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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睡觉     地上道国txt下载     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75 主劫之妖

    庾献带着几人在街市上慢慢走着,顺便寻思着该如何去找刘焉的两个儿子。

    走的累了,索性在一处露天的酒摊子上坐下。

    谁料,刚坐下没多久,庾献就是脸色一僵,接着不可思议的看着长街尽头走来的一人。

    那人穿着七色彩衣,头上拢着竹冠,做道人打扮。

    只是本该云游四方的逍遥身,却目光阴鸷,无半分祥和。

    庾献看着此人,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野鸡道人!

    自从庾献被封为国师后,时不时就被人叫做妖道。

    可庾献心里明白,他不过山中一道童而已。最多也就是有些奇遇,意外介入了这世间的风云际会。

    但是说破了天,和野鸡道人一比,自己就是个弟弟啊!

    想当初,汉灵帝为了镇压这妖孽,不但卖官鬻爵,穷尽财富在皇宫之中建造鸡鸣堂,以黄金大柱造成阵法,还以曹操、袁绍等极有气运的豪杰组建西园八校尉镇压。

    这道人一出世就焚烧洛阳,天下震动。

    这特么才是真妖道啊!

    只是庾献想不通的是,它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

    庾献正心惊。

    那野鸡道人却目不斜视,向庾献直直的走来。

    庾献有些不淡定了。

    他稳了稳心神,起身主动招呼道,“道长别来无恙?”

    野鸡道人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打量庾献。

    接着记起了什么似的,笑道,“原来是你。”

    “你在洛阳坏了我的好事,不过倒也免了贫道阴德有损,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你时辰未到,倒是我来的早了。”

    庾献本就摄于野鸡道人的威名,对他充满警惕,此言一出,那点蒙昧的灵性立刻被点醒。

    他神思一静,心念电闪。

    “时辰未到?”

    “来的早了?”

    这话中的意思,让庾献情不自禁开始战栗。

    他是修道之人,岂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

    人若遭逢天数,必有前来点破之人。

    若是灵性蒙昧,免不得劫数上走一遭,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平素积攒功德,关键之时心头灵性不失,那上天也无绝人之路。

    野鸡道人前来,言辞虽然含糊,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正是庾献那保全洛阳百姓的一点善念,让庾献识破了这盘中之谜。

    庾献心头大震,当下顾不得其他,飞速的思索起来。

    他有三运加身,平生无必应之劫。若是上天要收,只可能是他作死,招惹到了牵涉王朝更迭的世界剧情。

    庾献平时本就小心,生怕落个王莽一样的下场,干涉历史线也都小心翼翼。

    就算是帮助董白复仇,也是反复推算过的。

    李傕和郭汜虽有执掌天下四年的气数,可此时天下的重心,已经转移到了河北、山东和豫州三地的争夺。

    袁绍在龙凑之战刚刚击败了公孙瓒,旋即就在巨马水惨败,被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杀的屁滚尿流!

    仰仗袁绍庇护的曹操,兵临兖州,大破再度起事的黄巾余孽,得到了足以改变他命运的青州兵!

    袁术也凭借袁家的威望,连夺南阳、淮南等天下精华之地。最强盛时,甚至要袁绍和曹操联手才能抗衡。

    这个时代的英雄

    已经纷纷登上舞台,和他们相比,这落魄的关中之地,只是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庾献以董白代替李傕郭汜,连打擦边球都算不上。

    那到底是自己怎么作死的呢?

    他此时灵性不失,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这次前来长安,是为了解救刘焉的两个儿子。

    那两个作死小能手,在历史上籍籍无名,他们的死活本不重要。但若是他们活着回去的话,却很可能会影响刘璋的继承顺位。

    一旦最年幼的刘璋不能如愿成为益州牧,那刘备入川这个重要历史线,就彻底崩坏。汉朝也凭空就少了四十年苟延残喘的气运。

    难道问题出在这里?

    野鸡道人说他来的早了,莫非来收自己小命的就是这个大妖魔?

    庾献一抬头。

    野鸡道人正和贺玄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

    野鸡道人面色玩味,贺玄则是横眉竖眼,对野鸡道人的这番打量很是反感。

    若非这道人看着就不凡,贺玄早就出声喝骂了。

    野鸡道人也不着恼,看了贺玄一会儿,开口笑道,“我看你颇为顺眼,也帮你掐算一下吧。”

    庾献闻言也瞧了贺玄一眼,不知道这个嚣张小子哪里让野鸡道人看顺眼了。

    野鸡道人说完,扬起手,掐指细细算了起来。

    过不多久,就有些惋惜的说道,“你的时辰已经不远。你生性嗜赌,之后就算十赌九赢,只怕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贺玄听了顿时无名火起,他怒声道,“你这野道士,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野鸡道人哈哈一笑,不但不怒,反倒觉出几分闲趣。

    他是汉末这场大劫的主劫之妖,秉持天意而行,岂会和一个小巫一般见识。

    他顺便又看了常乐一眼。

    手指略一掐算,又摇头惋惜道,“你这小丫头虽然顽皮,但心地不坏,可惜,时辰也快到了。”

    “什么?!”常乐的小暴脾气一点就着。

    这臭道士竟敢咒她!

    咒一个巫女?!!

    老子在四川,想打哪个打哪个,你居然敢咒我?

    常乐那个气啊。

    她二话不说,直接倒头趴在桌子上,暗搓搓的开始施展自己的巫术。

    野鸡道人自然看到了常乐的小动作。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岂能在这个小巫女这里翻了车。

    他淡淡一笑,也不在乎常乐气的咬牙切齿,又看向封明封亮两兄弟。

    掐算之下,也都没有太好的结果。

    常乐趴在桌子上冒冒失失就开始暗算人,脸上刚刚露出喜色,胸口就像是被大锤击中一样,一口鲜血喷了来。

    常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剧烈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黑,昏倒在桌上。

    众人大吃一惊,白石山众弟子更是又惊又怒,赶紧上去查看。

    野鸡道人神色自若,哑然笑道,“不自量力。我是何等根脚,也是你能暗算的?”

    贺玄闻言大怒,“你这妖道,也太过猖狂!敢不敢和我来赌一局?”

    野鸡道人扫了白石山众弟子一眼,哈哈一笑,“川中诸巫,气数已经尽了。若是还不肯知天数,这次大劫,俱将齑粉,何况你们几个小儿?”

    “那首巫一族用尽心思,又能苟延残喘多久?也罢,待此间事了,贫道就入川,先杀鬼姬巫颜,再尽诛十地鬼王。将周公姬旦未完之事,重新做个了断!”

    庾献闻言色变。

    这野鸡道人好大的口气,竟然敢扬言尽灭巫鬼宗门。

0476 常乐的巫术

    野鸡道人说完,睥睨四望,威风凛凛。

    众人皆是修行之人,如何感受不到这大妖魔身上的的滔滔凶焰。

    贺玄等终究见识少些,声势被夺,一时呆愣。

    庾献更是早知这妖魔厉害,暗中戒备。

    野鸡道人见诸人缓过神来,皆有愤怒之意,形于颜色。只不过碍于修为,不敢当众撕破面皮。

    他只觉玩弄人间,心思舒畅,大叫道,“也罢,就给你们留个念想。”

    说着,往怀中一摸,取出一支五彩羽毛。

    他略带揶揄的说道,“我自知你们有些巫术手段,心中不服。如今我就给你们留下一支我身上的羽毛,你等可以回去求教师门长辈,哪个自恃有本领的,可以尽管使来。”

    庾献听了心中微惊,这野鸡道人怎么这般托大?

    对于那些修为精深的巫师来说,妖物身上的羽毛麟爪都可以作为施咒的媒介。有些阴损的手段,更是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野鸡道人拿出自己的羽毛来,岂不是平白多了后患。

    野鸡道人将手一松,那五色羽毛飘落了下来。

    看着轻薄,却如同锋利的金铁之物,“咄”的插在桌面上。

    野鸡道人开口冷笑道,“贫道的羽毛在此,川中诸巫都可以试试,若是尽都反噬死了,还免了贫道赶路的麻烦。”

    野鸡道人说完,施施然转身离开。

    走了数步,庾献恰好眨眼。

    左眼一眨睁开,眼中已经没了野鸡道人的身形。右眼之中,野鸡道人却还在慢慢走着。

    庾献吃了一惊,用力挤了挤双眼,哪里还有野鸡道人的身影。

    庾献这才知道厉害。这大妖魔的修为如此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川中巫鬼宗门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庾献看了常乐一眼,向照顾她的封明问道,“你师姐伤势如何?”

    封明自幼修行巫术,对常乐这种状况也不陌生。

    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寻常的巫术反噬。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无妨了。”

    庾献想了想,心中拿定了主意。

    他对众人淡淡吩咐道,“长安也是是非之地,这里的事情应该尽快做个了断。你们设法去打听打听,问问益州牧的两个儿子住在哪里,得了消息就赶紧回报。常乐就由我先把她带回驿馆。”

    经历了刚才的事,众人也不愿意在长安多待,都各施手段四处去查探消息。

    ……

    野鸡道人慢慢悠悠出了长安城。

    他正行着,忽然微微一笑,向城外荒僻的道路上走去。

    不知何时,他身后已经跟上了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

    野鸡道人只作不知,慢慢行着。

    等到了一处荒丘,野鸡道人转身,悠然回望。

    那美貌女子不闪不避,也停下脚步。

    野鸡道人见状,心中暗暗称奇,他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口中冷冰冰说道,“哪来的小妖物,这般不知分寸,也敢寻我的麻烦。”

    那美女闻言轻笑一声,虽未刻意,俏脸尽是妩媚之意。

    “道长好大威风,不愧是这一世的主劫之妖。”

    野鸡道人猛然被人道破根脚,不由面似寒霜,恶狠狠的盯着那女子喝问道,“你既然知道贫道是谁,为何敢跟踪贫道?你到底是何人,有何图谋?”

    随着野鸡道人的大喝,他身上的妖魔气息再也不能遮掩,熊熊烈烈的气息,肆意的向前宣泄着。

    若是寻常人,恐怕光是这阵势,就能吓破肝胆。

    然而那女子却仿佛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向前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小女子叫做貂蝉。来见道长,不过是出于好奇,想看看这一世的主劫之妖,并没有什么恶意。”

    “貂蝉?”

    野鸡道人自然不会轻信这女子的鬼话,得了她的名姓,索性闭嘴,飞快地掐算起来。

    只是原本该响应无误的命数,这会儿却算的颠三倒四,因果混乱。

    野鸡道人脸沉似水,飞快地看了貂蝉一眼,又再次掐算起来。

    那貂蝉耐性十足,一直到野鸡道人掐算了四五次,脸上都没露出一丝厌烦。

    那野鸡道人终于放弃了手中的掐算,微眯着眼睛,看向貂蝉。

    冷淡的话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想不到道友这般有来历,竟连天数也可以遮掩。”

    貂蝉听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忽然笑的花枝招展起来。

    野鸡道人见状,只是冷冷站着。

    貂婵这会儿已经收起了心中的忌惮,一双美目,信心十足的看着野鸡道人。

    “原来这一世的主劫之妖不过如此,连自己中了暗算都不知道。”

    野鸡道人心中燥怒。

    他抬手一扬,便有数团火焰围绕着两人漂浮。

    这火焰不是寻常的世间火,而是蕴藏了五德之力的灵火。这五团火焰看着温驯,实则蕴含了恐怖的威力。

    当初野鸡道人逃出洛阳宫的时候,就是使用这样的灵火,烧开了控制他的枷锁。

    貂婵本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她微嘲道,“怎么,刚才道长只顾着耍威风,连自己手指被人换了都毫无所觉吗?”

    “什么?”野鸡道人猛然色变。

    他慌忙将手中摊开在面前。

    有了貂婵的提示,他这次一眼就看到了刚才被他无视的一个细节。

    他的右手食指,竟然比中指还长出一截。

    野鸡道人的食指和中指,竟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交换了过来。

    如此一来,因果错乱,颠倒常理,那还能算出什么结果?

    野鸡道人脸色铁青,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要出大乱子了!

    这恶作剧发生在旁人身上也就罢了,可野鸡道人还有引导劫数的使命。被人毁了这推算之能,后果可想而知!

