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0 不识根脚
陈调手中的钢刀,如同夺命的死神,挡在他面前的士兵,一刀就被砍翻。
只冲出四五步,就有七八人伏尸在地。
滚烫的鲜血肆意喷溅。
让陈调的马蹄染的血红。
眼见着少年武将势如猛虎,挡在他面前的数人,终于有了惧色。
一些乖觉的,赶紧换了长枪、长戈向前乱搠。
眼见那少年的白马就要迎头撞上一片枪尖,众多益州士兵情不自禁的发出欢呼。
一些远处的士兵、武官,更是惋惜的失声大叫。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斩将的军功唾手可得时,那些手握长枪大呼小叫拦在面前的士兵,终于迎来了预料中的冲撞。
他们用尽全力握紧长枪,然而等到的并不是刺入马身的那种顿挫。
锋利的枪尖被一股柔韧的劲道抵住,轻易的将他们的力量引导向两旁。
长枪一刺而空,险些晃得那些士兵摔倒在地。
可还不等他们稳住重心,那三人三骑已经迎面撞来。
众多士兵措不及防之下,被撞了个筋断骨折,头破血流。
陈调哈哈一笑,也不管那些伤者,驱动身下白马,直逼高坡上的刘焉。
四下的益州军见了,这才重新大呼小叫的上前围堵。
然而陈调武艺高强,不是寻常兵卒能够抵挡,他的战马也被一股柔韧的劲道包裹,枪刺不中,刀砍不伤。
只片刻功夫,陈调等三人已经像是一支利箭破开乱军,冲到刘焉所在的高坡附近。
益州军的军候、校尉们之前散落各处指挥兵卒,这时虽拼命打马赶来,但也只能徒呼奈何。
刘焉的亲兵原本由牙门将吴懿统率,不巧的是吴懿刚被外放做了校尉,仓促之间,竟没有能拦住陈调的斗将上前拦截。
王商连忙指挥高坡上的亲兵一队队下去阻拦,那些亲兵在陈调的猛攻之下,要么被撞的满地乱滚,要么被一刀砍翻在地。
刘焉看着底下的混乱,脸色铁青。
他大喝一声,“放那贼子过来。”
说话间,陈调已经连杀数人,带着另外两骑冲上高坡。
陈调心中一喜,抬眼向刘焉望去。
正见刘焉神色淡淡的瞥来一眼。
陈调尚未怎样,胯下马却仿佛见到了什么凶恶猛兽,双蹄一软,就是一个踉跄。
跟随在陈调身后的两个骑兵,更是不知道见到了什么大恐惧。
这两个原本置生死于度外的武人,竟被骇的摔下马来,接着不管不顾的转身逃窜。
追奔过来的益州士兵,立刻乱刀砍下,将两人毙杀当场。
陈调暗叫一声糟糕。
他四下一望,见不少武将已经在飞速迫近。
陈调心知不能成事,用力打了一马鞭,就要夺路而逃。
刘焉有些意外,双目之中的水德之力越发汹涌,就连离他最近的王商,都开始被恐惧的情绪所支配。
只是短短的一瞬之间,刘焉目中的水德之力已经氤氲成型,瞳中现出淡淡的黄河虚影!
一道黑色的光芒“刷”的在刘焉身后绽放。
紧接着,刘焉瞳中虚影变幻,化为千里麦田,万顷蚕桑。
黄色和绿色光芒绽开,与纯黑之色分庭抗礼。
接着,刘焉瞳中虚影连续变幻,浮现出万雷坠地,火焰烧天。
一道红光展现在刘焉身后。
最后刘焉瞳中现出一团雾气,掩饰着不可视的存在。
最后一道白色光芒竟是由四方汇聚,来到刘焉身后。
五道光芒绽放在刘焉背后如扇,五德之力缓缓流动,如同凤凰之羽。
——五色神光!
王商虽然早已知道州牧儒术高深,但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中震撼。
刘焉背后的五色神光一出,立刻向陈调依次刷去。
陈调见状不妙,赶紧策马掉头奔逃。
谁料代表水德的黑光首先落下,陈调所乘白马越发恐惧难安,耳中轰鸣作响,浑身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崩碎之声。
陈调只觉身下一软,他暗叫一声不妙,赶紧向旁翻滚。
就听重重一声坠响,陈调急忙抬头观看。
那陪伴他多日的白马,已经骨骼尽碎,悲怆的一头撞倒在地。
陈调目呲欲裂,大叫一声,“可恼!”
那些围过来的益州兵见陈调落地,一个个大喜过望,急忙乱刀乱枪的向陈调砍落。
谁料就在此时,忽然一道青光落下。
陈调早有准备,飞速的翻身而起。
那数个围过来的兵卒却不明所以,被青光刷过,只觉得怒气如狂,筋酸体软,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还不等他们逃离困境,又是一道红光落在陈调周围。
那几个士兵不能幸免,原本的怒意越发炽盛,转眼之间心跳如鼓。
几人的脸色越涨越红,然而任是那心脏如何的剧烈跳动,血脉之中却一副衰枯之相,并无半分响应。
接着还不等他们绝望,代表金德之力的白光很快向着陈调砸落,白光覆盖下的众多士兵尽皆悲伤涕流,浑身毛发脱落,皮肤松弛。
等代表土德的黄光刷过,那些士兵身上的肉已经彻底失去了形状,软耷耷的裹在松弛开裂的皮肤之内。
五色神光!
一刷之下,不但枯竭了五脏六腑,混乱了七情六欲,更是彻底破灭了**的生机。
就在所有人以为,那处于五色神光中心的陈调,必然已经是一块烂肉的时候,忽见一道身影快速的从那些死尸堆中,向一个靠近的军候一扑。
那军候措手不及,被那人一把推下马去。
“这不可能!”
众人瞪大眼睛再看,跃上马背的,分明是本该在五色神光下死透的陈调!
刘焉脸色微变,接着又用五色神光向陈调刷去。
五色神光一落,这次陈调索性不抵抗了,任由那五色光芒落了满身。
陈调眉头一挑,竟是无半点惧色!
若不是他胯下战马在五色神光下,片刻都没支撑,就垮塌为一堆肉泥,众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
那少年挤眉弄眼的看着刘焉,大笑一声,“你不知我根脚,儒门虽是大教,却奈何不得我。”
他索性不再夺马,撒开大步就向剑阁方向逃去。
0361 争夺首功
刘焉不信邪再次用五色神光刷去。
谁料那陈调依然大步流星的向前,反倒是益州军的兵将生怕殃及池鱼,不敢靠近围堵了。
刘焉见五色神光刷不死陈调,面色阴沉。
他将神通一收,大声喝道,“诸将给我将他拿下!”
陈调向刘焉突袭的时候,众将固然追之不及,但这会儿陈调要跑,倒是有几人恰好拦在路上。
一个军候见陈调来势甚急,从背后取出弓来,觑的近切,抬手就是一箭。
这箭劲道十足,发出锐利的破空之声,箭身上面一道浅浅妖魂浮现,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陈调正在奔走,促不及防下,被一箭射中肩膀。
那箭去势甚急,险些将陈调射翻。
陈调痛叫一声,咬牙拔下箭镞,不顾外翻的血肉和淋漓的鲜血,转身换了个方向奔逃。
刘焉大喜过望,在高坡上喝问道,“那军候是何人?”
王商仔细看了半晌,张口答道,“似是巴郡武官严颜。”
刘焉听了神色更是和悦。
“甚好!”
上一任巴郡太守乃是蔡邕挂名,董卓为蔡邕刷了这个资历,随即转封蔡邕为侍中。
也就是说,如今巴郡太守目前是空缺的,属于刘焉的直辖领地。
这个军候严颜还是刘焉碗里的人物。
刘焉见陈调虽中了箭,但奔跑如飞,几个包抄来的武官都追不及,当即在高坡上向正在回气的严颜大声问道,“严军侯可有余力?”
军候严颜见是州牧亲自询问,不由倍加壮勇。
他双拳一攥,背后虚虚浮现的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越发清晰。
他高声答道,“主公勿忧,卑职这就去擒杀此人!”
恰在此时,帐下司马赵韪将陈调截住,厮杀一场。
陈调武艺不俗,那赵韪也不是弱手。
只不过陈调手中是普通钢刀,上面并无驯服的妖魂,而且看他施展武艺,走的似乎不是武将体修的路子。
陈调抵挡了一会儿,被赵韪看出深浅。
赵韪暗暗冷笑,虚晃一招,手中铁鞭猛然当头砸下。
陈调年轻气浮,虽是知道中计,却也不肯轻易退缩。
手中长刀一摆,先是将用老的招式一收,接着斜刺里向着赵韪身前一挑。
这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赵韪用铁鞭下砸,胸前露了空挡。若是不变招,恐怕铁鞭砸下的时候,赵韪也会被陈调挑个肠穿肚破。
赵韪果然没有陈调的锐气,身子倏忽一退,避开了身上的要害。
只是这样一来,铁鞭的距离也奈何不得陈调了。
陈调见好就收,扭身就要向剑阁方向奔去。
却听身后哈哈一声大笑,一个巨大的猿猴虚影忽然出现在赵韪身后。随着那猿猴高举着长长的双臂咆哮,赵韪的身躯也“咯咯”有声,双臂颤动着,竟然再伸长了一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陈调措不及防,还不等他扭身应对,那带着凶意的铁鞭再次砸下。
陈调的眼睛迅速睁大,在这飞快的瞬间已经有了决断。
他将钢刀反手一格挡在背后,身体一侧,用肩胛迎向了赵韪的铁鞭。
赵韪这一鞭势大力沉,如同天柱倾崩,流星坠落。
陈调的钢刀一瞬间就被打成破烂碎片,蹦飞的到处都是,一些铁片甚至深深的没入了陈调的身体,让他喷出一口鲜血。
然而这还没完。
钢刀虽然削减了铁鞭砸下的力度,但是随着赵韪身后的猿猴虚影一声咆哮,赵韪的臂膀涌入一阵暖流,竟不可思议的续了一截劲力。
铁鞭呼啸而落,砸的陈调肩上骨断筋折,血肉糜烂。
陈调闷哼一声,强忍着撕裂的疼痛,借着力道向前翻滚。
王商在高坡上见了大喜过望,他连忙向刘焉建议道,“主公,这陈调小儿是苏固的左膀右臂,兼且又是守卫剑阁的主官,若是将此人生擒,定然能让汉中军胆丧。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拿下此雄关。”
刘焉闻言,向战场上一看。
那陈调几乎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如今正像丧家之犬一样拼命奔逃着。
刘焉的目光落在陈调背后的大白旗上。
那大白旗被血污玷染之后,上面的“讨不义”三字却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刘焉心中憎恶,开口说道,“自然不能便宜这小贼,诸将有生擒他的,当为首功,本州牧重重有赏!”
王商闻言,连忙让亲兵们大声呼喊,要活捉陈调。
赵韪麾下校尉庞乐、李异见主将占先,心思活泛起来,立刻大呼小叫的调转方向径自去截断陈调退路。
严颜见赵韪这番先声夺人,势在必得的架势,不敢和他争功,避嫌似的减下速度,只远远在旁策应。
陈调的处境本就险恶,随着四周的兵马围裹上来,他周旋的空间越发窘迫。
他原本向着剑阁方向突围,如今却不得不败走他方。
赵韪一心要将陈调生擒立功,提着铁鞭杀气腾腾的一路追赶。
两人速度极快,不知不觉竟靠近高坡附近。
坡上的众多官吏见了,都遥遥指点,谈笑风生。
这陈调手无寸铁,右臂被废,在众人眼中不过是无谓的垂死挣扎而已。
谁料眼看赵韪就要赶上,陈调忽然凌厉的看向高坡之上,接着他左手轻轻一按。
凭空中,竟闪耀一道光芒。
陈调的左手迅速一划,掌间那道光芒忽然化作一柄火焰长枪。
这长枪黄金之色,黑焰缭绕。
握上这火焰长枪的瞬间,陈调的脸上像是褪色一样,也带上了一丝沉郁。
坡上的众人大哗,还没等他们做出什么回应。
陈调的左手猛然向前投掷,一道火光骤然向高坡上的刘焉射去!
