头被扔在地上,那匣子不见了!”锦柔泪眼汪汪道。

    锦曦听到这话,二话不说扭身出了屋子去了隔壁自己那屋,先前收的那些贺礼,锦曦可都是放在了自己屋里,不会也遭贼了吧?当看到窗户关的严实,门上的锁落得紧紧的,锦曦松了一口气,暗幸自己今个多了个心眼锁了门窗。

    灶房那边梁愈忠和春柱媳妇也来了锦柔屋里,孙玉霞吃过了饭提早下了桌子,也来了后院,大家伙都明白了刚刚在锦柔屋里发生的事情。

    “小姨,你搁柔儿这的那木匣子,装的是什么东西?贵重不?”锦曦问孙玉霞。

    孙玉霞气愤道:“二两碎银子和一包针线。银子是要给大虎他爹带回去过日子的,那包针线是捎给桃枝表姐的。因为赶着开席,就没来得及给大虎爹,只想着等会他们会孙家沟的时候,再拿出来,哪想到会遭贼!”

    “二两银子啊?”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两人又是吃惊又是惋惜,二两银子若是搁在他们的家里,大人孩子半年的吃穿开销呢。

    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直接把那偷东西的贼怀疑到撵跑的梁家俩小子身上,孙氏一言不发。呆呆坐在那,一脸的懊悔和自责,这会子,她才晓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梁愈忠的脸则沉如水,问锦曦道:“那两小子是从侧院的后门处跑的不?我这就去追,要是那匣子真是他们偷了去,应该还能追回来!”

    这回,孙氏没有拦住梁愈忠,不过,锦曦却出声制止了。

    “爹。别去了。你是追不到匣子的。”锦曦道:“我跟他们二人撕扯的时候,他们身上可是没有匣子的,若不是他们偷的,爹你也追不回。若真是。那他们在到手之后。铁定将那匣子给扔出了院墙,爹你就算追出去,他们也早把匣子给藏匿了!”

    梁愈忠刚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她也觉着锦曦说的话有理,道:“那,依曦儿看,咱们该怎么做?”

    孙氏无助又愧疚的目光望向锦曦,锦曦头一回无视孙氏的目光,只对梁愈忠皱了皱眉,声音淡淡道:“捉贼捉脏,我们没能逮个先行,被偷的东西又不是像耳环衣裳这样容易辨认的,那匣子就算小姨认得,到时候那贼把匣子砸了取走里面的二两碎银子,就算当着我们的面花销,我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这事只能认栽了?”大牛媳妇听明白了,愤愤不平问道。

    锦曦没吭声,表情已经默认了,其实追回那二两银子,锦曦不是没有法子,无非就是豁出去多费些口舌罢了。但这回,锦曦不想管了,尤其是看到孙氏那习惯性的老好人的自怨自艾自责自恼模样,锦曦就忍不住心底窝火,她不是对孙氏的绵软性子,和泛滥的包容心窝火,一个人的性格成形是很难改变的,锦曦从来没有想过要强行扭转孙氏,让她强硬起来,锦曦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孙氏。

    但是,孙氏的不信任,是真正让锦曦窝火的根源。

    “吃一堑长一智,今个这事就算是花钱买教训,往后大家都长些教训罢!”锦曦淡淡道,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锦柔擦眼泪,转身出了屋子。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叹着气,去了灶房,梁愈忠也出了屋子,去了前院继续招待宾客,屋里一时间就剩下孙氏孙玉霞和锦柔三人。

    二两银子对于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孙氏而言,是一笔巨大的数目,锦曦希望孙氏往后每每想起在心疼那银子的时候,能够多多的自我醒悟,别再包容心泛滥,就算是交了学费吧。

    “玉霞,那二两银子,回头让你姐夫赔给你!”孙氏红着眼眶对孙玉霞道,脸色极其的难看。

    “姐,你怎么这副样子?二两银子罢了,没多大的事,你别难过了,啊!”孙玉霞连忙安慰着孙氏道。

    孙氏摆摆头,目光望着门口,喃喃道:“银子丢失了,还可以再赚回来,寒了的心,却是不容易捂热。”

    孙玉霞一愣,思维有点跟不上,随即想起先前听到的,关于锦曦撵梁家两小子并为此遭到孙氏责怪那事,忙道:“姐,只要不是冰块,就算是块石头,也有捂热的时候,更何况,曦儿是你的闺女,她就算一时心里有怨,也不可能真跟你置气。”

    孙氏苦笑,道:“我那闺女,跟着我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十岁的人儿,别人家还在爹娘怀里撒娇,我家就在外面跑买卖,里里外外一把手,如今这大院大屋的,还有我们的舒适日子,都是她撑起来的。作为她的娘亲,我真是窝囊又没用,可我还不晓得惜福,做出寒她心的事,那孩子心里有火,也是情理之中。”

    孙玉霞叹口气,道:“姐,你早能这么想,曦儿也不至于伤心!算了吧,等她气消了也就好了,谁让你们是母女呢!”

    孙氏自责的直想落泪,但想到今个是进屋的大好日子,落泪不吉利,孙氏好不容易才忍住。

    “玉霞啊,你那二两银子,回头让你姐夫给垫上,你和大虎起早贪黑,挣钱累!”孙氏道。

    孙玉霞连连摆手,道:“姐,不必了,钱没了我们还能再挣,这个损失,不该你们赔!”

