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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5 阵法完劫

    曹豹在旁听了,试探道,“贤弟似乎对这位当朝国师,不以为然?”

    曹纯哂道,“什么国师?朝廷的乱命罢了!这个妖道给我家主公可是带来了不少烦恼。”

    曹豹听了奇道,“昨日怎未听你说过。”

    曹纯心道,昨日那时候不是还和你们不熟吗?

    昨天入城之后,曹纯倒是向曹豹和糜芳打听了下那道人的来路,不过问的多,说的少,倒也没有深谈。

    糜芳脸色诡异,嘿嘿笑道,“莫非是歌姬卞氏那事儿?”

    糜家是豪商,各处的风吹草动,都有所耳闻。

    糜芳自己又喜欢小道消息,倒是听兖州来的人,说了点曹孟德的趣事。

    曹纯听糜芳取笑也不以为意。

    那卞氏只是侍妾,地位低下,些许的风言风语,也算不得冒犯。

    曹纯摇头道,“和那侍妾无关,纵是她不够检点,无非赶出府去就是了。问题出在她那庶生的儿子曹丕身上。”

    “也不知那女人怎么鬼迷心窍了,见到我家主公后,竟说自己那儿子曹丕,被这狗屁国师收为了弟子。”

    曹豹初闻此事,仿佛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般,幸灾乐祸道,“哈哈,有意思,曹操可是讨伐董卓最积极的人物,他的儿子倒给董卓任命的国师当了弟子。这女子无知,却坑了曹孟德。”

    曹纯冷笑一声,“这事儿还没完呢。我家主公正愁着怎么跟袁绍解释,又有同行的其他歌姬向我家主公告密,说卞氏撒谎了。”

    “那妖道的确有意收曹丕为徒,但是被卞氏当场拒绝了。也就是说,这根本就八字还没一撇。”

    曹豹听了诧异,“嗯,这是为何?敢骗曹操,这卞氏胆子也太大了些。”

    糜芳通晓世情,自认为明白卞氏的心思,在旁理所当然道,“曹丕是娼家女生的庶子,地位也就比家仆强些。为人母的,哪个能够甘心?那卞氏八成是想借以自重,提高曹丕的地位。”

    曹纯摇头,似乎也颇为不屑,阴阳怪气道,“哼,这事儿仍旧没完呢。此事荒诞无稽,我也不瞒你们。还有其他歌姬向我家主公告密,说是那妖道曾经对曹丕说,让他做了天子之后该如何如何。”

    曹纯此话说完,曹豹和糜芳尴尬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曹纯自己说的随意,见两人这般反应,也觉得有些失言。

    他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怎么?这般荒谬之事,不值一笑吗?”

    曹豹摇着头说道,“这我就想明白了。一边是做娼妓生的庶子,一边是有天子命格。谁会不心存幻想?”

    曹纯嘿然笑道,“只是那女人眼皮子太高了,却踩空了脚。这件事闹开之后,我家主公虽未立即处置,却激怒了丁夫人。”

    “丁夫人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刘氏生的曹昂一直养在她身边。那刘氏死的早,曹昂把丁夫人当生母一般看待。丁夫人一手把曹昂拉扯大,更是早就声明把曹昂当成自己的嫡子。”

    “丁夫人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怎么能容忍这小娼女抬高曹丕,压曹昂一头?她听了传言之后,怒气冲冲的亲自去见了曹丕。听说,若不是曹昂流泪苦苦拦着,那曹丕早就被杖毙了。”

    曹豹闻言,啧啧连声,“想不到曹家竟有如此悍妇,曹孟德可有好日子过了。”

    这话曹纯不好接。

    他当即看向糜芳,转移了话题,“兄长提起那妖道,可是有那妖道的消息。”

    糜芳听了笑笑,意有所指。

    “贤弟还是慎言吧。若是这次三路诸侯都听从了朝廷的诏令,只怕虎牢关下压着的那位,又要重见天日了。”

    曹纯奇道,“怎么说?”

    糜芳索性把手中的弓扔给守卫在旁的亲兵,慢悠悠的说道,“这三路诸侯要是接受了朝廷的诏命,就代表着他们仍旧承认董白掌控的朝廷。到那时,城下的这位,可依旧是堂堂的中两千石,银印青绶的主儿。”

    曹纯听到了自己喜欢的话题,连忙追问道,“那朱儁怎么说?他到底肯不肯对抗乱命?”

    糜芳也是无奈。

    “我若知道此事,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要是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徐州。彭城相已经年老,我兄长帮我活动了下,准备让徐州刺史陶谦保举我那个位置。要是继续乱下去,那就不好说了,我糜家少不得也要寻个英雄倚靠。”

    糜家富可敌国,最怕别人误判了自己的意图,和两人推心置腹了一番,接着,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前些日子,有个樵夫一直在外售卖新鲜的鲤鱼,我家管事时常从那里买鱼。后来无意中套出话来,说是这些鲜鱼都是压在城下那道士,用仙法点死为生的。管事报给了我,我觉得这道士似乎不是想的那般穷凶极恶,就让管事试着找机会接触一番。”

    “谁料,今早管事去见那道人,却已见不到踪影。管事怕我责怪,想去寻找点蛛丝马迹。等走到城墙边,竟然云雾丛生,直接被传送到了城门口。”

    “好在他是个机灵的,从那樵夫那里套了不少说话。看样子那位国师是用阵法将自己遮掩了起来。”

    糜芳此话一出,曹纯和曹豹都有些坐不住了。

    两人是武将,深知兵法战阵的厉害。

    曹纯主动提议道,“反正闲来无事,咱们不如去城门口看个稀罕。”

    曹豹犹豫了一下,接着舒展开眉头,说道,“正该如此。”

    三人离了校场,很快到了关城之下。

    糜芳让那管事和樵夫又指点了下阵法范围。

    曹纯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不过他和曹豹都是武将,有些兵法底子,两人刻意寻踪觅迹之下,倒也看出几分端倪。

    曹纯见猎心喜,越看越是心动。

    他暗暗盘算,这阵法这般不俗,就算没有别的效果,单是用来伏兵也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想不到这这妖道传闻中颇不堪,竟有一身莫测的兵法。

    真要用在战场上,这作用比起搬山道人也不遑多让。

    曹纯心思一动,看了那樵夫一眼,心中暗道,这妖道不好招惹,樵夫却好收拾。我兄长曹仁勇不可挡,兵法娴熟。若将这樵夫捉了回去,一窥这阵法之妙岂不是如虎添翼?

0506 破阵

    曹纯看完阵法,也不过多试探。

    直接吵吵嚷嚷的,就要回去喝酒。

    曹豹和糜芳更沉得住气,三人和乐融融同回馆驿。

    也是这阵法在野鹿谷中杀生太多,需要完劫,注定有流传。最有可能阻止此事的庾献,正好因为得到愚公之杖,消耗精力过多,正在呼呼大睡。

    那曹纯路上,悄悄吩咐了跟来的副将牛金。

    等到三人回了馆驿,饮酒正酣时,忽听管事急忙回报,说是带回来那樵夫不见了踪影。

    三人闻言,暂停了酒杯,沉默无言片晌。

    曹豹想要发怒,却自思凭自己的资质,得了这阵法也无用,只是有些不甘。

    糜芳是豪商,更是不会轻易沾手这惹祸的东西。再说,不管曹豹还是曹纯,哪个得了,都是他的人情。

    曹纯拉着脸转着酒杯,假装出满脸的不开心。

    最后还是糜芳打破了僵局。他哈哈干笑了一句,“两位兄弟,我家里遭了点事,恐怕不能奉陪了。过几日朝廷的使臣就要到了,我看咱们还是安分几日,好好准备吧。”

    曹纯正中下怀,当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一趟中牟。我兄长曹仁过几日会亲自来见太师,有些事情我们兄弟还要商量下。”

    说着,果断起身,又向曹豹拱了拱手。

    曹豹嘿然一笑,也不回礼,将杯中酒拿起一饮而尽。

    曹纯也不介意,神色淡淡的转身离开。

    ……

    庾献一觉睡醒,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却见不少小孩子,正嘻嘻哈哈的在自己面前跑来跑去。

    跑的离自己近了,就忽然被传送去了城门那边。

    然后再兴冲冲的向这边奔来。

    庾献揉了揉眼,有些懵逼。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老子布下的阵势不但没起到遮掩的作用,反倒因为这些小孩子瞎搞,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看的久了,就连一些年轻人都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这简直,这简直岂有此理!