众人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心”,那火焰长枪已经冲着刘焉当胸而至!
变生仓促,刘焉惊的魂飞魄散,手脚僵硬。
正在此时,他胸前忽然燃起赤红的人道之火,背后浮出白虎星图,头顶现出璎珞庆云。
原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刘焉,浑身一松,僵硬的感觉瞬间消散。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的双腿一夹,提起马头。
那黄金之色的火焰长枪以势如破竹之势贯入马颈!
不过看那劲道,这夺命长枪岂是一匹马能阻挡!
就在刘焉心中冰冷一片,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那火焰长枪却诡异的见血而止,像是从未出现一样凭空消失。
陈调一击失手不由面色大变,骇然说道,“三运加身!”
就在陈调看破端倪的时候,刘焉身上的异象倏忽而散,胯下骏马悲嘶一声,软软摔倒在地。
刘焉乃是文士,一时挣脱不得,竟被这枉死的骏马死死的将腿压住。
陈调暗叫可惜!
然而赵韪追来甚急,他已经没有机会杀上高坡割下刘焉首级,如今只能趁着尚有一线生机,恨恨而走。
0362 可恼
赵韪见陈调在自己的追逐之下,仍旧使出手段伤了刘焉,不由大怒。
他紧赶几步,誓要将陈调打死在铁鞭之下。
陈调之前在赵韪那里吃了大亏,为了麻痹众人偷袭刘焉,这才慢下速度。如今见事不可为,奔逃的速度立刻起来一截。
赵韪见了大怒,“好小贼,安敢戏弄于我!今日我必将你拿下!”
陈调这次认准了剑阁方向,毫不迟疑的向那边奔蹿。
陈调突袭的事情发生的极快,旋即刘焉就从马上摔下。底下的众将不知刘焉伤势如何,不由提心吊胆起来。
严颜不敢再顾及赵韪的颜面,毫不迟疑的发弓向陈调射去。
陈调对严颜早有警惕,在严颜提弓瞄准之时,就开始四下闪避。
眼看一箭就要射空,那箭身上面一道浅浅妖魂浮现,睁开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随即那箭就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着陈调的心口射来。
陈调大吃一惊。
他不敢大意,赶紧使出保命手段。
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忽然就被他腰间那残破的宽带吸引。
接着,那利箭迅速的向陈调腰间射来。
陈调咬紧牙齿,等着迎接到来的疼痛。
那箭射在陈调那宽宽的腰带上,就像射中了什么金石之物,迸射出了火星。
陈调眼前一黑,痛的几乎晕厥。
他赶紧向腰间一摸,心中冰凉一片。
他师传的宝物固然挡住了严颜的这一击,可也气息散尽,化为一条朽烂的粗布。
在历尽沧桑之后,这件传奇之物,在他手中走完了最后一程。
然而此时仍是生死未卜之际,陈调一面暗暗悲伤,一面拼命向剑阁方向冲去。
眼瞅着剑阁道口不远,早就包抄在前面的庞乐、李异二人,哈哈大笑一声,“好贼子,你冒犯了州牧,惹怒了司马,若是识趣献上关隘,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庞乐、李异乃是中军帐下司马赵韪的心腹爱将,两人都彪悍壮勇,身手矫捷。
他们见陈调只是闷头前冲不答,顿时都有怒意,各自紧握兵器,身上浮现妖魂。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将冲到跟前的陈调斩杀,忽然那陈调抬起头来,双目幽幽的看向两人。
口中更是朗朗说道,“我见两位相貌堂堂,不是奸邪之辈。又都是大汉武官,久受朝廷奉养。何必为了一己私欲,相助逆贼刘焉,让这方生灵涂炭。”
这话一出,庞乐、李异面上都有羞惭之色。
两人心中迟疑,脚下就慢了几分。
陈调的速度再次加快,竟是在两人合围之下,一冲而出。
等到陈调跑出丈余,庞乐和李异才如梦初醒一般,觉出大事不妙。
追到跟前的赵韪已经暴怒喝问道,“你们两个蠢才,为何平白放过陈调小儿!”
两人听了此话,更加懊丧不已。
正要惶急的向赵韪解释,却见赵韪满面阴沉的狠狠剜了两人一眼。
他岂没有听到陈调那番话。
庞乐、李异二人是他的心腹爱将,若是因为那番话被陈调说服,放那小儿远去,岂不是向刘焉证明自己手下这一系人马已经有了异心?
刘焉虽然表面大度,但是心性偏狭。
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更是说不上光明正大,最是忌讳别人戳破他的伪装。
今日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准赵韪不但无功,还会落下芥蒂。
赵韪越过两人,加紧向陈调追去。
陈调小儿身负重伤,就算一时提起速度,恐怕也是不能持久的。
眼下只有杀掉此人,再带着庞乐、李异去向州牧请罪,才能去掉身上的嫌疑。
庞乐、李异也醒悟过来,赶紧跟着赵韪顺着山路追击。
陈调又逃了一阵,眼见剑阁在前,终于支撑不住伤势,大声唤道,“令明何在?”
赵韪闻言,暴喝一声,“谁能救你!”
说着,就要赶上前,将陈调打杀。
就在此时,忽听前方剑阁关门扎扎作响,众人的注意立刻被剑阁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冲到最前的赵韪不惊反喜,连忙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庞乐、李异二人,“我自捉拿陈调小儿,你二人快趁机夺下剑阁关门!”
紧随在三人后面的严颜早就蓄好力气,见关门一动,就先发制人一箭向那门缝射去。
那箭风驰电掣一般,关门还未完全打开,就已经到了跟前。
这个时间,恰好该是关内守将趁机冲出来的时候,若是凑巧,说不准就能一箭将那人射死。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剑阁关内忽传出一声粗豪的大笑,“竟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说着,手中长刀反手一磕,将那箭挑飞。
接着,一个威武雄壮的大将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将三十许的岁数,身高九尺有余,面貌粗犷,留着短短的髭髯。
他左手提一刀,右手提一锤,顾盼之间,威风凛凛。
这将一露面,就听严颜笑道,“却不正是时候?”
众人一怔,这才看到不知何时严颜竟然又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上妖魂升腾,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开,紧紧的盯着庞德的心口!
庞德磕飞之前一箭,冷不防又是一箭紧随而到,而且那箭上的妖魂似乎不太好对付。
他连忙一锤砸去,这一锤虽然虎虎生风,却迟了半分。
虽将长箭砸落,却被箭头刺入胸前半寸。庞德这一砸,更是划出了血淋淋的一道口子。
庞德怒上心头,双目森然四望,口中暴喝一声,“可恼!”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身上浓浓的杀气竟如同奔驰的千万匹烈马一样,向四周轰鸣奔蹿!
首当其冲的庞乐、李异气息一窒,脑中都空白了片刻!
正在追逐陈调的赵韪倒是有了时间反应,他身后立刻跃出一个长臂猿猴的虚影,张牙舞爪的向着庞德大叫!
赵韪这一分神,给了陈调极好的机会,他连忙绕到侧方,快速去向庞德会和。
庞乐和李异也很快反应过来,两人身上一个窜出一条长蚺,一个跃出一头公鹿。
这两个妖魂都不甘示弱的鼓荡起妖气,竭力抵抗着庞德的威压。
0363 王道乐土
东州兵主将吕常,这时也带着手下的校尉拍马冲到近前。
他见陈调负伤,庞德只身轻出,当即回头厉声喝道,“狭路相逢,刀下既是战场,你们随我一起夺下剑阁!”
话一说完,紧跟在后的三校尉齐声高叫,“愿效死力!”
这一簇人马杀气一时大盛!
就连庞德都感受到气机,向这边多看了几眼。
赵韪见有吕常助阵,倍加奋发。
他舍下追之不及的陈调,转而向庞德扑去。
庞乐和李异也凭恃悍勇,紧随其后。
庞德见几人来势汹汹,脸上一哂。
他侧身避开道路,让陈调逃入剑阁关内,随即两手一张,一手长刀,一手铜锤,浑身气焰翻滚,如同魔神一样死死盯着冲来的数将。
赵韪挟着锐气先到,他仗着本领过人,当头发难。
“倒要看看你何德何能,敢阻拦大军!”
庞德看着那重重砸下的铁鞭,左手摆开的长刀不动,右手握着的铜锤硬碰硬的迎了上去。
赵韪见了一喜,“他怎么敢?!”
他挟着沖势而来,身上又有妖猿助力,这一鞭下去,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要碎成几块。
这庞德原地相迎,竟然还托大的以单手握锤相搏。
铜锤乃是重武器,只有轮圆了施展开来,才能发挥出攻无不克的战力。
庞德这一撩,能使出几分力气?
还未等赵韪露出喜色,两人的武器就硬碰硬的直接撞上。
嗯?!
赵韪只觉得一股巨力从铁鞭上传来,他手中握着的兵器,几乎就要挣脱。
紧接着半条胳膊都有些发麻。
赵韪身后的妖猿虚影不知承受了什么样的苦痛,竟发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赵韪猛然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噔噔噔”后退三步。
赵韪是炼体武将,对疼痛的耐受力很高,但右臂上的酸麻肿痛,仍旧让他吃痛不已。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庞德,口中脱口道,“你……”
庞德呲牙残忍的一笑,身体急纵上前,就要将赵韪打杀。
赵韪失了先机,半边身子还在酸麻,如何敢再战。
他连忙提鞭后退,要避开庞德锋芒。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叫,“司马稍候,末将来也!”
赵韪急回头,迎着庞德冲来的正是他的心腹校尉李异!
赵韪连忙大叫道,“小心!”
李异的武艺虽然不俗,但是比他还要弱上几分,面对庞德这凶人,恐怕只有送死的份!
庞德脚下不停,嘲弄的大笑道,“莫非又一个想知道庞某何德何能的?”
庞德说着话,左手刀微微探出,就要一个猛冲先将赵韪斩杀。
谁料那前冲的李异眼看就到两人跟前,却重重一踩,双脚如同钉子一样扎在原地。
庞德脑海中刚掠过“怕了”这个念头,李异身后的公鹿虚影,猛然向前一冲。
那公鹿头顶上巨大的几乎负担不住的鹿角,重重的顶在庞德身上。
绕是以庞德的奔跑之势,被这妖鹿一顶,都撞了个踉跄。
庞德被一击而退,李异也不好受。
他像是代替那妖鹿承受了力道一样,原本站的笔直的两腿都有些发软。
恰在此时庞乐赶到,他连忙将长棍一摆,警惕的护住两人。
他的棍端有一头长蚺昂身而起,虚张声势的吐着芯子。
赵韪心头这才一稳,旋即涌上一阵后怕。
这样的庞德如何可敌?
可赵韪身为益州军中大将,却也不好当众怯战。
他奋起勇力,攥着铁鞭的手重重一握,那妖猿虚影不甘心的退回铁鞭之内,一股股力气再次让赵韪体力充盈起来。
这时一个喘息略有急促的声音传入耳中,“勿慌,我来助你。”
赵韪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连忙向高坡上的刘焉看去。
刘焉已经从马尸下挣扎出来,身后五道神光如扇,光泽不定的旋转着。
赵韪低声对庞乐、李异喝道,“且退。”
两人慌忙退后,那庞德刚好追赶过来。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当头刷下。
这道灼灼的白光落下,庞德的裸露在空气中皮肤,在极短的时间被腐蚀的通红,旋即一些地方开始糜烂。
一股悲伤之意,油然而生。
这悲伤之意正要涌上脑海,顿挫庞德的意志,却见庞德双目转眼清明。
庞德看了高坡上的刘焉一眼,大喝一声,“来的好!正要见识逆贼刘焉的手段!”