    “那可不成,你今个头一回来我家做客,东西丢了,理当我们来垫上!”

    “哎呀姐,你怎么这样固执呢?我说不必就不必。你别多事!再说了,就当是我和大虎破财消灾,好不好?”

    孙氏无奈,只得叹口气作罢,想到那二两银子,心里就揪得慌,更为自己今日的行为感到羞愧。

    前院的宴席依旧在热闹的进行,除了后院帮忙的几个媳妇和梁愈忠他们,谁都不晓得后院还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

    一顿宴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吃的宾主尽欢。等到宾客渐渐散去的时候。孙大虎也套好了马车,打算送孙老爹和孙老太回山。

    孙氏原本是想留二老在这里住几日的,床铺都给铺好了,无奈两老儿上了年岁。都习惯了山里的日子。不习惯在外面留宿。吃过了晌午饭便启程回山。

    临上车前,锦曦分别把两只包袱卷交到了孙老爹和孙老太手里,两只包袱卷里各装着一套过夏的衣裳。松软的点心吃食,还有一些多炸出来的肉丸子和土豆丸子,还挑拣了一些肉菜,用几只大碗装着扣着,放在一只篾竹篮子里,上面盖着一块布,等到了孙家沟,再由孙老爹和孙老太分去。

    除此外,孙老爹的包袱卷里,锦曦还放了二两银子,外加一包针线,还有一段秋香色暗花的布料,那是送给桃枝表姑做衣裳的。

    孙老爹多喝了几杯,有点微醉,又被晚辈们簇拥着告别,也就没顾得上去细看包袱卷里的东西,就这样上了马车离开了金鸡山村。

    ………………………………………………

    梁愈林吃饱喝足,摇摇晃晃回了老梁家。此时日头偏西,虽是下昼,但外面的地面却是白花花一片,老梁头他们都在后院屋里歇午觉,院子里的大树上,知了在声嘶力竭的嘶鸣。

    前面梁礼柏的屋子里,梁愈林推门进屋的时候,梁礼青和梁礼柏二人正在摆弄着桌上的一只木匣子,木匣子外面上着锁,他们两个打不开。

    “爹,快来瞧,这是我们从三叔家的厢房里偷出来的匣子,上着锁,里面一摇晃就叮咚叮咚的,铁定有好东西!”梁礼柏吸着鼻涕跑到梁愈林跟前,献宝似的把手里的木匣子举国头顶。

    梁愈林打了个酒嗝,本来有些困意的眼睛在看到那木匣子和外面的锁,猛地亮了起来。接过那木匣子,拍了拍梁礼柏的脑袋,朝梁礼青道:“嘿嘿,你们这两小子还算上道,不枉费我瞒着你们爷把你们带过去,还真没有白袍一趟!来来来,我来瞧瞧这里面装的是啥!”

    梁愈林一屁股坐到梁礼柏的床上,开始撬锁。梁礼青和梁礼柏都围了过去,眼睛发光的盯着那木匣子。

    “你俩晌午没混到吃的吧?”梁愈林歪着嘴巴一边捣鼓那匣子,边问站在身前的两小子。

    “没呢,锦曦那死丫头鬼着呢,不止不给咱吃的,还想打发我们去给她扫木屑,后来还打了我们,还把我们从后门给赶出来了!”梁礼柏忿忿不平道,显然很纠结饿肚子。

    “啥?那死丫头敢这样耍弄你们?”梁愈林瞪起眼,怒道:“你们俩豆腐和着屁做的不?俩小子还打不过一丫头片子?”

    “爹,曦丫头手劲儿可大了,你没挨打,你不晓得,那一脚踹的可痛呢!”梁礼柏嚷嚷道。

    梁愈林啐了一口,目光眯起来,想起锦曦看自己时,那不屑的眼神,梁愈林就气不打一处来:“死丫头,不就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吗,早晚得让他晓得马王爷长几只眼!”

    “二叔莫恼嘛,咱兄弟俩也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曦丫头逞一时之强打了我们,可她自个也没落到好啊!我们揪住个空子就跑去那边的厢房里,偷到了这木匣子,把木匣子从后面的院墙给甩了出去,还在锦曦他们家的水缸里撒了一泡尿,谁都不晓得,嘿嘿,这两日三叔一家吃的饭菜,都是我们的尿做的!”梁礼青得意的道。

    梁愈林一听,乐了,使劲拍着梁礼青的肩,赞道:“青小子,好样的,硬的来不成咱就来阴的,做人就要这么做!”转而又对梁礼柏叮嘱道:“儿子,瞧见了没?餐饭不饱,只鸡不肥,咱做人可别图那么一点点小利,要干。就要干一大票,你得跟青小子多学着点,啊!”

    梁礼柏连连点头,梁礼青更为得意了,瞧见梁愈林使了半天力还是弄不开那木匣子,道:“二叔,你动作倒是利索点啊!”