    野鸡道人红如火炭的双目死死的注视着貂婵,仿佛面前这妖女,就是那个自不量力的小女巫一样。

    他本就心性偏狭,最爱迁怒,这会儿更是怒急如狂。

    野鸡道人那如火炭般的眼珠,盯了貂蝉一会儿,忽然纵身一跃,竟是毫无征兆的向貂婵一拳打去。

    貂婵来见野鸡道人时,早就有做过一场的打算。

    这会儿见他逞凶,也不意外,腰肢如同没有骨头一样,灵活的一个躲闪就避开了野鸡道人这饱含恨意的一拳。

    紧接着,还未等貂婵反击,野鸡道人的目光向那几团火焰一瞧,那烧的四周元气不断坍塌的“肾中虚火”立刻张开火焰大口,一口向貂婵吞来。

0477 逃窜

    貂蝉呵的笑了一声,身后无声无息的闪出一条火红的狐尾招摇。

    她的体型虽然算不上娇小,但是在长达丈余的狐尾下,也显露出不对称的妖异。

    泛着光泽的红色狐尾,柔韧有力,如同游鱼一样,灵活的搅动着四周的天地元气。

    随着狐尾的搅动,原本丰富活跃的五行之力,迅速的褪去属性,变得死气沉沉。

    野鸡道人冷眼看着,貂蝉四周的天地元气轻易被搅散扑灭,却仍旧无动于衷的用火焰烧来。

    那火焰进入貂蝉身遭的区域,本该无声无息的熄灭。

    谁料,那烧的周围元气不断坍塌溃陷的火焰,竟是无视那片死气沉沉的区域,仍旧漫卷上来。

    虚火烧来,貂蝉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此时再想应对,已经来不及了。

    她慌忙叱喝一声,火红的狐尾迅速将自身卷住。

    等到火焰落在身上,貂蝉才察觉出问题。

    那火焰不但没人任何炙烤之感,而且仿佛没有温度一般。但是在这火焰的舔舐下,她身躯中一些微弱的血流经脉正在慢慢干枯。一些妖力细微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崩解。

    貂蝉的脸色一黑,惊怒道,“水德之火?”

    说着,魂力外放,将自身包裹。

    野鸡道人见虚火侵蚀不进去,也不意外,又将大团的心头火驱赶来烧貂婵。

    貂蝉见状不由咬牙切齿起来。

    水德之火和心头火专烧人的肾脏、膀胱和心脏,能够干枯体内液体,消耗生命源泉,将人烧的如同枯木败絮一般。

    专攻这三处的火焰对妖类尤其有用,后世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叫做三昧真火。

    压制这等火焰只靠天赋本能已经没什么效果,只能动用妖魂之力。

    可妖魂之力固然能驱除体内的五德之火,但是若不能解困,最终只能被生生炼死。

    但和这危险处境比起来,貂蝉心中的震撼却一点也不少。

    如今人道大兴,就算妖类主劫,也无非推波助澜,点醒道途而已。

    此妖为何本领如此强横?

    这时,貂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眼睛弯弯的眯了下来。

    她口中轻笑道,“原来如此。都说鸡有五德,想不到这天赋属性被你化用的如此之妙。”

    野鸡道人闻言,用那火炭般的眼珠看了她一眼。

    接着口中吐出一口清气,让那火焰越发旺盛起来。

    貂蝉见野鸡道人不应,不由大怒。

    她口中大喝一声,“是不是?!”

    随着貂蝉的大喝,她那如花似玉的面庞猛然变成了一个火红色的狐狸头。那狐狸头尖尖长长的嘴巴张开,发出尖细如同婴儿嬉笑的狐鸣。

    野鸡道人猝不及防下,吃了一惊,那火焰稍窒,貂婵已经化为女子之身,得意的哈哈一笑,冲出了火焰的围堵,不知去了哪里。

    野鸡道人立刻反应了过来。

    接着如同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满脸涨红起来。

    就算修行多年,但是鸡对狐狸的恐惧仍旧深深的扎在血脉之中。貂蝉忽然显出原形,借着那短暂的位阶震慑,竟是趁机找到机会逃出火海。

    野鸡道人那火炭般的眼珠疯狂的四下乱看,口中咬牙切齿道,“大胆妖狐,等贫道拿住你,必将你炼为灰烬。”

    说完,七色道袍一甩,倏忽间化为七个道人。

    这七个道人怒气冲冲的各选了一个方向,向前追去。

    ……

    到了晚间的时候,四处打探消息的白石山三小鬼赶回了驿馆。

    这三人各有手段,打听来的消息五花八门,其中有不少有用的东西。

    刘焉的两个儿子,左中郎将刘范和治书御史刘诞,原本作为董卓的人质被软禁,可在董卓身死之后,就恢复了自由之身。

    不但如此,他们最近还频频活跃于朝廷各个衙门中,筹划什么事情。

    庾献听了有些不解,“刘焉怎么说也是一方牧伯,朝廷中人难道就没什么防备吗?”

    这帮朝廷三公可不是省油的灯。

    只要牵扯到他们的利益,就连董卓这样的强人,都能被发动政变,乱刀砍死。

    何况刘焉的身份更加敏感。

    若是刘焉打通汉中要道,带着西川将士,兵进长安,随后拥护着天子重回洛阳。

    那整个朝堂,谁还能制约拥有汉室宗亲的身份,又成功上洛的刘焉?

    封明听了说道,“这事儿我也打听了,如今主持朝堂大局的士孙瑞性格温和,不够强势。反倒是司隶校尉黄琬,在朝堂拥有更大的声音。刘焉的母亲姓黄,正是黄琬的亲姑姑,这两人乃是正儿八经的表兄弟关系。刘范和刘诞就算私底下搞些小动作,谁又敢多说什么。”

    庾献闻言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一想,庾献越发觉得有些不妥。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时执政的是刚愎自用的王允,刘家兄弟自然不敢这么跳。等到李傕郭汜打下长安后,他们虽然勾结韩遂叛乱,但是在强力的飞熊军面前,也很快被扑灭。

    如今形势出现了很多变化,西凉军又刚刚经历了火并,正是元气大损的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数,说不准,真能让这两个家伙逃得一命。

    第二日一早,庾献正犹豫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听贺玄一脸紧张的进来说道,“庾师兄,驿馆外隐隐约约埋伏了不少兵马,不知道是不是冲我们来的。”

    “嗯?”庾献警惕起来。

    他起身正要出门观望,就见回廊远处,似乎有人向这边窥伺。

    庾献皱了皱眉,打消了主意,重新回了堂上。

    随后对贺玄不动声色的吩咐道,“朝廷没理由这时候撕破脸,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你暗中出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等到贺玄离去,庾献慢慢起身,去看了看遭受反噬的常乐。

    常乐的状况比庾献预想的还要糟糕,这会儿不但没有半点好转,反倒是有恶化的迹象。

    庾献轻叹一声,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从葫芦中时起,庾献就知道一件事情。

    董白可是个相当果决的妹子啊……

    一直到了天色擦黑,贺玄才得到了些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早就等的心烦意乱的封明,急忙忙的问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坐下,贺玄就满脸怒容的说道,“白天还打听不到什么,临到傍晚,外面就开始纷纷传言。说是李傕和胡轸带兵攻破了池阳的关中兵大营,已经开始向长安进兵了。徐晃也在昨日突然舍弃了坚守的潼关,对徐荣和段煨发动了猛攻……”

    “什么?”封亮听了,气的满脸涨的通红,“咱们还在长安呢,怎么就打起来了!那咱们怎么办?!”

    贺玄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办?咱们被董白那丫头给卖了!看这样子,咱们前脚出了军营,后脚传令兵就跟出来了!”

0478 分头行事

    封家兄弟不约而同的回头去看庾献。

    庾献心中有数,面上带了一丝尴尬。

    他有想过,董白会因为董卓的事情和自己生出芥蒂,却没想过,竟是这般激烈的转瞬反目!

    庾献甚至不太确定董白是再次被斑斓给盗号了,还是董白就是这样的董白。

    庾献努力平静神色,对三人果断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必想太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逃离长安。”

    “若是光咱们几个,这也算不得什么。可如今常乐身负重伤,必定会拖累我们的速度,想要全身而退,就得另想法子了。”

    封亮闻言问道,“那庾师兄是怎么打算的?”

    庾献想了想,对他们说道,“咱们还是要分散撤离,明日我会设法引开长安朝廷的注意力,到时候你们就见机行事,护着常乐离开长安,先去和巴山鬼王会合。”

    三人对望一眼,他们显然都知道庾献主动做饵的风险,贺玄犹豫了一下,主动开口说道,“师兄,要不我和你一起?有封明封亮在,足够照顾的了常乐师妹。”

    庾献摇头,“事情是我惹出来的,自然该我承担。何况常乐伤势不见好转,还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隐患,你们三个都在,也能多些照应。”

    贺玄闻言也不坚持。

    “好!师兄也要小心些,若是事情不成,也不要太过勉强。等我们寻了巴山鬼王,可以再想办法来长安救人。”

    庾献和这白石山的三小鬼相处的颇为融洽,此时分别,也有些不舍。

    昨晚他一直都在思量一事,这会儿忍不住对贺玄说道,“师弟,你还记得昨天那妖道对你说的话吗?”

    贺玄闻言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好话,惦念这个做什么。哼,那家伙伤了常乐,以后等我修行有成,一定要给他好看!”

    庾献却不这么看。

    野鸡道人说贺玄时辰不远,只怕这小鬼真的命数不长了。

    庾献心头黯然,碍于情面,却不好直接明言。

    只是庾献终究不能眼看他平白送命,只得刻意提醒道,“那妖道来历玄奇,不是等闲之辈。他肯平白点醒你,是你的福缘。”

    贺玄有些不满,怏怏说道,“莫非师兄也觉得我是短命之人?”

    庾献自然不会和这小鬼置什么闲气,他不理会贺玄的情绪,继续叮嘱道,“那妖道说你之后会十赌九赢。可十赌九赢,终有一输。这里面未必没有启示。”

    “我知道赌术是你的道途,可若想赌赢离场,就不要拿自己输不起的东西来下注。”

    庾献很是怀疑,野鸡道人所说的十赌九赢其实就是在明牌提醒,贺玄在之后会连赢九次,随后输掉自己的性命。

    可是这等玄机,谁又能说的明白?焉知庾献所想的这些,不是来自天意的误导?

    贺玄嘿嘿一笑,既没有许诺,也没有拒绝。

    第二天,庾献慢悠悠的起身出门。

    到了门口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遇到了阻拦。

    驿丞匆匆忙忙的赶来,高呼道,“国师哪里去?”

    庾献瞧了那驿丞一眼,明知故问道,“怎么?我不能出门吗?莫非你还要软禁我?”

    长安朝廷显然是还没拿定主意,该怎么处置庾献这些人。

    底下做事的人,也不敢妄自揣测。

    那驿丞只得苦笑道,“国师此来是为西凉军的事情,若是朝廷诸公正好有军国之事要寻找国师,岂不是就错过了?还请国师以大局为重,稍忍耐些。”

    庾献听了笑道,“我也不往别处去,只是要去见一见左中郎将刘范。我从川中来时,捎来了他的一封家书。这刘范乃是司隶校尉黄琬的表侄,莫非这点情面都没有吗?”

