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0 凡事要往好里想
这特么不滑,庾献这么多年的道就白修了。
庾献二话不说,忽然暴起,向贾诩冲去。
贾诩一怔。
还没从痛失宝物的悲伤中缓过来,就见庾献身子一矮,向前一窜,一脚铲了过来。
卧槽!
贾诩脑海中立刻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法。
还未等的掐诀,猛然左腿一痛,接着就听“咔嚓”一声,贾诩的身子不自然的歪了下去。
贾诩眼前一黑,痛彻心扉的感觉这才传来。
一时间贾诩再无多余想法,用的最熟的兵法“退避三舍”立刻发动。
眼前的场景极速变化,眨眼间,贾诩已经出现在了九十里之外。
庾献偷袭得手,正要上前暴打。
谁料贾诩转眼消失,一拳竟打了个空。
庾献吃了一惊,心中惋惜之余,却不敢恋战,只能拔足飞奔。
庾献跑着,心中长叹一声。
比起年轻的郭巨佬,贾巨佬好像不是很能打啊。当初如果不跑,直接上去莽,是不是机会大一些?
不过,这下可算把贾诩得罪狠了。
自己偷了他的阴阳铜钱,又抢了铜炉,临了还给了他个滑铲。
也不知道贾巨佬这老胳膊老腿儿抗不抗造。
贾诩可是个青史留名的老阴逼啊,按理说光凭他挑动西凉兵,祸乱天下的罪行,砍他十次都嫌轻的。
可人家混的,那叫一个精彩!
董卓死后,贾诩先后依附了李傕、郭汜、段煨、张绣等人,还为张绣献计两败曹操,坑死了曹操的长子和侄儿。
结果,贾诩转头就和没事儿人一样,又劝张绣投靠了曹操。
曹孟德也是大气,不但不记仇,还封了贾诩都亭侯,冀州牧。到了曹丕篡汉之后,贾诩更是一步登天,做上了三公太尉。
平白得罪了这么一个狠人,庾献心中颇有些不淡定。
就算以他的心志坚定,也免不了遐想,若是自己把东西还回去,贾叔叔会不会大度的原谅自己。
毕竟当初惹了郭巨佬,后来人家也没较真不是?
凡事也得往好里想……
庾献胡思乱想着,辨明了方向,一路向东飞奔。
庾献在大河中顺流而下,睡梦中不知漂流了多远,又被贾诩拿在铜炉中熬炼许久,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
庾献跑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城镇,心中难免焦虑起来。
贾巨佬在后面随时可能重整旗鼓追杀上来。
可这会儿庾献已经疲惫饥饿不堪,消耗到了极点。
他不敢停下来休息,也不敢直接血食。
若是不能找到城镇躲藏起来,不但没法得到补充,在这旷野中被发现的几率也是大增。
正踌躇着,庾献猛然察觉到西南方似乎有一股强悍的妖气威压。
见到此景,庾献心中一动。
反正也打不过贾巨佬,不如趁机把水搅浑。
以贾诩那漫山遍野的兵法,说不定就会招惹到什么狠人。
就算自己算记错了,这口锅又大又好,有人和自己一起抗也是好的。
正琢磨着,庾献再次察觉到身后凛冽的杀机。
贾巨佬这是又追来了?
庾献一慌,当即顾不得许多,向着西南方拔足奔去。
离的还远,庾献就觉出一些不对。
纵使他没有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也察觉到这股妖气有着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
庾献脚步一慢,略显迟疑。
对面来的那妖却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能模模糊糊看清飞奔的身形。
庾献看着那足以让人心痒的窈窕婀娜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睛。
咦?
接着庾献就看清了那勾人的狐媚模样。
对面那妖女也同一时刻察觉了庾献的存在。
——“孽徒孙!”
——“为老不尊的师祖!”
双方远远一见,俱都大喜。
貂蝉反应极快,心念一转,一边飞跑,一边娇媚呼唤,“师祖快来呀!快来呀!”
庾献也不是什么厚道人,见状更是猴急,一双腿跑的鞋都要掉了。
“这就来这就来!”
庾献兴冲冲的赶了一程路,眼见就到跟前,这才发现有点不妥。
这妖女似乎狼狈了些。
貂蝉却不管那么多,冲到庾献面前,连寒暄都不寒暄就手忙脚乱的往庾献身上爬。
“嗯?”
庾献心中一懵,什么情况。
本要想问,感受着身上的绵软,又舍不得开口。
那貂蝉却不客气,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搂紧,缠在背上,口中催促道,“师祖快跑!”
“什么?”
庾献脸色变了。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这时候庾献才察觉,那股妖气仍在远方,并不是貂蝉的气味。
庾献惊怒道,“你惹的是谁?”
貂蝉满脸的疲惫几乎遮掩不住,不过仍在死撑着,勉强笑嘻嘻道,“一个小妖,师祖又不认识。”
“说!是谁?!”庾献可不吃那一套。
“师祖——”
貂蝉趴在庾献背上,螓首拱啊拱。
庾献仍不为所动。
貂蝉见状只得悻悻的说道,“是一只小野鸡。”
我特么!
听到这话,庾献整个人都不好了。
贫道何德何能,收了你们这么一群坑货入门……
他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野鸡道人?”
“是呢。”貂蝉从庾献背后冒出个头来,轻轻点着,显得很是乖巧。
庾献炸毛了。
揪住貂蝉就想来一记刘备摔阿斗。
貂蝉被野鸡道人追杀了那么久,早就疲惫不堪,哪里肯放弃这根救命的稻草。于是手脚死死的缠在庾献身上,不肯松开。
庾献废了半天劲没把貂蝉揪下来,心中颓然。
貂蝉见庾献放弃了,心情又好了起来,从背后探出头来催促道,“师祖快跑啊!”
当初在洛阳城外,庾献背着貂蝉可是险些跑死张辽的乌烟驹。
貂蝉对庾献的本事不屑,但是对他那无穷无尽的体力,却印象极为深刻。
若是利用得当,说不定就能甩掉那野鸡道人。
见庾献意气消沉,并不理会。
貂蝉想起当初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了然,搂在庾献脖子上的双臂慢慢前探,整个人贴在庾献背上。
她脑袋舒舒服服的枕在庾献的颈窝,靠近庾献的耳根,柔声细语的问道。
“是不是要这样?”
“师祖——”
0491 师祖猛不猛
这……
庾献勉强打起了精神。
仔细想来,他急火火往这里跑,不也是怀着坑貂蝉一把的心思?
无非貂蝉的麻烦是主劫之妖野鸡道人,庾献的麻烦是当世乱武贾文和。
既然如此,庾献也不好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我想通了,就带你一程!”
庾献拍着胸脯给自己的孽徒孙安了安心,表达了同舟共济之意。
——呵。
貂蝉趴在背上斜了庾献一眼。
也不知道是否体会到了庾献的诚恳。
庾献转身,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逃。
野鸡道人说他时辰未到,庾献又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应劫,按道理说,野鸡道人不会刻意跑来和他过不去。
但是贾诩却绝不会放过他。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摆脱贾诩的追击。
庾献跑了一会儿,想起一件要事,向貂蝉打听道,“对了,你可知道,咱们现在在哪里?”
貂蝉疑惑的看了庾献一眼,不过她也没有多问。
“这里已经过了洛阳,前面就是成皋县,虎牢关现在没有大将把守,拦不住我们。”
为了宽慰庾献,貂蝉又说了一句,“现在关东正是风云际会的时候,野鸡道人不敢轻易卷入其中。只要东出虎牢,咱们就算逃出生天了。”
庾献听说到了成皋,不由吃了一惊,没想到在河中飘了那么远。
不过,这也算好事。
貂蝉说的没错,只要出了虎牢关,别说野鸡道人和贾诩不敢肆无忌惮的追杀,庾献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免得招来什么劫数。
只不过关东现在局势混乱,庾献一时也不知该投奔何方。
说起来,和混乱的关东一比,洛阳、成皋一带此时反倒最是安宁。
董卓当初撤离洛阳的时候,为了防备内部生乱,把朱儁等拥汉顽固派留下断后。
朱儁得了这机会,原本想充当内应,把关东诸侯引进来。
谁想袁绍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没有和董卓决战的心思。
感觉自己被坑了的朱儁,心中不安,索性扔下这一摊子,带人逃到了荆州。
到了荆州之后,朱儁左想右想还是不甘心,于是再次率兵回洛阳,赶走了董卓派来的河南尹杨懿。
这次朱儁学乖巧了,他仗着年纪大资历老,语重心长的给袁绍、袁术、曹操这些小儿辈写了一封信。
信里感念汉室,追忆往昔,劝他们多想想那些夕阳下奔跑的日子。
袁绍曹操等人都是血性汉子,读完老叔的信,眼眶都情不自禁的湿润了。
于是袁绍二话不说,提兵一路向北,直扑公孙瓒。
先战界桥,又战龙凑,再战巨马水。
曹操也不甘示弱,带了所有兵马主动东出,讨伐兖州的黄巾叛贼。
袁术则让麾下最得力的大将孙坚南下,征讨荆州,攻打刘表。
原本风云际会,战斗一触即发的成皋一带,转眼间跑的毛都不剩一根了……
朱儁万万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讲武德,直接被反击的西凉军揍了个灰头土脸。
好在很快长安之乱爆发,李傕郭汜慌忙回师,这才给了朱儁喘息之机。
再加上朱儁的老粉丝陶谦认为朱儁是名臣宿将,屡立战功,可以委以大任。
于是陶谦联合前扬州刺史周干、琅邪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北海相国孔融、沛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共推朱儁为太师。
又纷纷送来兵马钱粮,让朱儁在离洛阳不远的中牟站稳了脚跟。
和周围纷乱的局面相比,洛阳、成皋、中牟这一线反倒出现了罕见的平静。
貂蝉见庾献迟迟不做声,试探着问道,“师祖?”
庾献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好,咱们就东出虎牢,先去中牟。至于以后的事情……,还要观望下局势再说。”
庾献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益州是不能回了。好孽徒董白那里,也是刚刚反目。
天下之大,一时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好在朱儁目前还算罩的住,庾献可以在中牟慢慢盘算以后的事情。
貂蝉听了庾献的话只是嗯了一声,显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
两人间的沉默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就齐齐色变。
庾献扭头望去,就见漫天杀气席卷而来。
那其中的凌厉意味,让庾献隔着很远,就寒毛竖起。
貂蝉自然也是识货的,她一脸惊叹的看着,口中感慨道,“好厉害的声势,。这么强的兵法家,在这世间屈指可数。”
庾献看着她那一脸的无知,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不过这也不是解释的时候。
庾献脚下的速度再次提了一层。
“师祖?”貂蝉微微讶异。
庾献一边飞跑一边呵斥道,“不要多事,惹来麻烦怎么办?”
貂蝉以容貌见称,平素娇嗔惯了。
闻言虽觉有理,但被庾献呵斥一句,却有些气结。
“呵,我本以为像师祖这般搅弄风云的人物,必有大胸襟,大气魄。没想到私底下,却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
一边说着,还一边故意用手在庾献胸口摩挲。
这尼玛!
若是以往,庾献让她沾点口头便宜,倒也罢了。
可如今贾巨佬马上就要带着他无穷无尽的虫族大军降临了,老子还惯着你?
庾献放慢速度,将貂蝉打横一抱,很是光棍的远远的破口大骂道,“国师庾献在此,何人这般无礼?!”