    梁愈林也没耐心了,把那木匣子扔在地上,站起身,作势要去踩。被梁礼青拦住。

    “二叔。指不定那木匣子里装的是啥好东西,你要踹,也得把鞋子给脱了,要不给弄脏了。”

    梁愈林想想也是。就脱了鞋子。赤脚上阵。突然一个起跳踩在那木匣子上。身体的力量全部承受在那一只单薄的木匣子上,只听得脚底传来嘎嘣一声脆响,那木匣子在他脚下碎裂成好几瓣。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两粒蚕豆大的碎银子。

    “二叔,是银子啊!”梁礼青眼睛冒光,梁礼柏也是兴奋的直拍掌,催促道:“爹,你快把脚移开些,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银子!”

    “嘶……”梁愈林突然一声闷哼,身子晃了晃,脸色随即就变了。

    “爹,你怎么啦?”梁礼柏问。

    “快快快,好像什么玩意儿刺到脚了,你俩快过来扶我一把!”梁愈林抽着冷气,道。

    梁礼青和梁礼柏赶紧过来把梁愈林扶到床上,又帮忙抬起梁愈林僵着的那只脚,梁礼柏声音发颤:“爹,你这左脚板上渗血啦!,还,还插着几根针!”

    梁愈林一惊,捧起自己的脚,果真看到脚底板一片殷红里,那几根绣花针差不多都没入了一大半,只露出外面的小半截针屁股,插得好像还牢实的很。

    梁愈林又痛又怕,都快哭了,伸手去拔,才碰到那针屁股,身子一颤,他哭丧着脸,额头上热汗冷汗直冒,咧着嘴骂:“死丫头,小蹄子,人诡匣子也诡,妈呀,我这可怎么办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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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孙老爹和孙老太,张掌柜,孙玉宝和孙玉霞孙二虎琴丫他们,都坐牛车回了镇上。梁愈忠去把春柱和大牛家的孩子们都给接到了家里,灶房里,锦曦把每样菜都拿出来在锅里热了,端到饭堂,春柱媳妇和大牛媳妇带着家里的孩子们,在锦曦家美美的吃了一顿,然后又帮着收拾了碗筷,洗刷干净,这才各自回了家去。

    锦曦忙活了这大半日,也觉得乏了,随便吃点饭后就回屋补了个午觉,锦柔随着孙氏在孙氏屋里学做针线,梁愈忠监顾着前屋后院,偌大的宅院陡然间便清静下来。

    屋外的院子里,一片光秃秃没有半棵树,日光照在地面白花花的耀人眼,屋子里不闷,但是有些热,外面的暖气从洞开的窗户里灌进屋子里,锦曦在床上睡的有些不踏实,浑身都是汗。迷迷糊糊的辗转反侧间,似乎有谁轻手轻脚进了屋子,锦曦隐约听到窗户落下的轻微声响,然后,有一只温柔的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锦曦额头的汗。

    锦曦微微睁开眼睛缝隙,隐约瞧见床前坐着的人,好像是孙氏,锦曦实在太困,孙氏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阵阵凉爽的微风拂过锦曦的脸面和身上,说不出的舒爽,锦曦舒服的翻了个身,再次沉沉睡去。

    孙氏轻轻为锦曦打着扇子,目光慈爱的绞着在锦曦的脸上。孙氏以前也常这样静静端详这熟睡中的闺女,她记得锦曦以前睡着的时候,面容无比的柔,跟柔儿一样,俨然是孩子该有的恬静。

    自打去年那场大病后,梁愈忠一家四口的机遇便悄然发生了变化,先是把俩闺女送去了孙家沟,接着后来又是做茶叶,又是开铺子,一家人顾着挣钱忙得不可开交。孙氏也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静静的,专注的,端详着锦曦睡着时的模样了。

    她长着茧子的指腹忍不住轻轻拂过锦曦的额头,不知不觉间,昔日依偎在怀里的黄毛丫头,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竟然已褪去了许多青涩,不再是黄毛了,而是一头乌黑柔顺的乌发。饱满光洁的额头,岱青色如远山般的眉,睡着的时候,细密的睫毛垂下,秀气的眼角微微上扬,小巧的鼻子,粉色泛着珠光的唇,微微抿着,在嘴角两侧抿出浅显的唇纹。

    闺女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能够挑起一个家了,孙氏满心的欣慰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锦曦这一觉睡得精神饱满,等到她醒来,发现孙氏还坐在她床前,手里的扇子轻轻摇着,目光落在床里面的帐子上,眼神好像是想着什么。

    锦曦微微一惊,随即想到先前所听所见的,是真实发生的。孙氏果真在她睡觉的时候进来给她打扇子了。

    “娘……”锦曦开口。轻唤了一声,睡了好久没说话,声音有点淡淡的嘶哑。

    孙氏收回心绪,朝床上的锦曦温柔一笑。道:“渴了吧?娘给你温了水。这就给你拿来!”说着。就搁下扇子起身朝那边的桌子走去,锦曦撑着床板半坐起身,看见不远处靠窗的书桌上。放着两只茶碗,孙氏正在那给锦曦兑换温茶。

    “娘,我等不及了,就拿你冷了的那碗先给我喝了吧!”锦曦道。

    孙氏扭头看了眼锦曦,温声道:“睡醒的热身子,冷的可不能喝,会惊到的,娘把冷的掺和到热茶里面兑换成温的,一会儿就好,你稍微等片刻。”