    驿丞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笑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用国师费心了。今天治书御史刘诞家有喜事,早上的时候,还见左中郎将从前街打马去赴宴。等他回来时,下官可让人将他叫住,国师再给他书信不迟。”

    庾献听了,欣然道。

    “正巧也要见刘诞。”

    驿丞闻言一脸的苦色。

    庾献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道,“我也不为难你。刚好我也不识路,你可令人当先开道,陪我同去。若是朝廷诸公寻我,也不至于急切间找不到人。”

    “这……”

    驿丞犹豫了一下。

    接着转念想到,朝廷之所以软禁此人,不立刻处置,无非就是因为董白攻势甚猛,让他们看到董卓当年的影子。

    朝廷尚且要留上一线,何况是他这等人物。

    再说,只要自己带着兵马重重围裹,庾献在哪里也没什么分别。

    那驿丞苦笑道,“既然如此,下官这就安排人手。”

    不一会儿,驿丞准备停当。

    庾献出门一看,不由莞尔。

    在驿馆列队的兵士足有数百,一个个都带着长枪劲弩,看着庾献如临大敌。

    甚至在人群之中,还有几个路人打扮的中年儒生。

    驿丞倒是面皮颇厚,睁着眼说瞎话道,“国师肩负重任,一身安危,关系甚大,下官岂敢轻忽。”

    庾献笑道,“无妨,前面带路。”

    就在庾献跟着大队兵马前往治书御史刘诞家时,防守明显疏松的驿馆中,白石山的几位弟子也做好了准备。

    先是许多斗鸡趁人不备从后院的井沟中钻出。

    接着那些斗鸡见左右无人,迅速的化为一个少年。

    随后,摇动骰子的声音响动,又有两个少年爬上墙头。

    在一个少年身上,还用背尸的手法,以锁链在身后吊了一个少女。那少女额上胸前贴满了纸钱,脚下的鞋中则撒满黄土。

    虽然这少女看上去已经身体僵硬,全无气息,但是对她的生机却无半点损耗。

    两少年在墙头对望一眼,都为自己的想法得意。

    常乐身负重伤,身体又柔柔软软的,抱起来很是麻烦。

    如今使用巫鬼宗门的咒术封印之后,不但可提可背,而且只要再用封亮的吊死鬼吊住她的脖颈,甚至还不会晃动。

    奔跑跳跃什么的,也颇省心。

    贺玄记得庾献的吩咐,小声对两人说道,“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会儿看庾师兄那边的情况,再做打算。”

0479 芳兰

    庾献被浩浩荡荡的兵马前呼后拥着,一路往治书御史刘诞家中行去。

    这几日,董白再起的消息,在长安城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街面上颇有人心惶惶的意思。

    面对这局势的变化,刘范和刘诞这两兄弟,却大为兴奋。

    虽说如今汉中还未攻破,刘焉的上洛之道并未打通,但是这并不妨碍刘家兄弟施展他们的权术手腕。

    他们积极的拜访朝中大臣,又不断派出信使引诱韩遂。

    和庾献所想的不同。

    这两兄弟并没有天真的以为韩遂真的会来帮助他们父子掌握朝堂,而是他们希望利用韩遂和韩遂背后的羌人,给长安朝廷一个沉重的压力。

    如今董白再起,不但李傕、张济归附,听说就连以胡轸为首的西凉降将们都纷纷再度叛逃。

    现在朝廷作为依仗的关中诸将,到底有多少忠诚,恐怕连执政士孙瑞心里都没底。

    若是再有韩遂大举入关的消息,那长安朝廷唯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刘焉这个坐镇一方的汉室宗亲。

    只要设法让天子下一封明诏,令忠心汉室的苏固投降,那刘焉就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汉中,随后兵出秦岭,掌控长安。

    这两兄弟正在府中秘密谋划着,忽听家人回报,说府前有一道人求见。

    待问了姓名,听说是庾献。

    不由大吃一惊。

    刘范不敢置信的同刘诞商议道,“这道人被董卓拜为国师,又为董白出使长安,这会儿来寻我们做什么?”

    刘诞倒是想到了之前的传闻,压低嗓门开口说道,“我倒是想起一事。听说这妖道投了咱们父亲,还辅佐他攻打汉中。苏固还因为这件事儿派人告到了朝廷。也正是因为这样,董白才带兵离开长安,成了长安之乱的漏网之鱼。这次他来寻我们,莫非是有川中的消息?”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向家仆问道,“那道人是自己来的吗?”

    家仆连忙说道,“还有很多馆驿的兵丁。”

    刘诞闻言心里有了底,“既然如此,想必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那就大开中门,迎人进来,免得招惹朝廷猜疑。”

    庾献等了一会儿,就见刘诞府上中门大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笑着迎出门来。

    “国师,我家主人正在堂前恭候。”

    庾献点点头,说道,“好。”

    说完,回头看看那馆驿的官员,毫不在意的说道,“你呢,要随我一起吗?”

    那驿丞也不避嫌,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国师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示意了左右一下。

    庾献和驿丞刚进了中门。

    两旁的甲士就分成两队,在一个个要害位置,架弓搭弩,将府邸团团围困起来。

    有个带队的军侯上前,拔出长刀用刀锋在门环上一撬,将那门环拽了下来。

    随后又有两个武官上前,在门环的位置,扣上了两个虎形的青铜兽首。接着,割破手指,滴血在那兽首之上。

    受到鲜血的刺激,这两个兽首很快苏醒过来,它们的眼珠转动一下,沉默的注视着宅内的一切动静。

    刘府的下人见这般阵势,哪敢阻拦,只想着等会儿怎么能暗中通知主人一声。

    庾献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两道一直紧盯自己的目光。他神色不变,仍旧慢悠悠的跟在那管家身后向中堂行去。

    不一会儿就见一处高大的堂屋,台阶下站着两个神高气昂的年轻男子。

    他们一脸审视的打量着过来的庾献。

    姿态虽然刻意恭敬,却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庾献也不在意,边上前走,边含笑问道,“可是治书御史?”

    刘诞闻言,笑着点头,“不错。国师远来辛苦。”

    庾献不答,又看向另一人,“可是左中郎将?”

    刘范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应了一声。

    “是我,国师寻我们兄弟何事?”

    庾献打量了这两人一眼,不由开口赞道,“不愧是刘益州的儿子,果然风采过人。”

    实话实说。

    刘焉本身就长的不错,这两个儿子遗传了几分刘焉的长处,兼且又年轻,各个容貌不俗。

    而且这两人都是雄心勃勃之辈,更为他们添了几分自信神采。

    刘范和刘诞见庾献说的客气,两人对望一眼,心中有些纳闷。

    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来意?

    心中纳闷着,口中却忙谦虚道,“小子岂敢。国师谬赞了。”

    庾献一边慢慢上前,一边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只可惜,芳兰生门,不得不锄。”

    “嗯?”

    刘范和刘诞闻言尽皆愕然。

    还没等这两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庾献的手一翻,从道袍中露出紧紧握着的一柄短刀。

    什么?!这!

    刘范和刘诞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走。

    可惜庾献早有预谋,哪能容他们就这么开溜?

    庾献的身躯猛然鼓胀,生出一股神力!

    接着抢上一步,在这两人全无抵抗之下,先是手起一刀割断了刘诞的喉咙,接着反手一拍,将这匕首重重的拍入了刘范的心口。

    看到刘诞和刘范,如同木桩一样干脆利落的扑倒,庾献心中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地。

    只有亲手解决了这后顾之忧,庾献才能毫无牵挂地踏上逃亡之路!

    紧跟在庾献身后的驿丞,不敢置信一般呆呆的看着庾献突然暴起,短短时间连杀两人。

    等到刘焉的两个儿子全都身死,驿丞这才猛地打个激灵,浑身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来人拿下这妖道!”

    庾献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

    那驿丞这才意识到,此刻自己才是离庾献那凶人最近的。

    他吓得浑身一软,再也站立不住。脸上涕泪交流而下,“国师!国师!下官也是听命做事!下官是听命做事啊!”

    庾献撇了撇嘴,目光刚落在此人身上,就听外边咻咻连声,不知多少劲弩向这边攒射而来。

    庾献此行,除了解决刘家兄弟这个隐患,还是为了吸引长安守军的注意,为白石山的几个小鬼创造机会。

    他当即大笑一声,“来的好!”

    话音落下,口中鼓荡起长风,向那射来的劲弩吹去。

    这些劲弩在这么短的距离激发,单论起杀伤力,就算是坚韧的牛皮,也会被射的千疮百孔。

    然而这些射出的弩箭,落在庾献的风中,却仿佛陷入了泥泞的的沼泽,卷入了旋转流深的暗流,还未等靠近,就纷纷摔落在地!

0480 混乱

    庾献没有趁手的兵刃,自然不会给这些士兵缠斗的机会。

    他打落弩箭,随手一抛,大把豆子落地。

    这些豆子落地化生,变为一个个黑盔黑甲的士兵。

    或许是因为庾献的兵法越发扎实,那些士兵变幻不定,模糊不清的容貌,都有些像模像样了。

    这些黑盔黑甲的士兵不知畏惧,呐喊着向府门杀去,打算一举冲破守兵的包围。

    墙头上的弩兵再次疯狂射箭。

    因为之前攻击庾献没有效果,这次他们的目标转为了那些黑盔黑甲的士兵。

    庾献索性也不理会,只是跟在那些士兵身后慢慢向府门走去。

    刚到府门前,那门上早就伺机而动的兽首猛然跃出,张开血盆大口向那些士兵吞来。

    庾献毫不在意的就要踏出府门,谁料忽然间一道道兵法落下,那些豆子化生的士兵仿佛烈日下的冰雪一样纷纷消融。

    那原本作势要攻击士兵的兽魂,也猛然掉头,向庾献撕咬过来。

    庾献之前在人群中见到那些儒生打扮的人时,心中就有过预感。

    想从这包围中脱身而走,绝不容易。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些人不是使用儒术的书生,而是专门用来克制自己兵法的兵法家。

    这种驱散类的兵法,主要是以自身的杀伐之力,干扰战场内的杀气,破坏其中的兵法结构。

    这类兵法消耗极大,效果却有限,而且不像其他兵法那样,在强化战力上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但和“闻风望气”这类辅助兵法一样,擅长驱散的兵法家,也是一个完整幕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庾献反应极快,一边快速的补充士兵,一边挥拳重重的向那撕咬来的兽头砸去。

    庾献不知这兽首有什么古怪,挥出的拳头极重。

    一拳打去,手上的触感竟然如同击中了活物一般。

    那虎形兽首痛呼一声,重新退入那门上的铜器之中,化为了冷冰冰的青铜器物。

    另一支兽首却趁机寻到空档,猛的张开大嘴,死死的咬住了庾献的肩头。

    庾献吃痛之下,正要反击,那兽首却灵活的往回一缩,也想要重新缩回门上的铜器之中。

    于此同时,之前那被庾献击退的青铜兽首,又眼珠转动,盯在庾献身上。

    庾献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冷笑一声。

    “不过如此。”

    说着,身上的道术发动,疯狂的汲取着四周的木属性原力。

    那厚重的木门在短短时间腐烂成一堆朽木,扣在门上的两个青铜兽首,也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庾献上前,随意的一脚将一个青铜兽首踢飞。那踢飞的兽首又撞在另一个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正好大蓬的箭雨兜头向庾献射来,庾献一时不慎,竟被一箭射中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围绕的狂风已经被驱散兵法刷的极为稀薄。

    庾献皱了皱眉头。他看看四周乱成一团,喊杀不断的战场,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必须在吕布、张辽这等猛将赶来前,尽快退出长安。

    庾献随手拔掉那长箭,肝脏中涌来的生之气息立刻收紧了伤口,快速的愈合着。

    ——撒豆成兵!

    ——吞烟吐雾!

    ——人马如龙!

    庾献决定要挨撤走的瞬间火力全开,浓浓的烟雾从庾献口鼻耳目,衣服缝隙中不断涌出,转眼间就将他淹没。

    接着这烟雾四下蔓延,迅速将那些长安守兵吞噬其中。

    那些兵法家慌忙驱散着烟雾,谁料面前的烟雾驱散,立刻露出了埋伏在其中的道兵!

    负责指挥这些兵马的校尉脸色大变。

    “不好!速退!”

    “放箭!”

    这些士兵慌乱之下,连忙一边向烟雾中胡乱射击着,一边试图退出浓雾的范围。

    庾献此时早已趁机逃出围困,凭借着永不衰竭的体力,飞快地在长安城中奔窜。

    城中的骚动很快惊动了更多的驻兵,他们一边敲响锣鼓呼唤援兵,一边飞速向朝廷回报。

    士孙瑞正在朝堂主政,听闻庾献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又脱出围困,制服不得,连忙向群臣问道,“妖道不思报效国恩,正在城中为祸,现在该如何是好?”

    黄琬正心如刀割,闻言发怒道,“该速去城外大营,请温侯回来擒杀此人!”

    杨彪闻言,连忙反对道,“董白来势汹汹,离城已经不足三十里,温侯岂能轻易离开军营?”

    黄琬听了,怒目瞪着杨彪,“那妖道诡计多端,手段不俗。如今朝廷人物凋敝,除了温侯,何人能够制服他?”

    杨彪心中早有主意,当即不慌不忙道,“司隶校尉莫急,前凉州牧李儒昨日进城来投,他手中有些兵将可用。何不令此人去捉拿庾献,也算将功赎罪。”

    黄琬皱起了眉头,抗声道,“那李儒有毒害少帝的嫌疑,若非怕关中诸将多心,老夫早让人将他推出去斩了。就算如今,等温侯退了董白的兵,稳住当前局面,老夫也少不了要和他算账。这等人物,如何可用?”