貂蝉万万没想到庾献居然这么莽的。
一时被弄的错愕不已。
那远方徘徊的杀气,立刻就有了回应。如同蔽日的乌云一般,直接笼罩过来。
这杀机如此浓烈,恨意如此深重,一些飞在庾献周围的蚊虫螟蛉都被直接杀死在半空,纷纷坠落。
一只野兔惊慌的从巢穴中逃窜出来,还没窜出几步,那白色的兔身上就出现凌乱的伤口,鲜血斑驳。
好在那杀机只是针对庾献而来,那兔子很快逃出生天。
可貂蝉的感受就完全不美丽了。
你特么有病啊!
庾献也没想到贾巨佬的愤怒如此强烈,虽然早就明白逃是逃不掉的,可心中也难免有些发慌。
这回可能麻烦大了。
庾献强撑着看了貂蝉一眼,色厉内荏的问道,“师祖猛不猛?”
0492 这不是开往虎牢关的车
这、这是猛不猛的问题吗?
貂蝉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快!快放我下来!”
庾献这会儿英雄装够了,也不愿意在这儿等死。
他不顾貂蝉扑腾的小腿,牢牢将她抓住。
“放心好了,虽然……这是你惹的事,但师祖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庾献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说完就迈开大步,继续向成皋的方向逃去。
这小妖女实力不俗,恢复之后是个不小的助力。
何况她的妖身坚固,哪怕用来挡箭也美的很。
貂蝉被野鸡道人追杀许久,体力早就消耗殆尽,这会儿挣脱不得,只能一边暗暗咒骂,一边认命的跟着庾献奔逃。
逃不出里许,那杀机越来越近。
貂蝉忍着心中的埋怨,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师祖,咱们刚才也是无心之过。不如停下来,解释清楚。想来那人大人有大量,未必会责怪我们。”
庾献听了叹息。
他和贾巨佬还真没太多好解释的。
先是在洛阳之乱时窃取了对方的阴阳铜钱,不久前又强抢了他的铜炉。
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给了贾巨佬一个滑铲。
要想化解双方的恩怨,除非把贾巨佬绑上鹤鸣山,让张掌教使用秘传的原谅**,帮他强行原谅一波。
庾献不好明说他和贾诩的恩怨,不然这小狐狸非得炸毛不可。
他抢先讥讽道,“若非你故意激我,哪会有这般事?也好在贫道是有些手段的,若是别人,岂不因你横死?”
貂蝉闻言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本就有求于人,此时更不占理,当即只能咬着银牙软语求饶。
庾献抓住这一点,正要对这小妖女乘胜追击,就见四下一静,一乘青色小轿出现在不远的地方。
庾献下意识判断了下滑铲距离。
不太够……
庾献转身就跑。
只是如此一来,方向却不是冲着虎牢关了。
这次贾诩连面都没露,直接召唤了他无穷无尽的大军。
汹涌的道兵幻化而出,疯狂的对庾献展开了追击。
貂蝉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看的眼睛都直了。
过了许久,或许是见庾献速度上稍有优势,貂蝉总算回过神来,哆哆嗦嗦的趴在庾献背上问道,“现、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凶的吗?”
庾献趁机埋怨了一波,“说了不叫你挑事,你看看,你看看。”
貂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追兵,确实没有还口的底气,只能拿出撒娇手段用脑袋在庾献背上拱啊拱。
庾献苦中作乐,戏弄着小妖女。
全然没注意到方向越来越偏,已经不是开往虎牢关的车了。
那青色小轿忽前忽后,布下无数的兵马。
庾献仗着杀伐之力充沛无比,神勇的在乱军之中几进几出。
貂蝉看着腕上的几颗血珠,数次犹豫,终究没敢吞下血珠,抛弃庾献自己跑路。
就算使用血珠窃取庾献的体力,但是这力量终究不长久。
她也有自己的麻烦,面对野鸡道人时,这点力量只是杯水车薪。
庾献杀了一场,不由皱紧了眉头。
那些原本如同草芥一般收割的道兵,竟隐隐约约开始有了阵法的痕迹。
贾巨佬这是认真了。
都开始微操了。
庾献毫不犹豫的从袖中摸出矩子令牌。
随着上面的“非攻”二字闪烁,庾献开着的“人马如龙”立刻崩散,周围的道兵也被横扫一空。
庾献不等贾诩用“白马非马”的手段篡改“非攻”本意,直接将令牌收起,继续奔逃。
在庾献背上的貂蝉忽有所觉,向一个方向指道,“去那边,那里有些古怪。”
庾献这会儿也没什么主张,顺着貂蝉所指的方向就奔去。
跑了一会儿,眼看那无穷无尽的兵马又要追赶上来,庾献才见前方有一片山岭极为险峻。
庾献不识地理,生怕被围堵在里面,正逡巡不前。
貂蝉向一处一指,“你看那里。”
庾献定睛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大石上,一个虬髯道人正抱臂在怀,一脸郁闷的看着这荒山。
那道人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道袍,看着四十多岁的年龄,长的魁梧磊落,浓眉阔颊。
乍一眼望去不像是像是炼气士,倒更像是一个习武之人。
庾献给了貂蝉一个眼神。
——“你的意思是?”
貂蝉弯弯的眼睛眨呀眨。
庾献立刻秒懂。
这小妖女果然人品极差,她是打算把这无辜道人也卷进来!
这、这不就是你对我做的,以及我对你做的事情吗?
真,师门败类是也!
庾献目光望回那道人。
不可避免的有些心动。
谁料那道人对庾献的目光立刻有些察觉,他回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直接张口笑骂道,“你们两个小男女,打的什么坏心思。”
说完,不等庾献回话,那道人目光看向远处,已经瞧见了那滚滚而来的无尽兵马。
那魁梧道人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口中向着远处扬声高喝道,“来者何人。”
貂蝉见那魁梧道人开口,不由激动地在庾献身上掐了掐。
若是这道人招惹了那路怒的前辈,说不定就能躲过一劫。
庾献却是心中苦笑。
自己的仇恨拉的那么稳,贾诩又不是喜欢招事惹事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端的和人打起来。
果然,很快那远处就传来平淡的声音,“凉州贾诩,替人清理师门。老夫无意和阁下争斗。”
庾献听了这话,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董白这孽徒竟然敢清理老子的师门!
“清理师门?”
那魁梧道人身子一缩,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了下。
接着他反应过来,连连向着声音传来处摆手,“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莫来惹老子。老子在这山中遗失了一件东西,被你们偷了拿了如何是好?”
庾献见后方已经被贾诩的兵马团团围住,要想逃生也只有逃入山中一条路了。
他见魁梧道人不肯帮手,当下也不顾忌他的情面。
拱拱手说道,“得罪了。”
就要趁着贾诩离的尚远逃入山中。
那魁梧道人见状,连忙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双手往后一张。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猛然传来。那道人身后的山岭,树木摇晃,碎石滚落,竟凭空向后退了半尺。
那魁梧道人看着庾献笑笑,又看向远处出现的那青色小轿,口中淡淡道,“莫来惹老子。”
0493 搬山道人
庾献吃了一惊。
他和貂蝉对望一眼,心中都浮现了一个名字。
能有这般大神通的,世间只有一个人。
——搬山道人!
而从某些角度来看,这搬山道人和庾献的关系是敌非友。
搬山道人是鹤鸣山的叛徒,而庾献则是货真价实的鹤鸣山弟子。
这矛盾本就难以调和。
而且从阵营来看,搬山道人是曹操的客卿,庾献则是董卓任命的国师。
甚至当时庾献还有替西凉军对抗搬山道人的使命。
要不是因为庾献在传国玉玺上搞鬼,没能去和他对线,说不定去年的时候,庾献就被这位搬山道人锤爆了。
不过这会儿哪是细计较的时候。
庾献心念一动,换上一副激动的嘴脸,毫不犹豫的对着搬山道人深深一拜,“原来是师叔!弟子见过师叔,求师叔救弟子一命!”
搬山道人听了一脸古怪的问道,“什么师叔,你是哪个的弟子?”
庾献低下头,恭敬的说道,“晚辈是重玄子道长的弟子。弟子在鹤鸣山时,就时常听到师叔的威名。”
搬山道人听了狂笑一声。
“鹤鸣山的弟子?这和贫道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联想到刚才贾诩所说,搬山道人自以为找到了庾献的根由,不屑的问道,“就凭你也被逐出鹤鸣道宫?重玄子这般好脾气,你是如何得罪了他,被他派人清理师门?”
庾献听到这个额角直跳。
他悻悻的说道,“师侄不是被重玄子老师驱逐,是被我那孽徒派人清理师门。”
搬山道人听到这里一愣,不由瞪大眼睛问道。
“等等,你说什么?”
庾献只得强忍羞耻再说了一遍。
那搬山道人听了嘲弄道,“有趣。老子倒是第一次听说被徒弟清理师门的。”
他用破旧的袍子在旁边的石头上拂了拂,“来,坐下说说。”
“……”
庾献看着搬山道人,小心翼翼的说道,“那,还望师叔帮弟子度过这一难关。”
“嗯?”
听到庾献提出条件,搬山道人脸色难看起来。
这贾诩明显不太好惹,为了一件无碍的旁事,做过一场却也不值。
搬山道人正沉吟不语。
貂蝉看出端倪,配合的可怜巴巴的望着搬山道人。
搬山道人有所察觉,扫了貂蝉一眼,微皱了下眉头,对庾献说道,“这女子这般妖媚,我一看就不是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貂蝉生怕庾献借机反水,一边故作含羞低头,一边紧紧将他搂住,威胁一样用指甲轻轻的在庾献身上划着。
就算没有貂蝉威胁,庾献也不会这时候出卖她。
这搬山道人未必靠谱,说不定关键时候,还没貂蝉这小妖女有默契。
他只得说道,“她是我另一徒儿的义女,从辈分上,算是我的徒孙。”
“徒、徒孙?!”
搬山道人惊了。
他的目光来回看着。
一会儿瞧瞧庾献,一会儿瞧瞧搂着脖子趴在庾献背上的貂蝉,一会儿又瞧瞧貂蝉缠在庾献腰间的双腿。
过了好半晌,这魁梧道人才感慨道,“怪不得你徒弟要清理师门。这简直,这简直荒唐!”
庾献看着搬山道人那古怪的目光,立刻知道他误解了。
只是也不知那搬山道人打的什么主意,呵斥了庾献一句,转而看向那青色小轿。
看了一会儿,搬山道人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贫道虽然已经离开了鹤鸣山,但香火情还是有几分的。今日且给贫道个薄面如何?”
庾献闻言大喜。
那青色小轿中很快传来贾诩那阴冷的声音,“搬山道人可知此人是谁?”
庾献心中叫糟。
想要出言打断,却见搬山道人审视的目光看来。
庾献立刻沉默。
以这两位的心机手段,哪有自己在中间搬弄是非的机会。
搬山道人看着庾献直接问道,“你是何人?”
庾献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说道,“弟子庾献。”
“庾献?”
那搬山道人脸色难看下来。
他身为曹操客卿,岂能少听了庾献的名字?
传闻这小道士刚入洛阳就妖言惑众,鼓动董卓迁都长安。被董卓奉为国师后,竟然还胆大包天的坏掉汉室国运,以土德代替了火德。之后偏偏又让人捉不到头脑的命孙坚秘密传出衣带诏,号令天下群雄,共扶汉室。自己又跑去益州扶持汉室宗亲刘焉,为他武力上洛清扫障碍。
对了,在这货搅风搅雨的百忙之中,竟然还抽空把曹孟德的几个美貌妾室亲自送了回去。完全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就连搬山道人极为看好的天下枭雄曹孟德,都为此几天几夜没睡着。
搬山道人那几日见到曹孟德时,都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脸上的表情,侥幸之中带着一丝狐疑,狐疑之中带着一丝复杂。
想不到眼前这个小道士,就是传闻中那人。
“呵呵。”青色小轿中传出意味难明的笑声,随即那些道兵慢慢化为泡影消散,不多时,就连那青色小轿也消失无踪。
庾献看着把注意力重新落在自己身上的搬山道人,不由头皮有些发麻。
眼前这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那搬山道人面上不见喜怒,只是淡淡问道,“你有什么可说的?”