    “没事的,这天气炎热,喝冷茶不碍事。”锦曦不以为意,搁在上一世,她夏天可是要抱着冰箱过的。

    孙氏扭头皱眉看着锦曦,正色道:“傻闺女,娘是过来人,女孩儿家可不得随便沾惹冷水,对将来不好。你等下,我这就好了!”说完,她扭头加快了动作,显然,冷茶加的好少,在窗边轻轻的吹着。

    锦曦愣了下,她明白过来孙氏所指是什么了,锦曦坐在床上,看着窗边书桌前孙氏把热茶水从一只碗里倒倒另一只碗里,再重复的动作,又回想起她刚刚叮嘱的话,锦曦抿了抿嘴,心里某个地方,再次柔软且觉着暖呼呼的。

    上一世父母离异的时候,她才几岁,什么都不懂。每个女孩儿家在青春发育期,都会面临许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胸口有两只小小的肿胀,第一次发现腰部丰腴了,第一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来了少女的初潮……

    锦曦的诸多第一次里,没有人给她指引,姑母是典型的乡下妇人,土里刨食思想又保守,能扔给她一包红色的粗糙卫生纸,随便说几句用法便别无其他,锦曦有痛经的毛病,每一次痛的冷汗淋漓,也没有人在身边细细的照顾。那时的锦曦,是那么的渴望而又怨恨远在国外的妈妈,她的成长她的发育阶段里,因为没有妈妈的搀扶和指导,她吃的苦头远超过她的那些女同学。

    而现在,此刻,就在眼前三丈不到的书桌边,孙氏,这个异世界的妇人,给予了锦曦这世上最无私的母爱,她在用自己的经验来教导锦曦,或许这在别人看来,母亲指导闺女的个人生理问题这是最平常的事情,可是在锦曦这里,却是最渴求的。

    在锦曦眼里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的一碗凉茶,却让孙氏如临大敌,看着她认真的给自己吹茶,打了一下昼的扇子,锦曦的目光不知不觉间变得好柔好柔。

    “好了,这个热度刚刚好,来,赶紧喝吧。”孙氏微笑着端着茶碗到床边,锦曦双手接过,茶水温度适中,温温润润,茶叶淡淡的醇香萦绕鼻子,锦曦渴极,如牛饮水般仰头一饮而尽。

    “呵呵,果真是渴坏了。”孙氏微微笑道,手里帕子轻轻擦拭着锦曦唇角溢出的水渍:“桌上还有呢,娘再给你端一碗来!”孙氏说道,挺着大肚子去了桌边。

    “娘,我喝好了,你过来。”锦曦道。

    孙氏微愣,不晓得锦曦要她过去做什么,但还是很柔顺的过来。锦曦拉住孙氏的手,让她坐在床边,然后扶起孙氏的一只手臂,从臂弯的地方一只揉捏到手腕处,再到每一根手指处。

    孙氏颇感意外,道:“曦儿,你这是干嘛呢?”

    “我给娘揉揉手臂。”锦曦埋头全神贯注的揉捏着孙氏的手臂,口里低声道:“娘为我打了一下昼的扇子,手臂铁定酸了,我给你松松骨会舒服一点。”

    孙氏受宠若惊,按住锦曦的手,目光慈爱又愧疚的看着锦曦,小心翼翼的问道:“曦儿,你,你不生娘的气了?”

    锦曦手中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常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曦儿不会真跟娘置气,娘别担心。”

    孙氏按住锦曦的那只手加重了点力度,道:“曦儿,今天这事,是娘错了,娘错在不该不相信你,还指责了你……曦儿,娘跟你赔礼道歉,好不好?从今往后,不管你做何事,娘都再不会质疑你,娘发誓。”

    锦曦知道古人最在乎发誓了,她赶紧按住孙氏要举起发誓的手,道:“娘,你别这样,你的性子曦儿清楚,你当时能那样想,也不奇怪。今日这事,曦儿自己也有不对之处,是我处理问题的方法不妥当,没有考虑周全,往后,曦儿行事也会多加注意,不让娘担心。”

    孙氏一贯是清楚自己闺女的善良大度,但是她没想到,锦曦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明事理,孙氏欣慰又自豪,眼眶又红了。

    “曦儿,娘是一个没用的娘,不能为你遮风避雨,还要你顶起这个家,娘还识人不明,娘真是一无是处……”孙氏沉声道。

    锦曦微微一笑,勾住孙氏的肩轻轻抱住她,呢喃道:“娘,就算您什么都不会,只要是你我娘,只要你开开心心的生活着,你坐在那,守着家,守着爹和我们姐妹,看着我们,让我每日从外面辛苦回来,都能听到你关怀的话,我就已经很知足很知足了。”

    娘,我不要求你如何的聪明能干,如何的八面玲珑,如何的手腕通天,曦儿的要求很低很简单,曦儿只想要个这世间最普通也是最真实的娘亲。像港湾,像大树,给我安抚,让我栖息,娘的呵护千金难求,曦儿愿为娘撑起一旁广袤的天空。

    孙氏品咂过来锦曦的话,脸上,眼底,尽是一片动容之色。双臂缓缓收紧,把锦曦抱在怀里,下巴顶着锦曦的头发,柔声道:“傻闺女,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人,看着你成亲出嫁,从今往后,娘不会再胡思乱想,娘会好好的活着,看着你们,守着你们,哪怕你将来七八十岁,儿孙满堂,只要娘还有一口气在,你永远都是娘的傻闺女!”