    侍中赵温见两人争吵,在旁和声细气的说道,“司隶校尉莫要焦躁。如今朝廷用兵于外,城中确实没有多少堪用的人物。若李儒言过其实,死在庾献手中,那自然一切休提。纵是他擒拿了庾献,立功回朝,也不妨碍再做计较。”

    黄琬立刻明白了赵温之意,当即说道,“好,那就速速传令,让李儒快去擒拿此人。”

    ……

    那日李儒从军营中逃出后,就带着小股追随他的兵马,在关中浪荡。

    等到听说董白彻底整合了西凉兵,已经和朝廷反目,李儒这才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于是,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再次投靠了长安朝廷。

    原本朝廷肯用李儒,除了他手握一部分西凉兵外,最主要是希望通过李儒能稳定西凉的局势。

    如今李儒虽然丢了西凉兵,但只要董白还活着,那他依然有存在的价值。何况,留一无害之李儒,还能做样子给那些关中降将们看。

    庾献在长安城中厮杀奔走的时候,李儒正在他旧日的府邸休息。

    等到军令传来,李儒展开看过,这才笑道,“原来是此事,于我倒也不难。”

    说完,李儒也不带家将,只取了一面铜镜,昂然出了府门。

0481 踪迹

    李儒出府,那传令使者正要上马离开,见状疑惑道,“凉州牧怎么不带些家将?”

    李儒心有所恃,又有心在长安文武面前显露本领,当即哈哈一笑,狂言道,“区区妖道,何足挂齿?当日若非兵乱,本官早就将庾献斩于刀下。”

    那使者眉头一挑,脸上并未露出喜色。

    这李儒哪是什么良善之辈?

    现在多事之秋,长安城前门进狼,后门进虎。

    实在不是什么福分。

    那使者心有所思,索性下马笑道,“凉州牧好本领,正好下官也不急着复命。就陪在凉州牧身旁,看凉州牧施展神威。”

    李儒听了大喜,“甚好。”

    他走投无路,重回长安,正是期望得到朝廷认可的时候。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四海皆乱,人人皆是狡兔,正是走狗得用得意之时。

    李儒所侥幸的,就是这身本领!

    他笑着打量了那中年文官几眼,开口道,“我看阁下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常人,不知姓甚名谁?”

    那中年文官闻言一笑,淡淡说道,“下官司马防。”

    “司马防?”李儒听的有些耳熟,随口说道,“倒有些印象。”

    司马防看着李儒,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下官曾历任洛阳令、京兆尹,后来关东起义兵的时候,下官因为荐人不当,被凉州牧贬为治书御史。洛阳之乱后,又因为指使长子弃官回乡,被凉州牧夺了官职。直到前些日子,才重回朝廷,担任骑都尉一职。”

    李儒听了吃了一惊。

    这司马防竟被自己贬过官?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那时他为董卓处理政务。事务繁杂,无法面面俱到。此事有无,却也说不准。

    李儒心头闪过一丝阴霾。

    他不愿再和董卓再扯上什么关联,断然说道,“这我倒没有什么印象。那时董贼专横,我也不过为人犬马。许多事情,都情非得已。好在最后也算幡然醒悟,和士孙瑞,杨彪等贤良一起诛杀此贼,匡扶了社稷。”

    李儒替董卓为非作歹的黑历史,已经成为巨大的隐患。想要避祸,就只能死绑上士孙瑞的讨董之战。

    只要士孙瑞的定性不变,那李儒作为和他里应外合的盟友,就能洗脱往日罪名。

    司马防闻言点点头,却不再说这个话题。

    李儒心不自安,又有心解开这段恩怨,当即试探着问道,“不知骑都尉因何人的原因受到牵连?”

    司马防倒也坦然,“曹操,曹孟德。此人虽为宦官之后,以我观之,却有治世之才。那时下官正好担任洛阳令,于是保举他做了洛阳北部尉。后来他逃出洛阳,起义兵讨董,是以我也受到牵连。”

    听了此话,李儒脸色陡然一变。

    经司马防一提,他才想起一桩祸事。

    朝廷或许有不得不用他的地方,但是他替董卓打理朝政时,却得罪了极多的朝臣士大夫,这些士大夫能不能容他?

    别的不提,光是司马防说到的这件事情就是一个大麻烦。

    当时因为关东叛乱,牵连了一大批的官员,太傅袁隗更是被灭了满门……

    现在袁隗的两个侄儿,袁绍和袁术,如今可都是一代雄杰。

    自己和他们如何相处?

    司马防见李儒看着自己,脸色阴晴,若有所思。

    不由也有些诧异,“凉州牧?”

    李儒回过神来,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他收敛心事,勉强笑着岔开话题,“我看骑都尉容姿雍容,富有青春,想不到儿子都能为朝廷效力了。如今董贼已除,朝廷清明,令郎正是可以复出的时候。若是骑都尉不嫌,本牧愿意向朝廷举荐。”

    司马防神色不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犬子司马朗虽然侥幸为朝廷所用,终究少些历练。我已责令他在家好好读书,正好司马懿和司马孚也需要人管教,下官只能辜负凉州牧的美意了。”

    李儒不知道司马防这番话有几分真心,只当他不愿和解。

    心中对投靠长安朝廷的事情,越发不踏实起来。

    恼恨之心也油然而生。

    若无董白师徒,他岂会落到这般田地?

    李儒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阴冷,“罢了……,那妖道庾献何在?”

    司马防一脸的无奈,“这正是我让凉州牧带齐家将的原因。那妖道满城流窜,城中的防线,已被撕扯的千疮百孔。现在到处锣鼓大作,以讹传讹。谁也分辨不清,妖道到底在哪。”

    李儒听了低头想了想,接着冷笑道,“这有何难?”

    说着从怀中取出来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

    李儒左右一望,正见府前的小巷深处有个水井。

    他信步走到水井旁边,拔开了葫芦的塞子。

    正待李儒要将葫芦里的东西倒入水井之时。

    那司马防却猛然色变,上前拽住了李儒的袖子,口中肃然问道。

    “凉州牧,这是何物?”

    李儒微微皱眉,用力一抖,扯回袖子,问道,“怎么?”

    司马防神色认真的看着李儒,口中慢慢说道,“我听说,凉州牧有鸩龙之毒……”

    李儒惊怒交加,口中大喝道,“胡说八道!”

    心中已经冰凉一片。

    他索性不再理会司马防,只专心要将庾献这个大仇杀掉。

    他将手一抖。

    一道如银线般的水流,就从葫芦中落入水井里。

    接着不到片刻工夫。

    就听“轰”的一声,一道急速的水流忽然从水井中喷出。

    这水流喷的高有十丈,在半空中猛然炸开。

    一个半透明的虚影慢慢浮现在上面,在喷涌的水柱的支撑下,漠然的注视着四周。

    接着很快,不远处的另一个水井,也“轰”的一声,冲出一道水柱。

    “轰!”

    “轰!”

    “轰!”

    一道道高高的水柱从四面八方的水井中喷涌而出!

    长安城中所有和水脉连接的水井,都成为了一个个节点。

    四处飞溅的水珠,在烈日的映照下,到处闪耀七彩的虹光。

    ——如同,是在极乐之夜,释放的漫天烟花一般。

    原本兵荒马乱,厮杀成一片的长安城,忽逢此变,仿佛被按下了定格键。

    无论是厮杀的士兵,躲避的平民,还是慌乱贩夫走卒,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一处小巷子中,庾献停住脚步。

    他不理那水柱顶端,冷冷注视自己的唐周,看着四周水井中喷涌出的水柱,拔出随手夺来的长刀,口中也赞叹道。

    “可真美!”

0482 破城而出

    哪怕是在东都洛阳,唐周也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可关中在经历了漫长的羌乱之后,原本坐镇西北的长安雄城已经颓败不堪。
    整个长安城,除了未央宫中吕后杀韩信的大阵还能勉强启动,其他地方的阵法早就毁坏殆尽,几乎成了不设防的状态。
    ——毒杀天子,又背叛了魔王董卓的李儒。
    ——追随黄巾道人张角作乱,又出卖同门,投靠了南匈奴的唐周。
    ——以及周旋乱世的妖道庾献。
    这三个无法无天之人,在这长安城中猝然相遇。
    唐周在发现庾献的瞬间,就化为一条水龙张牙舞爪的扑击过来。
    庾献对这道人的手段颇为头疼,他心念一转,全力向最近的城门奔去。
    唐周见状大笑道,“走的了吗?”
    那水龙在空中轰的炸开,如同雨点般落下。
    接着很快那些雨点滚动,在庾献前方凝聚成一个个水人模样。
    庾献大怒,猛的张口吹出狂风。
    狂风呼啸向前,将那些水人吹的鼓胀起来,波光粼粼如同一层薄膜。
    那些水人几乎站立不住,像是兜住了风的布帛一般。
    唐周脸色一变,加大了法力的输出。
    庾献口中暴喝道,“给我滚开!”
    随着庾献此言,那本就被吹的极薄的水幕,轰然迸碎,流了一地。
    然而,不知哪里仍然传来唐周的笑声。
    “不自量力,我看你有多少杀伐之力能用。”
    接着那散地的水人再次汇聚,在路旁小巷的水井里,也快速的爬出一个个的水人。
    庾献皱紧了眉头。
    唐周的手段虽然杀伤不足,但是诡异难防。
    庾献之前从郭嘉那里收获极多,杀伐之力虽然充足,但这么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庾献正在思索着破敌之策,李儒也已经含怒赶来。
    他见庾献被困,冷笑一声,“好妖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着,毫不留情的抬手放出一道赤色光芒。
    庾献不知自己这半吊子的墨门身份是否管用,他不敢硬接,匆匆避开之后连忙吐出大团烟雾,遮蔽住身形。
    李儒见了冷笑不止。
    他抬起手中铜镜一望,待形貌变幻,立刻用出了“飞沙走石”的兵法。
    一时间,到处黄土飞扬,随风漫卷。
    庾献呼唤出遮蔽行踪的烟雾也被刮的四散。
    庾献哪顾得许多。
    不待那要命的砂石龙卷成型,趁着最后的烟雾,直接撞开房门躲入了路旁的店铺之中。
    不等店家主人惊呼出声,就穿破墙壁,向另一户逃窜。
    李儒很快察觉到庾献的动向,他毫不犹豫的大喝一声,“给我出来!”
    那被狂风滚动的砂石,立刻一股脑的向那破门中灌入。
    接着,店铺中传来短促的惨叫声,那卷着零碎血肉的砂石洪流冲天而起,将房顶的砖瓦茅草,尽都卷入其中。
    李儒闪动着目光左右一扫,很快紧随其后,指挥着那砂石洪流又扎入了另一处房屋。
    街道上的水人,悄无声息的崩散,随后化为一道道细流,追随着两人而去。
    庾献身在敌营,不敢恋战。
    身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全开,拼命的向远处逃窜。
    趁着李儒和唐周不备,庾献还时不时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给他们添些麻烦。
    这三人且战且走,沿路的大片城区都仿佛被猛兽践踏过一样,成了一片废墟。
    这附近的百姓哭喊着四散而走,一些躲避不及的,都在李儒的砂石旋风下,被打的血肉模糊。
    庾献固然有免战牌可用,但这会儿若拿出,也会毁掉他最得力的手段。
    城中的大乱很快由探马急报给了朝堂众人。
    特别是司马防跑来回报,说是有不少李儒带来的西凉兵卒,竟然趁着混乱出府劫掠欢淫。
    黄琬大怒之下,直接令人传书吕布,命他带兵入城平乱。
    庾献将两人引到城门附近。
    他也不主动冲城,而是站稳脚跟,和李儒、唐周再次搏杀了一场。
    庾献这次的运气不错,随机召唤竟直接出了年幼童子。
    有年幼童子在侧,李儒不敢轻易动用儒术,这让庾献节省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在混战中,庾献意外打出的国师印玺,竟然对唐周的水系术法有不小的压制作用。
    庾献猛然得到这个空档,心念电闪之下,直接向重兵把守虎视眈眈的城门冲去。
    漫卷的狂风呼呼大作,吹的那些守兵睁不开眼。
    城门校尉索性闭上眼睛,直接大喊道,“给我乱箭射杀!”
    那些士兵们之前就瞄着的弓箭一瞬间激发出来。
    庾献身子如龙般在风中游走,避开了那些被狂风吹偏的箭矢。
    庾献哈哈一笑,在那闭着眼睛胡乱挥刀的城门校尉盔上一拍,接着迅速的向城门洞冲去。
    那城门校尉被这一拍,吓得寒毛直竖。
    情不自禁的睁开眼时,狂风已经止息,眼前又有两道身影扑来。
    那城门校尉几乎是颤着嗓子失声大叫道,“杀贼!杀贼!”
    当先一道身影,毫不理会的越过那校尉向城门洞追去。
    另一道身影则呵呵一笑,反手将一支射来的乱箭接住,狠狠的塞入那城门校尉的喉咙中。
    庾献冲进那城门洞中,立刻全力催动“春生万物生”的法力。
    那早就被砍伐刨制钉在城门洞里不知多久的木门,忽然生机盎然起来。
    新芽不断的在门轴生出,衰朽。这衰朽中,又长出蘑菇。
    庾献重重的一拳砸在城门之上。
    那原本可以抵抗冲城巨木撞击的城门,竟在庾献的一拳之下,重重的掀倒过去,砸起漫天烟尘!
    庾献回头一望,心生诡计,当即哈哈大笑道,“贫道本为内应,李儒接应有功,不亚胡轸。待渭阳君入城,必不失九卿之赏!李卿,何不随我速退?”
    庾献说完,直接扬长而去。
    那李儒在后闻言,越发愤怒。
    他裹着风沙而至,远远的就伸手向庾献罩去。
    庾献回头看着漫天遮来的沙尘,有些不愿恋战。
    此时已经出了城,正是逃之夭夭的时候,若是等到吕布杀回来了,谁胜谁负又有什么意义。
    庾献连忙在身上检视,想看看有什么能够应敌的东西。
    翻着翻着,忽然在袖囊中摸出一个碧玉般的乌龟壳。
    咦?
    这是。