庾献面对这位能把贾巨佬赶走的高人,不敢再有什么侥幸。
“弟子无话可说。”
“嗯?”搬山道人皱起了眉头,不怒自威。
庾献心中一跳。
以双方的立场,以这位搬山巨佬的实力,想要收拾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他为何还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是对鹤鸣道宫旧情仍在,还是……
庾献猛然想起另外一人。
那位喜怒不形于色,待人和蔼可信的张教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庾献咀嚼着这句话,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庾献深深一拜,开口道,“弟子有好多话要说。弟子被那孽徒逐出师门……,其实是有原因的。”
“哦?”搬山道人再次皱眉。
庾献又道,“另外,弟子还和这位徒孙有许多苟且之事。”
貂蝉闻言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你、你。
这小道士,说的什么鬼话。
0494 这么无情的吗
“什么,真是荒唐!”
搬山道人听了勃然大怒,“鹤鸣道宫怎么出了你这样的弟子!执掌戒律虽是青青子的事情,但我搬山道人嫉恶如仇,眼里也容不下半点沙子。你把你办的那些丑事,都给我好好道来!”
庾献了然。
果然精通八卦,是道家的传统艺能。
庾献当即慢慢讲起自己的一些事情,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勾起搬山道人的好奇,庾献不得不随口编了许多荒诞不伦的故事。
有些和董白有关,有些和貂蝉有关。
这让凭空风评被害的貂蝉,听的异常悲愤。
可是她也知道轻重,不好在此时揭穿。
不知不觉,明月高悬。
庾献估摸着贾诩应该不至于还在哪个草丛蹲着,当即果断选择了完结。
“总之就是这样……”
“你!唉!”搬山道人回过神来,捶胸顿足,一脸的痛心疾首,“果然是道门败类!”
搬山道人说完,感叹一声。
“也罢,今天我就替这天下除了你这祸害!”
庾献听了大惊。
这么无情的吗?
庾献心念一转,赶紧改口,“等等——,师侄,还有些细节没有说全!”
“嗯?”搬山皱了皱眉头,厉声喝道,“岂有此理,我搬山道人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你把你的罪恶给我一桩桩、一件件的交代清楚,贫道再明正典刑。”
庾献听了欲哭无泪。
可是为了争取活命的机会,庾献也只能拖延下去。
庾献绞尽脑汁,又拖更又填坑,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夜。
不久天色微亮,搬山道人忽然似有所觉,站起身来,看向远处。
庾献顺势停了下来,心中胡乱猜测着,不知是贾诩去而复来,还是野鸡道人寻到了貂蝉的踪迹。
搬山道人看的很是关注,似乎对那事极为重视,就连庾献停下来,也未催促。
不多久,就听远处马响,三人三骑迅速沿着山路过来。
以庾献的目力,些许的黑暗根本无法阻隔。
只见当先一将穿着黑甲,骑着白马,驰骤如风。另外两人也都骑术娴熟,紧追不落。
到了跟前,不等来人行礼,搬山道人就神色肃然的开口喝问道,“曹子廉,你这般匆匆而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庾献听了,不由多看了当中那将一眼。
他就是曹洪?
嗯,除了有钱,倒也平平无奇。
接着,庾献的目光落在曹洪胯下的战马上。
这战马青史有名,唤为“白鹄”,不但神行如风,而且渡水马毛不湿,可谓神骏非常。
曹洪乃是曹操的族弟,深得曹孟德信任。洛阳之乱后,曹操轻军追赶董卓,被伏兵打的大败,兵马损失极为惨重。
就在曹操被徐荣追击的危难时刻,曹洪自己下马,将骑的“白鹄”献给曹操,这才让曹操逃过一劫。
其后,曹洪又不辞辛劳的去庐江和丹阳为曹操募集了数千兵马,这才为曹操稳住了局面。
可以说,曹洪是曹操极为信任的一员大将。
这时天色才刚刚明亮,曹洪就赶了过来,只能说明曹洪是连夜赶路,前来这里。
曹洪见搬山道人发问,急匆匆的跳下马来,拱手说道,“道长,寻找宝物的事情还请缓上一缓。兖州如今事急,还望速行。”
搬山道人听了诧异。
“兖州?些许黄巾贼寇,莫非还能难住曹孟德不成?”
不由得搬山道人奇怪。
今年四月的时候,青州黄巾军攻入兖州,斩杀了兖州刺史刘岱。东郡太守曹操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派出部下陈宫劝说兖州治中、别驾等迎曹操入主兖州。本就和曹操友善的济北相鲍信也极力推荐曹操。
兖州治下共有五郡三国。
五郡分别为陈留郡、东郡、济阴郡、山阳郡、泰山郡。
三国则为任城国、东平国和济北国。
曹操自掌东郡,陈留郡太守张邈、泰山郡太守应劭都是曹操的好友,又有济北国鲍信相助,再加上东平国相李瓒一直看好曹操,曹操在兖州的影响力占据了微妙多数。
于是兖州治中万潜与鲍信亲至东郡,迎接曹操出任兖州牧。
只要曹操顺利将侵入兖州的黄巾军赶走,就可以坐拥一州之地,有了争雄天下的本钱。
按理说,曹操有这等机缘,气运何其雄厚,怎会在这关键时候,出了什么波澜。
曹洪一脸沉痛的答道,“那些黄巾贼寇中,有不少妖道张角的弟子,他们身怀奇术,本领非凡。又散布瘟病,吞吐瘴气,让我们的士兵损失惨重。而那些黄巾贼寇则依靠符水,丝毫不受影响。”
“除了那些妖道张角的门人,这些黄巾贼寇也久经战阵,十分精悍。有一将名为裴元绍,他有控马的异术,战场之上呼唤一声,战马就不受控制,将上面的大将摔下马来。又有一将唤作周仓,不但神力过人,而且手足敏捷,快如奔马。曹州牧在寿张和黄巾贼第一阵交锋,济北相鲍信就被阵斩,另有多名武官负伤。。”
搬山道人闻言说道,“原来竟这般棘手。”
曹洪苦笑道,“不止如此。曹州牧刚在前线吃了点亏,后方的东阿县丞王度就起兵在东郡造反。他勾结了郡中的黄巾余孽,偷袭了州牧的粮道。泰山太守应劭也送来急信,说是境内有黄巾乱贼蠢蠢欲动。如今局势紧急,州牧特让末将来请回道长。如有道长在军前坐镇,想必那些黄巾乱贼的邪术就不能得逞了。”
搬山道人听了慨然说道,“原来如此,那的确不能耽搁。贫道寻那宝物许久,不见踪影,看来和我无缘。贫道这就去军前,会会那些贼徒。”
庾献听到这里,不由有喜有忧。
若是搬山道人离开,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自由了?可若是这家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自己一刀砍了,又该如何?
庾献虽然耗了不少时间,但这搬山道人听得多,说的少,彼此还真没多少交情。
正想着,搬山道人目光扫了过来,有些挣扎又有些犹豫。
庾献慌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赶紧说道,“下边还有!”
0495 镇压
搬山道人闻言,面上表情未变。
却也没再提除掉庾献的事情。
他想了想,对曹洪说道,“你且去虎牢关等我。”
说完,不等曹洪回话,大袖飘飘荡荡一张,将庾献缠裹,接着用起纵地金光法,向虎牢关的方向土遁而去。
庾献大吃一惊,倏忽之间,就见前方一座雄关。
此时天色还未大亮,虽有士兵在城楼把守,但关门紧闭,戒备周全。
搬山道人到了关前,开口喝问道,“是哪位将军把守此关,可来一见。”
那些士兵见搬山道人仪表不俗,又出现的突兀,当即不敢大意,开口回道,“把守此关的是徐州来的校尉曹豹,敢问道长姓名,我等也好去回禀。”
虎牢关此时仍在朱儁的掌控之中。
他的兵马几乎都是来自关东各位刺史、太守的众筹,除了各地的郡兵,甚至还有些豪强的家兵家将。
徐州刺史陶谦作为众筹发起人,出兵最多。不但派来了三千精锐的徐州兵,而且还派来了臧霸、孙观、曹豹等实力不俗的武将,在朱儁帐前听用。
搬山道人听了漫声应道,“贫道也不知自己姓名。就说,贫道乃是当初挪开成皋的那个搬山道人。”
那些士兵虽然觉得古怪,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寻曹豹。
士兵去了没多久,曹豹就带着数个随从,匆忙上了城楼。
当初曹操请道人挪开成皋群山,追击董卓虽然事败,但是这胆大果断的举动,仍旧让关东诸侯对他刮目相看。
连带着,就连搬山道人的名号,也被诸侯们所知。
只不过当面见过的却不多。
曹豹在城楼上打量了搬山道人几眼,先是告罪一句,接着颇有些犹豫的说道,“本将正在巡城,让道长久等了。道长说是搬山道人,不知可有什么凭证。”
搬山道人没想到还有此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证明,只得说道,“贫道不好证明,若是朱儁在,或许认得我……。这关内还有别人主事吗?”
曹豹听了说道,“这却为难。关中发生一件大事,诸将都去中牟议事了。”
搬山道人有些意外,“哦?是何大事?”
这不算什么秘密,曹豹也不隐瞒。他长叹一声说道,“我等原以为士孙瑞诛杀董卓,控制了朝堂,马上就能天下太平了。还眼巴巴的,在等着朝廷酬功。谁想到这才短短功夫,朝廷就被董白率领飞熊军攻破了长安。那董白冠冕朝见了天子,又当廷历数了士孙瑞、黄琬等人的罪过,最后竟将他们全部斩杀在了街市。”
搬山道人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董白入了长安?吕布呢?朝廷的兵马呢?”
曹豹对此知之甚详,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吕布空有勇武之名,结果一战败走河内。长安朝廷最精锐的两支京兆兵,一是掌握在左冯翊宋翼手里,一是掌握在右扶风王宏手里。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都是王允的死党,竟被董白派王允说反,不战而降。”
“现在董白封了王允为司徒,蔡邕为侍中,主持朝堂。又封了李傕为车骑将军、樊稠为后将军、张济为镇东将军,掌管兵马。太尉马日磾主动投效,改任了太傅。原车骑将军皇甫嵩,改任了太尉。其他汉室朝臣,俱都既往不咎。徐荣、胡轸等降将,仍任原职。”
搬山道人闻言怒道,“朱儁手握重兵,为何早不去长安?”
曹豹听了亦满腹怨言,“陶刺史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朝廷有些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把这些边疆大吏,都当成董卓来防备了。那朱儁听说士孙瑞杀了董卓,不但没有兵进长安的意思,反倒压制着各部不得擅动。哼,看如今这模样,天下还得乱上一阵子。”
搬山道人虽修道日久,但一腔热血未冷,闻言怅恨不已。
他转头看着庾献迁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搬山道人余怒未息,开口说道,“也罢,我也不必托付什么人了,就把你压在这虎牢关下。等我得了空,再回来收拾你。”
搬山道人袍袖一甩,庾献情不自禁的凌空飞起。
接着搬山道人几步就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到了虎牢关下。
他一手接住庾献,一手推在关城上。
这一推如同地动山摇一般,虎牢关上的砖石泥土簌簌而下,尘土飞扬。
城楼上的士兵一个个唬的脸色发白,东摇西晃。
曹豹更是慌的手足无措。
他原本还揣度搬山道人的身份,这会儿彻底深信不疑了。
曹豹慌忙大叫道,“道长息怒!道长息怒!末将这就让人开城,这就让人开城!”