    庾献气的火冒三丈。

    好在这阵法布的简陋,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后手。

    庾献轻而易举的就改变了杀伐之力的流向,将开口设在了即将干涸的护城河那里。

    不少孩童兴冲冲的过来,下一秒却一头扎进了半人高的泥浆里。

    这些孩子吓得吱呀乱叫,等挣扎着爬出来,彼此看着满身的泥垢,一个个欲哭无泪。

    庾献的大敌就要来临,正好趁机将人赶走,免得受池鱼之殃。

    他又略做修改,让阵法显露出凶恶气象。

    那些顽童虽然不明白,往日和气的道人为何会忽然发怒,但是他们的父母却是晓事的,赶紧约束孩子们,不再去打扰庾献的清净。

    庾献得了这工夫,总算闲下心来,研究搬山道人镇压自己的阵法。

    看了半天,庾献虽未找到破解的方法,却也大略找到了几个节点。

    “若是激发愚公之杖的力量,强行打碎这几个节点,说不定老子就能在贾诩到来之前,破困而出。”

    “不过愚公之杖消耗精气神,这和智障之盾消耗同源。一旦自己脱困失败,又消耗了大量的精气神,那防御也会岌岌可危。”

    “稳妥起见,只能等半夜再试试看了。”

    庾献慢慢等到夜深。

    他抬头看了看虎牢关上黯淡的火光。

    随后开始释放出身上的杀气。

    随着杀伐之力积攒的越来越浓郁,一股凶焰冲天升腾。

    那些正在瞌睡的士兵,很快陷入噩梦之中,一个个辗转反侧,满脸狰狞。

    庾献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开口大喝道,“所有人立刻离开关城,莫要自误。”

    随着声浪滚滚,那些在梦中身首异处的士兵,一个个都被惊醒。

    他们满头大汗的惊慌四顾。

    还未弄清楚什么情况,守城的军候就果断高喝道,“咱们走!”

    说完,连忙带着那些士兵狼狈的撤下关城。

    庾献心思一动,关城立刻笼罩在狂风骤雨之中。

    一声声闷雷炸响,为庾献做着最后的掩饰。

    远处的一个宅院中,一个酣睡的仆役忽然坐起身来,无神的睁开眼睛。

    接着一道魂魄猛然觉醒,从他身上脱离出来,飞速的向关城飞去。

    庾献口中吐出愚公之杖,正在权衡用出几分力道。

    就见那道黑烟冲到面前,大礼参拜,“左先锋见过主公。”

    庾献大喜过望,“怎么来的这么迟!”

    庾献没想到左先锋能自己找来,有他在,自己也可以安心几分。

    那左先锋满面惶恐,“搬山道人手段了得,惊了我等魂魄。附身之后,一时又摆脱不得。”

    庾献也不计较。

    那墨麒麟是修炼有成的精怪,自然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吩咐道,“替我留意四方的动静。”

    随即,目光落在那愚公之杖上。

    随着庾献的精气神慢慢灌注,那黑色木棒两头的铭文渐渐开始清晰,庾献手中的分量也越发沉重起来。

    不一会儿,庾献就有些抓握不住。

    这时他才想明白,原来这木棒能发挥出多少实力,不只取决于自身的消耗,而且还要受限于自身的实力。

    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想要一棍打满“太行”、“王屋”之力,只能是痴人说梦。

    “不管那么多了。”

    等感受到木棒的重量几乎到达自己能够驱使的极限,庾献目光一扫,毫不犹豫的抡着木棒向身上的关城砸去。

    带着庾献那一往无前的意志,棒端的“太行”两字,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散发着熠熠的金色光芒!

    那沉重的棒身和手感,让庾献一瞬间,感觉像是要摧毁一个世界!

    众多的士兵,心惊胆战的远远看着。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沉重的木棒砸到了城墙之上。

    接着,那十八路诸侯连番攻打都未动摇分毫的虎牢雄关,在猛然一震后,慢慢向一侧滑落。

    滑着滑着,那半边城墙在半空中崩解,那些士兵之前睡觉的城楼像是被巨力摇晃过一般,整体崩溃。

    木材、砖石、瓦砾四散而下,你追我赶,彼此撞击。

    那些士兵看的心惊胆颤,双股战战。

    好、好一个凶人!

    与此同时,在寿张城外的军营里,正盘坐修炼的搬山道人如同被人用一棒砸在胸口,“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他眉目一睁,带出怒意,“庾献!”

0507 再次镇压

    庾献察觉到阵法松动,立刻挣扎着想从虎牢关下挣脱出来。

    残余的阵法,却仿佛清醒来的生灵一样,迅速发动。尚算完好的阵纹一边稳固阵势,一边蠕动着蔓延,试图重新镇压庾献。

    庾献估量了下刚才的消耗。

    因为肉身的实力所限,精气神的损失不算严重,似乎还能再打出一棒。

    庾献也不迟疑。

    他见“太行”两字略显黯淡,知道这法宝刚刚恢复,不能竭泽而渔,当即掉转过来,以铭刻着“王屋”的那一端,狠狠的砸向城墙上的另一个节点。

    因为城墙已经破损的原因,这一棒砸在残存的城关之上,显露出了更加惊人的破坏力。

    厚厚的城墙直接被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断砖泥瓦,稀里哗啦的顺着那豁口倾泻而下。

    正在牵引阵法的搬山道人,如同被人当头一棒打来,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等到回过神来,这个修行有年的炼气士,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

    他竭尽全力的引动阵法,再次去镇压庾献。

    随着搬山道人驱动残余阵法,虎牢关周围的土地翻滚,就像是活过来一样,慢慢的爬动着向残损的城墙上覆盖。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碎裂的伤口慢慢被修补,手中握着木棒,一时犹豫起来。

    再打一棒,说不定就要搏命了。

    若是不打,等阵纹全数恢复,那今夜的努力就宣告前功尽弃。

    这片刻犹豫,很快改变了这场争斗的结果。

    那些翻涌的新鲜泥土,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一支巨大的胃一样,迅速将这片庾献打烂的废墟包裹。

    原本有些松缓的阵法压制,也再次强横起来。

    庾献见状,只能暂息了心思,另寻破阵之法。

    一念之间,骤雨止歇,乌云消散。

    随着庾献偃旗息鼓退出战斗,那些包裹着虎牢关的新鲜泥土,也慢慢放缓了蠕动的速度。

    等到阵纹的彻底贯通,那些新鲜泥土又慢慢蠕动着从城墙上退散。

    那场景仿佛是一只怪兽从口中吐出一座关城一般。

    庾献抬眼望去。

    之前被他打垮半边的城墙已经彻底修复如初,就连城墙上的城楼也看不出丝毫变动的样子。

    致密的土壤填充在每一个碎裂的孔隙中,让这座关城似乎比起之前更加坚固。

    庾献看的心服口服。

    “不愧是鹤鸣山中叛出来的狠人,真是好手段!”

    “看来我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与此同时,寿张城外的搬山道人也心有余悸的收了术法。

    “现在的小辈都这么凶的嘛?”

    “差点搞死老子!”

    隔空斗法的劣势太大,刚才的时候,要不是搬山道人先感受到庾献的退却,说不定他就得断尾求生了。

    搬山道人独自郁闷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又好起来。

    他嘿然一笑。

    “那又如何?”

    ……

    从庾献决意破阵,到搬山道人反击将他重新镇压,所用的时间不过区区半柱香的工夫。

    然而这半柱香的时间,却让那些围观的士兵,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场面。

    一座雄关被轻而易举的打的崩塌,又被轻而易举的恢复原状。

    接着争斗的一方再无回应,另一方则躺下呼呼大睡。

    这都是人?