0483 凉州牧

    庾献拿在手中,很快想起了这宝贝。
    这不是用来克制郭巨佬的“鳖行符”吗?
    庾献正要随手掖回去,忽然想起了郭嘉在自己面前显出斑斓虎头的情景。
    郭嘉?
    庾献心中一动。
    说起儒门变化之法的话……
    庾献回头看了追杀上来的李儒一眼,心中若有所思,接着毫不犹豫的将那碧玉般的龟壳祭在空中。
    那龟壳祭在空中不久,就像是受了什么指引一般,竟直接飞过去找上李儒,落在李儒的头顶上方。
    庾献一见,心头大喜,“果然如此!”
    说着,庾献立刻催动了龟壳上的“鳖行符”。
    一道道红色流光在碧绿色的龟壳上来回流淌,以极短的时间勾绘成型!
    李儒不知庾献在搞什么鬼,警惕的看了那碧绿色的龟壳一眼,手握铜镜蓄势待发。
    就在此时,那龟壳外缘,忽然现出一只碧绿色的乌龟灵体,牢牢的将下方的李儒罩定。这乌龟灵体有手有脚有尾,看上去仍似幼年模样,甚至有些笨拙可爱。
    李儒心思多变,转眼闪过许多念头,接着冷笑道,“装神弄鬼!”
    说着,铜镜在面前一横,挪开时,已经化为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甚伟的大汉。
    这大汉手握铜镜,挥臂一振,立刻就有一个巨大的山魈虚影猛然从身上冲起,挥舞着强壮的臂膀,要将那龟壳击碎。
    妖魂有吞噬异力,洗掉元素属性的能力。
    李儒以此术对敌,并非鲁莽而为。
    谁料,还未等那山魈虚影冲上半空,那碧绿龟壳上红色的流光就照耀下来。
    先是那山魈虚影怒吼一声,仿佛被坠上了千斤大石一般,从空中掉落。
    紧接着,李儒浑身的气息都运转的凝滞起来。
    李儒大惊失色,将铜镜在面前一照,想要再次切换状态。
    庾献见有机会,赶紧揉身而上,狠重的拳头向着李儒砸去。
    那李儒有所察觉,连忙就要应对。
    他这会儿是武人之身,打起来并不惧怕。
    谁料,此时他的动作迟缓异常,铜镜挪开,刚露出半个脸就被庾献冲到近旁。
    李儒慌忙挥舞铜镜来打。
    庾献抬头一望,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李儒脸上五官变化,仿佛要流淌下来一样失了形状。
    原本极快速的变化,竟然也似凝滞了下来一般。
    五官慢慢的蠕动着,似乎想要拼成什么模样。
    庾献一拳打去,将李儒打的呕血飞起。
    可惜,还未落地,就有一道清泉从地面涌出,轻松的化解了力道,将李儒稳稳的托在泉水之中。
    庾献见没机会,也不追击,呵呵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本领,原来是小人之儒。”
    革卦,主变革。
    其词曰,“大人虎变,未占有孚。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这里面的小人倒不是指的什么人品败坏之人,而是指的社会层次中,被变革所影响的寻常人。
    与此对应,大人指的是一方一地的主宰,而君子则是聪明敏达的士人。
    大人虎变,未占有孚。乃是《易经》革卦中的九五爻辞,意为人间君王乘时而动,现出斑斓华美。以自身的意志主动变革,那这样的事情,就算不用占卜,也知道是吉祥的。
    君子豹变。豹,斑纹类虎也。
    意为聪明敏达的士人,应该追随主君的意志,改变自己,让自己的立场向主君靠拢。
    小人革面。
    意为被社会变革所影响的普通人,应当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主动改变,去迎合所发生的变化。
    “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整句话合起来,则是告诉世人,作为君子和小人,如果试图主导变革,那么就是大凶之兆。如果安然处之,则会吉祥。
    这卦词与其说是占卜,倒不如说是周文王娓娓道来,教导世人宝贵处世经验。
    身为君主,如果决定推动变革,那么就不用为占卜结果迷惑,大胆去做就是了。而身为臣子和百姓,最好是乖乖跟随主君的变革。如果下位者,想要主动推动变法,那么你很容易shi。
    李儒的小人之儒就是取其中的意味,不断革面变化,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好在关尹子的《三极篇》,虽未毁掉这论述,却暗藏机锋,将之引申,不但化解掉了其中的锋芒。还以“事则鳖行”一语,迟滞了其中的变化。
    而这,正是庾献克制李儒的关键。
    如果自身的改变跟不上形式的变化,那么这种改变还有什么意义?
    李儒被庾献一语道破根脚,又见庾献拿出了克制之物,心中不免生出惧意。
    庾献此时消耗不小,却也一时杀不了有唐周相助的李儒。
    庾献索性收起施展的兵法,哈哈笑道,“今日不是杀你的好时候,贫道先去了。并州兵将随时可能追杀上来,贫道可以一走了之,凉州牧只怕不止要费一番口舌了。”
    庾献幸灾乐祸的说完,将那碧玉龟壳一招,直接抽身而走。
    李儒面色阴沉,却惧怕庾献手段,不敢再次追击。
    等庾献去的远了,那团托着李儒的泉水,才忽然化为一个人形。
    唐周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又瞥了李儒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凉州牧还能再战一场吗?”
    李儒这会儿终于压制不住伤势,口中鲜血一吐,萎靡扑倒。
    唐周看着李儒这番模样,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
    仍旧不咸不淡的说道,“死心了?”
    见李儒不答。
    唐周慢慢说道,“如今西凉容不下你,朝廷也容不下你。你这个凉州牧,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何不按照你我的约定,去投奔北方?有贫道保举,凉州牧仍不失贤王之位。”
    唐周看着沉默的李儒,皱了皱眉。
    口中直接威胁道,“不要不识抬举。”
    李儒身子一动,慢慢缓过些力气。
    他摸索过地上的铜镜,放在面前。
    脸上恐怖的五官蠕动。
    很快变为原本的模样。
    接着镜面一晃,又出现一个儒雅书生。
    镜面一晃,这次成了个奸猾市侩之辈。
    李儒变化数次,唐周终于不耐烦起来。
    他又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口中不耐烦的冷嘲热讽道,“你还能拖延的几时?并州兵要来了。”
    李儒叹了口气,口中带了一丝无奈苍凉。
    “也罢,本牧终究不能再面对刀笔之辈。”
    唐周嘿嘿一笑,“这就对了。你我岂是靠别人施舍活命之辈。”
    李儒不理此言,从袖中摸出一个淡黄色的小葫芦,“先离开这里再说,吕布可不好对付。我有些改头换面的本领,道长权且在这葫芦里栖身。”
    唐周听了,满意的一笑。
    正要纵身跃入那葫芦,却见李儒身子一顿,展开手来,那葫芦竟有些破损。
    李儒皱紧眉头,面上又生出恨意,“好妖道!”
    说完,将那葫芦随手一丢,在怀中摸了半天,半天才有些不舍的寻出来一个青色的玉瓶。
    李儒将玉塞拔下,对唐周说道,“此物虽非木属,却是一块天然青玉雕琢。道长也可暂且容身。”
    唐周瞧了一眼,笑道,“你倒阔气。”
    说着,化为一道水线落入那玉瓶之中。
    李儒见唐周进了玉瓶,默默的将瓶塞封上。
    轻轻一摇,响动的水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极为惨烈的呼喊声。
    等到那呼喊声消失。
    李儒那失血过多的脸上,才不可遏制的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
    接着,才慢慢说道,“我是大汉凉州牧,没有一张脸,愿意给匈奴人做狗。”