    …………………………

    因为老梁头和谭氏晌午饭没能过来吃,梁愈忠和孙氏一合计,决定去请老两口晚上过来吃顿饭。

    梁愈忠进了村子去老梁家请,不一会就回来了。

    “曦儿爷日头倒阴的时候,去下地了才回来,说是累了不想挪动。曦儿奶说夜里不想跑动,都请不来!”梁愈忠回来后,如实跟孙氏娘三道。

    孙氏看向锦曦,道:“就被你给估对了。”

    锦曦抿嘴一笑,对梁愈忠道:“爹,既然爷奶都懒得走动,那我这就去把晌午剩下的一些肉菜每样给挑拣些出来,等会你再给送去爷奶那边吧!”

    梁愈忠就算是分家另过了,但他跟老梁头和谭氏的血亲关系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三儿子家进新屋办酒席,再怎么着,也得给老爹和老娘送口肉送口酒,这是为人子女的基本孝道!

    锦曦能这样想着老梁头和谭氏,梁愈忠心里是打心眼的高兴,二话不说,只等锦曦收拾好了几只大碗,放在篮子里盖上一块布,便拎着大步流星送去了老梁家。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不中

    第一百六十七章 相不中

    晚饭就着剩下的一些残羹冷炙简单的打发了,孙氏怀里揣着俩小火炉,吃过晚饭就洗澡回屋躺着去了,锦曦和锦柔也都在各自的屋子里洗澡,梁愈忠是木匠,给打了两三只浴桶,这娘三都在屋里洗澡,他就端把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纳凉。

    不一会三间屋子里的人便陆续沐浴完毕,穿戴整齐的拿着蒲扇来到院子里纳凉,又到了梁愈忠发挥好丈夫好父亲的时候了,他依次把这娘三的洗澡水给倒去后院,然后才端着水退到院子后面的水井边,像所有粗犷的农村男人一样,就地擦洗起来,不时从正屋后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孙氏一边为俩闺女打扇子,边摇头抱怨:“你爹呀,就是个大老粗,我这不跟他叮嘱,他就没长心眼,家里俩闺女都这么大了,他还在露天的地方擦澡,那个人哟,真是……”虽是抱怨的话,可在锦曦锦柔听出来,却半点都没有感觉到真的责怪,言语之间只有脉脉的温情。

    “娘,你就别指责爹了,他要真是大老粗就不会端盆水躲到后院去洗了嘛,这说明我们爹骨子里还是害羞的呀……”锦柔捂嘴笑道。

    孙氏和锦曦都被逗笑了,孙氏摇头道:“唉,说来,他也就白长了一张板正的黑脸,内里还真被柔儿给说对了,当真害羞的紧。”

    锦柔来了兴趣,目光眨了眨。缠住孙氏追问:“娘,你说我爹长得黑脸板正,那你当初怎么敢嫁给他呢?是不是他成亲前不黑脸?”

    锦曦笑眯眯的托着腮听着,只听孙氏埋头笑了两下,夜色掩住她脸上的红润。

    “娘,你就跟我和姐姐说说嘛,爹做毛头小伙子那会子是啥样?”锦柔抱住孙氏的手臂撒娇追问。

    “我猜,我们爹年轻那会子,应该跟四叔现在这模样很相似!”锦曦轻缓道。

    “是吗,娘。那我爹年轻那会子可还真是一个骨干黝黑的小伙子咧!”锦柔道。

    “呵呵。曦儿猜对了,是跟你们四叔如今这模样相近,不过,你爹那会子比你四叔还要黑一些。我记得我和他定亲前夕。你们嘎公和大嘎公给安排了个机会。让我在你嘎公镇上做事的木匠铺子后面,瞟了一眼你爹。你爹并不晓得我在后面瞟他,我的个乖乖。你们不晓得,那一眼我还真是被吓到了,你爹也不晓得多少日没刮胡子,闯进铺子里来的时候,乱蓬蓬的头发,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张大黑脸,五官扳着火急火燎的,可把我给唬住了,回去后就跟你嘎公和嘎婆那闹,不想嫁给金鸡山村那梁家老三。”

    “啊?”姐妹俩齐齐惊呼,皆没想到孙氏和梁愈忠如今不止是登对,而且还如此的相敬如宾的背后,竟然还掩埋着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心路历程。

    “那后来,娘又是怎么扭转了对爹的看法,而愿意嫁给了爹呢?”锦曦问。

    孙氏沉思了下,月光下的她,容颜被染上一层羞涩的光晕。

    “后来,你嘎公从金鸡山村那边的村人那打听到,原来,就在我瞟到你们爹的那段时日前后,你们爷染了一场大病,你爹衣不解带的伺候,可你爷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后来听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给预做一副棺木,可以用来驱逐晦气,于是你爹就啥也顾不上,火急火燎的拔腿跑来了镇上的木匠铺子,想给你们爷订做一副棺木呢!”