搬山道人喝道,“不必了。”
手中一用力,那厚实坚固的关城,颤抖几下,竟像是玩具一样被他掀的倾斜。
搬山道人将庾献往关城下一丢,开口喝骂道,“你给我好好在这反省吧。”
大量的砖块、青石、泥土立刻掉落下来,覆盖在庾献身上。
庾献吓得魂不守舍,就连泥丸宫中的几只小鬼都逃出来四下奔窜。
他连忙启动智障之盾,浑身覆满水晶鳞甲,只是他也不确定这秘法抗不抗砸。
搬山道人将手一松,整座关城重重的向庾献砸来。
庾献此时脑海一片空白,无数的念头和应对方法从心中闪过,却一个都抓不住。
随着“咚”的一声沉闷声响,那虎牢雄关被放回原位。
飞扬的尘土,立刻淹没了关前。
庾献听着那一声响,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急速的砰砰跳着,身上热汗直冒。
等到好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这关城似乎被搬山道人施展了土系的术法,庾献虽然感受到了无尽的沉重,但是骨骼并未碎裂,胸腔也仍旧在呼吸,只是下半身似乎失去了知觉。
庾献慌忙看去,就见从腰肢开始,自己的半截身子都被压在虎牢关下。
他用力的想要蹬踢,可下半身却无任何反应。
这特么是废了?
庾献的一颗心冰凉冰凉。
他奋起全力,身上金光闪动,疯狂的用力捶击城墙,想要将那些泥土砖石打碎。
搬山道人见状冷哼一声,重重的一掌印在城墙之上。那些原本早已破碎,被随意被压实的墙体根基,立刻变得如同金石一般坚固。
接着沉重的力量,从禁制中泄露出了一丝,立刻压的庾献的术法破碎。
庾献感受到腿上的疼痛,一颗心才从嗓子眼咽下。
见搬山道人没有杀心,庾献这才缓过神来,向搬山道人认怂,“弟子知道错了,师叔且饶我这一回!”
搬山道人听了冷笑道,“我若杀你,重玄子老道面上,却不好看。若是放了你,又如何对的起这些涂炭的生灵?你且在这好好反思,自有人来取你性命。”
0496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搬山道人布下阵势压制了庾献,随后也不理会曹豹等人,径直而去。
庾献挣扎半晌不得脱身,心中慢慢绝望。
不知有多少仇人,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若是消息传出去,那可就死定了。
搬山道人走的利索,留下了一脸懵逼的曹豹和惶惶不安的众多守兵。
曹豹经历了刚才那一场,对这些世外之人情不自禁的多了敬畏。
他不知庾献来历,也不敢过多打听。
只让人将附近散碎掉落的泥土清扫干净。
曹豹倒是好意,只是庾献被压在城墙下,根本耐不得扬起的尘土。
他索性一口气吹出,吹的地面泥沙飞扬,碎石乱滚。一些干裂的地皮也被狂风掀起,吹了个干净。
那些守城士兵见了越发敬畏。
有人向曹豹悄悄问道,“校尉,看这人本领不俗,也是个招惹不起的。要不要派人给他送些吃食去,也算结个善缘。”
曹豹闻言摇头,低声说道,“结交了他,就得罪了搬山道人。看眼前这样子,那个更不好惹一些。我们不如不闻不问,免得给自己惹祸。”
曹豹拿定主意,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等日头起来,依旧像是往常一样开了城门,放百姓出入。
这虎牢关是一座军城,进出的大都是往来南北,行险获利的商人。
再加上有大大小小的武官驻扎城中,当地一些樵夫和打鱼捕猎的百姓,也时常进来兜售。
那些往来的百姓没见过之前那一幕,见到城墙下压了一个人,都大惊小怪,以讹传讹。
曹豹嘴上说不理会,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混在人群中瞧了庾献一眼。
他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又刻意往城墙根打量了一番。
却见那被掀开的地方,碎砖青石泥土早已混成一团,结实无比。城墙上也被打了许多符文,隐约闪烁。
曹豹看了两眼,放下心来,随后躲回关内的军营之中。
庾献郁闷了没多久,忽然一阵淡淡香气袭来,抬头一看,却是小妖女貂蝉。
搬山道人显然没有再去找她的麻烦,恢复了自由身的貂蝉,重新变得活力满满。
她背着手绕着墙根走了两圈,口中啧啧连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是你!”庾献大喜,“快帮我想个法子出来。”
貂蝉听了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庾献,“我怎么敢?认识了师祖这么久,小徒孙还不知师祖对我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把你放出来,吃了我怎么办?”
庾献老脸一红,此事……,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厚着脸皮尴尬道,“事急从权,有些事儿,师祖也没的奈何。再说,你是我徒儿义女,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可你说的很细啊……”
貂蝉笑吟吟的看着庾献,眼波一横,似做娇怯,意有所指。
庾献尴尬的真想来一口吞烟吐雾把自己藏起来。
可是这会儿除了貂蝉,还真没人能帮自己。
庾献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先、先帮我出来。这种时候,咱们还得互相扶持才是。”
庾献不说倒还罢了,一说这个,貂蝉的俏脸瞬变,冷笑道,“呵,互相扶持。那贾诩明明是来追杀你的,你却冤枉到我身上,让我陪了一路的小心。这也叫互相扶持?”
庾献听了,张口结舌。
他一直以来都做着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获利极多,坑人也不少。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路都走绝了。
结果时至今日,却让自己无路可走了。
庾献正不知该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貂蝉已经开始观察城墙上封镇庾献的那些符文。
庾献赶紧闭紧嘴巴,心中存了一丝侥幸。
貂蝉观察了许久,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若有所思,最后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庾献。
一直留心的庾献立刻激动了起来。
莫非有戏?
却听貂蝉慢悠悠的开口赞道,“这搬山道人不愧是世间少有的道门高手,这土行术法的威力,等闲之辈根本破解不得。”
嗯?什么意思?
是说你不是“等闲之辈”吗?
庾献热切的用仰视视角看着貂蝉。
却见貂蝉拍了拍胸脯,喜滋滋的看着庾献,“那徒孙就放心了。”
庾献的心刚跟着微微一颤,接着就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小妖女终究还是要见死不救。
貂蝉看着庾献呆如木鸡的模样,忍不住俯下身,挑衅的看着庾献笑了笑。
这笑容倾国倾城,美的不可方物。
貂蝉毫无心理负担的说道,“再说,就算徒孙想帮你,我也奈何不得搬山道人的手段啊。师祖还是自求多福吧。”
“而且徒孙这次有些草率,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主劫之妖,以后说不定还自身难保呢。”
庾献闻言,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满脸不可思议的追问道,“主劫之妖,野鸡道人?”
接着又反应过来,难怪这野鸡道人被汉灵帝以西园八校尉囚困在鸡鸣堂中,原来这货就是汉末大劫的发动者。
看来野鸡道人一现世就焚烧洛阳,未必只是为了泄愤。
貂蝉不答,反倒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庾献。
“我早就察觉到师祖和别人不太一样,看来师祖果然知道不少。”
庾献太知道不少了。
在一场大劫中,起到主要作用的有三个因素,神明、天命和妖。
按照重玄子老道的说法,神明是锄头,是刀斧,是钟磬,是便溺之器。
本质上来讲,神明就是身负使命的一个时代的强有力者。
比如说武王伐纣时代的强有力者,被一卷封神榜点化神职,成为传说中的人物。
如同黄飞虎、崇黑虎、闻仲、邓九公、张桂芳等强人。
事实上,在三国时代结束后,有很多强人也得到了庙观的祭祀。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关羽……
抛开当前的时间,纵观历史,这就是一个未曾觉醒的神。
而天命呢。
——“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这些时代的强者不但要觉醒自己的使命,明白自己的位置,而且还要受之驱使,走上应劫之路。
而按照重玄子老道所说,若是劫数中人始终未能觉醒自己的天命,或者走上歧路,那么,妖就来了。
这也就是所谓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0497 陪劫之妖
只是有一件事,庾献一直没想明白。
趁着这个机会,庾献直接开口问了。
“在知道你是妖精后,我就一直想不通。以你的能力,为何会出现在王允府中,成为他的义女。你到底想要图谋什么?”
貂蝉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
“乱世争锋,并无定数。有人主劫,自然就要有人陪劫。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不小心坑了自己,现在只能还债了。”
两人一高一低,聊着很是不便。
貂蝉见地面干净,索性并膝坐在一旁,慢慢说道。
“那时候,我修炼小有所成,虽然还未修成人形,但已经能口吐人言。”
“有一次,我在一个荒郊野祠中躲雨。正舒舒服服的睡的开心,忽然听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密谋造反。”
“我惯爱热闹,见他们犹豫不决,一时高兴,忍不住跳出来,摇着尾巴在旁撺掇。就因为多嘴了一句,却给自己招来了麻烦,触怒了上天。”
“是以……,天命降下,应在汉末之时,为人陪劫。”
貂蝉一脸的怏怏,后悔之情,溢于言表。
庾献一听无语,这小妖女还挺多事儿的,老老实实睡你觉不就得了。
庾献好奇,“你说的什么,还能惹这么大麻烦?”
“瞎喊的。”
貂蝉看着庾献,一脸的无辜和委屈。
——“好像是‘大楚兴,陈胜王’来着。”
庾献听了,惊的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卧槽!!”
“是你?!”
庾献看着貂蝉满脸的“我也很委屈”,心中波涛起伏。
你特么这一嗓子把大秦喊没了啊!
秦始皇到现在都在等人打钱营救呢。
额,也不对,那时候都秦二世了。
接着庾献意识到一件事情,惊愕道,“秦乱之时,是你主劫?”
貂蝉一听这个,懊恼的拿小脑袋敲城墙,“所以我冤啊,根本就不是我!当时的主劫之妖是一条白蟒,只不过它未掌过劫数,不懂轻重。被我引动劫数后,以为自己使命失败,冒冒失失的就去寻刘邦。”
“刘邦乃是世之枭雄,气运所钟,强而有力。面对这等雄人,我等妖类,能作的只是引诱劝导而已。那白蟒自负妖力莽撞而行,却不想刘邦手中有一把斩蛇剑,正好犯讳,一剑之下把它斩了。”
貂蝉说了半天,庾献才有些明白。
原来秦失其鹿,天意早属刘邦。
只不过因为这小狐狸乱入,让陈胜吴广坚定了造反之心,抢了刘邦的头筹。
那主劫的白蟒眼看自己的任务要失败,情急之下,径直去寻刘邦。
谁料刘邦见白蛇而无畏,拔剑斩之。
他手中的偏偏又叫斩蛇剑,犯了白蛇的讳,直接将白蛇斩为两段。
斩蛇之后,刘邦虽然觉醒,开始踏上征服天下的道路,但因为失了先手,只能屈居陈胜之下,又不得不和项羽再次争锋。
惹出这么大麻烦,难怪上天要貂蝉出来应劫。
嗯,也对。
如不是因为自己在董白那里诸多谋划,恐怕貂蝉早就被王允那个阴险孽徒当成礼物送来送去,然后被无惨个几百遍了吧。
庾献想了想,又问道,“那何为主劫之妖,何为陪劫之妖?”
貂蝉看白痴一样瞧了庾献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人心本就难测,所以乱世争锋,没有定数。假如当年陈胜没有横死,说不定也是一个人间之主。”
庾献一想也对。
那主劫的白蟒既然能被刘邦一剑斩了,若是没有陪劫的其他暗手,一场大劫,岂不是成了儿戏。
说不定刘邦和项羽的争锋,背后就有这样的拉锯。
汉末乱世,天下三分魏蜀吴,难道天意有三个归属?