0484 人力有时穷尽

    庾献快速离开,等到长安城被远远被抛在身后,才来得及思索以后的去向。
    如今他不知董白的想法,又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还和长安朝廷反目,处境不比李儒强到哪里。
    “也罢,先去寻找巴山鬼王,把斩尸替身法学来再说。”
    斩尸替身法是鬼姬巫颜答应自己的东西。
    庾献杀了刘范和刘诞,虽然得罪了刘焉,但是鬼姬和巴山鬼王应当领情。
    庾献做成了他们想做的事情,还自己背了锅,没有好评是说不通的。
    等学了斩尸替身法,庾献就去把董白斩上一斩,看能不能把斑斓和她的羁绊斩杀出来。
    庾献有神秘木匣,可以迅速为董白恢复元气,斩上一斩也算不得什么。
    庾献想着,向之前约定的方向快速奔去。
    到了巴山鬼王和张松等人藏身的山谷,庾献远远的却没看到值守的星妖将。
    庾献有些迟疑,慢慢靠近。
    谷中寂静一片,早已经杳无人踪。
    庾献警惕的四周查看一番,在一处狭道看到了一些凌乱的战斗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庾献捡起一片有些破损的鳞片看了看,心中有些疑惑,又慢慢放回原处。
    好在庾献和巴山鬼王早就另有准备。
    如果此处出现意外,还可以去子午谷出口的秘密营地相见。
    庾献也不拖延,赶紧掩藏着身形继续赶路。
    又走了半日,眼见日头昏黄,庾献腹中又饥又渴,有了暂且歇息的打算。
    他四下望了望。
    此处正是荒野,这一路行来,虎啸鹿奔,活物颇多,倒是不缺食用之物。
    正四下看着,庾献猛然觉出不对。
    他的眼睛微眯,看向远方一处光秃秃的山丘。
    那山丘上野草极少,犬牙交错,都是乱石。
    在一块巨大的裸露岩石上,停着一个小轿。
    有风吹过,刮的轿帘不时微扬,也不知道里面有人无人。
    庾献心中不安,他想了一会儿,索性不停,绕开此处山岭继续向西行去。
    走了个把时辰,日头慢慢落了下去。
    此时月亮还未升起,正是昏暗的时候。
    庾献得了空,去河边捕了些鱼,又沿途寻了些野果。
    接着在林下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生起火来,将鱼架在火上,吃着野果慢慢充饥。
    没多久,一轮圆月升起。
    白月光落在林中,将四周照的光洁一片。
    正在火堆旁无聊的庾献,心中一动,猛的抬头看去。
    就见不远处停着一乘小轿。
    林中无风,静静在那里。
    庾献心中一寒,背上汗毛竖起。
    他修行有日,早就耳聪目明。
    就算没有这月光照下,之前也不可能发现不了那小轿。
    那这小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何况这会儿庾献已经意识到了,这小轿连接出现,分明就是冲自己来的!
    是谁……
    庾献看着火堆,略一出神。
    默默将火架上的鱼拿了起来。
    鱼只半熟,还有着难闻的腥气。
    庾献也不嫌,直接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条吃完,又拿起一条。
    依旧吃完。
    庾献略解饥饿,随即起身,慢慢向那小轿行去。
    这轿中不管是何人,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庾献身边,就足以证明是强者。
    庾献不敢托大,离着丈余,很是谨慎的开口招呼道,“贫道有礼了。不知阁下找庾某,有何贵干?”
    半晌,那轿中才有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传来。
    “有人,托老夫给国师捎个话。”
    庾献听着那声音似乎听过,心中疑惑,直接开口问道,“尽管说来。”
    那轿中之人略停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述道。
    ——“那人说,若是有来世,再做一对好师徒。”
    庾献闻言,猛然上前将轿帘掀起。
    里面那人四十多岁年纪,面相长的颇为瘦削刻薄,两只眼睛不大,尾角却高高扬起。他的嘴唇极薄,两缕细长的胡须自上唇垂下。
    庾献的瞳孔猛然一缩。
    贾诩!贾文和!
    庾献几乎是下意识的瞬间开启了“一母之力”、”人马如龙”,接着一个纵身,向后退去。
    那轿中的端坐的贾诩看着庾献,两手慢慢垂下,放在腿上。
    接着,手上的指甲如同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开始疯长。
    短短时间。
    两手上的指甲,就变的长达数寸,锋利如勾!
    庾献警惕的看着贾诩,任由额头上的汗水流下,一步步慢慢后退。
    接着,就见贾诩抬起双手放在胸前,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
    还未等庾献做好应对,贾诩那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穿了自己的胸膛,接着双手用力一分,竟是直接在胸前撕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
    庾献大吃一惊。
    不知贾诩为何自残。
    不过很快,庾献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胸前撕开伤口虽然恐怖,但是只有少量鲜血滴落,胸腔中血肉蠕动着,甚至可以看到那强劲跳跃的心脏。
    庾献正惊疑,忽然那撕开的伤口处,露出一张恐怖模糊的人脸。
    那人脸用力挣扎,拼命扭动。
    接着又露出了脖子,形貌逐渐如常。
    庾献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这有何古怪,就连要慢慢退走都忘记了。
    谁料那伤口处的人头出现的缓慢,一双瞳子却用极短的时间找上庾献,接着身躯一纵,猛然从贾诩胸前的伤口处跳了出来。
    那人顶盔掼甲,手中拿刀,除了隐约有些血迹,竟和常人无异。
    这人的出现如同一个信号。
    贾诩胸前的伤口,立刻有无限的人脸浮现,挣扎蠕动。
    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如同恐怖的母巢一样,无数的士兵武将从那里蜂拥而出,甚至还有骑兵纵马一跃而下。
    那场景,如同密密的蚂蚁,如同出巢的蜂!
    庾献脸色苍白的一步步后退。
    这时他猛然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兵法境界。
    ——胸中有百万兵!
    庾献目光一闪,踢散身旁的火堆,接着转身拔腿飞奔!
    那些火把落地,很快将周围的落叶枯草引燃,烧成一片。
    只是还没等那火头席卷,无数冲锋呐喊的士兵,就一脸无视的将那大火踩的零落。
    庾献回头,就见大群的兵马浩浩荡荡的从那林中涌出,几乎无穷无尽的一般,遮蔽了眼前的视野。
    那些士兵呼喊着,挥舞着,释放着他们狂热的杀戮渴望。
    甚至还有大群的骑兵越众而出,他们挥舞着战刀,敲响着战鼓,试图向两翼完成包抄。
    庾献连忙咬牙洒出大量的豆子化为兵马,想要迟滞他们的脚步。
    谁料这些豆子化成兵马,只是片刻时间就被斩杀殆尽。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头,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
    庾献呆呆的看着,手脚冰冷一片。
    人力有时穷尽,这根本不是可以抗衡的!

0485 且战且走

    庾献转头就跑。

    身后的追兵如同水泄一样,从山谷中汹涌而出。

    骑兵、鼓声、乱箭……

    几乎是追着庾献的影子赶了上来!

    庾献开启了“人马如龙”,凭借着身法带来的速度,快速的甩脱了身后的一批敌人。

    谁料那些士兵似乎无穷无尽一般,又很快从林中,沟壑,甚至山涧里冒出来。

    庾献见避无可避,随手夺过一柄长矛,手杀十余人。

    却不想,短短一会儿,夺来的那武器就腐烂成渣,化为杀伐之力消散。

    而这停下杀敌的短短停顿,立刻为庾献招来一阵乱射而来的箭雨。

    有一箭,甚至险些刺破庾献的脸颊。

    四周涌来的敌人,也很快填补了之前的空白,再次把庾献团团围住。

    庾献只能重新再夺了一把长刀,仓促应对这些家伙。

    好在那些士兵只是寻常的水平,以庾献的神力,杀起来不说如同砍草,也带不来太大的麻烦。

    又是一连杀了十数人,彻底冲散了围困自己的那个营头。

    斩尽面前的最后一人,透阵而出的那一刹那,庾献恍惚间竟有种错觉,像是挣开什么桎梏一般。

    他神思一松,这些日子积攒的郁闷,都发泄出了不少。

    庾献见前后无路,一时生出凶心。

    “也罢!索性我就随性大杀一场!且看这些蝼蚁能奈我何?”

    庾献打发了性子,四下左冲右突。

    夺刀,用枪,挥舞链锤,甚至还用弓箭远远的接连射杀骑兵。

    庾献呼唤狂风,招来暴雨。

    大雨冲刷着山谷,泥泞着道路,又冲垮土山,在庾献身后卷起奔涌的洪流。

    无数的士兵迎头遇上,全部被埋葬在泥水波涛之中。

    他有永不衰竭的体力,尽情在这四下的山谷间辗转乱战。

    一直杀到后来,庾献都有些头脑发昏,几乎本能的开始撕碎眼前的敌人。

    连续数个时辰不间断的重复杀戮,甚至让他的肌肉开始被本能支配,无论夺过什么武器,都像是浸淫了多年那样,用的无比趁手。

    可这无穷无尽的敌人虽然弱小,但却越杀越让人绝望。

    那庞大的数量仿佛大山,仿佛乌云。

    让自己的反抗绝望而渺小。

    在这机械重复的杀戮中,庾献那一腔豪情早已荡然一空。

    若不是在功名葫芦中经历过吴起那更加绝望的一生,若不是见过吴起是怎样像独狼一样慢慢前行,庾献恐怕早就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了。

    在这生死之间,任何一丁点的软弱退避,都会成为崩溃的开始。

    ……

    眼看东方渐渐发白,那青色小轿中正打瞌睡的贾诩,抬眼瞧了瞧晨昏交割的远方,慢慢回过神来。

    丰富的人生经历,给了他超越常人的耐心。

    而有耐心的,总是容易成为赢家。

    贾诩掐算了下时辰,有些意外的向远方。

    “咦,这小道士竟然还未死?”

    接着,用手轻轻在膝盖上拍了拍,笑道,“有些意思。”

    那些道兵的个体实力固然不值一提,但是面对这无穷无尽的攻击,贾诩还没见过有哪个能坚持下来。

    哪怕简单的事情,只要重复了无数遍,也能轻易击垮人的意志。

    贾诩袍袖一挥,那小轿如同泡影般破裂,很快消失无踪。

    接着,离庾献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个正奔跑围堵的士兵慢慢停下身来。

    他的面孔一阵陆离变换,成了贾诩的模样。

    贾诩目光向下一看,见庾献一身鲜血淋漓,正在山坡底下如疯魔般的冲杀。

    贾诩召唤的道兵,死后就会化为杀伐之力,回到他的身上。

    这一身鲜血,只能是庾献自己的。

    贾诩看了半晌,口中不由赞叹道,“这妖道好大神通。”

    寻常武将妖魔,若是被围困了那么久,恐怕早就法力干枯体力不支。

    底下这年轻道士,虽然遍体鳞伤,但是披着沾满鲜血的道袍,来回冲突,就像是一丛野草那样,任是经历什么暴雨霜雪,都倔强着奋力挣扎的生息。

    或许是贾诩注视的久了,底下的庾献忽然有所触动。

    他那在不断重复杀戮中本以麻木的神经,立刻感受到了贾诩的存在。

    庾献猛的回头,双目死死的盯住贾诩。

    贾诩的出现,让这不变的沉闷中,仿佛多了无数色彩一般。

    庾献兴奋的几乎要发抖,原本要麻木沉沦的精神,一瞬间鲜活起来。

    “贾文和!”

    庾献仰天大吼一声,震得四下回响,接着猛的发力向贾诩所在的山头冲去。

    强烈的木属性气息从庾献身上爆发,无数开裂的伤口迅速的愈合着,充盈的体力越发鼓荡,让庾献觉得自己从未这般强大!

    贾诩眼中越发赞叹。

    “这妖道竟这般骁勇!”

    “可惜……”

    贾诩袍袖一挥,出现在更远的一处山头。

    那里停着一乘青色的小轿。

    贾诩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走入那小轿之中。

    微微笑道,“那又如何?”

    ……

    庾献死死的盯着那小轿在的地方,且战且走。

    好不容易寻了一处薄弱处杀透重围。

    可惜庾献不明地理,刚刚从重围中冲出,远远又见山坡处冲下来成排的骑兵。

    “这样可不行。”

    一旦有了目标,庾献那本有些僵硬了的脑子重新灵活起来。

    而且冷静下来之后,庾献忽然发现了另一件恐怖的事情。

    庾献从郭嘉梦中收割的那海量的杀伐之力,已经消耗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

    若是他最为依仗的兵法之力消耗殆尽,那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能坐以待毙!”

    庾献四下一望,不再理会远处的贾诩,转而向最高的一处山坡奔去。

    等到高坡上,庾献极目远眺,辨认着周围的地形。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忽然在不远处的一处河谷中看到了数量极多的鹿群。

    “鹿?”

    消耗了一夜,早已饥饿难耐的庾献,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接着,他额头的血管跳了跳,脑中忽然有了个疯狂的计划。

    庾献狠狠的看了看那鹿群,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那乘小轿。

    凶心一起,当下再无顾忌,“老子收拾得了郭巨佬,难道还收拾不了你贾巨佬?”

0486 诸劫不沾

    庾献是决断之人,既然拿定了主意,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有伤天和。

    他辨明了方向,飞速的向之前驻扎的地方奔去。

    察觉到庾献的动向,底下正团团围困着山坡的士兵,连忙呜呜的吹响了号角。

    行动最快的骑兵,立刻开始骚动起来。接着大队的骑兵开始转向,纵马前驰,试图要半路邀击庾献。

    最远处的步兵也跟着旗号鼓角而动,一边判断庾献的意图,一边在外围重新结成包围网。

    庾献有些诧异,这会儿才有心思认真审视底下的兵马。

    之前他只留意了士兵们的战力,如今看来,这些道兵的指挥行动,才更显得不凡。

    庾献自己“撒豆成兵”出来的兵马,几乎只能执行最呆板的命令,本能的投入战斗。

    若想充分发挥实力,必须得有左先锋这样的统帅担任中枢。

    可是贾诩召唤出的这些道兵,明显没有大将指挥。

    他们似乎是把无数的应对方案,都深埋在骨子里。

    面对敌人的变化,能够自发的像水一样流动、集结、发起攻击!

    这几乎就是庾献所知的最完美道兵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其中的诀窍。

    庾献看完有些震惊。

    贾巨佬不会是没事就在家里给这些道兵敲代码吧!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给了庾献一个提醒。

    贾诩看似对这阵厮杀不闻不问,但说不准就有什么后手。

    自己的意图,还是表现得不要太直白。

    庾献左冲右突,仍旧装作困兽犹斗的模样,又经历了好一番搏杀,才回到昨日过夜的地方。

    此时已是日中。

    庾献一夜不眠不休,又厮杀了这大半日,就算有永不衰竭的力量,整个人的精神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若非报复贾诩的念头支撑着他,恐怕庾献早就有了认输等死的打算。

    庾献左右一看,终于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昨夜贾诩施展兵法时流下的几滴血!