    那些围观的士兵都不敢置信的疯狂交流着眼神。

    守城军候最先反应过来,他压低声音道,“我这就去见曹校尉。你们在这里守着,谁都别让靠近。”

    转身走了两步,又严厉的叮嘱道,“不该说的别乱说。”

    那些守兵连忙点头。

    曹豹得了守城军候的消息,这才知道半夜这场雷雨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这狂风雷电的掩饰下,虎牢关下压着的那妖道,竟和人拼斗了一场。

    等听完那守城军候的描述,曹豹越发心惊胆颤。

    他本就不是什么有勇有谋之辈,自己镇守的地方镇压了这么一尊大神,更让他充满了不安。

    “或许朱儁那老儿服软了也好,正好可以离开这里,退回徐州去。”

    接着又一转念。

    “我那妹子长的国色天香,也该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不如我就用这个借口,向陶刺史告假,让别人来顶替我的位置吧。”

    曹豹生了此念,就不打算再沾手这些事情。

    他向营中的亲兵吩咐道,“若是明日糜芳再来,就推说我有些军务要处理,让他自去便是。纵使他邀请了什么客人,也不必再报我知晓。”

    曹豹生了去意,连忙回帐修书一封,打算等到天亮就让人送往徐州去。

    至于城下压着的那妖道,只能听之任之了。

    好在过了没几日,就有好消息传来,长安朝廷的使臣不日就会抵达虎牢关。

    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朱儁特意从中牟派来的两个文官,一个是徐州的治中从事王朗,一个是广陵太守赵昱。

    王朗就是传说中被诸葛亮嘴炮喷死的那个王司徒,至于赵昱,平平无奇。

    曹豹向两人简单的试探了一下。

    王朗和赵昱都对这次使臣的到来,持乐观态度。从偶尔透出的口风来看,现在的局面,就连朱儁也有些心动。

    自从刘邦建立汉朝以来,总共已经有了二十四个皇帝。

    其中固然有英明神武之辈,但事实上,大多数的皇帝在位的时候,都有强大的权臣执掌朝廷。

    新晋的郿侯董白,也只不过是历代权臣中最普通的一个。

    更甚至,她在明面上很少插手朝堂的事情,大多数的行政指令都是由站在台前的王允和李傕两人来执行的。

    这让在中牟等待良机的朱儁,寻觅到了一丝机会。

    与其在军事上打一场没希望的战争,反倒不如回到朝廷,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同董白争斗。

    王允、杨彪、皇甫嵩等人之前就是坚定的拥汉派,关中系的将领虽然再次投降了董白,但是他们已经背叛过董卓一次了,不是吗?

    他们能够背叛董卓,自然也能够背叛董白……

    两个文官到了虎牢关没多久,就有快马紧急回报,太尉周忠和尚书贾诩已经离开洛阳,很快就能抵达虎牢关。

0508 这些拦路的小朋友真奇怪

    王朗和赵昱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净街打扫,又带人去城外迎接。

    曹豹本不想去,但如今长安朝廷还在董白手里,西凉军和关东豪强并未正式达成和解,还要提防着被人诈开城门的可能。

    适当的武备也是要做的。

    三人带着随从出了城门,曹豹情不自禁的就向关下某处看去。

    虽说一眼望去空空如也,但曹豹也不敢多看,低头微微躬身,连忙在马上坐正了身子。

    过了没多久,就有斥候急匆匆来报。

    长安朝廷的使臣已经离这里不足三里,随行的有仪仗若干,兵甲百人。

    曹豹不敢大意,连忙向自己的军司马示意,再调些兵马出来。

    王朗和赵昱也不阻止。

    尽管来的是朝中德高望重的人物,但既然要谈判,总要摆出一点筹码。

    曹豹增兵没多久,就见远处有一队骑兵骤至。

    远远的的看了这边一眼,又沿城四散开去。

    接着又一队骑兵到来,隐隐占据了关外道路的要害。

    赵昱见状微微皱眉,颇有不悦的说道,“西凉人豺狼心性,果不其然。这种时候不想着以恩德安抚,反倒胁迫以威。”

    王朗闻言笑笑,慢悠悠道,“只怕这也是太尉周忠的意思。那些落地的凤凰想要再爬回去,少不了要自欺欺人一番。”

    赵昱想了想问道,“那咱们要不要也还以颜色,别让他们小瞧了。”

    王朗在马上坐的四平八稳,笑呵呵道,“不必如此。太尉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若是咱们这些州郡的官员都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岂不是把他们逼到西凉人那边了?”

    “咱们呐,就好好的捧着这位老太尉。不但是他,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也都得好好捧着。这边捧得高了,那边的就变得低了,这正是分化拉拢之道。等他们回到长安,迟早生变。到时候咱们匡扶汉室,易如反掌。”

    赵昱听的心服口服,“若是如此,小小面子,又算的什么。”

    说完,他径自从马上下来,笑道,“这样可好。”

    王朗笑笑,也跟着从马上下来,牵马等候。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长长的车队到了关前。

    当先的一辆马车上,轿帘一掀,露出了太尉周忠威严的相貌。

    他看了牵马等候的两位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昱嘴角一瞥。

    这老贼在董卓任下苟延残喘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嘴脸。

    周忠起身,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旁边的马上跳下,小心的将他扶下车来。

    这年轻人身材高大,相貌俊美,穿的也极为利落,风姿甚是不凡。

    赵昱看了周忠一眼,立刻被这年轻人所吸引。

    心中暗赞道,好一个奇男子。

    王朗和赵昱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下官等奉河南尹之命,在此恭候太尉。”

    朱儁名义上的官职仍旧是留守洛阳的河南尹,诸侯们推举的太师,在周忠这等老官僚面前,根本上不得台面。

    周忠听了笑呵呵的摇头说道,“河南尹太过多礼了,等他入朝,我这三公之位怕也要拱手让贤。”

    这时,周忠身后的马车上也有人下来。

    却是两个文官。

    王朗不敢失礼,向周忠打听道,“敢问老太尉,不知这两位哪个是副使贾尚书。”

    周忠听了回头一看,笑道,“两个都不是。贾尚书身体有恙,在最后面的马车上休息。这两人,一个是我的堂兄,前洛阳令周异。一个是我的堂弟,新任的丹阳太守周尚。”

    似乎是为了避嫌,太尉周忠又解释了一句。

    “周尚新任丹阳太守,这次同行是顺路赴任去。至于我堂兄,在洛阳待的久了,难免思乡,是以让他小儿来接他回庐江修养。”

    说着,周忠向那姿貌甚美的年轻人一指,“这便是我那侄儿周瑜。”

    周忠看了周瑜一眼,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感叹。

    若是他的儿子周晖还活着,想必也如他一般出色。

    洛阳之乱期间发生了一件事儿。

    董卓在西迁长安的时候,不少官员纷纷让家小逃亡,试图离开董卓这艘破船。

    比如说,前前前任洛阳令司马防,就准备让儿子司马朗和司马懿等人跑路,自己留下给董卓做个裸官。

    结果这件事被董卓发现,若不是司马朗机灵,说服了董卓,说不准这一家就要完蛋。

    有心疼儿子的,自然就有心疼老子的。

    前前任洛阳令周晖在老家听说洛阳生乱了,立刻就坐不住了。他本就是地方豪族,在江淮之间很有势力。而且他觉得自己的实力也挺不错。

    于是他和他的兄弟带了千余门客准备来劫走周尚。

    谁想这些人千辛万苦从庐江赶到关中,正好遇到董卓撤退的大军。

    董卓一看,这些拦路小朋友真奇怪,随手一指,无边无际的飞熊军就冲上去把他们突突了。

    周尚老来丧子,对这个异常优秀的侄儿,就颇为喜爱。

    这次周瑜来接周异回乡,周忠就经常将他带在身边。

    周瑜见提起他,抬头看了一眼,就要和两人见礼。

    谁料这时他眼角一扫,忽觉不妥。

    仔细看去,不由朗声笑道,“我原以为河南尹是亮达人物,能眀忠义知大体。此时眼看就要四海收兵,天下宁靖,为何偏偏逆流而行,做出城下伏兵,埋伏朝廷使节的行为?莫非朱儁是要造反吗?”