无非是英雄争竞,各施手段罢了。
庾献思索一番,只觉心思越发通透。
接着他又想到了眼前的困局。
如今天下纷乱,正是斗争最激烈波折的时候。
曹操、孙坚父子以及刘备根本还未觉醒自己的天命。
乱世奸雄曹孟德,现在跟着大哥袁绍鞍前马后,时不时还抽空幻想一下,若是能当上大汉的征西将军,那多美滋滋。
孙坚则是袁术手下奔波的打工人,虽然刚被庾献以衣带诏激发了野心,但仍旧惯性的接受着袁术的驱使,走向被黄祖乱箭穿心的宿命。
刘备此时打了督邮,丢了官位。投靠了同门师兄公孙瓒,担任着不高的武官。四处征战。得闲的时候,还做点手工活,让张飞拿出去卖钱。这习惯一直延续到很久以后,刘备有一次正在编牛尾,结果把在场的诸葛亮气的不要不要的。
这可是载入历史的尴尬。
如今世事纷乱,怂在这虎牢关伺机而动,未必是件坏事。
而且按照贾巨佬所说,人间烟火可以烧掉自己身上的神性。洛阳位居天下之中,虎牢关则把守着进出的要害,正是人烟汇聚之所。
若在此地潜心修炼,消磨个一两年,彻底清除掉身上的隐患,那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只是,要怎么瞒过那些仇家呢?
庾献思索良久全无主意,只能暗暗安慰自己,凡事还要往好里想。
董白那里,无非是自己在坑她祖父的时候,推波助澜了一番。
贾巨佬也不过是被自己抢了两件宝物,还把一条腿打了个骨折。
郭巨佬更是通情达理,不但和我笑,还认了我做叔叔。
刘焉被自己杀了两个儿子……,但是他还有一个啊。
嗯。
不害怕不害怕。
庾献定下心来,向貂蝉打听道,“接下来,你打算往哪儿去?”
听庾献问起这个,貂蝉满脸的不开心。
“还要再逃亡一段时间吧。总归要等野鸡道人气消了,不然这么追杀下去,我可就死定了。若是无事的话,我打算再回长安看看。”
庾献有些诧异,“你看好董白?”
貂蝉反问道,“谁说的?”
接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然要回义父王允那里。”
庾献信她才怪。
他想了想,说道,“若是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先去一趟襄阳?”
“襄阳?”貂蝉脸上有些抗拒,“襄阳学宫在那儿,我可不想去找麻烦。”
0498 襄阳学宫
“襄阳学宫?”
庾献听了一怔,“这么早就有襄阳学宫了吗?”
接着庾献反应过来。
也对,从时间上来看,刘表的确应该开始着手这件事情了。
说到襄阳学宫,就得提一下董卓的魔幻操作了。
关东诸侯起兵的时候,孙坚因为荆州刺史王叡屡屡瞧不起他,于是和武陵太守曹寅合伙将他逼死。
董卓不知发的什么神经,竟然选中汉室宗亲刘表,作为荆州刺史的接替人选。
刘表得到任命后迅速的奔赴荆州,先是娶了荆州大族蔡氏的女儿,又得到了另一个大族蒯氏的支持。
控制住当地的局势后,刘表立刻显露出自己的爪牙。
先是在蒯越的帮助下诱杀了五十五个宗族首领,又袭击他们的部众,彻底消除后患。
随后,蒯越和庞季手无寸铁的进入襄阳,说降了占据襄阳城的张虎和陈生。
在襄阳城被拿下后,刘表一时威名赫赫,其他郡县长官都解印逃走。
除了袁术掌握的南阳郡,刘表很快在名义上控制了荆州剩余的七个郡。
不过作为董卓任命的官员,刘表的身份颇为微妙。
他不但没有参加关东诸侯的讨董联军,就算董卓死后,也和李傕、郭汜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和在政治上的沉默相比,刘表的另一个举动则吸引了天下士人的瞩目。
那就是扩大了荆州的官学,修造起了襄阳学宫。
要知道这时候北方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各郡早就狼藉,甚至到最后就连文华鼎盛的国都洛阳,都没逃过付之一炬的下场。
这就导致了一个后果,那就是北方的士大夫们纷纷南下,流亡到了相对安稳的荆州。
刘表虽然在面对西凉军的态度上暧昧不明,但是这捞取政治声誉的机会,却丝毫不肯错过。
他积极的救助了那些落难士人,又扩大了官学,延揽他们继续研究学问。
随着美名传扬,越来越多的士人选择在襄阳落脚。
慢慢的,襄阳学宫的规模和制度已经超过了郡国官学的体制。毫不夸张的来说,单从规模来看,这个新崛起的襄阳学宫已经压了颍川书院一头。
举个例子来说,汉朝的学问有古文学派和今文学派之争。这两大流派,以秦始皇焚书坑儒为界,各自坚持不同的理念。
今文派所学的学问,是汉初时仍旧残存的老儒,将所知所学口述,重新整理出来的学问。
古文派所学的经典,乃是在焚书坑儒之前,就被人收藏起来的儒家典籍。
古文派的士大夫认为,今文派所学的儒术,经历了战乱兵燹,又是由他人口述转录的,早就已经不是经典本来的样子了。
而今文派的士大夫则认为,儒家教学本就是由大儒讲学,教育弟子,彼此口耳相传。就算是同样的经典,不同的人也能解读出不同的学问。他们所学的儒术,拥有着完整不间断的传承。和那些早就断代,无法证明真伪的古文相比,今文无疑更贴近儒家的本意。
这两个学派寻章摘句,彼此争斗,一些有才学的大儒借机阐述自己的学问,又出现了大量的衍生学派。
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麻烦。
后世的学子拿过一本书来一瞧。
——嚯,密密麻麻的满本子都是弹幕,甚至还有些毫无意义的666。
最后搞了半天,大家弹幕看的津津有味的,书里到底说了啥意思,却越发稀里糊涂。
这种弊端后来越来越严重,一些大儒就开始主动删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逐渐形成自己的思想。
然而这些也不过只是一家之言,影响力也只在少数学派内部。
于是这个时候,刘表就做出了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举动。
——消耗庞大的人力物力,来修治典籍!
他模仿当年汉章帝修《白虎通义》的事情,召集了大量的学者一口气对《诗》、《尚书》、《礼》、《易》、《春秋》五经,同时删繁就简,制成了学术史上有重要影响的《五经章句后定》。
从刘表的角度来看,缺乏根基的他,与其在不擅长的领域同其他豪强争霸,不如争夺士大夫的人心。
要知道,当年的汉文帝刘恒就是因为宽厚仁慈、名声极好,被平定了诸吕之乱的太尉周勃,拥戴为皇帝的!
他圆滑的和西凉军若即若离,又以汉室宗亲的身份在关东诸侯那边刷着存在感。
可惜,这份弯道超车的心思,很快被他的盟友袁绍识破,袁绍宁可推举端方的刘虞称帝,也不愿意支持刘表。
从时间上来算,这个时候正是刘表全力为弯道超车筹划的时候。
他的襄阳学宫人才鼎盛,担任五业从事的是声望很高的宋忠宋仲子,担任官学主讲的是天下闻名的司马德操。
另外还有在州学暂时栖身的綦毋闿和颍容。
颍容在后世名声不显,可在这个时代,光是颍容就聚徒千人。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才。
比如说,之前在朝廷担任雅乐郎的杜夔,他精通音律,丝竹八音。
刘表就让他和孟曜整理雅乐,教授学生乐理。
邯郸淳,即博学又富有文才;梁鹄,曾经担任过朝廷的选部尚书,他的八分书,就连当年灵帝都很看重。
这两人一个负责教授大家小字,一个负责教授大家大字,都深得学生们的敬爱。
而且梁鹄的字,就连文采过人的曹操都喜爱不已。
后来,曹操打下了荆州,总算把这个偶像占为己有。
开心的曹孟德不但把梁鹄的字钉了满墙,甚至就连大魏王宫的牌匾、立柱都换了一个遍。
曹操每天就徜徉在梁鹄的文字之间,看到眼花了都不满足。
从此也在历史上,给梁鹄的字留下了“太祖忘寝,观之丧目“的美誉。
以鹤鸣道宫掌教张鲁之能,面对颍川书院都吃了不小的亏,襄阳学宫如此文化鼎盛,貂蝉一个狐妖哪敢前去放肆。
庾献忙道,“不是让你去闯襄阳学宫,是让你去帮我找个人。我有个老相识叫做左丘俊逸,洛阳之乱后,避祸去了襄阳。他出身的小说家虽然排在九流之外,但有不少独特的才能,我想委托他帮我做些事情。”
貂蝉听了既没答应,也没多问。
她轻松的跳起身来,笑嘻嘻的说道,“那我先走啦,若是师祖死了,记得给我托梦,让我高兴高兴。”
“徒孙会给你烧纸的。”
庾献困倦已极,懒得理会,口中吐出烟雾遮掩了身形,呼呼大睡起来。
0499 樵夫
庾献一觉醒来,竟是正午。
他召唤来的迷雾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有几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正近距离的蹲在地上好奇的冲他打量。
见庾献猛然有了动静,那些小童猝不及防,都吓得吱哇乱叫。
庾献哈哈一笑,四下打量。
他被困的地方背阴,倒是避免了日晒之苦。
手能够到的地方,竟然还放着一块粗糙的饼子。
那饼子黑乎乎的,压在一片树叶上。
庾献笑了笑,也不去动。
他有那神秘木匣维持着生机,虽然没有食物会让他活的很辛苦,但也不愿让自己那么狼狈。
或许是庾献表现出的好脾气,让那些小孩子渐渐失了畏惧,那些小孩都好奇的凑了过来,开始七嘴八舌的问庾献一些问题。
庾献正是无聊透顶的时候,一边用心的回答着,一边向这些孩子打听周围的事情。
不一会儿工夫,庾献就把想知道的事情问了个七七八八。
虎牢关把守要道,是那些不要命的商人绕不开的地方。
这个时代的行商,为了低买贵卖,往往要周折数百里贩卖。如今天下这么不太平,往来的商人们只能抱团取暖,一起抵御风险。
这些商人沿途售卖,需要时常入城停留。
每当这时候,虎牢关内就会出现短暂的繁荣。
朱儁掌握此关之后,认为天下大乱,商旅不多,因此也没上心,直接把关税下放给守城校尉,让他多少有些收益,可以补贴下关内的兵卒。
把守此关的曹豹是徐州客将。
他也不在乎什么长久发展,打着能捞一把算一把的算盘,对往来商人课税极重。
城内武官们从商人们身上得利不少,又把钱拿去从商人那里换取物品,维持舒适的享受。
商人们要价虽高,但这些武官手中的钱本就是各方盘剥来的,也就不在乎那些。
再加上军队从附近抢掠的一些物资,也要折价变现,商人们在关城中逗留数日,往往收获颇丰,满载而归。
这种军事繁荣维持着虎牢关内的商业运作,官商之间相处,倒也算得融洽。
而不管是武官和其家眷的奢侈生活,还是商人们在城中的停留,都需要许多肯卖力气的人,为他们忙忙碌碌。
这些衣衫破旧的小孩子,就是山中樵夫们的孩子。
每当商队大量入城的时候,这些靠贫瘠土地养活不了自己的百姓,就会砍伐干柴运来售卖。
为了节省力气,那些成群结伙的樵夫们,一般都是把孩子留在城外看着柴车,自己挑着柴担进城贩卖。
运气好的话,一上午就能来回挑几趟,若是不凑巧商队刚好离开,可能一天都得在关城里转悠。
留在城外的孩子虽然大多面黄肌瘦,可也改变不了孩子爱玩闹的天性。
聚在一起,更是能疯上一天。
庾献的迷雾一消散,这些孩子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怪人。这两日来,一直兴致不减。
庾献也满足了孩子们的好奇。
他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自己原本是打算偷偷出城,结果爬狗洞时一不小心,卡在这里了。
孩子们听了,都哄笑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面貌憨厚的樵夫擦着汗,挑着空担子,出了城门。
长的最高的男孩子眼尖,嚷嚷道,“小虎子,是你爹。”
那个叫小虎子的小男孩,连忙跳着脚大声招呼道,“爹爹,在这里在这里。”