随着庞德呼喊,他两手中的刀锤之上,气势升腾,跃起两只体型不大的苍狼虚影。
这两只苍狼目光幽幽的看了刘焉一眼,随后懒懒散散迈着步子,顺着刀、锤向上。
这两只苍狼虚影伏在庞德肩头看了一会儿,伸出火炭般鲜红的舌头,开始在庞德糜烂的皮肤上舔舐。
庞德那被腐蚀的糜烂皮肤,立刻像是被烙铁炙烤一样,发出焦臭味。
随着两只苍狼的舔舐,庞德身上糜烂的旧皮很快烧焦脱落,露出了粉红血肉。
片刻功夫,庞德身上皮肉斑驳,健壮的身躯上到处都是裸露在空气中的粉红血肉。
近在迟尺的赵韪三人都微微有些色变。
这场景,几乎是生生的将皮肤剥落,这样的痛楚,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然而庞德却面色不变,威风凛凛如同战神一般站在剑门关外!
庞德直视着刘焉,高声大喊道,“常听说儒术专为降服武人而做,这五色神光刷下,再是勇猛无比的武人也会骨断筋折,皮松肉烂,甚至会五脏焦枯,混乱七情六欲。你既有这本领,何不用全了试试?”
说着,庞德轻轻一催炼体秘法,那些脱落皮肤之处,慢慢开始蠕动愈合。
赵韪三人见庞德几乎无视他们,只要和刘焉争强,各个心中颇不是滋味。
可惜三人的身手比起庞德还是差了许多,而且刘焉正在用五色神光压制此人,贸然上前,怕有池鱼之殃。
刘焉听了庞德此话,目光慢慢阴沉。
他轻轻咳了一声。
瞳孔中那不可言说的之物慢慢消失,随后瞳中虚影变幻,化为千里麦田,万顷蚕桑。
刘焉看着庞德淡淡说道,“五色神光,本牧已融汇其二,王道乐土虽未全功,自问在这天下也是有数之人。既然你要见识,本牧自然不会吝惜功德。”
说着,目光微眯,两道神光同时向庞德刷下!
0364 震慑全场
赵韪看着两道光芒落下,低声对李异、庞乐说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必等待五色神光落尽,等会儿便一起出手,免得出什么变故。”
两人闻言,都咬牙道,“愿效死力!”
说话间的功夫,吕常也带着他麾下的三个校尉奔到近前。
两边目光一对,不必多言就已经有了默契。
只待刘焉将庞德压制,就一拥而上,将他乱刀分尸。
黄色和绿色的光华慢慢降下,这光芒温暖和煦,让人像是坐在田间土垄,微风拂面,一副田园之乐。
然而众人都知道这光芒之中,暗藏的杀机。
纵是那庞德炼体之术了得,一身的战力也免不了大打折扣。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的时候,庞德身后忽然绕出一个人来。
赵韪见了,脸上生出怒意,“陈调小儿!”
陈调伤势仍重,却不改神色飞扬,他哈哈一笑。
“五色神光虽强,却对我无用。”
说着张开大口,竟像是长鲸吸水一样,将那黄绿色的光华全数吸入腹中。
近在跟前的赵韪和吕常等人都瞪大了眼睛,远处刚刚施展完儒术的刘焉也是脸色大变,“怎会如此?!”
陈调嘿嘿一笑,看着远处的刘焉大叫道,“你还有多少手段,尽管用来。只怕你王道乐土未成,就要五衰临身,人昏德乱。”
刘焉听了脸色越发难看。
陈调虽一口将五色神光吸尽,但除了嘴硬,似乎也不那么好受。
身上的几处撕裂的伤口,甚至都微微有黄绿色的光芒透出,这让他的身体看起来像是一个包裹了光源的皮口袋一样,充满了让人不安的不稳定。
赵韪脑中急速运转,考虑着该如何应对面前的局面。
谁料后赶到的吕常只是略微一顿,就断然大喝一声,“上!”
说完,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个校尉,直接向堵在剑门关外的庞德扑去。
赵韪也不再犹豫,手握铁鞭,拧身而上。
庞乐、李异对赵韪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让他独斗。
已经聚拢整队的益州兵马见这七人奋不顾身,抢夺剑阁,一个个都大声鼓噪,遥遥助威。
庞德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他身子一侧,让负伤的陈调躲在后方,双手持着一锤一刀,竟主动离开剑阁道,悍然向七人迎击过去。
七人见了大喜,这剑阁道极为狭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若是庞德死守剑阁道,那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这会儿庞德被刘焉激怒,竟然做出了这么不智的举动!
吕常当前一枪向庞德捅去。
他在远处见过庞德和赵韪的交手,知道庞德力大难敌,是以这一枪捅的颇为刁钻。
若是庞德想用招式化解,他手上的重兵器,却失之灵活。
若是庞德想以力破巧,那吕常顺势将枪一拖,反能让庞德打一个空。
他身后的三校尉都是配合惯了的,早有默契的舞刀弄枪,虎视眈眈。
庞德扫了紧跟着冲过来的三人,不由长笑一声,“也罢,今日就让你们见识我的手段。”
说完,奋发精神,一手刀一手锤,只是几个来回,就将吕常等四人打的支持不住。
吕常这才知道厉害,连忙将身上的妖魂放出,激发身体的潜力。
可惜的是他兵器中封印的妖魂乃是一只鸬鹚,除了有些轻身之效,在庞德那两只灰狼的扑咬之下,几乎没什么抵抗之力。
罗平、宣万、孟刚三人都是纯正的东州兵出身,他们原本是流民中的豪杰,手中自然没有封印妖魂的神兵利器。
就在这四人被庞德杀的汗流之时,赵韪带着麾下两校尉赶到。
李异毫不犹豫的借着奔跑之势用公鹿妖魂给出一记顶撞。
庞德立刻被击退了一步。
吕常得了机会,连忙带着手下人抽身回力。
赵韪趁着庞德被撞退,奋力用铁鞭当头砸去。
庞乐也把棍棒挥的呼啸生风,直往庞德双腿上招呼。
李异则赶紧催发气血,壮大妖魂,随时准备关键时候再顶庞德一下。
在远处窥探的严颜见到机会,心中暗道,“若是这些人出手都拿不下庞德,以后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哪怕拼着妖魂受创,我也要再试一次。”
严颜随即隐蔽了身形,手中拈箭搭弓,随时准备偷袭。
高坡上的王商早就注意到了严颜这偷偷摸摸的行为,他轻轻扯了扯刘焉的衣服,向严颜一指。
刘焉见了会意,悄悄向赵韪传音,示意他们为严颜制造机会。
赵韪听了刘焉的传音,不由暗暗庆幸。
他们七人合力围攻庞德,结果半点便宜没占到,要不是李异的公鹿妖魂,能短暂将庞德击退,恐怕这会儿就已经要出现死伤了。
那个严颜箭术了得,之前还箭伤过庞德。
若是能给他制造一个尽力施展的机会,恐怕今日就能拿下庞德。
念头一动,赵韪打的越发凶猛,受此影响,其他将校也不肯示弱。
李异寻到机会再次用出顶撞,将庞德击退。
混战中的庞德刚刚脱离,一道黑光就陡然落下。
一种极大的恐惧了震慑了庞德的心神,让他心志几乎失守。浑身的骨骼也在咯咯作响,不知被削弱了多少。
庞德大吼一声迅速的压下心头震慑。
然而他被公鹿妖魂击退,肉身本来就有短暂的僵直,又被刘焉用黑光猛刷,重挫心志,一时竟是全无防备。
就在这时,一道劲箭如同裂开时空缝隙的影子,诡异飘忽而至。
那劲箭上面上妖魂升腾,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睁开。
旋即瞳仁之处有杀气汇聚,这双眸子,似乎要慢慢成熟。
这箭带着奇妙的规则,直向庞德的心口而去。
赵韪吕常等人也趁机发难,想要一举上前,将庞德剁为肉酱。
庞德回过神来,倍加愤怒。
他双手一撑,拼命用刀锤挡住了尽在咫尺的攻击。
只是他如今骨骼脆弱,力气也消弱的几成。
面对七人的围攻竟有难以招架之势,更无从谈论避开严颜那要命的一箭。
王商大喜,在高坡上叫道,“主公,如今大势已定,要赶快抢夺剑阁才是。”
刘焉也一扫之前的狼狈,开口笑道,“想不到今日就能建功。”
谁料这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无力招架的庞德背后竟伸出一只手来,直接向那利箭抓去。
那手臂反应极快,力气极大,竟在间不容发的空档死死将那利箭攥住。
箭上的妖魂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就选择遁走。
众将都大叫懊恼,“定是那陈调小儿!”
话未说完,就见庞德背后再次伸出一只手臂。
这手臂健壮无比,和之前那只几乎无二。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
庞德冷酷无情的左右四顾,他摇动脖子,从他颈上又分出两个头来。
这两个头颅各自看向一方,同样的冷酷,同样的无情。
剑门关外一时鸦雀无声。
——“三头六臂!”
0365 这威胁就很生动了
庾献在自己帐中安坐,一点点的琢磨木属性元素的修炼方法。
重玄子的修道心得已经被他记得滚瓜烂熟,可惜没有后续的指点,难以继续精进。
如今和重玄子相逢在即,庾献正好可以整理下自己这些日子的领悟。
之后请教,也能有的放矢。
正思索着,忽听帐外吴懿求见。
庾献唤人上来,却见吴懿一脸不安的吞吞吐吐,“国师,我刚看到大营那边兵马陆续回来了。”
“嗯?”庾献以目示意,让吴懿说下去。
吴懿口中不太确定的说道,“我看大军士气低落,士兵们都不敢大声说话,似乎是败了。”
“嗯。”庾献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益州军有哪几路人马,庾献早就摸清了,这里面并没有能和庞德相提并论的人物。
剑阁道极为凶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益州军就算有人数优势,恐怕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庾献看着吴懿说道,“不过小挫一场,想来也不会伤筋动骨,你不必这般慌张。”
吴懿赶紧摇头,说道,“国师。我倒不是担心这个。这次州牧亲自出马,只一天工夫就这般灰头土脸的回来。以他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只怕会迁怒到别人身上。国师之前公然拒绝出兵相助,怕是会着了猜忌。”
庾献听吴懿这般说刘焉,就知刘焉之前要抢夺他妹子的事情,彻底激怒了吴懿。
如今他的心思倒有些在为自己考虑。
庾献笑道,“若是忌惮这等小人,甘愿为其驱使,我修道又有何用?只要刘焉不给个说法,不止今日,就算明日我也不会出手。”
庾献心中很笃定。
他在刘焉军中的重要意义,完全是因为他国师的特殊身份。
像他这样的道门小弟子,带领的又都是刚入门的鬼卒,恐怕本来也不在刘焉眼中。
吴懿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国师果然高士。”
一般吧。
庾献淡定。
正在此时,忽然一阵黑烟缭绕,庾献面前出现一个纤秀的字来,“迎。”
嗯?
庾献一怔。
这熟悉的方式庾献已经习惯,但鬼姬这是什么意思?
庾献微一思索对吴懿吩咐道,“去辕门看看,可有客人到访。”
吴懿出去不久,就带进来一个身穿花青色袍子的中年男子。
此人生的白胖,显得衣袍颇紧。
脸上笑呵呵的,浑似一个油光满面的世俗富商。
庾献却不敢小看。
能让鬼姬巫颜主动提示自己的迎客的,岂是寻常人物。
他从席上起身,客气的问道,“不知尊驾何人?与我家长辈是什么关系?”
那白胖的中年男子丝毫没有拘束,笑眯眯的摆摆手道,“哎,贤侄不必这么见外。嗯,也不知道小妹之前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嘛,便是巫家最不成器的南川鬼王。”
庾献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南川鬼王乃是川中的十地鬼王之一,听这口气,还是鬼姬巫颜的哥哥。
十地鬼王不但各有部众,而且实力高深莫测,这个来头可不小。
庾献赶紧躬身道,“原来是我师门长辈的哥哥,这声贤侄却不敢当。还请前辈上坐。”
南川鬼王摇摇头,大咧咧的说道,“你是道门子弟,和我论不上辈分。我听说你跟着白骨夫人学过几手,叫你一声贤侄也是妥当。”
见庾献仍有顾忌,南川鬼王满是油光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有好酒好肉摆上就是,这些虚礼客套,能顶什么饱?”