    周瑜本是气度宽宏,情致高雅之人,此时点破,堂堂正正之言说出,更是显得神采过人。

    王朗和赵昱面面相觑,他们慌忙看了周瑜所指的地方一眼,见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愤愤然的分辩道,“岂有此事?河南尹忠义之名天下皆知,若不是提防小人作祟,早就回朝面见天子了。这次我等诚心恭候朝廷使节,哪会怀有二心?”

    接着,赵昱一指身后的曹豹,略含怒意的说道,“这是虎牢关的守将曹豹,他本人便在这里,难道还能有别的岔子。”

    谁料被这一指,曹豹面上竟露出一丝惊慌。

    赵昱心头诧异,正要追问。

    周忠皱眉向周瑜道,“这话可不要乱说。河南尹德高望重,不是你这小辈可以指摘的。”

    周瑜早就在观察阵势,这时心中已经有了底,当即笑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破此阵却也不难。也罢,就让我揪出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0509 为我抚琴一曲

    周瑜说完,吩咐随从,“取我的琴来。”

    那随从听了,匆匆去后面马车上取来一架古琴。

    周瑜伸手接过,很是潇洒的在手中一转,接着托在手中,以拇指轻轻按出几个音来。

    这音袅袅,游荡在天地之间,如丝如缕,如绝如续。

    然而周边众人却都变了脸色。

    在这音丝波荡下,天地间的一切杂音似乎都已消散,耳中只剩下从未感受过的静谧。

    赵昱本想要趁机向曹豹小声问几句,嘴巴张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周瑜手指一顿,众人耳中的这缕轻音也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空寂。

    就在这时,周瑜的手指迅速的一打一摘,又连续拨出几个音符。

    这琴音迅速的四下蔓延,到了虎牢关下,却诡异的化为几个碎音,飘散在了虎牢关四方。

    曲有误,周郎顾。

    周瑜的目光迅速扫了过去,看向阵法的几个关节。

    短短的几个试探,周瑜已经寻出了这阵法的几个破绽。随着音弦的波动,半空中的阵纹也开始若隐若现。

    这队人靠近虎牢关的时候,庾献就已经察觉。

    原本见贾叔叔没有露面,庾献还在窃喜,谁料转眼竟有个不知哪里来的小白脸竟然察觉了自己藏身的兵阵。

    搞出这番动静,贾诩就算再没上心,也该注意到了。

    这特么真有贱人多管闲事!

    庾献怒火中烧,他索性将阵法一收,恶狠狠的破口大骂道,“哪来的小白脸,敢坏老子好事!”

    阵法一散,现出形来,众人才见是一个年轻道人被压在城下。

    周瑜看见这架势,便知自己定然是有了误会。

    他是豁达之人,也不掩饰己过。

    当即将古琴一收,拱手正色说道,“周瑜无状,打搅了道长,还望恕罪。”

    “周瑜?”庾献立刻反问道,“庐江周郎?”

    周瑜有些意外。

    “不错,道长也知周瑜否?”

    庾献默然无对。

    ——这我惹不起啊。

    就在这时,车队后方的一辆车中,有人“呵呵”笑了一声,慢慢掀开轿帘。

    庾献早就留意着整个车队的动静,目光迅速扫了过去。

    果不其然,在那掀开的轿帘缝中,见到了贾叔叔那阴冷的目光。

    庾献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药丸。

    贾诩的目光在庾献身上扫了一眼,随后落在虎牢关的关城上。

    上面的封印隐隐浮现,让他若有所思。

    随即,那挑开的轿帘落下,遮住了贾诩的目光。

    这下可把庾献搞糊涂了。

    贾巨佬这是几个意思?

    怎么没有冲上就打?

    接着又一转念,迅速意识到了答案。

    不对,贾诩不是不想打自己,而是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当初自己开着智障之盾,让贾巨佬烧了好几天,不也没什么事儿吗?

    如今贾诩连“十绝铜炉”都落到自己手中了,只要老子开了盾往虎牢关下一缩,贾诩想要自己的小命,就只能以大阵炼化整座虎牢关。

    先不说如今朱儁和西凉军之间的微妙关系,根本不能让他攻打虎牢关,就算他能动手,那他首先就得破坏搬山道人的符阵才行。

    如此一想,庾献也没那么心虚了。

    两人之间的互动,自然瞒不过周公瑾,他稍微一琢磨,就想明白了因果。

    原来这道人以阵法遮蔽,是为了躲避车队中的尚书贾诩,他这一插手,反倒把这道人给卖了。

    周瑜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这两人的恩怨和他无关,却因他有了这番变数。

    他拱拱手,颇怀歉意的问道,“道长怎么说?”

    庾献默然无语,这能怎么说。

    按住打一顿解气?自己未必能赢。狮子大开口?周公瑾也不是吃素的。

    也罢。

    庾献索性也不计较,他看着周瑜开口说道,“若道左有缘,来日相逢,周郎为我抚琴一曲。如何?”

    周瑜听了欢喜,这道人性情豁达,又是个如此雅致的。

    惺惺相惜之下,倒让他大生好感。

    周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开口问道,“敢问道长姓名?”

    庾献尚未回答,就听身后的周忠声音低沉的说道,“瑜儿,莫多管闲事,公事要紧,还要速速赶往中牟才好。”

    周忠是朝廷重臣,在洛阳的时候,就曾经在殿上见过这个搅风搅雨的妖道。

    这会儿董家重新执政,按理说这妖道又能重新大摇大摆的进入朝堂,但不管是明面上的司徒王允,还是幕后的郿侯董白,都没有召国师还朝的意思。

    ——这两位可是妖道的亲传弟子啊。

    如今再见面,这妖道却被镇压在虎牢关下,还结成阵势,提防着董白的心腹贾诩……

    周忠本来不是什么硬骨头,他这个太尉的官职还是因为带头为董白请封换来的,这时候哪里敢掺和进这样的事情。

    周瑜被周忠阻止,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看来堂叔是认得这道人的。

    认得,却不敢相认。

    以堂叔太尉之尊,这道人的身份……

    周瑜好奇的看了庾献两眼,又拱拱手,重新回到车队旁边服侍。

    庾献一笑,也不在意。

    车队缓缓入城,庾献也心头渐安,就在庾献以为这一关就这样过了的时候,某辆正要入城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虎牢关城门本就不大,再者又有上下尊卑的礼数,此人马车一停,剩下的辎重仪仗护卫都不得不停下来等着。

    庾献心知是贾巨佬,有些不安。

    毕竟是纵横一个时代,搅弄风云的人物,谁知道这老阴货会干出什么坑爹事儿来。

    这车一停,前面车上正陪着周忠说话的王朗,连忙示意了赵昱一眼。

    已经知道后面是使团副使贾诩的赵昱连忙赶了过来,客气的问道,“副使这是何意?莫非下官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吗?”

    却听车内贾诩淡淡说道,“有一句话,我最近颇有心得。”

    赵昱莫名奇妙,问道,“副使请讲。”

    贾诩呵呵一笑,慢悠悠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赵昱学问精深,闻言应声答道,“此语出自先贤左丘明。”

    说完了,也不知贾诩提起这句是什么意思。

    贾诩点点头,撩开轿帘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庾献一眼,偏又岔开了话题,“诩有一事不明,如今这么一个国之大贼,就在眼前,太守何以视而不见?”

    “这?”赵昱吃了一惊,看了被压在城下那道人一眼,满是疑惑。

    贾诩冷笑一声,故作感叹,“连赵太守都不知此人,可见他罪行不彰,尚未被天下人识破。我身为持节使者,岂能视而不见。”

    赵昱正一头雾水,顺着问了下去,“那以副使的意思?”