说着,兴冲冲的跑去了自己的柴车那边,灵活的爬上柴车,推下两捆干柴。
那面貌憨厚的樵夫,看到被孩子们围着的庾献醒了,不由一怔。
他脸色变了变,过去小声地问了那小虎子几句。
接着犹豫了一下,向庾献走来。
离的还远,那樵夫就远远跪倒,诚惶诚恐的说道,“道长莫见怪,这些孩子素来顽皮。”
说着,使着眼色示意那些孩子离开。
孩子们玩兴正足,既不情愿,也不理会。
庾献能理解他的谨慎,笑着慢悠悠的说道,“无妨的。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随他们高兴便好。”
那憨厚汉子犹豫良久,终究不敢得罪庾献,又磕了个头,慢慢向后退去。
只是也不知他叮嘱了什么,等那汉子挑了柴入城,那个叫小虎子的孩子却不肯过来了。
庾献也不在意。
他想了想,对围在附近的小孩子说道,“我困在这里也是无聊,正好给你们讲讲故事。你们若是听说了城中有趣的事情,也不妨说给我听听。”
听说庾献要讲故事,那些小孩子们都高高兴兴的应了。
庾献想了想,先从“守株待兔”开始讲起。
庾献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那几只,从自己这里跑走的役鬼。
当时虎牢关城砸下,庾献自己都觉惊心动魄,神魂浮动,那几只小鬼儿更是吓得四散而逃。
这几只役鬼各有用途,是难得的助力,倒是得用心找寻一番,让它们尽快回来。
役鬼依靠人的精力存活,逃散之后,必定就近附身。以它们的能力,定会让那人显露出神异的地方。
这些樵夫走街串巷,或许能有些发现。
……
等到午时刚过,那些樵夫就陆续从城中出来。
这些小孩子都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们要在日落之前,避开狩猎的猛兽,赶回山中的住处。
那个憨厚汉子最后一个出城,离开之前,又到城墙下,一脸畏惧的把一块用宽阔树叶包裹的粗糙干粮,放在庾献手能碰的到的地方。
庾献恍然大悟,他莞尔一笑,再次道,“你倒是个周全的人,不过你太过小心了,贫道不会对那些孩子不利。”
或许是庾献已经醒来的原因。
第二日,那些回家后受到叮嘱的孩子,都不敢上前。
庾献也无所谓,他静静的观察着往来的人,感受着他们的心怒哀乐。
将这丰富的人性,烙印心底。
日子一天天过去。
庾献终于成为整个虎牢关再也无法无视的人。
这道士镇压许久,却从未听说过他饮食。
这让当地百姓又敬又畏。
兼且有些百姓心思愚昧,甚至还有人在附近偷偷焚烧香烛,祈求保佑。
那些樵夫的孩子们见日久无事,慢慢被好奇压倒,仍旧跑来庾献这里听故事。
那些樵夫也渐渐从一开始的忐忑,到后来的听之任之。
有些人心中还觉得踏实,觉得有这道士照看着,反倒安心不少。
有时候干柴卖出去的早,偶尔也有樵夫借着接孩子,在旁听上一会儿。
有些胆大的还敢接上几句话。
庾献一开始还关心那几个役鬼的去向,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又是一日,樵夫们接了孩子离去。
庾献静静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目光额外在一人身上看了看。
口中喃喃道,“莫非此宝和我有缘?”
0500 活神仙
这一日,有一只庞大的商队入城。
樵夫们不到正午就把干柴卖光,一群人喜气洋洋的在城门商量了下,决定避开酷热的日头,等到下午再回山去。
一群孩子听了,都欢呼一声,向城下庾献那里奔去。
这道人会讲很多有趣的故事,而且城墙下背阴,还时不时有凉风环绕,十分舒爽。
这道人似乎对这些孩子们格外宽和,时间久了,就连那些大人也敢去阴凉处听故事,或者躺着呼呼睡上一觉。
庾献随口给孩子们讲了几个小故事,见那人这次凑得格外近,当即笑道,“我见你们父母每日砍柴很是辛苦,为何不寻些别的营生?”
几个孩子哪懂这些,闻言面面相觑。
或许是见场面冷了下来,或许是被勾起了谈兴,离得近的那人叹了口气,接话道,“山中土地干旱贫瘠,产出又少,比起我等老家河东差了很多。那道长可知道,为何我们放着好好的土地不种,逃亡成皋山中?”
不等庾献开口,那人就说道,“自从黄巾之乱起,河东就被黄巾余部白波贼几番劫掠。后来官兵来平叛,打跑了白波贼,官兵又把我们抢了一次。白波贼吃了亏不肯干休,引来了南匈奴右贤王于夫罗,于夫罗打走了官军,又把我们抢了一次。”
“春日里辛辛苦苦的种了,秋日里的粮食,却无半颗落入嘴里。我等无奈,这才背井离乡,流离在外。除了在山中无人处开几亩薄田,再就是靠这把子力气砍点干柴,来山下贩卖,换些食盐布匹。如今这年景,活着就已经不易,还挑拣什么营生。”
庾献听了也很是唏嘘。
他想了想,看着那人说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那人疑惑的看着庾献问道,“道长莫非有什么法子?”
庾献听了不答,反问道,“你打柴为生,每日能得几个铜钱。”
那人想了想说道,“好的时候,能有二十个铜钱。”
庾献点点头,对他慢慢说道,“离这里不远就是黄河,你何不去黄河里钓些鱼来。那些武官和商人都喜爱享受,送到城里,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那人听说是这个主意,脸上有些失望。
“道长有所不知,前几年的时候黄河发水坏掉了一段河堤,现在若想捕鱼只能再往上走上几里。现在天气炎热,等我钓个三五条,再赶回来,恐怕那鱼早已腥臭难闻。”
那人说完,半天不见庾献回话。
好奇的看了过去。
庾献正好回望过去,平静的说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那人支吾着没有回应。
心中却道,这道人莫不是消遣我吧?
孩子们听的无趣,频频在旁打岔。
庾献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自己和那宝贝是否有缘分了。
于是顺势又给孩子们讲起了故事。
孩子们听的喜欢,一个劲的追问着前因后果。
躺的近的那人却睡不着了。
他想着庾献的话有些纠结,也跟着听了一会儿故事。
忽而又觉得庾献的故事有些道理,或许给出的主意也不算差。
等到过了午时,众人慢慢回山。
路上的时候,那人仍旧神思不属。
有人好奇的打听,那人还未回话,那些孩子们已经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说了。
众樵夫听了,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吃鱼都吃新鲜的,谁会去买发臭的鱼。”
“其实也是个法子,我们可以用坛子装了水,钓上来就用坛子装着弄过来。”
“坛子有多重?再装上水又有多重?这翻山越岭的搬回这坛子,只怕比打柴还要辛苦。若是一不小心打破了,折的本钱不知几时才能赚回来。”
“我看,你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别错过这几天的好光景。”
“我觉得寻常时候倒也可以试试,可这会儿糜家的商队刚刚进城,正是需要干柴的时候。”
“那道人话里有话,只怕寻常时候再试,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那人一路闷闷的听着,也不知听见了哪一句。
等到了山中聚落,众人四散而去。
那人也回到家中。
他将一小串钱扔进一个木盒里,躺了一会儿,又翻身而起,对正在往车上捆扎木柴的老父喊道,“再把柴晒一日吧,明日我有些旁的事。”
说完,快速起身,去外面的山林寻找竹子,制作钓竿。
第二日一早,众多樵子如同往常一样,推车去城中卖柴。
只有那人鬼迷心窍一般,带着钓竿和一个简易的鱼篓向黄河边行去。
众多樵子见了或笑或闹,并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木柴仍旧好卖。
糜家带队的东家糜芳,是个豪奢的人物。
他是徐州东海国的豪族,和把守虎牢关的校尉曹豹,往日就有不错的交情。
两人摆开宴席,呼朋引伴,酣醉的好不逍遥。
迅速拉高的消费,让跟随的行商和城中百姓都活跃了起来。
不但木柴好卖,其他一些做苦力活的,也都得到了一笔不错的打赏。
众多樵子卖完柴,依旧去城墙根打盹。
见到庾献,不由想起了鬼迷心窍的那人。
只不过,当着庾献的面,众人不好玩笑。
眼看要过了日中,忽有人低声道,“瞧那边,来了。”
打盹的樵夫们,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瞥,立刻来了精神。
只见昨日那人一身泥泞,手中提了个鱼篓,狼狈不堪的赶了过来。
见众人偷笑着看他,那人一肚子的不甘终于忍不住了,不由向庾献埋怨道。
“道长,我说的不错吧,这鱼果真是臭了。”
就是他不说,众人也闻到了竹篓中的腥臭味,一个个捏捏袖中的钱,都窃笑不已。
庾献见那人果然钓了鱼来,心知离那机缘又近了一分,不由开口笑道,“好好好。”
说着,一口清气向那鱼篓吹去。
众人正不明白庾献什么意思,就听扑簌簌一声响,一条本该早就死掉的七八斤大鱼,正扑腾着从鱼篓中跃了出来。
那鱼落地之后,有力的甩动着尾鳍,在地上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躲回水里。
竹篓中另外两条鱼,也睁着死鱼眼睛闹腾起来,撞的竹篓摇摇晃晃。
这是……
起死回生?
这极有冲击力的一幕,让那些樵夫们双腿一软,惊骇的看着庾献,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
这是,活神仙啊!
0501 天下渐安
庾献自然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
他巧妙的使用“生之气息”,补满了鲤鱼身体的生机。那旺盛的生机,催动刚刚死亡的细胞,再次开始新陈代谢。
新生的细胞代替了死亡的细胞,并旺盛的成长着。
鱼的身体,本身就有很强的肌肉记忆。
有时候被剁掉鱼头,身体还能挣扎很久。
于是在众多樵夫眼中,那些已经死掉,开始散发腥臭味的鲤鱼,竟重新活了过来。
庾献怕时间久了被人看破端倪,淡定的看着那些磕头如同捣蒜的樵夫,说道,“快些去吧,莫辜负我的美意。”
那人醒悟,感恩戴德的将鱼从地上捞起,匆匆进了关城。
其他樵夫艳羡的瞧着,半晌才有人畏畏缩缩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神仙,我等能不能也学他那般打鱼来卖。”
庾献听了诧异。
自己显露了这样的神通,这些人想到的竟然只有鱼。
他摇了摇头,说道,“尔等自去打鱼便是,若说点死为生,却不是你等的机缘。”
庾献说完,那些樵夫都懊悔不已,只恨昨日没和那人同去。
那人带了鲜鱼入城,不一会儿功夫就兴冲冲的出来。
有人上去打听。
说是卖给了糜家的管事。
而且那管事说,这几日会有贵客前来,若有好鱼不必去寻别处,只管送去。
众多樵夫听了越发羡慕。
一连三日,那人都去黄河捕来鲤鱼,又去求庾献点的鲜活。
因为送来的鲤鱼格外鲜美,糜家人出手很是大方。短短三日,获利就是以往的数十倍。
也有些旁的樵夫想来庾献这里碰碰运气,可惜庾献一概不理,只对那人青睐。
这一日,那人卖完鲜鱼,正要和众多樵夫回去。
庾献从容向他开口道,“你我机缘尽了,明日你依旧卖柴便是。”
那人听了大惊失色,慌忙问道,“老神仙,我可是哪里做错了。”
庾献听了笑道,“你并无过错。你为我解惑,我给你些小恩小惠,不过是些寻常往来罢了。莫非要我一世欠你的?”