    锦曦点点头,棺木又叫长生,取义长生不死之说,在南方乡下,一般上了花甲的老人,家中晚辈都会提早给老人准备好长生,不止如此,考虑周全的晚辈,还会连着把老人百年后入殓的寿衣给一并准备齐全了,这个行为会得到周边村人的赞叹,也是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羡慕的事情之一。

    孙氏继续娓娓道:“我从你爹那件事上瞧得出,你爹真是个大孝子,一个男人能对自己的爹娘这样的孝顺,将来对老婆孩子铁定也是顾着的,即便,即便他长得比较……粗犷,满脸的络腮大胡子,但我就是相中了他那个人,跟样貌无关,再说了,我做姑娘那会子,也不见得有多白,后来我嫁给你爹,当你爹把我那盖头挑开的刹那,我又是吃了一惊,还以为换了新郎呢,后来才晓得原来是他梳了头还刮了胡子……”

    “娘也不算黑,娘是健康的麦色肌肤,小姨也是的,这应该是随了嘎公吧?我瞧嘎婆和小舅就不一样,不管怎么晒,都不黑呢。”锦曦道。

    “那是,你小舅一个男孩子反倒长得那么白皙,我和你小姨俩姑娘倒黑实了,呵呵,我又嫁给你们爹,他更是黑的发亮,可没想到,曦儿竟然随了嘎婆和小舅!”孙氏感叹道。

    “娘,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合着我就黑了?”锦柔最爱美了,闻言嘟起了小嘴,孙氏恍然,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说话得罪了身边这小人,忙地改口道歉。

    “蚕豆结蚕豆,豌豆结豌豆,柔儿你就认了吧,再说,咱爹和咱娘就算不白皙,可他们走在外面,谁不夸赞他们长得面容端正仪态好?你最像他们二人,自然也能遗传到他们漂亮的种子,长大后铁定好看!”锦曦哄道,锦柔嘟起的嘴角这才放下来。

    “娘,我觉着你当初看人的眼光真是准,你瞧爹,对你,对我们,多好啊!”锦曦道,以前在老梁家,梁愈忠虽然心里是呵护着妻女的,可现实条件的制约和他自身脑子里极端的孝道,总让他不能随着本心去对待妻女,总有诸多顾忌不到之处,这也是他后来内疚的根源。

    如今好了,分家另过。梁愈忠在做事这方面,那是拼了命的从来不惜力气,对孙氏娘三的体贴,再没任何顾忌。就好比今夜娘三浴桶里面的洗澡水,都是梁愈忠一双铁臂给拎进去,等到娘三洗完,他再依次的搬走去倒。孙氏月份大了弯腰不便,从好久前,就是梁愈忠给她洗脚穿袜穿鞋。

    一个男人能够对自己的妻子做到这个份上,别说在女人半边天的现代社会是稀罕事。尤其在这男主女卑的封建社会里。梁愈忠能做到这样,该是何等的可贵?就冲着倒洗澡水这一条,锦曦都恨不得给他颁发一个‘好男人’奖章呢!

    孙氏心里是感触深厚的,虽然以前在老梁家生活的不好。可她从未跟梁愈忠红过脸。就因为她心底清楚这个男人的好。如今。他的好越发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又被闺女这样当着面的夸赞出来,孙氏心里溢满了幸福。脸颊又不争气的红了。

    “在后面就听到你们娘三嘀嘀咕咕的,还一会就闷笑,说啥逗趣的事呢?也说来我听听!”梁愈忠洗漱完,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端着凳子坐到娘三身边,问道。

    孙氏捂嘴笑,摇头道:“没说啥。”

    “嘿嘿,你们娘三还背着我有小秘密了,唉,闺女大了,合起伙来欺负我,也罢!”梁愈忠哈哈笑道,声音醇厚洪亮,昭示着他的心情很好很放松。

    “爹,我们刚是在说四叔呢!”锦柔打趣道。

    “哦,怎说到了你四叔?我也听听都说些啥!”梁愈忠逗锦柔。

    “说四叔长得跟爹想象,标致!”锦柔揶揄道。

    “人小鬼大!”孙氏笑着嗔道,锦柔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哦,说到老四,我倒想起傍晚时候去给曦儿爷奶送菜,听曦儿爷提了两句关于老四的!”梁愈忠一拍脑瓜子,道,显然是刚刚才想起。

    “老四?何事呢?”孙氏偏过头问,也恍然了下,道:“哦,莫不是,老四的亲事有眉目了?说来也是,老四和礼辉一个上年头,一个下年头,礼辉如今成亲了,老四还没定亲呢,也该了!”

    孙氏不说,梁愈忠也不说,但锦曦却从杨氏在池塘洗衣裳跟村里妇人嚼舌根子那听得,原来四叔梁愈洲,其实在梁愈洲满十六岁之后,老梁头就赶在梁礼辉之前,先给他相中了一户人家的闺女。那是长桥镇往东三十里路,有个周家村,周家村周货郎家有个闺女,据说长得好,家里老爹跑货郎,家境还不错。

    那周货郎家经人介绍也晓得了金鸡山村这边的老梁家,晓得老梁家有屋有地,镇上还开着一间杂货铺子,家里长房还出了个秀才。周货郎对老梁家和梁愈洲很满意,周家闺女在正式下聘前,瞧了一回梁愈洲,为了娶回一个漂亮媳妇,据说还是周家村一枝花,梁愈洲那回去相看前,谭氏还破例给他做了一套新衣裳。