庾献见这南川鬼王洒脱,心神轻松不少,当即笑道。
“自该为前辈准备接风的晚宴。”
说完,庾献让吴懿退下,又着人在帐中大摆筵席,为南山鬼王接风。
这南山鬼王开始还和庾献没边没沿的客套着,饭菜一上桌,就满眼冒出精光。
庾献颇为诧异的看了南山鬼王一眼。
这军中伙食,也就是量大显得丰盛一些,就算再怎么精细,以南山鬼王的身份也该看不上眼。
如今只是几盘菜蔬上来,南山鬼王竟然就有垂涎欲滴的架势。
至于么……
庾献正腹诽着,忽然一个小鬼忍不住从南山鬼王泥丸宫中钻了出来。
这个小鬼满眼贪婪之光,拼命的嗅着饭菜的味道。
南川鬼王终于顾不得矜持,嚷了一声,“忍不得了。”直接将袍袖一拂,将盘子端了过来,把饭菜往口中扒。
那小鬼馋的口涎滴落,也趴在饭菜旁边使劲的嗅着。
庾献心中怪异,有了一个猜测。
这南川鬼王,该不会是契约了一个饿鬼吧。
白石山鬼王是小气鬼,南川鬼王是饿鬼……,这川中的十地鬼王倒有些思路清奇。
南川鬼王不停的吃着,直到腹大如鼓,再也灌不下什么饭菜,这才瘫在席子上,舒坦将肚子一挺,满意的说道,“贤侄……”
话未说完,就是长长的一个饱嗝。
庾献连忙引出话题,“不知前辈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南川鬼王闻言大咧咧的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妹子说,最近有个不错的后辈在为她做事,所以叫我来看看你。”
庾献闻言,心头疑惑更甚。
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还要劳动一位鬼王。
正不知该怎么接话,帐外吴懿求见。
叫进来一问,吴懿有些慌张的说道,“国师,有兄弟告诉我,说是州牧回帐之后,大发雷霆。又听说这边在摆宴,心中很是不悦。”
庾献有些意外,这吴懿在益州军中的耳目还不少嘛。
庾献冷笑着回复道,“他自己打输了仗,怪得了谁。我在这里宴请长辈,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说完,瞧了南川鬼王一眼。
南川鬼王听了,精神一振,胖胖的手掌拍着席案哇哇大叫,“说得好,我早就说那个混蛋不怎么样!还敢让我妹子做小,什么东西?!”
南川鬼王骂骂咧咧,一旁的吴懿感同身受,使劲的点着头。
这时,忽然帐外又有人求见。
“道长,州牧让人请您去大帐议事。说是极为重要。”
庾献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告诉州牧,就说贫道累了。”
南川鬼王闻言,越发看庾献有些顺眼。
就在此时,一道黑烟凭空升起,在空中凝成一个字,“去!”
这尼玛!
庾献迅速的思索了一下,决定让南川鬼王来扛这个锅。
一回头,就见南川鬼王正仰躺在席上呼呼大睡,口中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鬼王,鬼王。”
庾献用力的推了推。
南川鬼王随着庾献的推动,浑身的肥肉很有规律的晃来晃去。
“鬼王,鬼王。”
庾献锲而不舍。
又推了两下,熟睡中的南川鬼王忽然面上露出痛苦之色,张口咳了一声,隐隐有血沫喷出。
庾献惊了。
这威胁就很生动了。
见南川鬼王也惹不起鬼姬巫颜,庾献只得长叹起身,“也罢。我这就去见见那刘州牧,明日,少不得与庞德做过一场。”
0366 不是每个督粮官都叫杨戬
庾献屈从于刘焉那好吃的软饭,只得默默起身,带了吴懿出了营地。
他和南川鬼王饮宴的那会儿工夫,吴懿已经把今日大战的始末打听的一清二楚。
庞德变化了三头六臂之后,大发神威。
在陈调的辅助之下,顶着五色神光的压制,打的围攻的众将溃不成军。刘焉大怒之下指挥兵马团团上前围攻,庞德却凛然不惧,在剑门关外站撸全场。
打到最后,不但没把庞德耗死,反倒是益州兵的军心先崩溃了。
凶猛进攻的益州军,面对杀人如割草的庞德,终于扛不住那种绝望,最后轰然而散,只在关前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的尸首!
益州军的武官们大声呼喊,试图聚拢人马,可惜那些士兵只知抱头鼠窜,乱成一团。
在王商的苦劝之下,刘焉这才铁青着脸,收兵退回之前的大营。
庾献一路慢慢听完,不由感叹了一声,“这庞德勇悍,要过这剑阁,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益州军看似强大,但外有庞德这个超级猛将拦路,内有郭嘉这个超级军师随时会跳反,结果实在不让人看好。
两人跟着使者慢慢向刘焉的大营行去。
一路上时不时就遇到四处奔走的斥候,这些斥候面上虽然紧张,但是看他们漫无目的的样子,显然也是在不知所措的瞎忙。
吴懿低声对庾献说道,“看来今天白天的惨败,对军中士气伤害很大。”
庾献扫了眼源源不断运入营寨的粮车,开口回道,“好在益州天府之国,粮秣不缺,物资上倒是充沛。慢慢休养,回复士气,倒也能徐图后来。”
正说着,忽听营内欢声雷动,聒噪之声大起。
庾献有些诧异。
白天才刚刚受挫,怎么这会儿就显出这么高昂的斗志。
吴懿见状,主动提议道,“要不,我先去打听打听?”
庾献停步,“好,你先去瞧瞧。等会儿有什么变故,我也有些应对。”
吴懿当即进了大营之中,去寻相熟的武官打听。
庾献正等的工夫,忽见营内一处帐篷里,出来个面目清奇的中年文士。他美美的伸了个懒腰,见营内喧腾,皱了皱眉,细细的看了过去。
打量了一会儿,很快注意到了营寨外的庾献。
两人一个对视,庾献已经认出,这就是那个汉中太守的使臣赵嵩。
赵嵩见到庾献却暗暗纳闷,眼前这个小道士看上去年纪颇轻,不像是什么得道高士,可上次在刘焉的宴席上见时,坐在上首;这次碰到,旁边还有刘焉的近臣引路。
赵嵩这次出使,本就有刺探情报的责任在身,他虽然对益州军突然士气大振感到意外,但是眼前这个小道士却引起了他更多的好奇。
心中想着,慢慢迈步向营寨边走来。
庾献见赵嵩一副想要上来攀谈的模样,对此毫无兴趣。扭过头去,恰好吴懿兴高采烈的赶了过来。
“弄清楚了,原来今日有一位督粮官押送物资到此,他听说前军大败,主动请缨要去迎战庞德。适才后营演武,果然不同凡响。”
“嗯?”庾献微微有些讶异,“想不到川中有这样的血勇之辈。你可问了姓名?”
话虽客套,庾献却不怎么期待。
毕竟……,不是每个督粮官都叫杨戬的。
吴懿答道,“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是蜀郡的郡丞,正好押运粮草至此。”
赵嵩走来探庾献的底,正好听吴懿提起军中之事。
营门口人来人往,吴懿没想到会有外人出现在这里。他说的又是营内皆知的事情,是以说来随意,没有刻意保密。
赵嵩原本还故作漫不经心的聆听着,听到此言,忍不住在后失笑出声,“郡丞?如果赵某没记错的话,这可是文官啊。”
吴懿这才留意到身后的赵嵩,等想起此人是谁,立刻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赵嵩见了一笑,和气的对吴懿说道,“这位将军不必多心。我既然出使此地,那么没有达成目的之前,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对你们益州无损。再说,将军说的又不是什么大秘密,来日见阵,总是遮掩不住的。”
吴懿闻言,本能的就觉得大有道理。再加上赵嵩乃是温文儒士,谈吐不凡,竟让他有如沐春风之感。
庾献却没有这份心思。
无论是出于鬼姬巫颜的指使,还是鹤鸣道宫的责任,还是庾献本人的意愿,益州牧府攻打汉中的计划,都和这三者高度重合。
在刘焉派来的人面前,庾献自然不可能再和汉中来的使臣勾勾搭搭。
他淡淡对吴懿吩咐道,“走吧,刘州牧还在等着。”
话音刚落,营内又是一阵喧哗叫嚷,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聒噪中的振奋,却是听不错的。
面对庾献疑惑的目光,吴懿识趣的解释道,“怕是郡丞又在演武。”
这下庾献对这郡丞来了兴趣。
庞德有多强,是今日见阵的益州兵都亲眼瞧过的。
如今,就连这些见识过庞德本领的人都这般反应,莫非那郡丞真是什么被历史遗忘的绝世人物?
庾献忍不住问道,“这郡丞叫什么名字?是益州人吗?”
吴懿点头,“自然是益州人。哦,他的名字叫做甘宁,字兴霸!”
“嗯……”庾献点头。
接着庾献迅速反应过来回头。
“嗯?!”
吴懿没想到庾献的反应这么强烈,反倒有些意外。
他不敢在赵嵩面前说破庾献身份,试探着问道,“道长,你这是?”
庾献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甘宁?甘兴霸?!”
吴懿满心糊涂的看着庾献,“有什么不妥吗?甘郡丞确实武艺过人,至少末将是远远不如的!”
太有问题了!
庾献振奋不已。
如果甘家大爷出现在这里,那独木难支的庞德还叫事吗?
要知道,甘宁和庞德一样,都是这个时代最闪耀的那一小撮绝世武将!
庾献甚至心思一动。
说不准,有甘宁的武力支持,庾献还能在郭嘉跳反之前,主动将他的身份揭发。
甘兴霸若能协助,就不怕有纵虎为患的风险!
0367 风向变了
庾献脑海中立刻闪过四个字。
——风向变了!
庾献想了想,低声对吴懿说道,“子远,你说我这两天屡屡不去军议,还在出征之时闭门不出,是不是有些……”
庾献一顿,颇觉犹豫。
吴懿拇指一翘,发自内心的赞叹道,“道长品性高洁,宁折不弯,是卑职少见的好男子。”
庾献闻言,蛋蛋一笑。
惆怅的把“不太礼貌”几个字咽了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人能商量商量了啊。
庾献看了看北方,低声喃喃道,“看来这剑阁已经不是问题了,说不定明日一战,就能兵进葭萌。”
葭萌关在历史上是刘备反水攻打刘璋的地方。
位置也颇为险要。
葭萌关之后是白水关,白水关之后是阳平关。另外还有定军山和天荡山两处要害之地需要争夺。
益州兵马还有很多麻烦等在前方。
赵嵩看着庾献和吴懿去了中军大帐,收了“察言观色”的纵横家秘术,眼睛情不自禁的眯了起来。
看来这个郡丞,不简单呢。
少不得,今天还要行险一搏。
……
和外面逐渐振奋的气势不同,刘焉的中军帐中,却有些沉闷压抑。
无论如何,出兵的这头一仗是打输了。
而且是败的彻底又干脆。
上万人马堵在剑阁之前,往里填了几百条人命,都没能打退三头六臂的庞德一步。
他们这些真正和庞德交过手的人,这会儿对未来的局面充满了悲观。
只一个庞德就够难受了,偏偏那陈调小儿专破五色神光,益州牧府的文官幕僚,几乎都派不上什么用场。而且那陈调小儿还有一门飞枪秘术,时不时一枪飞来,万军之中也能杀个措不及防。
今天蜀郡郡丞甘宁押粮至此,虽然表现的颇为惊艳,但不是生死关头,单纯演武的话,也看不出真本事如何。
不管是先入为主还是眼见为实,他们虽然觉得甘宁确实牛逼,但都不相信他能击败庞德。
越忐忑越绝望,偌大的中军帐压抑的像火山一样。刘焉兴的本就是不义之师,若是势如破竹,声势起来,或许会让那些观望的势力动摇,但初战就败的如此难看,恐怕反倒会引来人落井下石。
底下人不说话,刘焉却不肯容情。
他先对赵韪主动发难,“司马,今日大战之时,本有机会拿住陈调小儿,你的手下为何故意拖延,纵虎归山?”