    贾诩也不可客气,直接吩咐道,“取纸笔来。”

    赵昱犹豫了一下,向后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侍从官送来纸笔。

    贾诩那阴冷的目光扫了庾献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便尽书此贼罪恶,张贴在这虎牢关上,等他气运磨灭,自有天雷降下,诛杀此人。”

0510 歪打正着

    贾诩下了车,在地上展开纸张,提笔就写。

    早在之前追杀庾献的时候,贾诩就显露出了精通的名家手段。

    以白马非马,名似实非的诡辩之术,破掉了庾献的矩子令牌。

    如今在为庾献书写罪状时,更是动用了“指鹿为马”的高深手段,写出一行行罪行,让人深信不疑。

    贾诩落笔不多时,就连在一旁观看的赵昱都怒发冲冠,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庾献杀之而后快。

    等到文章落成,天地间竟凭空生出一股怨气,向着庾献笼罩而去。

    庾献耳聪目明,早就听清贾诩所说的话。

    初始他还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本身没多大罪恶,相反,洛阳焚城时,还有救护百姓的大功德在身。

    但等到那阴冷的怨气缠身,看着赵昱等人仇恨的目光,庾献才知道又被这老阴逼给算计了。

    贾诩将手中文字递给了赵昱,口中吩咐道,“麻烦赵太守就将这檄文,张贴在虎牢关上,让来往之人看看。如此,也可激扬正气,镇压奸邪。”

    贾诩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庾献一眼,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这人间怨气比起人间烟火更能消磨神性,等到这妖道身上神性磨灭,只需一剑就能砍下他的头颅。

    哼,跟我斗。

    贾诩一时神清气爽,脸上的阴郁都散了几分。

    当即不用赵昱催促,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得意洋洋的去了。

    赵昱招招手,让守城的士兵,将檄文贴在虎牢关正中的“牢”字之下,随即跟上了车队。

    那些远远回避的百姓,见车队去了,都围上来观看,有些识字的,小声的念给别人听。

    那檄文仿佛天生带着戾气怨气,每被人读过一次,便有一分怨恨加持。

    这些力量源源不断的从虎牢关,向庾献镇压过来。

    庾献初时还有些惊慌,等到察觉到那些怨气是为消磨自己的神性而来,不由大喜过望。

    自己身上的神性,是由斑斓所赋予的,这可以算的上是自己和那邪神的最后羁绊。

    比如那无穷无尽的一母之力,说不定就藏着斑斓的后招。

    庾献之前中过貂蝉的算计,这才领悟了以神秘木匣中的力量取代斑斓赋予神力的方法。可惜那孽徒孙不太给力,仍留了许多残余。

    后来贾诩以人间烟火烧庾献,又帮庾献去除了不少。若是这檄文能帮着庾献將所有残余的神力驱除,那庾献就真的算是从瑰斓的掌握之中挣脱出来。

    “等老子脱困了,就把这檄文偷走,说不定还能找巫颜去换些好处。”

    庾献一念,不由想起那个曾在自己面前婉转舞动的大巫女。

    当时她就是以巫舞取悦了藏在自己身体中斑斓,让自己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从而识破了藏在庾献背后的邪神。

    然而可怜的是,这个号令川中十地鬼王的奇女子,也不过是那邪神女魃的一具傀儡仆役而已。

    再想起南川鬼王和巴山鬼王这两兄弟的悲惨命运,庾献心中刚升起的喜悦慢慢消散,面上却更加坚定起来。

    庾献修道日久,自认为已经有了不错的心境。

    然而仅仅一个上午,他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就算庾献努力将那些诬陷的言辞当做笑话,然而每当被人读一遍,那篇檄文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钻入自己耳朵眼中。

    庾献初始还冷笑连连,不一会儿就气的鼻息咻咻,再过一会儿直接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贾诩这个老阴逼。

    听着那一条条的邪恶罪名,就算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做的,但面对来来往往百姓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目光,庾献却不受控制的大动肝火。

    这会儿庾献才知道檄文厉害。

    三国的几大骂神,哪一个是好惹的?

    当初陈琳一篇檄文,就让曹操这样心机深沉之辈,气的连头风病都顾不上了。

    祢衡在大殿上裸身击鼓,直接骂的荀彧顿足,郭嘉捶地。

    诸葛亮在传说中,直接把王朗王司徒给骂死了。

    孙权更牛逼,因为都不用传说,他真的把自己的大都督陆逊骂死了。

    庾献万万没想到的是,就连贾诩这老货居然也这么能喷。

    这檄文在城墙上挂了半日,就连往日一起玩耍的小童儿,都远远的向庾献吐唾沫。

    庾献气的脑门血管突突的跳,到最后实在忍耐不得,竟直接露出凶相,再次吐出“愚公之杖”,攻打虎牢关。

    众目睽睽之下,庾献如同被压住的洪荒猛兽一样,在关下挣扎蠕动着,手中的棍棒没命的向城墙上打去。

    那城墙被敲的夯土破裂,石块乱飞,周围百姓被吓得连连惊呼,四处躲藏。

    可惜那棍棒上次攻城的时候灵性损失甚多,庾献又许多时日未能进食,单靠睡眠,精气神补充的也不是很充足。

    这次起到的效果,连上次的一半都没有。

    远在寿张的搬山道人被拖累的连吐了十几口血,擦了擦嘴角,一脸的无辜且悲愤。

    只是他早有筹划,咬牙了半天,终究不肯放庾献出来。

    于是很快,那被打的七零八落的关城,又重新被土行法力恢复如初。

    庾献这会儿才觉出被镇压的难熬。

    他就像个靶子一样,被无数的唇枪舌剑瞄准,被以恶毒的语言所描绘。

    好不容易撑到了傍晚,关城落锁,庾献才如蒙大赦一般得到了难得的清静。

    “这样下去不行!”

    仔细查看了下身体的状况,庾献少有的慌了。

    “这檄文不但乱我心性,还坏我气数。时间久了,只怕真要遭遇不测。”

    要解决此事的办法很简单,只要将那檄文毁掉便可,只是这乃朝廷使节所贴,哪个百姓敢去伸手?

    再者说,贾诩写成此文,难道没有暗藏的手段吗?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将那几个四散的役鬼唤醒。那阿谀中年惯会歌功颂德,欺上瞒下。有他为我护持,起码白天能稳住心思,不会轻易被檄文影响,保持一颗冷静头脑。而且,还能少许为我弥补气数,免的早早遭受天谴。”

    至于挽回声誉的事情,只能等左丘俊逸赶来再说了。

    这件事也不知道貂蝉那孽徒孙,有没有用心帮自己去办。

    按照庾献原本的计划,刘表想要弯道超车,光靠那些文人营造的单薄名声肯定是不行的。

    有自己这样一个经验丰富,且辅佐过多人的资深人士在,把握就大多了。

    庾献也可以趁机在荆州安稳的躲上十来年。

    ——这也是他对未来的规划。

    不过庾献想要上车,也不是轻易就能成功的。

    刘表此人看重名声,庾献的名声又确实不怎么样。想要把名声洗白,只能依靠左丘俊逸这个小说家胡编乱造的手段。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洗白,原本就配合默契。

    如今庾献遭了贾诩的暗算,这步棋反倒歪打正着。

0511 荆州车神刘景升

    历史固执的展现出了强大的惯性。

    无论各方诸侯的使者怎么苦苦相劝,朱儁都坚持要奉诏还朝。

    用朱儁的话来说,“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李傕小竖,樊稠邕儿,无他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乘其间,大事可济。”

    朱儁信心满满,准备用丰富的政治经验来翻盘,但其他人可慌了神。

    一旦朱儁奉诏还朝,这也就意味着朱儁将正式承认长安朝廷的正统性,以及李傕、王允执政的合法性。

    失去了大义的名分,关东的诸侯再擅自兴起刀兵,在天下人心中就会沦为叛贼。

    到时候再面对董白,无论是人心士气,都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这不堪设想的后果,让整个中牟都沉浸在畏惧与恐慌之中。