那人听了哑口无言。
可庾献说的在情在理,他也只能怏怏离开。
等回到山中聚落,那人慢慢回到家中,随手将卖鱼得来的钱,扔进一个木盒里,又出门对院里的老父说道,“老神仙不肯帮忙了,明日还要再去卖柴。”
那老汉闻言,却没那人这般沮丧,“终究靠自己才算踏实。”
他指了指前几天早就装好的柴车,随手将地上的扁担向那人扔了过去。
那人接过笑了笑,把扁担靠在门边,回了屋里。
第二日,那人依旧随了山中的车队去关城卖柴。
他向同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卖的快的好日子,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樵夫们平日走街串巷,打听消息很是方便。
他们又很依赖城中的行商和军队,因此格外留心这些事情。
按照城中武官们的家眷所说,这天下眼瞧着是要太平了,以后这商道会越加繁忙。
那人慢慢听着,对如今发生的事情略知了大概。
这一日,他卖柴卖的漫不经心。
卖掉一担后,也不去柴车装柴,忍不住就往庾献那边凑。
庾献依旧和那些衣衫破旧的小孩们玩笑着,见他靠近,只是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那人尴尬,也不知该怎么说话。
听了一会儿,忽听庾献向那些孩子问道,“你们哪个知道,糜家的行商为何在关城中留连数日不去?”
那人心中一动,急忙抢在孩子们之前说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那些小孩儿早就听说过庾献之前那事,闻言都向那人愤愤道,“我们也知道呢!”
“之前你便得了机缘,这会儿还贪心不足。”
庾献闻言哑言失笑。
对那人说道,“贫道只是随便问问,这次可没有恩惠给你。”
那人听了心中微微遗憾,却连忙说道,“本就得了老神仙的好处,小人只是尽心而已。”
那些小童见庾献说没有好处,也不同那人争了。
那人连忙凑近了,清清嗓子,开口把打听来的事情说了。
原来董白攻占长安之后,并未过多株连,反倒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朝廷的现状。
三公九卿的官位也依旧掌握在王允、杨彪、马日磾、皇甫嵩等辈手中。
董白除了掌握着西凉兵盘踞在郿坞,时不时催要钱粮,平日对朝政也很少过问。
这让那些汉室重臣们动了心思。
无论台面下是怎样的暗潮汹涌,但这表面的和平不但对董白重要,对他们也同样重要。
如今这局面,看似烽烟四起,天下大乱。但实际上,挑头起事的只是少数人,占大多数的仍旧是那些掌握郡国的中立派。
这些数量庞大的中立派,往往有两个倾向的优先级。
一个是倾向于赢家,一个是倾向于维持原状。
现在的几路诸侯,谁都没有足够的优势,成为赢家。
那假如董白能够稳固住天下大体的局面,阻止情况恶化,那么这些人就会倾向于顺从董白。
而对于朝堂重臣们来说,维护这假象同样重要。
因为如果长安朝廷的权威沦丧,他们这些人就会一文不值。
只有先树立长安朝廷的权威,打压地方派系,等到从容收回地方派的力量,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反击董白。
在历史上,长安朝臣和李傕郭汜就是这么达成妥协的。
——这个共治的长安朝廷维持了三年之久。
董白的上位显然并未能动摇历史的惯性,长安朝廷依旧向关东派出了三路特使,持节慰抚天下。
一路是太傅马日磾,他的目的地是河北。在那里,袁绍正带着贴心小弟曹操,同带了小马仔刘备的公孙瓒血战。
一路是太仆赵岐,他的目的地是荆北。在那里,袁术和刘表的争夺已经进入白热化。在围攻襄阳的时候,袁术刚刚死掉了贴心小弟孙坚。
还有一路特使直奔中牟而来,目的是劝说朱儁入朝。
这一路的主官为太尉周忠,副职是新任的尚书,贾诩。
0502 这份机缘
“糜家是东海国的豪商,自然对这四方的动向很是关注。糜芳这次来,就是为了探听消息。这件事有个结果之前,应该是不会离开的。”
听到贾诩要去中牟,庾献心中有点小慌。
不过这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想的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庾献只得继续问道,“糜芳既然是为了探听消息,为何不去中牟,反倒来这虎牢关。”
那人对此倒是略知一二。
“听说袁绍、公孙瓒这些人都不想接受朝廷的诏命。只不过他们打的是勤王的旗号,来的又是朝中的重臣。若是全然不理会,也有些不太像话。于是他们都派了心腹人物前来,想看看朱儁拿的什么主意。”
“等使臣到了中牟,那里就是四方瞩目的地方。他一个商人,出现在那里太过扎眼。正好虎牢关离得不远,这里的守将曹豹又是徐州客将,和他关系不错,所以糜芳就来这里等消息了。”
庾献听了暗暗点头,这倒也是。
在这动荡的时代,一个商人跳的太欢,可未必是件好事。
至于袁绍等人的反应,倒是不意外。
这帮家伙一开始不理睬朱儁,现在一看朝廷的诏命来了,又想要把朱儁推出来扛这个黑锅。
按照初步的打算,他们打算共同推举德高望重的朱儁为太师,一起对抗长安朝廷的乱命。甚至,为了坚定朱儁的信心,他们还紧急派出了一些兵马,前来帮助协防成皋。
只是很可惜。
朱叔叔可比他们坑多了……
庾献想了想,又问道,“前几日你卖鱼回来,我听你提起说糜家会有贵客到访,你可知是哪个?”
那人知道的也不多。
“听说是本城校尉曹豹的一个同姓远宗,好像是叫曹纯还是什么的。糜家也有些人脉,不少来中牟的人物都受了邀请。”
庾献心中大致有了数,对那人笑道,“答的不错,可惜没有什么奖品。”
那人虽在意料之中,却难免失望。
就在那人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庾献忽然看了他身上一眼,笑道,“且慢。”
那人闻言立刻多了许多期盼,连忙回头道,“老神仙尽管吩咐。”
庾献也不节外生枝,向他背上一指,慢慢说道,“贫道白日里有小儿辈陪伴,也算安乐。只是夜晚偶有野狗搅我清静。贫道不欲杀生,你将那木棒留下,给我驱赶野狗如何。”
那人听了诧异的在背后一摸,旋即醒悟,连忙把身后的扁担拿了出来,讨好的说道,“老神仙,这扁担有些不趁手。我去替你寻个好些的木棒如何。”
庾献闻言一笑,说道,“也罢,我寻别人讨要吧。”
说完,目光往那些小孩儿身上一扫。
那人立刻慌了,连忙将扁担向庾献递去,“小人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老神仙不喜欢这粗笨物事。”
庾献看了那扁担一眼,尽管目光中有无数的热切,但他却不敢就这么去接。
他想了想,对那人问道,“你这份机缘,不知想要什么回报。”
庾献刻意加重了音。
那人却灵性不悟,只以为又讨得了老神仙的欢喜,得了所谓的机缘。
他连忙说道,“只盼老神仙再帮我点化些鲤鱼,让我多攒下些钱财。”
庾献闻言大喜。
不过他要干干净净的得到这东西,却不能多说一句。
“你这份机缘宝贵,确定只和我换些鲤鱼?”
“这?”那人犹豫了一番,只是他见庾献被困在城下,就算有什么神通,恐怕也能力有限。
而且这老神仙是个做事分明的人,一根扁担,能换来多少好处?
还是点化鲜鱼实在些。
那人完全没有醒悟庾献口中的“这份机缘”,和他以为的“这份机缘”,到底有什么区别。
那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些鲤鱼就够了。”
庾献松了口气,“极好。”
伸手讲那个扁担接过,终于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试着用法力输入其中,那扁担却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庾献看不出究竟,但他也不着急,以后总有时间慢慢琢磨。
他点点头,刻意说道,“嗯,不错,果然只是个寻常的扁担。”
接着,又向那人问道,“你想要我帮你点化几日鲤鱼?”
那人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一月如何?”
庾献听了哈哈大笑,“也是极好。你且去吧。”
说完,张开大口,将那扁担一口吞下。
那人得了庾献的允诺欢喜无限,见庾献将那么长的扁担吞入腹中,不由惊得咋舌。
这老神仙莫非要去这扁担,其实是打算啃着吃的?
他急忙殷勤道,“小人还有些好柴,虽不美味,甚是磨牙。这就送给老神仙解闷。”
庾献听了哈哈一笑。
他这会儿心情好,懒得理会,张口吐出烟雾,遮蔽了身形。
“你们都去吧,贫道今日有些乏了。”
等到众人散去,庾献也未立刻检查到手的那根扁担。
虽然那根扁担表现得平平无奇,但庾献有一种很强的预感。
这就是那件董卓送来,压住成皋地脉的宝物。
因为庾献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件东西了。
上次庾献路过成皋的时候,曾经见过左丘俊逸那老家伙从山中得到此物,只不过此物实在寻常,被庾献和管亥嘲笑之下,左丘俊逸自己也觉得似乎做了件蠢事。
他羞怒之下,将这扁担扔下山去。
不想,时间过了这么久,庾献竟然在一个樵夫身上见到了它。
庾献是个修道人。
一件带有疑点的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两次,他岂能无动于衷。
过了许久,等到人群散去,夕阳西下,城门紧锁。
庾献才张开大口,从肝脏窍穴中,吐出那根扁担。
口中笑道,“你我果然有缘。”
放在手中一看,除了日久年深的使用被磨的光滑,这跟扁担确实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庾献忍不住手痒,简单了试验了几种方法,可惜不管是滴血、咒术、还是符文,都没法从上面得到什么反馈。
庾献想了想,丢入口中,“也罢,不论你是平凡还是神异,既然有这份缘分,以后就跟着我吧。”
0503 茕茕孑立苍茫间
这样又过了数日。
庾献每天都遵守自己的承诺,为那人点化鲤鱼。晚上的时候,则反复研究那扁担。
这一日,庾献正在走神,忽见远处尘头大起,似有数骑快速而来。
庾献心中一紧。
这不会是长安来的使者吧?
要去中牟的话,虎牢关可是必经之路。
如今自己被阵法困在这里,如何面对如狼似虎的贾叔叔?
庾献一直不敢去想的问题,终究还是要面对!
等到快马临近,庾献警惕的看去,却是几个年轻武官。
当头那将似乎察觉到了庾献的目光,双目如同钩子一样看来。
见是个古怪道士被压在城下,那将脸上微微露出诧异。
他向陪同来的本城军候询问了两句,那军候不敢多说,只言道,“曹将军见到本城校尉自然知道。”
庾献远远听到,打量了几眼。
原来这个就是曹纯。
此人是曹仁的弟弟,曹操的绝对心腹,手中掌握着曹操战斗力最强的虎豹骑。
这虎豹骑乃是天下骁锐,据说每折损一个士兵,都要从军中搜求百人将来补充。
在历史上,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确实惊人。
比较有名的战绩有几个。比如说,攻破南皮击杀袁谭;比如说击破游牧的乌桓骑军,斩杀乌桓王蹋顿;比如说长途奔袭刘备,打的刘备在长坂坡丢弃妻子;再比如说,击破马超带领的精锐西凉骑兵,将他赶出西北。
只是不知道曹纯来这里,到底是代表曹操的意思,还是代表幕后大哥袁绍的意思。
庾献见不是贾诩,暂时松了口气。
然而心中的焦虑,却丝毫不减。
中午的时候,那人贩鱼回来,颇有些心事重重。
庾献并未多想,也并未理会。
谁料,那人临走,犹豫了半天凑了过来说道,“老神仙,今日糜家的管家向我打听鲜鱼的时候,我一时没防备,被盘出了底细。也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庾献听了眉头微皱,他立刻四下看去。
果然见了城门远处,有人在鬼鬼祟宿向这边张望。
庾献低头想了想,说道,“无妨的,他们知道分寸。”
糜家八成是从庾献的举动,看出这位比较好说话,想试探着接触一番。
不过,最近城中最近人员进出频繁,颇为鱼龙混杂,也有些不知轻重的,却让庾献不得不防。
倒不是怕麻烦,主要是总被人像看怪物一样观赏,有些不自在。
庾献拿定了主意,向那人问道,“今日你晚回去一些,如何?”