赵韪闻言,额头生汗。
这件事他战后问过李异、庞乐二人,可惜两人稀里糊涂,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自己人终究是要保的,赵韪只得面色沉重的出列答道,“回禀州牧,我那两个校尉对益州牧府向来忠心耿耿,这次兵发剑阁,更是随卑职一起首先冲关,同庞德血战。以他们的品性,绝对做不出背主之事。”
说完这话,见刘焉面色略有和缓,赶紧又道,“卑职事后问过二人,他们都说中了陈调小儿的邪法,一时神志不清,所以才做出了糊涂事。”
刘焉听了此言,神色淡淡的看向坐在客座的重玄子与赤金子两位老道。
“我记得两位道长当时都在场旁观,既是邪法,不知可有什么指教?”
刘焉的旁观两字咬的很是分明,显然对当时鹤鸣道宫袖手不理,极为不满。
重玄子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州牧这是哪里话,战场厮杀本就不是我道家所长。何况妖魂最能吞噬元素之力,那庞德有三头六臂的体术,手中六把武器,皆是苍狼。有这群狼干扰,任何道法都会大打折扣。”
一旁的赤金子也冷笑一声,“要说邪法,自然是鬼道之人更擅长一些。州牧何必问到我这里来了。”
刘焉听了,神色不见什么变化,仍旧淡淡说道。
“鹤鸣道宫之主张鲁,已经许诺本牧,在攻下汉中之前,鹤鸣道宫的道人将会全力相助。今日的局势,想必你们也清楚,不知两位有什么见教?”
重玄子和赤金子对视一眼,正要答话,就听外面有人进来悄悄对刘焉说了几句。
刘焉听了眉头一扬。
这小道士肯来,还算识趣。
不然,这张牌对他来说,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刘焉看了那报信之人一眼,口中轻斥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报信之人不敢多言,只唯唯诺诺而已。
刘焉见成功引起了帐中文武的注意,当即大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朝廷前些日子,祭告天地,立了一位道门国师。”
“道门国师?”一些消息不太灵通的都觉吃惊。如今是儒家天下,朝廷怎么会做这样冒犯天下士大夫的事情。
有些脑筋快的已经联想到了,莫非是董卓这逆贼干的?是了,董贼倒行逆施,本来不被天下所认可,把道门拉来搅局,是大有可能的。莫非州牧的意思,是让我等驳斥此事?
好在在场的都是官油子,并不急于表态。
刘焉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谁料,这道门国师祭天地的时候,却忽然发生了变故。我大汉火德气运崩散,土德气运大兴。劫云四散,天命重赋。”
众人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
五德兴替,天命转变。
这是乱世之象啊!大汉莫非真的气数已尽了?
联想到刘焉汉室宗亲的身份,原本还在犹豫的人,立刻明白了自己的立场。
新入幕府的从事张松立刻跳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这等妖道惯来会煽动人心,蛊惑愚顽。我大汉气运绵延至今,自有上苍庇护。下官愿当场草拟檄文,驳斥此事,为天下人正此视听。”
黄权也不甘示弱,“州牧,这次出兵,咱们的目标不必拘泥于汉中。何不以清君侧为名,直捣长安,斩杀董卓和妖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也有老成持重的,如陈实,祝龟等人纷纷说道,“天意莫测,难以预料。有那妖道煽风点火,说不定就有野心之辈,趁乱生事。若四方起变,我等也不得不防啊。”
刘焉听着底下议论纷纷,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各位。那妖道……”
一想不对,刘焉赶紧改口,面色不太自然的说道,“那国师,来投奔我了……”
0368 桃之夭夭
刘焉此话一出,中军帐内立刻鸦雀无声。
刚才义正言辞的几人,立刻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风向不对啊。
看刘焉这表述,分明是对那妖道来投,动了心思。
卧槽,那刚才岂不是喷反了。
还是张松反应最快,作为墙头草转世,他立刻发动表情消失术,将脸上的怒容抹掉,随即换上了一脸欣喜,“州牧,你这么一说,卑职忽然有所联想。”
“哦?怎么说。”刘焉勉强提起兴趣。
张松当即慷慨陈词道,“当初前汉也曾遭遇王莽之乱,被窃取天子之位。后来多亏刘姓宗室奋发,这才重新得到天命青睐,光武帝也自此再造炎汉。”
张松先说了一段往事,接着立刻开始引申,“如今董卓堪比前朝王莽,他废立天子,已是犯了天下众怒。看他嚣张妄为的行径,就算篡位称帝,也不稀奇。而天下诸侯之中,只有咱们刘州牧有英雄之姿,又是汉室宗亲,可比光武帝。”
“如今妖、国师也来投奔,足以说明开启新的王朝,重建汉朝社稷的事情,要着落在咱们州牧身上。”
刘焉听了心花怒放。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吗?
张松这小子虽然长的丑,但是他说的好啊!
刘焉这时候就把庾献这牌面打出来,就是要在这惨败之时,起到鼓舞人心的奇效。
刘焉看向张松的目光立刻柔和起来,以至于有些含情脉脉。
“很好,从事果然见识不凡。”
夸完张松,刘焉大声说道,“还不快请国师进来。”
一旁的亲卫赶紧出去相请,不一会儿就带了庾献和吴懿进帐。
之前有些见过庾献的文武恍然大悟,旋即心中有了怪异的感觉。原来这两人早有勾结,如今不过是做戏给众人看罢了。
庾献进了大帐,首先注意到了客席上的两个老道。
他连忙快走几步,恭敬的对重玄子道,“师尊,弟子返回川中后,未能第一时间赶来侍奉,还请恕罪。”
重玄子老道看着庾献有些难以置信。
不想这个众人口中的大汉国师,竟会是自己的徒弟。
他惊讶的看了庾献一会儿,方才感慨道,“不想你出山一遭,竟有这样的际遇。”
接着示意庾献起身,摸着白须,长叹一声,“你的事情,那位已经关照过了。都是为师门历劫,你也身不由己。且在她身边做事吧。对了,这是你师叔,赤金子道长。”
庾献连忙和赤金子见礼。
赤金子正仔细打量着庾献,见状,胡乱端起架子应了几句。
庾献随后才和刘焉互相见礼。
庾献贵为中两千石高官,地位和刘焉相若,是以席位在众人之上。
不过因为鬼姬巫颜的因素,刘焉将庾献的席位设在了益州牧府这一侧,和重玄子、赤金子倒似是隔空而望,针锋相对。
庾献一到,刘焉急于借机鼓舞人心,当即假惺惺的问道。
“国师身负调理阴阳五行的重任,不在长安辅佐天子,何以到我这益州来了?”
庾献也不吝演技,按照“好吃的软饭”所吩咐的,正色答道,“朝廷衰微,天命不佑。我观王气在西南,刘氏当再兴。贫道来此,不过是顺从天意罢了。”
庾献说完,内心默默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刘备。
刘焉听了,假意不悦道,“中兴汉氏本就是刘某的使命,至于天命之事,还请国师不要妄言。”
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有了庾献这话,刘焉之后的行动就赋予了天命的色彩。
除了能骗骗老百姓,更能让投奔他的士大夫有了一个可以掩耳盗铃的借口。
刘焉说完,对庾献说道,“说来惭愧。国师可能还不知道,本牧为了打通王路,不得不起兵讨伐汉中苏固。可是那守卫剑阁的庞德十分凶狠,今日一战,我益州损兵折将,吃亏不少。国师来之前,本牧正在向鹤鸣宫的两位道长请教。”
不管未来如何,眼下的剑门关就是一个拦路虎。若是不能顺利的打破此关隘,那刘焉今日的造势,只会成为一场笑话。
鹤鸣道宫素来不太驯服,如果能让这些道士和庞德火并一场,不管结果如何,都算一件好事。
皮球踢回鹤鸣道宫这边儿,庾献都有些替这些道士们为难。道士们修心养性,虽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手段,但是万物相生相克,杀伐之道并非他们所长。
当初区区一个管亥都能大闹鹤鸣山,将庾献从门中截走,更遑论实力远在管亥之上的庞德呢。
接着,庾献心中有了一个念头,若是搬山道人在的话,或许这件事还有别的出路。那搬山道人能在成皋天险之中,开出一尺坦途,挪开剑门关,想来也不在话下。
正在庾献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站出来的时候。
就听那重玄子老道缓缓开口说道,“贫道修行的是木属性功法,平日里养成一口长生气。虽不敢说活死人肉白骨,倒也相差仿佛。杀伐之道,却并非贫道所长。不过以贫道今日所见,那庞德不过是倚仗地势,这才施展开手脚阻拦大军。我倒有法子可以让各位绕开剑门关,直达剑阁之后。想来,那庞德纵是凶恶,也抵不过腹背受敌。”
刘焉听了,面上露出喜色。
“哦?道长还有这样的本领。”
重玄子听了,从袖中摸出来一支干枯的桃枝,摊在手中。
这桃枝虽小,却有根有叶,就连最细小的根须都保存的完好。
重玄子说道,“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一件奇珍之物。等明日就将它种在关前,这桃枝会吸收天地精华,一个时辰就能长数尺粗细,一丈上下。无需三五日,就能长成参天桃树。等这桃树覆盖了剑门关,自可带领兵马,援桃树而上,用弓弩手掩护,以绳索直抵关后。”
众将闻言,都大喜过望。
若离开了剑门关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就算是庞德,也没那么恐怖了。何况如今营中还有甘宁这样的猛将效力,这剑门关已经唾手可得。
刘焉哈哈一笑,以手拍案,“好,若此事能成,我定会向你们教尊替两位道长请功。”
重玄子听了,神色却不见欢喜,而是肃然向刘焉说道,“这宝物虽好,但是有一桩为难之处。”
刘焉听了一怔,随即笑道,“道长尽管说来。”
重玄子略带怜悯的看着手中的小桃树,“这桃树生长之后,每一日会开花一次。桃树是阴阳未分之物,若是在花期孕育结果,这桃树就不会再生长,而是专心孕育后代,供养自己的果实。”
刘焉闻言皱眉,“若是如此,岂不是派不上什么大用?”
重玄子扫了刘焉一眼,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等到花期的时候,若是挑一有气运之人,去桃树之下拜祭,就能让桃花凋谢,继续生长。”
刘焉闻言脸色一沉,半天才开口说道,“好一桩因果。”
重玄子虽未说明代价如何,但是光听他强调有气运之人,刘焉就知道损失的可能是那玄玄不可测的气运。
帐中的文武也都听了此言,个个神态古怪。
有气运之人,并非只有刘焉一个。
这法子固然可以迅速夺下剑门关,但恐怕后患无穷。若是刘焉从帐中挑选一人去做,又该如何?
刘焉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神色终于从容。
他看了帐中文武一眼,平静对重玄子说道。
“我会亲自去拜祭。攻打汉中是本牧一力而为,若有什么报应,都应在本牧身上。”
0369 思无邪
刘焉能有这样的担当,着实令众人感动。
帐下司马赵韪主动出列,慷慨说道,“州牧身系一州安危,岂可轻易折损命数。卑职虽然不才,但也勤修文武,努力不辍,想来应有一番功业。这事由卑职去做吧。”
见其他人也有请命的意思,刘焉摆手道,“此事不必再议。有诸位齐心协力,又有道长的莫测法术,明日定当一鼓作气,拿下剑阁。”
众人受此激励,都喜笑颜开。再加上刘焉和庾献之前的一唱一和,众人都对之后的前途,满是憧憬。
于是,大欢宴。
看着流水般的酒肉传入帐中,赵嵩默默瞧了一会儿,向营中的演武场行去。
那里正有一位身形健壮,脸颊瘦狭如狼的男子在挥舞着如白银般绚烂的大锁链,耀武扬威。
那大锁链不知是用什么金属铸成,虽然打出去沉重可怖,但在那男子手中却轻巧无比,灵活的如同一尾长蛇。
周围的士兵见了振奋,时不时发出一阵欢呼。
甘宁兴致起来,将锁链重重向前一抛,抖的笔直。那沉重的锁头如同砸出的链锤,震的大锁链一阵作响。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从链锤般的锁头亮起,接着一路银光闪耀,点亮了锁链上的几个小字。
——“思无邪”。
在周围士兵的惊呼声中,甘宁不由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索性显露本领,从身上解下一块锦布,向空中丢去。
那块锦布祭在空中,四四方方一块,却让甘宁如同立于一处独立天地一般,不受诸邪侵扰。
赵嵩在旁看了,心头沉重无比,此人之能,恐怕不在庞德之下。难怪那小道士如此信心十足。
赵嵩想了想,主动扬声,开口笑道,“壮士真是好本领啊。”
甘宁将一身本领施展,正觉尽兴,听的有人夸赞,抬头看去。
见是个文官打扮的,不由奇道,“你是何人?”