    这几滴血落在地上,早已经变得像是坚硬的黑褐色石头。

    庾献拿在手中,勃勃的生机一吐,那黑褐色的坚硬血块立刻有了软化的迹象。

    随着浸入的生机愈多,那黑褐色的石块终于重新变成了深红色的模样。

    这几滴血并不散开,反倒自发的凝成略带柔韧的血珠。

    庾献将那几滴血攥在掌中,当下再无顾忌,全力向那发现鹿群的河谷奔去。

    或许是庾献的冲杀轨迹如此直接,那原本在小轿中闭目养神的贾诩,也忽然有所察觉。

    他出来看了一眼,有些诧异,“这小道士怎么回了那里。”

    贾诩皱眉思索了一下,接着目光远眺,视线在鹿群那里略一停留,又看向远处。

    贾诩没找到什么头绪,有些搞不清楚这小道士要干嘛。

    他想了想,将兵马分开,让开一条道路。

    “呵,老夫倒要看看你还有何术可用。”

    庾献冲杀之间压力骤然减小,他猛的抬头四望,果然看到贾诩正在一处高地上打量着自己。

    庾献心中有些不安。

    虽说预期中可能得要顶着贾诩操作一波,可是巨佬就这么看着,还是给了庾献极大的压力。

    不过庾献现在的状态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他的精力在枯竭的边缘,杀伐之力也随时会耗尽。

    庾献索性直向那河谷冲去。

    贾诩默默在高处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也如同蚁群一样一边给庾献让路,一边汹涌的从后围裹上来。

    庾献花了极短的时间冲到河谷。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奔鹿群而去,手起一刀,就杀死一鹿。

    那小鹿哀鸣一声,跌倒在地。

    庾献却是愣住了。

    他看着鹿颈上汩汩流出的鹿血,艰难的吞咽着唾沫,一时间几乎要忘记本来的目的了。

    一日一夜的苦战让他消耗极大。

    庾献固然可以转化神秘木匣中的生机维持生命力,但是精神上的饥饿感,却越发炽烈起来。

    看着庾献愣在那里,山坡上的贾诩也微微皱了皱眉。

    这小道士莫非要血食?

    这是要拼命的节奏啊。

    好在庾献挣扎了一会儿,仍旧忍住了吞食的**。

    “左先锋!”

    庾献低喝一声,唤出了左先锋,接着以不多的杀伐之力撒豆成兵,召唤出了一些兵马。

    这些兵马一出现,却并没有如贾诩所认为的那样,做困兽之斗。

    反倒是迅速向那鹿群奔去,开始大肆杀戮。

    那些鹿似乎被吓呆了,只是温驯的站在那里。

    数千头野鹿注视着庾献,目光中有些空洞,又像是看着幽远的远处。

    只是庾献这时只顾挣扎求生,哪还理会得。

    贾诩看着那巫鬼化的左先锋,又看看庾献的举动。

    忽然有些明白,“这小道士还懂巫鬼术法,莫非这是要血祭?只是如今这年头,也没多少能回应的邪神了吧。”

    贾诩想着,索性在袖中起了一卦。

    只可惜,没有阴阳铜钱相助。

    贾诩算完,没明白庾献的目的,却得到了一个极不吉祥的预兆。

    “这小道士在作死啊。”

    贾诩皱紧了眉头。

    他的目光反复在庾献和那鹿群上来回。

    秦岭之中虽有大群野鹿,但很少进入关中,这处河谷有这么多野鹿徘徊不去,本就古怪。

    难道?

    贾诩想着刚才那极不吉祥的预兆,心中有了退意。

    “杀了这小道士尽快离开才是。诸劫不沾,才能保身。”

    贾诩决断一下,立刻转身回了小轿。

    随着轿帘一落,那些道兵原本就连绵不绝得攻势,立刻汹涌起来。

    乱箭密密麻麻叮叮当当的落在庾献附近。

    庾献召唤的那些道兵在骑军的冲突之下,几乎当场溃散。

    左先锋虽然勇猛,但面对这人山人海的浪潮,也无能无力。在勉强抵挡了一阵儿,很快被打成黑烟消散。

    庾献大惊失色。

    左先锋可是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他连忙再次召唤。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左先锋再次出现。只不过他的状态已经极不稳定,随时濒临崩解。

    庾献急忙让仅剩的道兵,将左先锋护住。

    可是转眼间,那些豆子化生的道兵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好在借着这一番混乱厮杀,庾献也布好了材料,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庾献深吸一口气,双臂扭曲着用尽了力气,像是从地上提起了极为沉重的东西。

    ——“八门金锁阵!给老子开!”

0487 死阵

    一道道极为复杂绵密的阵纹,忽然凭空出现在这河谷之中。

    接着如同涟漪一般晃动一下,消散不见。

    庾献双目通红,疲惫至极,脸上却带了一丝不正常的亢奋。

    “死!”

    随着庾献的大喝,一道灰色的死光刷过,贾诩召唤的大片道兵,就如同泡影一般被刷的一空。

    庾献见阵法奏效,心中畅快无比,又操纵着死光狠狠的向四周刷去!

    贾诩那些道兵实力本就寻常,只是倚靠无穷无尽的数量,可以把人生生耗死。在庾献的死阵冲刷之下,几乎摧枯拉朽一般迅速败亡。

    然而贾诩的兵岂是易与,这些士兵死亡的瞬间,立刻就又有士兵从后面涌出。

    好在庾献早有准备,他的右手猛然一攥,一粒贾诩的血珠就在他掌中碎裂。

    接着,庾献迅速发动灵秘上的巫术,身上气息恍惚,竟和贾诩有些相似。

    “左先锋!”

    随着庾献大叫,早就和他干过这番勾当的黑衣武将,立刻接过庾献抛来的虎符,全力的收集起了散佚的杀伐之力!

    这些杀伐之力在道兵死亡后,会回到贾诩身上,重新召唤新的道兵。

    之前的时候,庾献单打独斗,效率甚低,对这点蝇头小利也没看在眼中。

    可是这死阵一布,庾献收割起着这些杀伐之力简直如同鲸吞海纳一般。

    随着大量的士兵被死光一刷就消散,那些散佚的杀伐之力迅速的的循着最近的气息飞速而来。

    左先锋一边极力吸纳,一边将那些杀伐之力转入虎符之中。

    庾献那原本就要见底的库存,极速的膨胀起来。

    那数千头鹿尸上,死气如同线束一样被源源不绝的抽取,投入大阵之中。

    庾献也不敢确定什么时候会被贾诩发现,赶紧拼命的催动大阵,想要榨取最大的收益。

    庾献的杀戮刚刚开始,贾诩就立刻察觉。

    只不过因为死阵的杀戮效率太高,左先锋收集杀伐之力能力有限,仍旧有许多杀伐之力散佚逃回贾诩身上,贾诩暂时还并未发现杀伐之力的亏损。

    小轿之中。

    贾诩睁开眼睛,抓过一束杀伐之力嗅了嗅,若有所思。

    “嗯,这是死亡的力量。”

    “是劫数发动?还是那小道士在临死挣扎?”

    贾诩思索了一下,不肯留下变数,起身撩开轿帘。

    庾献早就注意着贾诩小轿的动静,一见贾诩要出来,手中弓箭连动,一口气向贾诩所在的方向射出三箭。

    这工夫,仍不忘继续用死光刷灭密密麻麻的敌人。

    贾诩在阵法之外,庾献刷不到他,也不想过早惊动他。

    如今贾诩想要观看局势,却不能让他从容。

    庾献之前就暗暗接近贾诩所在的山头,这三箭刚好在射程之内。

    贾诩猛然察觉到危机,他心念一动,身躯如同泡影一般消失在原地。

    接着面容浮现在一个小兵身上。

    庾献连忙四下看去,却未在四周的高地找到那标志性的青色小轿。

    庾献心中一警,连忙四下打量。

    这时,他忽然发现那些杀伐之力分出一股,向某处投去。

    庾献见贾诩竟然出现在河谷内,当即毫不犹豫的用死光刷去。

    贾诩此时正一脸惊愕的看着阵内变化。

    他飞速思索了一下,立刻有了答案。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八门金锁阵?!”

    “不对!”

    “没有气息变化,八门流转,只有死阵。这应该是简化版的八阵图!”

    贾诩看破阵势,庾献的死光也刷了过来。

    他身形一晃,立刻消失在原地。

    庾献见状,顾不得再寻他。拼了命的将死光乱刷,争取尽可能的抢夺杀伐之力。

    贾诩这种老阴逼哪是轻易能算计的?这一波能捞多少捞多少,想太多是要死人的。

    那数千条如同汩汩细流一样的死亡气息被越发凶猛的抽取,让整个河谷笼罩在压抑灰暗之中。

    庾献的死光四处纵横,不断的收割着那些道兵。

    左先锋手中的虎符明亮的几乎要发出光来。

    之前庾献刷郭巨佬副本的时候,左先锋是先收集了杀伐之力,然后和庾献一起走出梦境才能将杀伐之力存储。

    如今左先锋直接手握虎符,鲸吞海纳一般,效率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贾诩的面孔很快浮现在远处一个道兵身上。

    一向果决的他,竟有了少许的犹豫。

    这杀阵固然凶狠,但庾献匆匆布成,所用的材料不会好到哪里去,死气的根基来源不过是那数千头死鹿的尸体。

    道兵并非实体,被死光扫中只会消散,不会再给庾献增加阵法的威力。

    哪怕他不干预,只要一时半刻这阵势也会崩溃。

    若是主动出手破阵,一来要多花心思,二来恐怕被劫数牵连。

    贾诩迟疑不决,目光立刻发现了杀伐之力流向的诡异。

    “可恼!”

    震惊之下,贾诩连忙查看了下杀伐之力的存量,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

    他再不留手,直接指挥士兵开始破阵。

    在贾诩的操控下,许许多多的道兵原地爆为一团团精纯的杀伐之力,随后这些杀伐之力无视虎符的吸引,迅速开始勾连。

    纵横之间,一道道晶莹的光束快速成型。

    庾献见事不可为,也不等贾诩破阵的结果,果断的一把接过左先锋扔来的虎符,直接向远处飞奔。

    “哪里走!”贾诩已经动了真怒,心念一动,立刻动用了兵法。

    ……

    两人且战且走,渐渐声息远去。

    原本静谧的河谷只剩下遍地的鹿尸,和被连番大战蹂躏的土地。

    那些纵横浮现在半空的晶莹光束,没等到进一步的命令,俱都慢慢消散。

    而庾献的死阵却仍旧在缓慢的运作着。

    终于,数千头野鹿身上的死气被尽数抽光。

    整个河谷充满了死亡与凋零的压抑。

    就在这时,就在这灰与暗的空间,凭空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嫩绿的光泽。

    一种强大到极致的生机,猛然迸发!

    一头早已死去许久的野鹿,忽然睁开了眼睛,翻身而起。它的身上闪烁着强烈的生之气息,让它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体型也越加庞大。

    这头野鹿看了庾献逃离的方向很久。

    它低头闻了闻附近的同类尸体,行了几步,又低头轻轻碰了碰一只僵硬小鹿。

    最终一步步离开河谷,进入秦岭之中。

0488 十面埋伏

    庾献逃窜了一阵,深深的觉得有些蛋疼了。

    虽然阴了贾巨佬一把是很爽,但是自己面前的处境有改变吗?

    并没有!