    结果就是,郎有情妾无意,周家闺女没相中梁愈洲,梁愈洲一腔热情闹了个灰头土脸。后来,老梁头又发生村里有交情的人家,四处给梁愈洲谋亲事,梁愈洲也陆续去参加过几次相中,每一次都是阴差阳错,不能尽双方之满意大归,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年,梁愈洲也烦躁了,一提相看就冒火,这事也就被拖了下来,如今,梁礼辉十九岁,已经成了亲,尽管跟洪家的亲事差强人意,但梁礼辉终归是有家室的人了。

    而作为他的小叔梁愈洲,自然这婚事又重新被老梁头和谭氏给抬上日程了。

    锦曦和锦柔都是小八卦,跟梁愈洲又亲近,关于梁愈洲的终身大事,这会子两人都不做声,一眨不眨等着梁愈忠说。

    “不远,就是咱金鸡山村的。”梁愈忠斟酌着道。

    “啊?谁家啊?”孙氏忙问,她倒还真想不出来金鸡山村有哪家适龄的闺女能和梁愈洲匹配。

    “村南边老槐树下崔伯家的二闺女!”梁愈忠道。

    …………………………………………

    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纳了一会凉,夜风上来,一点点击退土地的燥热,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几人身上已感觉到丝丝凉意,便收了凳子各自回屋。锦柔早已趴在锦曦腿上睡着了,是梁愈忠把她抱回了屋子。

    锦曦回到屋里后,瓦房的屋子里凉爽透气,她还不困,目光落到书桌上那一方礼盒,眼中露出一丝光亮,抬步朝书桌走去。

    今日收受的宾客贺礼,锦曦在下昼起床后,已经和孙氏一起整理并并记在一本册子里,现在躺在锦曦书桌上的那只礼盒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是文鼎在除了贺礼之外,托福伯转赠给锦曦的。在别人的眼中,锦曦如今是识字的,而且开蒙老师是孙玉宝。

    所以。文鼎想到了送她文房四宝。锦曦嘴角微微勾起。知我者,果真文大哥是也,她老早就想要一套文房四宝了。可一直都没忙到那个头上。

    锦曦如今也自认对文鼎很是了解,他非但不出手,否则,经过他手送出的礼品,从来都是经讲究的。况且文房四宝在这个时代,可是上道的好货,用来送人也是极有品味和体面,那些以诗书礼仪传家的书香门第之家,据说还以.收藏此为雅兴。

    锦曦摸了又摸,果真是满心中意,直到窗外月影西沉,这才收了入桌,吹熄了烛火上床歇息。

    屋外远处田间的虫鸣蛙鸣像是奏响着一曲夏夜的乐章,凉风习习从洞开的窗户底下钻进来,一夜好眠。

    翌日早饭后,梁愈忠正准备赶车载锦曦去镇上的铺子里,孙大虎因为昨日下昼送了孙老爹和孙老太回孙家沟,就在孙家沟留宿了一宿,今日上昼回的镇上,顺道拐进梁愈忠家。

    “姐,姐夫,这满车的树苗,是昨日在后面山里挖的,你们这主院里光秃秃的没有半颗树苗可热了!”孙大虎道:“我这带了好几种树苗,有梧桐,槐树,矮脚四季常青树,还有几捆竹子。”

    梁愈忠一家都很欣喜,梁愈忠和锦曦一合计,决定今日就不去镇上了,这样炎热的天,这些树苗得早些种下去。

    “等我喝碗茶歇下,待会我和姐夫一起动手,一上昼就能把这些树全给种下!”孙大虎道。

    梁愈忠和锦曦拿了石灰粉去外面的院子里丈量和做标记去了,锦曦可不想杂乱无章的把树招呼下去,她要好好规划下这片树木的布局,弄出一座园林式的宅院来,留了孙氏和锦柔在屋里跟孙大虎说话聊天。

    “姐,那二两银子我和玉霞都说了不用垫,昨儿曦儿还是偷偷藏在二两银子在我爹那包袱卷里,还有一段衣裳料子和那包针线包在一起,桃枝表姐忒感激,让我代她跟曦儿道个谢呢!那二两银子,本来我爹拿出来是要让我给曦儿捎回来,后来我换衣裳的时候给忘了,回头到了铺子里再给曦儿罢,那事都说了是破财消灾,不需要她垫付!”孙大虎歇息的时候道。

    孙氏愣了下,这事锦曦还真没跟他们透露一个字,那孩子……

    “既然是曦儿的一番心意,你们就随了她,劝说你爹收下吧,回头别再送来送去的了!”孙氏微笑道。

    孙大虎憨厚一笑,道:“这事我得跟玉霞合计下,看她怎么说!”