赵嵩一笑,也不回答。
他目光扫了大帐一眼,开口笑道,“没想到连壮士这样的人物,都没有在帐中美酒盛宴,座谈欢笑的资格。这益州军果然是人才济济啊。”
“嗯?”甘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顾不得询问赵嵩,只向主帐那边打量了几眼,就满面怒容。
他奉命在此展示豪勇,鼓舞军心,没想到竟被如此怠慢。
甘宁心情一时糟透。
他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哪有什么顾忌,当即怒喝一声,“我倒要去向刘焉问个究竟!”
随即甘宁将神通收了,锦布仍旧入怀,锁链缠满全身。
赵嵩微微一笑,正要跟着看个热闹,大帐那边就有亲兵匆匆赶来,远远就招呼道,“甘郡丞,州牧请你去赴宴。”
甘宁闻言,怒意稍解。
却见赵嵩似笑非笑的看来。不知为何,甘宁原本缓和的心思再次被撩拨起来。
他含怒大骂道,“我甘兴霸是巴郡豪族,难道还会稀罕那点残羹冷炙吗?!”
那传令亲兵不想甘宁是这般态度,慌忙解释道,“菜刚布齐,州牧就让小人来请,实不曾有什么残羹冷炙。”
嗯?
甘宁闻言,面上有些不自在。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咧咧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只是他心怀怏怏,刘焉的这番示好不但没让他有什么感激,反倒怀了挑剔寻衅的心思。
甘宁跟着那亲兵入了帐,刘焉在上首见了,笑着向众人介绍道,“各位可能听说过了,这就是足以和庞德对抗的蜀中豪杰!”
一些没见过甘宁的蜀中文武,都扭头过来仔细的一番打量。
甘宁见刘焉客气,也不好发做什么,敷衍似的做完礼节。
刘焉倒未在意,只以为武人粗豪,惯来如此,他笑着高声吩咐道,“还不快请甘郡丞入座。”
帐中早给甘宁留好坐席。
只是甘宁的郡丞之位,只有六百石,在满帐文武中,位次仅在张松,黄权等年轻从事之上。
甘宁看看排在他之前的校尉、司马、太守等上官,倒也挑不出错来。
正要怏怏坐下,忽然发现益州牧府这一侧的最上首,竟然坐了一个年轻的道士。
甘宁的目光,立刻挪到坐在客席的两位老道身上看了看。
他心中不快,径直走向那小道士一席,粗暴的开口喝道,“小道士,咱们换换位置如何?我益州牧府的显位岂是你这外人能坐的?”
庾献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史上赫赫有名的甘宁是何模样。
没想到看着看着,竟会招惹了这样的闲事。
还不等他开口,就听刘焉在主席上不悦的呵斥道,“兴霸不得无礼,这是天子亲自册封的当朝国师。他是堂堂中两千石的朝廷重臣,如何不能在我益州牧府得坐显位?”
“嗯?”
当朝国师?中两千石?
甘宁虽然满心糊涂,却也知道闹了个笑话。
他正觉难堪,庾献起身笑着说道,“贫道往日里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英雄豪杰,今日碰巧遇上,你我同席而坐如何?”
甘宁当然不想灰溜溜的回去。
不然恐怕他甘兴霸就要成为益州牧府的笑话,他当即感激的看了庾献一眼,就势坐下。
甘宁身材魁伟,一下子就占了坐席大半,再有之前挑衅在先,颇觉有些不自在。
庾献却不以为意。
他回想着历史上的记载,笑着主动寒暄,“我听人说,甘郡丞对音律颇感兴趣,可是这样?”
“音律?”甘宁听的一脸莫名其妙,接着用看傻逼的目光瞧了庾献一眼。
你哪只眼睛瞧出得老子会对音律感兴趣?
老子是对音律感兴趣的人么?
谁料庾献见了甘宁的反应,更是诧异,“不是这样吗?”
按照历史的记载,甘宁这个从四川走出来的音乐男孩,可是三国历史上唯一自带bgm的英雄!
他怎么会对音律不感兴趣?
甘宁似乎也觉出自己的态度有些不恰当。
再怎么说,这小道士刚刚还给自己解了围,这样直接有些不够义气。
于是甘宁胡乱想了一下,顺口问道,“那音律是什么?”
庾献听了无语,这特么让老子怎么给你解释。
音律是什么,这是三言两语能表述清楚的吗?
庾献搭讪失败,终于认清了现实。
好吧,看来自己和甘家大爷没这个缘分。
庾献正要无语的结束这个话题,却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庾献在功名葫芦之中时,曾经短暂的拜过子夏为师。随后他在威震西河的剧情中,利用拜师子夏的契机,破解了神秘木匣上的文字之迷。
按照子夏所说,神秘木匣上的十个字,是一种脱离了字壳的存在。
这种存在理所当然。
无论文字变幻,文明衰朽更替,都能让人没有任何歧意的明白其中的意思。
当时子夏以一种特殊的啸音发出音节,瞬间让庾献悟透了其中的奥秘。
自从出了葫芦,庾献越发觉得那十个字玄妙,反复揣摩那十个字的发音方式。
这会儿心中有感,试着开口对甘宁说道,“音律就是……”
“宫、商、角、徵、羽。”
诡异的话音一落,甘宁浑身一震。
即便身为一个野蛮莽汉,却也如顿悟一般感受到了何为音律之美。
还不等他击掌赞叹,甘宁身上缠绕的大锁链就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一截一截依次被点亮……
接着那锁链上,浮现了数个白银小字。
——“思无邪!”
0370 叫我小宁
随着“思无邪”这三字不断在锁链上浮现,甘宁缠满全身的锁链开始铮铮作响。
那铮铮之声带着欢欣,又慷慨激越。
像是遇到了期待已久知音,又像是和宿敌终于重逢。
甘宁武器的变化很快惊动了帐中众人。
帐中文官们不明所以,有些胆小的还以为甘宁要当堂发作,使什么性子。
那些武将们虽看的明白,却越发惊讶。
兵刃上通常封印的都是各类妖魂,为何甘宁的这锁链被触发时竟会浮现文字?
甘宁看了看缠了全身的锁链,又看了看庾献,整个人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这锁链来历神秘,就连我也是发挥出全部实力,才能将它激活。你这几字,有何玄奇?”
庾献也一脸懵逼。
他仔细一想,正有所猜测,就见坐在主位上的刘焉,若有所思的看向这边,口中说道,“孔圣人曾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你这件武器浮现这几字,莫非和诗经有关。”
“诗经?”甘宁挠了挠头。
什么几把玩意?
这话总不好去问州牧,甘宁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庾献。
庾献好歹是角色扮演过吴起的人,那吴起可是真真正正的子夏弟子。
耳濡目染之下,对《诗经》也有所了解。
“诗经是前人的歌咏,按照表达的形式不同,又分为风、雅、颂三种类别。”
庾献缓缓而言,把诗经给甘宁大致介绍了下。
甘宁听庾献说了一番,再大致一思索,七窍顿时通了六窍。
只剩一窍不通。
这让甘宁着急起来,这毕竟是他安身立命的神兵利器。原本他还开心快乐的以之为伴,准备借此会一会天下英雄。
如今忽然发现他费劲心力才能激活到最佳状态,还特么比不上这小道士说那么几个字呢。
甘宁看着缠在身上的锁链,心中五味杂陈。
只是以他的悟性,要想尽快吃透这小道士所言,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甘宁只能退而求其次,心酸之中带着一丝诚恳的向庾献问道,“还未请教国师的姓名?”
嗯?
庾献一笑,这是准备加个好友慢慢聊了。
甘宁这种绝世猛人自然是庾献愿意结交的,当即开口道,“贫道是鹤鸣山弟子,唤作庾献。机缘巧合做了大汉国师,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倒是甘将军这身实打实的本领,让我很是佩服。”
甘宁见庾献这般好说话,心头一松,哈哈笑道。
“哪是什么将军,一个郡丞而已。国师要看得起,唤我一声兴霸。若是觉得甘某粗野,叫我一声小宁也行。”
小、小宁……
庾献一脸黑线。
甘大爷果然江湖,真是能屈能伸啊。
一直留意这边的王商等人也颇感兴趣,趁机询问道,“国师刚才所说那几个字我等虽然闻所未闻,但表达的似乎是宫、商、角、徵、羽几个音节,不知是也不是?”
庾献大大方方的答道,“不错。”
王商等人越发来了兴趣,“国师的此种发音不拘文字本身,直指本质,似乎是百家争鸣时名家的产物。我记的公孙龙子提出了‘白马非马’论之后,不知从什么上古之物上受了启发,竟然大彻大悟,由‘非’而‘是’。此后,就有此类解读万物本源的方式流传出来。莫非国师所用的便是名家此类?”
庾献听的一肚子糊涂。
这种发音方式,是他在功名葫芦中从子夏那里学来了一点皮毛。本质来说,应该是吴起本身的知识库。
以吴起的天纵奇才和丰富阅历,懂些名家的手段倒也算不得什么。
陈实听到提起公孙龙子,颇有些不屑的说道,“公孙龙不过哗众取宠之徒罢了。白马不是马,那还能是什么?”
祝龟闻言笑道,“也不能这么说。白是白,马是马。我要一匹白马,你就不能给我一匹黄马。两个虽然都是马,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有关白马非马的讨论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有些可笑。
白马是不是马,自然是一目了然,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修行之人来说,这却牵扯到极为重要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名实,一个是真伪。
名、实。真、伪。
这中间的些小差微,让他们看到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两人讨论了一番,也没什么结果,时不时还有另外的文官插嘴。
甘宁几次想要打断,都被庾献以目示意。
甘宁终于忍不住了,屁股一挪,主动凑到跟前坐下,“国师,不必理他们了。你给我好好说说,那些诗儿歌儿是怎么回事?”
庾献低声说道,“此事牵扯到你的神兵,出我之口,入你之耳。”
甘宁顿时醒悟。
这件事确实不适合在这里细说。
两人的窃窃私语,很快吸引到了文官们的注意。
王商笑着的问道,“既然国师通晓这名家手段,想来是有一份见地的,何不同大家分享一下。”
庾献哪里明白什么名家的事情。
要和他们讨论下特殊性和一般性的关系吧,可人家根本说的不是那么回事。
一些后世的研究理论压根没有踩到人家那个点上。
庾献想了想,回忆起了在墨门中学到的一些东西。
当即笑道,“真与伪是人间大道,谁敢说看穿。名与实的事情,贫道倒有些小小心得。”
庾献一边慢慢想,一边慢慢说。
“贫道就来举几个例子,同大家一起品评。比如说,我们问人之病,问的并非是病,问的是人。我们恶人之病,厌恶的并非是人,而是疾病。”
王商闻言,正要开口,转而又皱眉深思起来。
“人死去之后,成为鬼魂,这鬼魂并非是你自己。兄长死后成为鬼魂,我们祭拜鬼魂,实际就是在祭拜兄长。”
祝龟听了,低声对陈实说道,“若听此言,是与非,似乎存于一心之间。”
“桃的果实,我们名其为桃,因承其美。棘的果实我们并不名其为棘,不继其恶。”
庾献见众人都屏息静听,随即说了自己的看法。
“名与实,实与名,本来就是在不断变化的。若以我看,白马有的时候是马,有的时候不是马。”
0371 流放地
庾献此论一出,众人都觉得稀奇。
甘宁不明所以,见众人议论纷纷,紧张的对庾献说道,“国师,言多必失,必失啊!”
庾献莞尔一笑,“兴霸放心就是了,都是和你无关的事情。”
那也不能大意啊。
甘宁生怕庾献再说出什么,赶紧站起来大声说道,“今日此宴,乃是为明日克敌,各位都要尽兴才好!”