那人听了颇为惊喜,“老神仙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效力。”
庾献也不和他客气,吩咐他去寻几样常见的材料,等到关门关闭,明月升起再来寻自己。
等打发走了那人,庾献慢慢内视自己五脏的窍穴,整理着剩余的材料,看能摆出个什么阵法。
庾献之前搜集的材料,在野鹿谷布置“死阵”时用掉了不少。
剩下的估计只能勉强布出一个“开阵”,这阵法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妙用无穷,有极强的辅助作用。
“开阵”的核心法门是转移。
不但可以迷惑方向,将人从阵中挪来挪去,也可以将看向此阵的人,视线挪开。
当初庾献在葫芦中对阵田和的时候,就使用“开阵”直接将鲁军隐去身形。
等到了夜间,四下寂静,那人果然如约带着几样材料赶了过来。
庾献被困在城下不能动,只能张口吐出各种材料,指挥着那人按照特定的位置和顺序埋置引动阵法之物。
那人脑子不是很机灵,庾献反复指点数遍,才牢牢记熟。
等到布阵完,已经是月上中天。
庾献看着那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好笑,“不必如此作态,该给你的好处不会少你的。”
说着从怀中摸出几个蕴含生机的豆子弹了过去。
“这几粒豆子你可以好生保存。若是身体得了疾病,一颗下去,或许能帮你度过一劫。此时夜深了,山中野兽不少,你就在这城门洞中歇息一晚吧。”
等那人千恩万谢的去了,庾献引动阵法,悄然隐去了身形。
那人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不有大吃一惊。
再揉揉眼,依旧见不到那老神仙的身影。
他慌忙向前走了两步,想过去瞧瞧,忽见周围云雾升腾黑烟弥漫,再一晃神,已经出现在城门洞口。
他这才知道仙家手段,不敢再去试探,畏惧的避在洞中打盹。
庾献的心情却并未放松多少,这阵法瞒过这些凡夫俗子还简单,但是在贾诩这个兵法大家眼中,光是那偶尔泄露的兵家阵法之力,就足以让庾献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暴露无遗。
庾献想着,仍旧取出那木棒,就着月色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猛然一拍脑袋,想起一事。
“我却误入歧途了!董卓既然能以此物镇压气运,还用来压住成皋地脉,说明此物之前还是能用的!八成是在镇压成皋地脉的时候,消耗掉了威能,神物自晦,这才将自己隐藏起来!”
“这道理不就像是妖类受伤之后,现出原形一样吗?”
“既然如此,我若为其补足本源,说不定就能重新将它解封!”
庾献脑海中念头丛生,接着立刻想到了重玄子用来攻打剑阁的那株妖桃。
原来如此。
这扁担的情况,定然和那妖桃一模一样。
庾献豁然开朗。
至于解封的方法,庾献恰好学过!
当初的妖桃就是重玄子让庾献处理的!
庾献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开始引导四方的木之气息向那扁担中灌注。
虎牢关周围草木不多,但庾献肝脏中还有一件异宝,可以帮上一臂之力。
随着浓郁的生之气息不断灌注,一直快到天亮,那扁担终于微微有了反应。
庾献大喜,立刻加强了抽取的力度。
虽是盛夏之时,虎牢关四周的野草杂树,尽都焦枯。
更有一股强横的力量从肝脏中汹涌而出,送入扁担之中。紧邻的豫州之地,许许多多临近收割的农田都像是霜打一样,茎杆萎靡,麦穗干瘪。
随着庾献的最后一搏,那扁担终于流露出神异的气息。
庾献猛一激灵,这感觉就像是当初深夜接触那桃树一般。
这扁担是有灵的!
庾献连忙把自己的精气神沉浸,想要直接接触那灵。
接着,就见那扁担上的木壳破裂,露出乌黑的木质本身。
一个文字若隐若现,似要浮出。
那字形古怪,不拘泥于表达,直通人心。
庾献从吴起那里学过名家的学问,也见识过神秘木匣上的诡秘文字,对此毫不意外。
随着庾献精气神的侵入,那个字越发清晰。
——“茕。”
庾献大为振奋,全力的感知着那木棒。
接着几行文字慢慢在棒身浮现。
——“茕茕孑立苍茫间,千斫万斧出深山。敢比定海神针铁,曾挑太行王屋山。宝光焰焰八百里,人间消磨三千年。采薪担石通大道,筚路蓝缕开险关。子孙相继慷慨业,始信人间不畏难。”
这数行文字一闪即逝,接着木棒的一端亮起。
庾献的额头已经见汗,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到手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他咬牙全力的以精气神向那端贯通,就见那端慢慢浮现两个字。
——“太行!”
极度沉重的力量传来,庾献的双手颤抖着,几乎拿不动那木棒。
接着,木棒的另一端也亮起。
庾献心中崩溃,然而他知道这是关键时候,怎能放弃!
庾献嘶吼一声,再次以精气神向另一端贯通。
然而庾献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眼看那亮起的光芒要暗下来,庾献猛然催动了心头火。
随着心头火炽烈的燃烧庾献身体的本源,庾献的精气神终于触到了木棒的另一端。
那一端立刻变得沉重无比,上面也慢慢浮现了两个字。
——“王屋!”
0504 变强就从补眠开始吧
——“太行!”
——“王屋!”
庾献艰难的拿着手中的木棒,激动的左看右看,浑身颤抖。
“老子,这是要天下无敌了啊!”
还未等庾献将这句话吼出,极度透支的后遗症,就开始爆发。
满腔的豪言壮语,瞬间变为了一句“卧槽”。
庾献眼前发黑,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少了庾献的支撑,那沉重的木棒却并未落地。
它如同水中的浮漂一样,在庾献面前载浮载沉,随后在空中一旋,顺着一道气流进入庾献的鼻孔,重新回到肝脏窍穴之中。
庾献心中有事挂念,这透支的疲惫稍一和缓,身体就强行从昏迷中醒来。
他双眼睁开,没见到自己刚得手的宝物,立刻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接着庾献察觉到了肝脏中的异样,仔细内视一番,不由大喜过望。
不愧是自己花了大把功夫洗白入手的宝物!
在主人失去意识之后,竟然能自己跑回来。
庾献张口将那木棒吐出,拿在手中。
这时木棒的重量,又如同寻常木材一般。
庾献想了想,依旧以精气神沟通木棒,那木棒两端的文字微微亮起,重量也开始快速增加起来。
这木棒一端有“太行”之力,一端有“王屋”之力,能根据庾献灌注的精气神,一层层的提升杀伤力。
庾献粗粗估摸了一下,心中越发欢喜。
若是他全力打出一棒,真不知当世有谁能接得住。
可惜的是,这木棒和“智障之盾”一样,消耗的都是主人的精气神。
若是当真全力一棒打出,恐怕庾献也立刻就得挂掉。
如果只是寻常消耗的话,问题倒不大。
精气神的补充,十分低碳,只要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就行。
比较麻烦的是,一旦战斗持续时间太长,别人是越打越强,自己可能会越打越弱。而且,自己一边开着智障之盾,一边挥舞着愚公之棒,就显得很不聪明的样子。
庾献收回灌注的精气神,将那木棒在手中把玩。
这扁担的木壳破裂,相当于从退回原形的状态,完成了一次进化。
这宝物的外形已经变的和寻常棍棒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庾献对此也不意外。
愚公移山的寓言,恐怕只是一层掩人耳目的表象。愚公移除的也不是现实层面的大山,而是另一个级数的对抗。
这是伐山破庙,挑战神明的争斗!
事实上,在这寓言的末尾,就语焉不详的露出了一鳞半爪。
“操蛇之神闻之,惧其不已也,告之于帝。帝感其诚,命夸娥氏二子负二山,一厝朔东,一厝雍南。自此,冀之南,汉之阴,无陇断焉。”
说白了,愚公让子子孙孙都付之努力的真正事业,是对抗盘踞在太行、王屋二山上的操蛇之神!
而神明的本质,是一个时代天命所归的强有力者。
所以愚公移山的故事,实质上,是愚公以不畏难的决心,对抗那个时代的强有力者,最终迫使上天不得不更改了自己的意图。
这木棒说他曾挑太行王屋山,说不定也不是“挑担”的“挑”,而是是“挑战”的“挑”。
庾献思索着那木棒所蕴含的信息,心中忽然有了点不一样的想法。
“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刘邦斩蛇……”
“若是我将这个时代行走的神,通通打倒,再让引诱我的妖魔臣服,那么天命会为我更改意志吗?”
庾献想着,目光扫过手中的木棒。
接着,张开大口,将那木棒吞下。
眼下要做的,还是要在这场大乱世中好好活下去。
那么,变强,就从补眠开始吧!
……
在庾献疲惫的呼呼大睡中,天色不觉大亮。
虎牢关的城门照例升起,百姓们也如常一般往来。
守候在城门口的那个樵夫也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再等等看庾献有什么吩咐。
这会儿时候还早,他的那些同行还未下山,一时也找不到个能够商量的。
正犹豫着。
那人平日熟悉的糜家的管事,慢悠悠的出了城。管事毫不在意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后装作不经意的向城墙下看去。
一看之下,却大吃一惊。
城墙底下被压着的那个道人竟然不见了。
管事想起主人的吩咐,顿时有些慌神。
他连忙向压着庾献的地方走去,想要看着究竟。
谁料刚刚凑近那边,管事就眼前一花,如坠云雾之中。
再一晃神,已经出现在了城门口。
庾献被搬山道人镇压的地方离城门尚有一段距离,除了那些孩子们全无禁忌,平时往来的百姓都敬而远之。
这管事急匆匆过去,又倏忽间出现在城门,立刻引起了三两人的注意。
这些人窃窃私语,大惊小怪,却又不敢过去尝试。
那管事却彻底懵了,他失声道,“怎么回事?”
接着回过神来,茫然的看向那樵夫。
那樵夫神色躲闪,被管事看出了端倪。
他立刻换上一脸笑容,热情的搀着那樵夫说道,“兄弟今日来的这般早,这次是卖鱼还是卖柴?”
那樵夫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管事嗔怪道,“和我这般见外,早上吃了没有?”
那樵夫不惯撒谎,嗫嗫嚅嚅道,“还没。”
那管事哈哈一笑,攥紧了他的衣袖,“正好,我也饿着。”
说着就极力劝那樵夫同行,管事是行商出身,惯懂得察言观色,甜言蜜语,那樵夫贪一口热吃食,半推半就的被拽着一同往糜家的馆舍去。
路上的时候,管事便把前因后果打听了个究竟。
等到了地方,管事将那樵夫安排给下人,急匆匆的去寻糜芳。
糜芳此时正陪着早起的曹纯和曹豹,在关内校场中练习射箭。
昨夜三人喝的痛快,彼此相见恨晚,今日又早早聚在一起。
糜芳听完管事的窃窃私语,他见曹纯和曹豹停下弓来等着,不欲和两人见外,当即笑呵呵道,“今日倒是遇见一件奇事。”
说着,糜芳看向曹纯,“子和还记得昨日你提过的那道人吗?”
曹纯反应过来,目光微动,“那妖道庾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