    孙氏又是微笑摇头,又给孙大虎倒了一碗茶,孙大虎三两口喝下肚,擦了擦嘴起身去了屋外,找梁愈忠和锦曦去了。

    锦曦和梁愈忠已经用石灰粉在主院的前后两侧画了大概的路线图,基本做出了绿化布局,矮脚四季常青树和槐树,种在主院的前院,内外两院中间的通院子处,以照壁为轴心,两侧全种上竹子,布成一个小小的竹林,竹林中间留一条歪歪扭扭的鹅卵石小径,内院正中间,种一颗梧桐树,梧桐树夏日能遮蔽日光,阴凉怡人。东西厢房和正屋的前面廊下,种上一拍矮脚四季青树,用作隔断和点缀之用。东西厢房的后面,挨着院墙则种上几排竹子,留出一些空地,过段时日种上美人蕉和芭蕉。

    锦曦幻想着自己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看书时,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后窗外面,微风中摇曳着的翠竹,一片苍翠。下雨的时候,还能看到雨打芭蕉,那肯定赏心悦目。还有主院里的其他地方,也都做了具体的规划和布局。

    梁愈忠和孙大虎取来锄头和铁锹,开始按照规划好的进行栽种,锦曦拎着小木桶,跟在后面负责给那些刚刚栽种下去的树苗浇点水,孙氏看锦曦拎着木桶,心疼死了,想去帮一把,可她月份越来越大,穿鞋子都弯不下腰,什么忙都帮不上,当然,大家伙也都不指望她帮,只要好好坐着就行了。

    锦柔也成了小帮手,梁愈忠他们培土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帮忙扶住扶正那些待栽的树苗,这样炎热的上昼,锦曦家的院子里,大家伙都是热火朝天的植树,看着那些小树苗一颗颗被培到土里,在阳光下弱弱,却又很顽强的活着,原来光秃秃一片白花花的地面,陡然就因为这些新添的植物,而让人在视觉上,感到凉爽了几分。

    临近晌午的时候,日头越发的毒辣,照着梁愈忠的习性,是肯定会一鼓作气栽种完才作罢的,不过,考虑到孙大虎,梁愈忠在栽种了一半的时候,就拉着孙大虎回了饭堂歇息。

    锦曦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抓了几把绿豆放在灶房的小炉子上炖,见孙氏一副想帮忙植树又帮不上忙的郁闷样子,锦曦便把监管小火炉子的差事托付给了孙氏,所以这会子大家伙回到饭堂歇息,孙氏就为大家端来炖好并温好了的绿豆汤。

    绿豆汤解暑去火,是夏日居家必备之品,不过孙氏怀着身子,不宜多食这种性凉之物,不过,其他人都都喝的很畅快,几碗绿豆汤下肚,整个灵台都觉得清明了。

    “爹,你和姨夫说会话,我去厨下弄两个小炒,昨日还剩下半坛子的酒酿,等会我搁井水里冰镇住,晌午你和姨夫好好喝几盅。”锦曦估摸着时辰该准备晌午饭了,便笑着起身道。

    孙大虎也不跟这客套,一边和梁愈忠说话一边朝锦曦点头,孙氏也跟着起身,道:“我去给你塞火!”

    “娘,不用了,我用木材在灶里架上硬火,能管好一会呢,你就在这里坐着歇息!”锦曦道,一边已麻利的把围裙系在腰间。

    “娘,你坐着,我去给姐打下手!”锦柔道,跟在锦曦身后去了灶房。

    锦曦家的灶房也是很宽敞明亮的,灶房里收拾的很好,锦曦把米打好,放在细筛子里让锦柔帮着挑拣里面的稻壳。

    自己的灶房里打量了一圈,昨日原本是准备一桌酒席的,临时又多出一桌来,幸好锦曦准备的份量充足,但两桌吃完后,就所剩不多。一些干炸类的吃食挑拣了些让孙老爹和孙老太给带回孙家沟去,春柱家和大牛家的又过来吃了一顿,夜里又还给老梁头和谭氏送去了两大碗光鲜些的肉菜,昨儿夜里锦曦一家人的晚饭,基本就都是几小碗残羹冷炙,隔了一夜今日早上,锦曦家都是一切重新置办。

    还好今日一大早,春柱家的和大牛家的,给送来一些辣椒,茄子和南瓜,昨日孙老太过来,带来了半篮子鸡蛋,孙老爹带了过年时候腌制的腊肉,约莫两斤多的一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锦曦心里这下有底了。

    不一会儿,灶房屋顶的烟囱里便飘出袅炊烟,灶房里面,锦曦站在锅台后,一边和锦柔说说笑笑,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减。

    抓了五六只鸡蛋敲在一只大碗里,然后洗两只青辣椒切成碎末,放入鸡蛋液里面搅拌均匀,撒入一点盐和葱花,锅里烧热油,倒入辣椒沫鸡蛋液,煎出两面金黄色,金黄色的蛋饼陪着其中点点新翠的辣椒沫,色彩特别的明艳清爽,一边翻炒一边用锅铲子把蛋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三角形状,撒了一点点水星,便可出锅。

    南瓜是那种成人拳头大一些的青皮小南瓜,并非那种长的极熟的红皮大南瓜,锦曦把南瓜切细丝,辣椒切细丝,茄子切滚刀块,腊肉切条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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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遇车祸,重生在农家。
为毛身染重病,奄奄一息?老天爷也太不给力了吧!
重病也就罢了,一群极品爷奶叔婶和包子爹妈竟然要将自己扔进土窑自生自灭!
锦曦表示鸭梨山大……
作为一位光荣的穿越者,锦曦要自救,要用自己的双手改造包子爹娘,种出一个富贵荣华出来,做一个坐拥万顷良田,坐看闲庭落花的田园地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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