说着,拿起酒坛对谈性正浓的几人,挨个逼酒。
甘宁素来骄悍,加上今日心中有些不快,当即借酒耍浑,不片刻就把这边闹了个鸡飞狗跳。好好的中军大帐,竟然喧闹的如同酒市一般。
刘焉见甘宁失礼,面色有些不悦。
但如今正是依仗他的时候,刘焉只能勉强微笑看着,
一场酒宴下来,不少人都被灌的酩酊大醉。
那些武官今日合战庞德,被打的溃败,眼见甘宁这般张狂,心中也颇不是滋味。
在他们有意起哄之下,场面越发不堪。
重玄子和赤金子早早就离席回去清修,庾献却被刘焉几番阻拦,只能留下。
他心知刘焉是怕自己和重玄子等人过多接触,当即也不说破。
好在有甘兴霸护在身旁,有些不开眼跑来敬酒的,都被甘宁灌了个哭爹喊娘。
一场酒宴,表面尽兴,各自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甘宁饮酒最多,临分别的时候还念念不忘要再去向国师请教。
庾献有了这番交情,底气也充足起来。
回到营帐的时候,一度想跑去找郭嘉摊牌。
不过理智阻止了庾献这么幼稚的举动。
——等郭小儿来挑事的时候,再当场打脸,那多美滋滋。
在快乐的期待中,庾献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早,庾献刚刚睡醒,吴懿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昨夜宴后,刘焉酒醉失言,将甘宁唤去痛骂。
说他身为郡丞,不思料理郡务。却跑来谄媚上官,寄望战场行险,搏一侥幸。
甘宁大怒,踢翻了刘焉席案,气冲冲的离开大营,回蜀郡去了。
庾献听完这番话,好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什么情况?
刘焉把甘宁骂跑了?
这不应该啊。
刘焉初战就受困剑门关,正是军心动摇,四方疑惑的时候。
甘宁作为可以击败庞德,打破剑门关的斗将,哪怕刘焉对他再是不满,也该多方忍让。等到事成之后,再和甘宁论处。
哪有河还没过,就要自己拆桥的道理?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庾献沉声问道,“昨日我等离开之后,可有别人见过刘州牧?”
吴懿显然也有怀疑,“问了,只有汉中太守的使臣赵嵩见过州牧。”
“赵嵩?”庾献立刻起了疑心。
这样关键的时刻,赵嵩见了刘焉之后,立刻让刘焉做出昏聩的决定,这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
吴懿迟疑了一下,说道,“那赵嵩只是老调重弹,想要劝说州牧,并没说什么特别的东西。”
庾献又问道,“那州牧是什么反应?”
吴懿答道,“州牧自然有些气愤,不过这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这就奇怪了。
庾献想了想,认真吩咐道,“你快去让人打听打听,是不是之前刘焉强娶你妹子那次,赵嵩也去见过他。”
“嗯?”吴懿一怔,接着脸上微现怒色,“国师是怀疑,上次也是那家伙捣的鬼?”
庾献正色说道,“不止上次,还有李权和王咸被杀那两次,你都去打听打听。如果一次两次,或许还不好说。如果次次都有那家伙的身影,恐怕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吴懿闻言,当即应道,“好,我在刘焉帐下担任牙将许久,那里到处都有我相熟的弟兄,我这就去找人问问。”
等吴懿一走,庾献才觉出后怕。
这特么。
好险昨天没去找郭巨佬装逼,不然岂不是要被郭巨佬打出shi。
庾献心有余悸的坐了一会儿,帐门一撩,进来个穿着花青色长袍的中年胖子。
庾献一见是南川鬼王,赶紧起身,“见过前辈。”
南川鬼王哈哈一笑,“贤侄,酒醒了吗?”
庾献对这家伙昨天没义气的行为很是不耻。
好歹也是一地豪杰,见到鬼姬的命令,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
庾献老实答道,“没喝几杯。”
南川鬼王一脸赞同的看着庾献,“不错,军中哪有好酒,多吃菜比较划得来。”
庾献对这契约了贪食饿鬼的家伙有些无语了。
“前辈此来,想必不光是为了看看晚辈的。有什么需要晚辈去做的,请您尽管吩咐。”
庾献有许多秘密在身,有这么个家伙跟在身旁,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可能的话,哪怕付出点代价,庾献也想尽快把南川鬼王送走。
南川鬼王听了哈哈一笑。
“也没什么。其实这次过来,主要是帮那姓刘的撑撑场子。这几日川中的鬼巫们就会陆续到军前效力。我那妹子担心他们不太驯服,就让我过来盯一盯。过来见你,倒是顺带的。”
说完,南川鬼王还感叹了一句,“我巫家的名头现在不大好用了,这种事,都要劳动我一个老人家。”
南川鬼王说完,庾献还未回答,就察觉出肺部窍穴中一物在剧烈的颤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
庾献面不改色,笑着恭维道,“堂堂南川鬼王坐镇在这里,谁还敢生事?”
南川鬼王摇头,颇有感触的摇头晃脑,“难啊难啊。”
南川鬼王正说着话,忽然从他泥丸宫中跳出来一个饿鬼,那饿鬼口水直流,揪着南川鬼王的头发,使劲的向外指手划脚。
南川鬼王精神一振,哈哈笑道,“开饭了开饭了,等会儿聊啊。”
说完,鼻子一路嗅着,脚下生风的向帐外走去。
庾献看南川鬼王走远,默默内视诸多窍穴,心头复杂无比。
——示警的果然是功名葫芦!
庾献全身的宝贝,因果众多。
他最不想掺和进去的,就是和功名葫芦有关的。
这件宝物中的因果,甚至可以远远追溯到当年的逐鹿之战。
关于那件事,庾献之前就有些猜测。
“灵秘的来历、赤水之北、神明的陨落之处、想要俘获神明的巫家人、示警的功名葫芦、面对巫颜占卜时的莫名恐惧,还有之前对川中表现出警惕的斑斓……”
庾献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赤水之北。”
“那是女魃的流放地啊……”
0372 新生
庾献思量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在这场博弈中,自身的渺小。
他长叹了口气,迈步去寻南川鬼王。
未来是飘渺不定的。
而吃饭,是可以把握的现在……
庾献平静的陪南川鬼王一起用了早饭。
正闲聊着,就有人在外求见。
叫进来一看,庾献也不陌生,正是昨夜在帐中见过的从事张松。
张松的长相虽然一言难尽,但是才华过人,有过目不忘之能。
不过这家伙是有名的墙头草二五仔,庾献对他不是很待见。
张松进帐之后,依照礼节躬身笑道,“卑职见过国师。”
庾献示意他起身,“从事所来何事?”
张松闻言答道,“卑职此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个是州牧准备采用重玄子道长的方法,从今日开始在剑门关外种下妖桃,以那桃树为阶,攻入剑门关内。重玄子道长点名要国师前去相助,州牧让我来问问国师的意思。”
庾献听了点头,“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未闻师尊有其他弟子,想来州牧也不会阻拦。”
张松听了,似乎早在意料之中,继续说道。
“第二件,就是有些巫鬼宗门的弟子陆续来投。他们功法邪异,若安置在大营之中,恐怕会慌乱军心。主公记得国师这边都是鬼道弟子,不知道可愿收容?”
这些都是鬼姬巫颜安排好的事情,庾献作为工具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可。”
张松等庾献都应着,这才说道,“州牧说,若是国师无事,等会儿可随先锋队伍一起前往剑阁。”
庾献淡淡一笑,“我来军中就是为了相助州牧攻破汉中,哪有别的什么事情。”
说完吩咐身边人去寻了毕平、袁敬同行。南川鬼王要威慑巫鬼宗门之人,只能怏怏留下。
……
今日担任先锋的,乃是中军司马赵韪和校尉庞乐、李异二人,以及他们带领的三千精兵。
益州军的武官们固然无法击败拦在剑阁前的庞德,但是只要庞德离开剑阁天险,也无法应对兵马的围攻。
所以这次兵将虽少,众人仍旧信心十足。
等到了剑阁跟前,早来的重玄子和赤金子等一干道人,已经观察完了地势,正小声的讨论着等会儿做法时可以借用的力量。
剑阁上的守军原本对这几个道人颇不在意,等见到担任先锋的这一彪人马到来,这才紧张起来。
赵韪先声夺人,喝令弓弩兵上前,对着剑阁一阵乱箭射去。
关上的守军很快做出还击,也以弓箭向外招呼。
剑阁地势高耸,占了地利。
这一轮对射,剑阁守军几乎无损,益州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有躲闪不及的士兵被射伤。
好在赵韪也没指望能占什么便宜,他目测了下守军的射程,指挥着弓箭手慢慢后撤。
事情有利就有弊。
关前虽然狭窄难攻,但是守军也没法展开兵力,对攻城部队迅速突袭。
益州军的弓手虽然对射吃亏,但只要展开的兵马能维持几倍人数,就足以让出关的汉中军付出足够的代价。
庞乐指挥一些兵士开始挖掘壕堑,修造营帐。李异则全副武装,带着剩余的兵马来回戒备,防止庞德冲杀出来。
陈调亲自上城来看了一遭。
见益州军只是单纯围困,也就不以为意了。
他们是守城的一方,有足够的耐心应对。
庾献看了几眼,就去芦蓬那边寻找重玄子。
鹤鸣道宫的不少道士已经听说了庾献此人,晓得他是治头大祭酒重玄子的弟子,也知道他已经做了大汉国师。
这些人友善又好奇的打量着庾献。
庾献也不敢怠慢,做足了礼节。
重玄子笑呵呵的看着庾献上前行礼,对他说道,“想不到徒儿有这般机缘,居然能做得国师。”
庾献的经历本就离奇,这番际遇更是祸福难知。
他面上毫无骄色,恭敬的说道,“弟子未请教师门,就擅自做主,还望各位师长赎罪。”
赤金子在旁听了哈哈一笑,“如今是儒门天下,你能做上国师,也是我等道士的气数。何来怪罪一说。”
重玄子也含笑点头。
道家虽然清静无为,但也有他们的治世理念。
道家和儒门更是在文帝,景帝和武帝三朝,展开了刀刀见血的生死搏杀。可惜主张休养生息的黄老一系文官们惨败,雄心勃勃的汉武帝选择了儒门辅佐自己统治天下。
道门弟子只能狼狈的逃入山林,独善其身。
董仲舒之后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更是绝了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黄老一脉在“文景之治”攒下的家底,很快被挥霍一空,成就了汉武帝的赫赫武功。大汉朝也急转直下,由繁荣走向衰败。
要说道家对此没有怨气,自然也不现实。
重玄子回头吩咐众人,“你等且在选定的地方搭建祭坛,贫道要考校一下小徒。”
众道人应是。
于是老道带着庾献在这山中随意漫步,先是问了问庾献修行的进程,又解答了庾献修行中的一些疑惑。
随后重玄子也不藏私,将后续的修行法门悉心传授。
真要说起来,庾献和这老道交往时间不多,但重玄子珍视自己的传承,庾献感念重玄子的恩义。
两人情感俱都质朴。
等两人回到剑阁之前,祭坛已经修造完毕。
这祭坛是个环状土台,周围依照方位摆着旗帜、法钟、法铃、法印等物。
重玄子对庾献说道,“徒儿,等会儿就由你来催发妖桃,这也是一场修行。”
庾献恭敬应了。
重玄子从袖中郑重的取出桃枝,种在祭坛中央空地的泥土里。庾献按照重玄子所教,小心的引动四周的木之生气,向那桃枝灌注。
桃枝微微一震,迎风招摇。
庾献清晰的感受到一股生机出现在桃枝之上。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庾献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桥梁,沟通着寂灭和新生。
——这和他当初催发梨花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梨枝纵然开花,不过是从一种死物变为另一种死物。
然而这早被斩杀的妖桃,却在茁壮根须,伸展枝叶,在阳光下繁茂……
0373 难难难
庾献体悟了一会儿,继续作法。
等到精疲力尽,就去一旁的芦蓬打坐休息。
就这样,桃树在众人面前一尺一尺长高。
枝干粗壮,枝叶繁茂。
益州军的将士们固然是啧啧称奇,剑阁上的守军也免不了大惊小怪。
就连陈调也被惊动,上了关楼查看。只是看了半天,陈调也不明所以。
他故作老气横秋的安抚众军,“不过是些无用的障眼法罢了。他们打不下剑阁,想要借助这些法门惑乱我们军心,着实下作。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反倒是显得他们无可奈何。”
到了傍晚,重玄子老道施施然而来。
庾献连忙起身,“师父。”
重玄子看着祭坛中央粗壮高大的桃树,满意点点头,“你的悟性果然过人,比起我亲自来做,也相差仿佛。”
庾献自然不会当真,当即笑道,“弟子不过是把一些往日体悟,融会贯通而已,当不得师父夸赞。”
“哦?说来听听。”老道颇感兴趣的问道。
庾献也不藏私,和老道分享自己的想法,“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如今正是盛夏,万木繁茂。这妖桃死寂,生机断绝,由我的道术从周围汲取生之气息,化死为生,正合天道之意。我等顺天而为,是为顺天无为。”
老道听了不由一笑,“既然你如此说,那等到妖桃壮大,你又如何顺天而为?”