    无论是面对一百万还是八十万,庾献仍旧只有那些手段。

    就算把虎符里的杀伐之力充好充满,但无非就是把之前的过程再重复一遍。

    庾献面临的仍旧是被活活耗死的结果。

    而且得罪了阴险腹黑的贾巨佬,能否善终都不好说。

    说不准贾巨佬凶性大发,直接趁鲜吃刺身了。

    庾献此时坑贾诩的兴奋劲一过,困倦感再度袭来。

    就算仍有无穷的体力,但是这精力的消耗却很要命。

    庾献趁着喘息的工夫,左右一打量,很快拿定了主意。

    西边是不能去了。

    王允这个孽徒早有反骨。

    董白这个小号屡屡被斑斓偷偷上线,看来也是白练了。

    现如今只有徐晃还能接应自己一下自己。

    只是不知他离开潼关又去了哪里,实在不行,就只有逃亡关东了。

    那里群雄并立,正是英雄豪杰乘势而起的时候,不愁甩不掉这个大麻烦。

    庾献思索既定,当即向东奔去。

    途中正遇大河奔流,庾献见水流湍急,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水流浑浊激扬,冲的庾献左右歪斜。

    庾献反转身子,摊开双手,仰天向上。

    接着立刻开启了智障之盾。

    载浮载沉之间,沉重的疲惫袭来,庾献很快进入了睡眠。

    滔滔河水冲刷,卷着庾献顺流而下。

    等到再次醒来,庾献只觉得眼前明亮,照的一时眩晕。

    再仔细一看,周围狭窄憋闷,似是在一烧的通红的铜器之中。

    身上智障之盾的防护仍在,只是那铜器上以八卦方位开着八个口子,上下也各有一孔。周围阵纹浮现,有人正用十面埋伏的杀阵,一点点消磨身上的水晶鳞甲。

    庾献大吃一惊,连忙奋力挣扎。

    只是不知身上的锁链是什么材质,虽然有些松动,却一时挣脱不开。

    庾献挣脱失败,又觉得有些糟糕。

    早知如此,就该伺机而动了,如今却是打草惊蛇。

    心中想着,连忙从那铜器的小孔中向外望去。

    就见贾诩正守着一旁,手中把玩着一条木柴,不知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庾献看着贾诩脸上映照的火光,越发觉得铜器滚烫。

    隔着水晶鳞甲尚且受不了,要是智障之盾被他炼开,那自己岂有活路?

    似是察觉到庾献的目光,贾诩回过神来,看着那小孔,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小贼,坏了我的兵法,折损我数年苦修。竟然还敢在水中呼呼大睡,莫非欺我贾文和没有手段吗?”

    庾献暗自叫苦不迭。

    那时已经疲惫至极,哪顾得许多,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庾献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在铜炉之中并不做声。

    贾诩见庾献不回应,当即冷笑道。

    “莫非你以为身上那水晶壁障,就护得了你?我这铜炉乃是张子房亲手所炼,上面暗藏十面埋伏的兵法。这兵法玄奇,就连当年的霸王项羽,也挣脱不得,被困在垓下,逼的他只能横刀自刎。”

    庾献听了不答。

    他之前和郭嘉对线的时候,曾经用鳖行符惹出郭巨佬的斩将台来。那斩将台出世时,附近的劫云就有十面埋伏之像,当时的威势,庾献至今历历在目。

    贾诩这话,不是虚言。

    庾献打量着这铜炉上的十个小孔,看着上面若隐若现的兵法之力,息了直接硬闯的心思。

    贾诩见庾献仍不说话,哂笑着用手中木柴在铜炉上一敲。

    “怎么?还不死心?”

    “你以为老夫没有看破你暗藏的手段?你身上有着微弱的神性,应该是同什么邪神打过交道。我用这铜炉炼你,除了想要坏掉你护身的术法,主要还是想用人间烟火慢慢烧掉你身上的神性。这火虽然只是寻常灶火,却最能磨灭神性。”

    “等你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神力消散,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庾献听到这里猛然一惊。

    长久以来,他一直渴望能用神秘木匣的木属性力量,将来自斑斓的一母之力替换掉。

    可惜貂蝉这妖女不够给力,吸了几次之后,仍有残余。

    正是因为这样,庾献才打上了“斩尸替身法”的主意,想要从身体里斩出一尸,彻底了断来自斑斓的羁绊。

    谁料遭了这番罪,反倒从贾诩这里有了意外之喜。

    只不过玩兵法的人心都很脏,庾献也不能分清这里面有几分虚实。

    与其冒冒然和贾诩玩这致命的游戏,还不如等到彻底摆脱了他,自己慢慢尝试。

    庾献耐下心来,专心琢磨捆绑自己的锁链。

    花了不少的时间,总算是解开了身上的锁链。

    贾诩似乎有些察觉,不过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显然对自己的铜炉极有信用。

    庾献本打算等贾诩松懈的时候再用手段,但既然双方已经明牌,索性大张旗鼓的开始破阵。

    庾献在功名葫芦中曾经走过吴起的成长之路,出了葫芦之后,更是在郭巨佬梦境中看过他梦中练兵,比起当初只会对杀伐之力蛮暴使用,如今多少有了一些见解。

    庾献仔细观察了一番,选了东南方的一孔,袍袖一甩,投入其中。

    谁料刚一落入阵中,庾献就觉出不妥。

    这十面埋伏之阵竟立时启动,十面杀阵同时闪烁,一道道杀伐之力引动天崩地裂,化作刀山火海,直向庾献扑来。

    庾献骇然之下,竟全无手段抵挡。

    好在那些兵法手段一时也奈何不得庾献身上的水晶壁障。

    于是平地又化为巨浪,巨浪卷入深渊,烈火熬煮着大海,将庾献颠来倒去。

    旋即一座刀山在深渊中冲天而起。

    庾献虽受不得伤,但见那利刃在身下如同乱矛刺一般捅来,仍旧免不了菊花一紧。

    就在这时,刀山崩解。

    晕滔滔,酒池幽香。神迷迷,美人歌舞。

    接着酒池翻血浪,美人变虎狼。

    ……

    各种兵法蹂躏一番之后,阵法一开,又将他丢回铜炉慢慢消磨。

    庾献原本仗着睡饱,还斗志昂扬的想要和贾诩周旋一番,就算得不到取胜的机会,仍有再次逃离的把握。

    结果被阵法扔回铜炉的时候,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地,双目空洞许久,仍未回神。

0489 我一个滑铲

    庾献良久回过神来。

    看着身上被炼的时不时发出轻微爆响的水晶壁障,心中陷入极大的恐慌。

    这水晶壁障又名为认知障,强度取决于双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但是维持智障之盾的消耗,却源于庾献的精气神。

    以庾献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完全可以碾压当世的所有人。

    但是他的精气神却不是无穷无尽的。

    贾诩以烙印了十面埋伏之阵的铜炉炼化水晶壁障,间接上就是在炼化庾献的精气神。

    可以说,这水晶壁障被炼化干净的时候,就是庾献油尽灯枯,暴毙当场的时候。

    以庾献如今旺盛的状态尚且不能突破这铜炉的封锁,那么随着他的精气神不断地被炼化消耗,接下来等待他就只能是慢性死亡!

    除非……

    庾献心中闪过那个念头,又强行按住。

    贾诩见铜炉中的火焰躁动慢慢消停,一点也不意外。

    他不紧不慢的添着柴火,将铜炉烧的微红。

    不知不觉,数日过去。

    庾献数次尝试以后,已经接近崩溃。

    在闯阵的时候,他甚至使出了墨门的非攻令牌。

    可惜的是,随着十面埋伏之阵的瓦解,那逃生的门户也随即消散,庾献仍旧被丢回铜炉之中。

    在贾诩的烧炼下,庾献的精气神消耗极为严重。而且数日的不饮不食,让他几乎得不到任何补充。

    庾献沉默无语的仰天躺了许久。

    终于翻身起来,张口吐出一个白银葫芦。

    心念已定,再无犹豫。

    随着一道毫光闪过,庾献消失在铜炉之中。

    庾献神思恍惚,出现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

    四下一看,周围尽是颓败之意,天空中也隐约有些破裂的痕迹。

    庾献警惕的等了许久,既不见斑斓,也不见吴起幽魂出现。

    这处宝贝里的空间,似乎已经彻底荒废了。

    “我送来了狐狸头骨,给了斑斓骨身作为基础。又送来董白,让她有了依附的肉身。如今斑斓只缺魂身,已经不是那么依赖这处空间了。”

    “只是不知道斑斓这会儿跑去上线董白,还是彻底放弃了这里。”

    这白银葫芦虽然能让庾献短暂栖身,可这葫芦的本体仍在铜炉之中熬炼。

    如今白银葫芦的法力已经在衰退,无法长久支撑。

    庾献稍恢复了下,就毅然离开,重回铜炉之中。

    这白银葫芦功能玄奇,正是庾献破局的关键。若是能用白银葫芦把这铜炉收走,庾献就彻底脱离了这桎梏。

    庾献之前只用白银葫芦装过人,从未试过用它收取物品。不过上次既然能收取周公之血,这次说不定也有效果。

    庾献手中拿着白银葫芦,对着铜炉催动法诀,“收!”

    等了片刻,白银葫芦却是全无反应。

    庾献心中渐凉,慢慢陷入绝望。

    果然是不可以吗?

    难道真的要命丧此处?

    就在庾献万念俱灰之际,那白银葫芦才像是刚睡醒一样,闪烁着微光,恢复了灵性。

    随着一道毫光刷过,困住庾献的铜炉忽然消失,庾献的肉身直接掉落在火堆之中。

    庾献猛然抬头,正对着贾诩那惊愕的脸。

    庾献自己也没想到,白银葫芦忽然又恢复了灵性。

    竟是和贾诩一样,同时呆愕了片刻。

    在这关键的时候,贾诩反倒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贾诩看着庾献,气急败坏的大叫道。

    “妖道还我铜炉!”

    庾献打个激灵,连忙扑散身上的火焰,转身就要奔逃。

    谁料,那白银葫芦灵性已经极为微弱,转眼之间竟是又将那铜炉喷了出来。

    贾诩见状惊喜不已,连忙催动法诀,想要将铜炉召回。

    谁料收取铜炉的禁制,仿佛经历了无数时光,早已磨灭。

    法诀打出,竟然全无回应。

    庾献也是大叫可惜。

    他做贼做顺手了,舍不得心中的贪婪。

    铜炉这般宝贝岂肯错过?

    庾献几乎下意识的哼出一道白气。

    这道白气之中,两枚铜钱叮当作响,落入庾献掌中时,阴文阳文已经贴合在一起,铜钱上浮现了新的字。

    ——“一两。”

    庾献将这“一两”反手贴在铜炉之上,随即张开大口猛然吸去。

    那原本无法撼动的沉重铜炉,瞬间轻的只剩下一两,被庾献张口一吸,不由自主的落入庾献口中。

    这铜炉烧的正红,烫的庾献龇牙咧嘴。

    饶是如此,庾献仍不舍得吐出,强忍着将它藏入肺部窍穴中。

    贾诩看到那两枚铜钱,几乎气晕了过去。

    “阴、阴阳铜钱?!”

    旋即,看着庾献仿佛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咬牙切齿道,“小贼道,还我铜钱!”

    庾献吃了一惊,不想这铜钱竟和贾诩也有牵连。

    这阴阳铜钱是庾献从神秘木匣中得来,但是那宝物本就是做无本买卖的,就算有些贼赃也不意外。

    以贾诩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平白讹上庾献。

    庾献心中一虚,掉头就想跑!

    贾诩大怒,“小贼,哪里走!”

    一边大喝,一边毫不留手的放出种种兵法。

    庾献已经见识过贾诩的本领,对巨佬的手段甘拜下风。

    此时逃出生天,哪里敢和他再做纠缠?

    庾献当即毫不犹豫的张口吐出了墨门的矩子令牌。

    “非攻”一出,周围疯狂聚集的杀伐之力开始消散。庾献身上的人马如龙也斑驳起来,随后迅速瓦解。

    “非攻?”

    贾诩吃了一惊,旋即冷笑道,“那又如何?”

    说着,就引动了所学的名家之术。

    错综文字,浮现虚空,朗朗之声,回响旷野。

    贾诩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芒,目视那写着非攻的令牌,开口缓缓说道,“白马非马,名似实非。”

    随着贾诩此言,那写着非攻的矩子令牌,一时竟晦暗起来。早已退散的杀伐之力,也重新活跃。

    庾献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手中令牌,又看看贾诩,想不到名家的诡辩之道,竟能歪曲掉自己法宝的属性。

    要知道矩子令牌为规则类法宝,“非攻”乃是圣人墨子亲手定下的规则,可以强制抹平小范围内的所有杀伐之力。

    但在名家的诡辩之道中,白马既然不是马,那么非攻自然也就改变了原本的意味。

    庾献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贾巨佬的本领底蕴,绝不在郭巨佬之下。

    甚至因为年龄的原因,贾巨佬所学可能更加驳杂。

    那还打个蛋蛋啊!?

    庾献气馁之下,正要继续逃跑,却猛然注意到一件事。

    之前庾献困在铜炉中时,贾诩就在旁边烧火。

    这会儿庾献脱身而出,贾诩却光顾着着急自己的铜炉、铜钱,竟忘了及时拉开距离!

    这……

    贾巨佬气糊涂了吧!

    庾献怦然心动,情不自禁的冒出一个念头。

    这么近的距离,我一个滑铲就能将他放倒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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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