    在起义兵之初,不少人心中或许只是为了推翻董卓,兴复汉室。但是这些日子以来,手握大权,独断专行的滋味,已经让他们难以放手。

    袁绍、公孙瓒、曹操、袁术这些强力诸侯,不断的派出使者说客,又不断的彼此接触,探讨接下来的种种可能。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是后将军袁术。

    得知消息后,袁术亲自赶来中牟,对朱儁破口大骂。

    最后离开时,这个被称作“路中悍鬼袁长水”的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大声威胁要做出一番事来。

    和这些诸侯一比,另外一个军事集团的反应就让人惋惜了。

    在得知了朱儁放弃军事对抗的准信之后,徐州刺史陶谦、前扬州刺史周干,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以及琅邪国、东海国、彭城国、北海国、沛国这五个国家的国相组成的第二联盟,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一盘散沙。

    在这波操作中,最优秀的就属徐州刺史陶谦了。

    陶谦是第二次讨董联盟的主要推手,他不愿意屈居袁绍之下,这才一手串联,推了朱儁出来,搞出来这么个讨董联盟。不管出人出力,徐州刺史陶谦都是贡献最多的。

    这会儿形势不妙,他感觉和自己的两个心腹王朗、赵昱商量了一下。

    这两人心中早有主张,于是趁势对陶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求诸侯莫如勤王。今天子越在西京,宜遣使奉承王命。”

    陶谦被这两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原地起跑,抢在朱儁离开之前,以赵昱为使节,携带呈给皇帝的奏章和贡品,匆匆赶去了长安。

    结果朱儁还没动身呢,董白给陶谦的加封,就已经被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

    ——“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

    这几乎是一个封疆大吏能拿到的顶级头衔了。

    作为力推此事的王朗,则被任命为会稽太守。这个会稽郡,大约有两个福建那么大。

    原本还心中忐忑的陶谦,顿时就觉悟了。

    这董白,是真香啊!

    这下好了,别说袁绍曹操等诸侯了,就连朱儁都被陶谦的骚操作,秀的头皮发麻。

    一看陶谦先跪了,众人只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荆州方向。

    刘表嘛,大家都懂的。

    那个暗戳戳的一直想要趁乱上位的荆州车神。

    长安天子确定自己的正统性,打击最大的,就是这个营造名声,想要弯道超车的荆州刺史。

    别人不说,刘表是一定会跳出来反对的。

    只是众人不大明白。

    这件事都闹的这么沸沸扬扬了,这货怎么迟迟没有反应呢?

    后来出使长安的赵昱回来,众人向他打听。

    赵昱诧异的问道,“你们还不知道?”

    众人连忙询问。

    赵昱慨叹一声,露出回忆的神色,“当时我快马加鞭连夜赶路前往长安,路上的时候突然遇到一支速度极快的车队。这支车队总是漂移过弯,而且会利用田垄加速。”

    “我虽然骑着快马,但是他们越追越近,后来这支车队只是在我身旁一晃,就失去了踪影。等我天亮赶到长安,排队等着入城的时候,才看到了车尾后面隐约的字。”

    “——荆州刺史府。”

    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景升,不愧是你!

    ——“那后来呢?”

    赵昱闻言答道,“朝廷已经加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从九锡之中选了鼓吹、大车两样赐下,又策命褒崇,谓之伯父。另外朝廷允许荆州牧持节督扬、交二州,置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开府辟召,仪如三公。”

    这尼玛。

    众人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光算地盘,半个大汉都划到刘表名下了!

    而且朝廷还赐了两锡,称其为伯父,让他可以在荆州开府,位比三公。

    可惜。

    刘表的收获虽然丰厚,但这件事情,也彻底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了,这个整天幻想着弯道超车的荆州车神刘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怂逼。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最后的心气都消散了。

    按照最新传来的消息,原本正打的头破血流袁绍和公孙瓒,已经火速向北路使者赵岐认怂。而且让人震惊的是,为了展示服从朝廷的决心,两人不但握手言和,而且还约为了儿女亲家。

    曹操更是彻底,他索性扔下正在应对的黄巾乱贼,亲自带兵迎出来几百里,和赵岐面谈。

    他们三人同赵岐约好时间,打算洛阳相见,共同去朝觐天子。

    ……

    当庾献得知这些消息后,震惊的无以复加。

    因为董白的因素,历史上郭汜李傕的大决裂已经不复存在。

    郭汜已经死在董白手中,李傕已经彻底被收服了,樊稠是董家的铁杆心腹,张济只打算和稀泥混日子。

    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下去,那这场汉末大劫就彻底消散了?

    如此一来,庾献在西北边角的落子,岂不成了胜负手?

    改变历史主线的事情,庾献只是私下想想,暗爽一下,现在还完全没做好准备啊!

    如此一来,上天岂不是又要启动杀毒程序,让野鸡道人之流来把自己修正掉。

    这是药丸啊!

    庾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然意识到那个唯一变数。

    “不对,还有一个人能逆转当前的局面!”

    ——“袁术,路中悍鬼袁长水!”

    接着,庾献瞬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或许。

    这是一个窥测天意的极好的机会。

0512 天下安,则庾献不安

    庾献有左先锋相助,召唤役鬼的行动进行的极为顺利。

    檄文贴上的第二天,左先锋就运气爆发,从虎牢关内将佞幸小人唤醒。

    这佞幸小人同时具有“坑主”和“护主”两个属性,当庾献状态不错的时候,这货出战就可能会随机出现对庾献不利的事件,但当庾献的状态糟糕时,又会展现出他全力护主的一面。

    毕竟佞幸之人成长的基础就是主君本身,虽然在出战时会偶尔窃取主君的气运归于己用,但他很明白自己根基在哪。

    这佞幸小人醒来一看,自己背靠的主君居然那么惨,一时间动力被迅速拉满。

    有这两个小鬼一起帮着寻找,花了没多少时间,逃散的役鬼悉数被唤醒。

    只是这几个小鬼惊怖之下逃散了一回,多少有些离魂之症,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庾献也不在乎别的,趁着难得人齐的机会,索性让这几个小鬼都拉出来挂机。

    阿谀中年是庾献对抗“讨罪檄文”的主力。

    他在庾献身边不停地阿谀奉承,歌功颂德。

    这些文字,滔滔不绝于口,如百官所奏,万民所请,为庾献一点点增加着功德,抵抗着“讨罪檄文”带来的众生之怨。

    佞幸小人则在“讨罪檄文”被人诵读的时候,不断的曲解“讨罪檄文”上的内容,为庾献去忧解烦。

    庾献精神疲惫多时,心中对那檄文又反感厌憎。

    听了佞幸小人所言,只觉说到了心坎里,一时神思迷惑,听信谗言,反倒觉得如“讨罪檄文”上这般行事,真是肆无忌惮,畅快无比。

    再加上听得旁边阿谀中年的颂词,当真心情舒爽,哈哈狂笑起来。

    庾献志得意满,心思欢悦,索性也不让左先锋闲着,也在一旁诵读兵法,纸上谈兵,为自己加点可有可无的杀伐之力。

    黑衣少年的属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少年”,代表锐气和青春。

    庾献再糊涂也明白,不该折掉枪尖的道理,索性让他站在一旁,不管不问。

    年幼童子啥也不会,只能边学边用。庾献对他也没多大指望,那就唱个儿歌吧。

    这五个小鬼,将庾献环绕,各自施展。

    围观的众人却看不分明,他们眼中只见得一个独自哈哈狂笑的年轻道人,四周似乎还能听见鬼邪之物耳语。

    一边是讨罪檄文,一边是阿谀奉承、奸佞谗言,时不时的还有孩童稚嫩的歌声飘过。

    虽是烈日当空,但整个虎牢关外邪气森森,竟有说不出的诡异。

    一时间,众人吓得脸色惨变,一个个避走不及。

    这些亲眼所见的事情,也让他们越发相信了檄文上的所言。

    有些见过庾献和那些小孩儿玩耍的,还以讹传讹,说他嗜血成性,爱吃小儿心肝。

    慢慢的,恶语四下流传,那“讨罪檄文”对庾献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庾献虽然知道佞幸小人这货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被骂了许多时日,着实有些烦躁,索性听之任之。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还能对抗“讨罪檄文的”阿谀中年,就被拖了后腿。