庾献显然早有思索。
当即笑道,“老师虽然考我,但早已让我知晓答案。妖桃虽然壮大,但是不能开花结果,终究算不得圆满。只要有此缺憾,自然可以源源不绝的从天地之间为它汲取力量。”
力量的强大只是一个方面,在天道面前,无论怎样强大的蝼蚁,仍然只是蝼蚁。天道更在意的,应该是规则的完整。
老道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感慨的说道,“这不过是我等的一些猜测罢了,天意难测,我等修道人应当常怀敬畏。”
说完之后,老道对庾献说道,“有你在这里主持,为师就放心多了。稍后我就和你赤金子师叔先回大营,若有事情,你就叫身边道童去禀告。”
庾献早知重玄子对益州牧府的厌恶,这老道今日能为益州军做这些,已经是为难他了。
庾献当即说道,“师父尽管回去,就算遇到什么问题,弟子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真要是遇到麻烦,有赵韪等兵马在旁牵制,庾献有很大把握从庞德手下全身而退。
“嗯?”老道闻言打量了庾献几眼,笑道,“想是你有些机缘。不过,莫要忘了你入门时的那场考验,我道家做事总要给自己留有余地才好。”
老道提点了两句,又说道,“明日午时,这妖桃就会开花。到时,我会让刘焉前来拜祭。这些日子,你就在这里自己好好体悟这场生死之事。若有所成,当能感悟何为长生气。”
庾献当即肃然道,“弟子明白。”
老道转身离去,口中轻叹道,“难难难,莫把修行做等闲。一朝得悟长生道,方知人间是人间。”
庾献看着老道的背影若有所思,却又说不明白那种感觉。
也是因着老道的提醒,庾献多了几分心思。如今陈调和庞德对自己种桃的事情不闻不问,但不意味着等妖桃大到覆盖剑门关时还能坐视。
自己是要做些准备了。
庾献想了想,下了法坛进入芦蓬。
一众道童俱都躬身,“见过师叔。”
“嗯。”庾献应了一声,居中席上坐了,从案上扯过一张黄纸,写下了布置八门金锁阵的诸般材料。
庾献所学颇杂。得吴起传承的时候,学到了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吞烟吐雾,人马如龙四种兵法。因为触发的支线不同,还稍微涉猎了下高何的秘术,奇门遁甲。
只不过吴起本身的知识库没有奇门遁甲类的知识,吴起当时拿了一套八门金锁阵凑数。
从本质上来说,奇门遁甲是和人马如龙一个级别的超级兵法。隶属于奇门遁甲门类的八门金锁阵,威力自然不俗。
而且应付军前变化,这套八门金锁阵最为灵活。庾献当初就凭借这兵法和三运加身的强大田和周旋过。
庾献扫了一圈,将黄纸递给袁敬,“你拿着这个去见州牧,就说是我需要的材料。明日午时之前,务必凑齐送来。”
庾献如今是在为益州牧府效力,当然没什么好客气的。
等袁敬去了,庾献在芦蓬休息了一会儿,再次去法坛辅助妖桃生长。
不久入夜,满天繁星如同宝石点缀。庾献坐于妖桃之下,一边调息,一边感悟心中所思。
月光落下,将法坛照的银白雪亮一片。
陈调心绪不宁,再次上了关楼,于关楼之上远远看那桃树下的道士。
庾献心有所觉,睁眼望去。
两人遥遥对视。
庾献心中微微有感,有些诧异,这陈调陈元化似乎和我有些机缘。
庾献也不多想,依旧闭目盘坐。
第二日一早,益州牧府就有兵将押运着庾献索要的物资前来。庾献整理了一番,从中取出几样,指点那些道童去对应的旗帜下埋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陆续有兵马赶到。
剑门关上见有援军,慢慢也紧张了起来。
好在这支兵马没表现出什么攻击意图,这些人和赵韪的队伍汇合,都戒备在剑门关外。
临近午时,刘焉的在一群亲信的护卫下,也来到关前。
刘焉围着那已经显得巨大的桃树赞叹了一番,然后对庾献拱手笑道,“有劳国师了。”
庾献随口应付了两句,提醒道,“时辰要到了,州牧不要耽搁了。”
听到这事,刘焉的神色也变的认真起来,“重玄子道长已经吩咐过了,刘某晓得该如何行事。”
庾献点点头,“甚好。”
刘焉于是也学庾献,盘坐在法坛之上,静待时辰。
等了没多久,一股淡淡幽香如丝如缕般传来。
庾献和刘焉同时睁开眼睛。
抬眼看去,那巨大的妖桃树上,已经陆续萌出花苞。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满树桃花就开的如锦绚烂。
庾献从未试想过,这么巨大的桃树开花会是什么样子。
这会儿他站在这巨大的桃花树下,看着满满包裹的粉红花瓣,仿佛置身一个绮丽的梦幻。
尽管有些不忍,庾献还是强行回过神来,对已经看呆的刘焉提醒道,“州牧,时辰到了。”
0374 取悦
刘焉得了庾献提醒,连忙吩咐随从布下香烛。
庾献本能的觉得这件事有些坑,他也不搀和,默默下了法坛,回到篷芦之中。
刘焉取过祈祷的文书亲口诵读,读完之后将文书在桃树面前焚化,又拈香拜了几拜。
拜完之后,刘焉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等了半天,狐疑的四下一望。
庾献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作为祭典的主持之人,此时该鸣钟击磬,唤醒并取悦那妖桃的灵性。
不然等到灰烬冷却,这场仪式就白忙了。
庾献正要补救,刘焉身旁忽然腾起一股黑烟。黑烟升腾翻滚,在浓郁稀薄之间,勾勒出一个妖娆婀娜的身影。
这妖娆婀娜的女子,仿佛做着巫女装扮,在桃树之前轻盈的跳起了巫舞。
庾献一脸麻木,他对这“好吃的软饭”已经无力吐槽。
有鬼姬这巫鬼道中最强大的巫女出面献上巫舞,让一个还未萌生灵性的桃树服从她的意志,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在颛顼绝天地通之后,能够和无形之物以及神明沟通的只有这种神秘的巫舞。
之后的方士,儒、道两门,都只是从中捡剩下的。
再加上庾献之前的一些猜测。
如果赤水之北陨落的神祇,真的是女魃,那么首巫一族很可能并不像传言中那样被重创逃离。
他们很可能以某种仪式取悦了女魃,失去神智的女魃说不定还和首巫一族达成了某些约定。
促成此事的人,很可能就是此时为情郎补完仪式的鬼姬。不然的话,鬼姬巫颜为自己占卜的时候,自己不该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功名葫芦也不至于会疯狂示警。
肯定是斑斓察觉到了女魃的某种意志,这才不淡定起来。
庾献看着那黑烟化作的婀娜女子,不停的扭动身躯,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这就是由当世最强大巫女跳出的,能够取悦神祇的巫舞吗?
感觉……
挺一般啊。
莫非要由巫颜真身亲自来做才能达到取悦神明的级别?
庾献不知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四下一瞧,发现不但守卫法坛的士兵目不斜视,就连刘焉也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仍旧在桃树下虔诚而坐。
咦?
庾献奇怪的再次看向那起舞的巫女。
巫女的舞姿虽然仍旧如常没什么变化,然而庾献却看的顺眼起来。
看着这黑烟化作的巫女,庾献甚至有种错觉,那浓郁的是衣佩,稀薄的是肌肤,飞扬的是青丝。
庾献越发觉得这舞姿让人着迷。
他又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微笑,不觉沉醉。
那巫女的舞姿似乎慢慢变得不同,又一如当初。
庾献发自内心的欢愉,发自内心的被取悦。
等到巫舞结束,庾献已经情不自禁的走出了篷芦。
黑烟化作的巫女,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敲钟,钟鸣。轻轻击磬,磬响。
随着两声响动,一瓣桃花从空中慢慢飘落。
接着一朵桃花零散。
接着,在极短的时间里,满树的粉红桃花如同瀑布一样,崩碎下来。
那种梦幻般的极美,让庾献恨不得身在法坛之上,落花之中。
然后,庾献就看到了巫颜意味深长的望了过来。
庾献初时一怔。
她在望自己?莫非是因为自己偷懒的事情。
旋即一惊,看了看自己立足的地方,背后汗如雨下。
他所站的地方,离法坛已经只有几步之遥!
——他原本,是在篷芦之中的!
庾献轻易的回想起了自己如何着魔一般看着巫颜,如何慢慢从芦蓬一步步走来的事情。
也轻易的想明白了,自己会被取悦的原因。
因为他肺中的窍穴里,也封印着一位神祇!
黑烟消散,刘焉注意到了走到法坛前的庾献,他欢喜的说道,“国师果然不凡,这桃花落了。”
庾献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州牧言重了,这不是贫道的功劳。”
背后的汗水已经打湿道袍。
刘焉哈哈一笑,“令师固然有献桃之功,但全赖国师主持此事。将来大事若成,定为国师记一个头功。”
庾献虽然奇怪巫颜为何不让刘焉知道是她出手,但这话问刘焉总觉得怪怪的。
庾献转开话题,警告道,“今日之后,妖桃就会变得异常巨大,剑阁守军必然会警醒。后面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刘焉听了信心满满的说道,“国师放心,青衣校尉早已在周围秘密伏兵,只要将他们引出关来,就能将他们一举拿下。”
若是刘焉骂走甘宁之前,庾献或许还有点信心,这会儿只能呵呵了。
送走了刘焉,庾献取了几样材料,寻方位埋了,随后自然去桃树下打坐。
剑阁关楼之上的守军见到那堪称庞大的桃树继续生长,都有些慌乱起来。
就算他们之前不知道妖桃的事情,也大致明白有些不妙。
若是再任由这桃树成长,那么关内的虚实就要被一览无余了。
陈调在刘焉离开之后,就带兵发动了第一次试探。把守在关外的少量益州军,连忙向着关前乱箭射去。
陈调带出来的弓箭兵,也匆忙弯弓对射。
陈调的周围似乎有种奇怪的力场,益州军射开的弓箭都被一股柔韧的力道抵消。
再加上剑阁守军居高临下,初次交锋,把守在关外的益州军迎面就被射倒几十人。
陈调大喜,连忙指挥着兵士向法坛方向突进。
那些益州守军有些慌乱,一边喊叫着一边四散而退。
庾献不慌不忙的瞧着。
这些益州军的兵士初时确实有些慌乱,但之后的撤退却颇有章法,恐怕是诱敌深入的饵物。
剑阁守军若是出来交战,是益州军求之不得的事情;若剑阁守军不敢出关,那益州军也可以安然等待妖桃成长,到时候拿下剑门关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同庾献预料的那般,陈调冲出关没多久,赵韪就带着兵马从斜刺里杀到。
当先的马上还有个庾献意想不到的人物。
——张松。
陈调只为毁掉妖桃,当即喝令麾下加快行军。
那张松见了哈哈一笑,“看我分敌来势。”
手中摸出一只素色小旗,远远向着来军一挥。
那素色小旗一挥,山谷中就雾气弥漫。再一挥,雾凝成云,三尺不能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