    庾献的精神愉悦了,身上的罪孽却慢慢积攒,一时不得洗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就如同贾诩所预计的那样,庾献身上的一母之力再次被剥离了不少。

    庾献及时的从神秘木匣中的汲取了力量,添补了这些空白。

    仔细内视之后,庾献现在已经有相当大的把握,自己身上的“一母之力”已经彻底的更换了力量本源。

    他的身上,很大可能已经没有了来自神蚕斑斓的神力。

    这一日,在中牟盘桓许多时间的周忠,终于决定带朱儁回朝。

    这次出使,周忠基本上完成了朝廷交给的使命。

    讨董第二联盟直接土崩瓦解,讨董第一联盟中混战的那几个,也决定就此休兵,继续向长安称臣。

    唯一的遗憾就是,刘表和陶谦这两个王八蛋实在跑的太快,冲淡了这次出使的功劳。

    这次朱儁还朝很是盛大,许多仍旧在中牟的各路人马,也都来相送。

    走到虎牢关时,又大宴一场,彼此辞别。

    贾诩高挂在虎牢关上的檄文,自然惹来不少人的注意,许多人看过都悲愤不已。

    更有北海太守孔融直言,正是妖道祸国,才让天下遭受这般荼毒。

    “前有黄巾道人张角,后有川中妖道庾献,皆有不赦之罪!”

    “等天下平定了,老夫定要奏禀朝廷,夺了他的国师之位,填入北海海眼,永世镇压!”

    孔融言罢,提笔又写了一书,张挂在虎牢关上。

    众人读毕,反复琢磨,忽然恍然大悟。

    在孔融的檄文之中,彻底把董卓之乱的罪行,转嫁了出来。再结合着前面的黄巾起义,引导成了“道家”和“儒家”的治世之争。

    这就是政治正确!

    何况如今是董白暗中掌控朝堂,现在天下就要平定了,眼瞅着董白就是霍光、王莽这样的专断地位。

    这时候帮董卓擦擦地,回朝受封的时候,能不香吗?

    再如果能趁机把儒家地位往上推一推,他“孔”融,在朝中岂不是更加超然?

    众人对视一眼,都有些鄙夷。

    孔融心里那点鸡贼,真是一点也不比陶谦和刘表差。

    感叹完毕,众多太守、国相也都不甘示弱,上前痛书其罪。

    庾献在旁听着那凿凿言辞,数着那历历罪行,不由大发雷霆,惊怒不已。

    佞幸小人连忙上前,为其曲解文意,哄得庾献哈哈大笑。

    只是嘴上笑着,庾献脸上却没半分愉悦。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念。

    他伸出手指,慢慢在地上写了数字,“天下安,则庾献不安。”

    写完之后,收手沉默看着。

    那原本曲意逢迎的佞幸小人,在庾献身后,慢慢露出一个无声笑容。

    他慢慢凑近庾献的耳朵,轻声说道,“就是,这样啦。”

    那声音轻柔入耳,仿佛一个经历了无数世事的沧桑老人,慢慢将他的人生经验谆谆教诲。

    让人不知不觉便听在心间。

    说完,他抬头看了正在歌功颂德的阿谀中年一眼。

    那阿谀中年口中话语不停,却和他一个对视,脸上也慢慢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0513 公元192年,国师赠给年青人的一句话

    庾献看着地上那字,忽又恼怒起来。

    手指重重的在地上一捏,将地面上那些字抓的粉碎。

    那些官员不停落笔,写下一封封檄文,张贴在虎牢关城墙之上。

    庾献仔细察觉了一下,发现这些檄文携带的力量十分微弱,十余篇放在一起,也就抵得上贾诩的一段。

    事情不大,却够恶心人的。

    庾献索性闭目不理,任由这些小丑跳梁。

    庾献闭上眼睛不久,旋即又睁开,脸上满是阴沉。

    他轻轻自言自语道。

    ——“袁术没有了孙策献上的传国玉玺,还能野心膨胀的想要称帝吗?”

    沉默了一会儿。

    庾献摆摆手对那些小鬼儿们说道,“都下去吧,我有些事情要想一下。”

    那些役鬼闻言,都化为一缕细烟,回到了庾献的泥丸宫中。

    役鬼消散的瞬间,檄文所产生的怨憎之力,立刻如同找到了目标一样,迅速的向庾献扑来。

    庾献像是猛然从温室中,赤身**的来到了荒野一般,整个身体寒毛直竖,做出警惕。

    随着那些怨憎的侵染,庾献脑海中慢慢出现了各种激烈的负面情绪。

    他烦躁的想要呐喊,却又苦苦忍住。

    那些怨憎之力,又化为恶毒言辞,不断萦绕。

    庾献不愿再饮鸩止渴,只凭自身的精神意志慢慢支撑着。

    听着那些诬陷的言辞,庾献仿佛又回到了葫芦之中。

    那时他扮演着吴起,承受着吴起那些明明和他无关的污秽之名。

    ——那时候的吴起,弃母、杀妻、背叛师门,被主君像狗一样赶走。

    和吴起那些罪行比起来,贾诩所书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庾献心中想通,念头一时更加清澈。

    尽管紧绷的精神仍旧难熬,那些焦虑烦躁,却慢慢褪去。

    庾献正闭目坚韧对抗着那些怨憎侵染,忽然听到有人大着嗓子问道,“大哥,我们要不要也把这妖道骂上一骂?”

    接着,一个有些惫懒的声音说道,“他又没招惹我,我骂他干什么?”

    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哈哈笑道,“可是,好热闹啊!”

    饶是庾献已经想的通透,心中也不免来气。

    这是哪个缺德鬼?

    庾献想要睁眼回骂,又强自按捺住。

    这会儿他就是个声望boss,他和那些人对骂,不过是给那些家伙邀名取誉的机会罢了。

    庾献可不愿意配合这些家伙的表演。

    谁料,接着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可是某观这些檄文,有理有据,内容详实。这妖道身为国师,却不思忠义,屡起事端。论起祸国殃民,当真不在张角之下。大哥乃是汉室宗亲,难道不痛恨这狗贼吗?”

    那惫懒声音听了,呵了一声。

    接着揶揄道,“何必自欺欺人呢?天下糟蹋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桓灵二帝和满朝文武的责任吗?”

    那浑厚声音闻言,左右顾盼了下,语气重了些,“大哥慎言啊。”

    那惫懒声音,却似乎并不在意,反倒认真说道。

    “因为天子和朝臣的贪婪、愚蠢、暴虐,使得整个天下陷入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然后却以忠义的名头,勒索威逼百姓,这是我刘备所不取的。”

    “如果没有他们的贪婪、愚蠢和暴虐,眼前这个道人或许正在山中啸歌,或许正在烧丹打坐,也不会背上侮辱的名声,被压在这虎牢关下。”

    “刘家人搞乱的天下,我们刘家人自己会来收拾,我不会责怪任何人。”

    “那些没给过百姓恩德,却让百姓为忠义而死的……”

    那惫懒声音,认真却缓慢,却又带点玩世不恭的说道。

    “是娼妓。是贱人。”

    那浑厚声音听了也没什么反对的话,只是又沉声叮嘱道,“大哥自己说说就算了,莫让有心人听了去。”

    那惫懒声音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从小在市井长大,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

    “做人一定要讲道理,如果大家都不讲道理,那这个天下就太糟糕啦。”

    庾献听到这里,哪里还沉得住气?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三个名字。

    抬头睁眼看去,果见三个英雄穿着低级武官的衣甲,悠闲的站在众人之外。

    左边那个,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雄壮无比。

    右边那个,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正中那个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光深邃,脸上带着些许玩世不恭的笑意。

    ——张飞!关羽!刘玄德!

    庾献大吃一惊,这三个怎么到了这里?

    接着反应了过来,莫非这便是公孙瓒派来打听消息的心腹武官?

    说不定啊!

    庾献的目光,和正向这边打量的刘备一个对视。

    那刘备也有些惊讶,旋即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他想了想,向庾献问道,“吃桃子吗?”

    “嗯?”

    庾献诧异,这是什么脑回路?

    就见刘备走近,蹲下身来,向庾献探出手。

    手掌里赫然有一枚粉白可爱的大桃子。

    庾献默然。

    旋即伸手,将桃子接了过来。

    拿在手中仔细看看,除了极为新鲜,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庾献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回赠的。

    接着又一转念,想起刘备刚才所说的话,心中有了些感触。

    也罢,反正这会儿自己是个声望boss,索性就成全了他。

    ——公元192年,国师赠给年青人的第一句话,就说给你小备备吧。

    庾献正酝酿着,这边的动静,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少正慷慨落笔痛斥妖道的人,都停下笔来,皱紧眉头看着刘备三人。

    这三个是哪来的不懂事的?

    牵头的北海孔融还没说话,你就去开怪了?

    庾献想想刘备的平生,最终赞成了曹操对他的评价,于是开口说道,“刘玄德果真天下英雄也!”

    庾献此言一出,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的官员都被惊得哑口无言。

    不说周忠、孔融、陶谦等人面面相觑,就连赶来凑热闹的糜芳,都仔细的打量了刘备几眼。

    刘玄德何许人也?

    竟能得这妖道如此夸赞?!

0514 随身带着二亩田

    刘备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从小在市井长大,看惯了人情世故,哪里不明白妖道这话的威力。

    他拱拱手,狐疑的问道,“我与道长素不相识,道长亦知世间有刘备乎?”

    既是询问,又是同这妖道撇清关系。

    庾献刚送给年青人一句话,当然不能再多说。

    那不就掉逼格了吗?

    刘备见庾献不回应此事,他也不多言,向庾献拱拱手,笑了笑。

    招手带着关、张二人离开。

    离得远了,就听那豹头环眼的汉子说道,“这妖道说话还怪好听,可见本质也不算坏。”

    面如重枣的那汉子思虑深些,感慨道,“被他称赞,未必是好事啊。”

    刘备轻笑了一声,一脸的满不在乎,“那又如何,无非是回到市井,织席贩履而已。我既然拿得起,就放得下。”

    他心神沉浸,便见到一片桃源。

    这桃源两三亩大小,里面桃花烂漫。

    刘备只是一念,一棵树上,便有桃子成熟。

    他回过神来,随手一翻,手中多了两个粉白的大桃子。

    随手丢给张飞一个,丢给关羽一个。

    心中有些感慨。

    可惜还没弄清这里面的古怪,不能种点别的。

    张飞接过桃子啃了一口,随口问道,“大哥今天浇地了没?”

    刘备答道,“还没。”

    于是心神再次沉浸,驱使着那桃花源中的一条小溪,慢慢流经每棵桃树。

    等到刘备回过神来,张飞嘴里含含糊糊的问道,“怎么样,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刘备脸色古怪,摇头说道,“还没,只是觉得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暂时还不分明。”

    接着又道,“走吧,咱们先回幽州吧。不管是袁绍还是我那个公孙师兄,都不是甘于寂寞之人,如今天下暗潮汹涌,早晚生变,只是还不知大乱的祸源在哪里。”

    ……

    三人走后,虎牢关前的众多官员,也失去了在妖道身上浪费时间的心思。

    今日的多般举动,被庾献搅局之后,大出风头的只能是那个原本默默无闻刘备。

    哪怕被妖道夸赞,不是什么好名声,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这件事情上。

    那刘备也会凭空获得巨大的声望。

    许多人会议论他,就连朝中的大人物,也会把他的生平事迹,细细查看。

    其他人再怎么卖力表演,也不过是毫无价值的背景板。

    等到众人散去,庾献看了看手中的桃子,放在口中咬了一口。

    桃肉有着淡淡的清香,带着微甜。

    这让久不进食的庾献,身体慢慢苏醒。

    等吃完了桃子,腹中反倒越发饥饿起来。

    这种饥肠辘辘,不是靠汲取生机就能消弭的。这也让庾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定要尽快的打碎虎牢关,从这里逃出去。

    “出去之后,要先去看看袁术,然后,还要去川中见郭巨佬一面。”

    庾献目中寒光一闪,拿定了主意。

    他轻笑一声,“看来还是我想的简单了。”

    庾献之前本以为洗掉了斑斓赐予的一母之力,就彻底断绝了和她的羁绊,谁料刚才不经意间的一件事,却让他彻底意识到了还有另外一个隐患未除!

    ——墨麒麟!

    这是斑斓帮他收服,然后寄居在庾献泥丸宫中的!

    庾献本以为这只是外物,并未多想,但是刚才庾献被檄文激怒时,那反常的愉悦却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任是再怎么没心没肺,性情乖张,也不至于这般喜怒无常!

    这样的体验。

    庾献之前恰好经历过一次!

    那就是在在攻打剑阁时,庾献曾经因为祭拜妖桃,被巫颜以妖娆巫舞取悦过。

    那次他也是发自内心的欢愉,发自内心的被取悦。

    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庾献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身上一定还存在着某种神力。

    甚至这神力的羁绊甚深,能够被人取悦。

    庾献立刻想到了,巫颜曾经说过的话。

    能够取悦神明的,除了女巫的妖娆舞姿,还有男祝的甜美祷词。

    现在看来,“阿谀中年”和“佞幸小人”这两个役鬼,本质上便是两个“祝”。

    庾献想不明白的是,之前这两个家伙出现的时候,并没有这种状况,这次自己怎么会连几句谗言都顶不住?

    不过,庾献横下凶心,脸上淡笑不减。

    “也罢,有一个我就杀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待杀的尽绝,也就清净了。”

    这几个小鬼虽然对庾献有用,但庾献是个果决之人。当断则断,并无半分犹豫。

    心思一定,他立刻筹划起来。

    役鬼是无形之物,但也不是没有毁掉他们的办法。

    ——庾献所能利用的武器,就是郭嘉的养在识海深处的斩将台。

    当初庾献带着左先锋潜入郭嘉梦境的时候,就因为左先锋遇到了拜将的契机,结果被斩将台发现,一剑斩掉了头颅。

    能斩掉左先锋的头颅,就能将左先锋斩的粉碎。

    其他几个小鬼虽然不是武将之身,但只要庾献带他们进入郭嘉梦中,然后去掉气息的遮掩。

    这些梦中的异类,定然会被郭嘉那个虎头人身的意识察觉。

    由郭嘉主动催动斩将台,说不定能斩杀的更彻底一些。

    只是这会儿,也不知道郭嘉那被封印的斩将台,有没有恢复如初。

    庾献有点遗憾。

    可惜自己杀了刘焉的两个儿子,这会儿刘焉应该还没有消气,那西蜀地形图八成是没法借来参详了。

    不过因为此事,巫颜还欠自己一份斩尸替身法,去川中时,倒是可以前去讨要。

    庾献正慢慢盘算着以后的计划,一双轻巧玲珑的布靴,出现在庾献面前。

    庾献猛然吃了一惊。

    就算他的阵法被周瑜所破,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接近自己不被察觉的。

    庾献收起心中的突兀,目光顺着那布靴,慢慢抬头。

    接着,便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容貌甚美,眉目如画。笔挺的鼻子,带来了少许的英气。长长的头发系着一根简单的丝绦,漫卷在身后。

    青色袍子舒缓宽松,只有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掌露在外面。

    一柄古朴的宝剑便轻提在这手掌中,如美玉一般的拇指轻轻搭着,宝剑将坠未坠。

    除此之外,庾献再未见到什么多余的装饰。

    或者说,这女子的气质,已经夺走了庾献所有的注视,无暇顾及其他。

    这青衣女子整个人,便如同清爽的初晨阳光。

    也如,阳光一般闪耀。

    庾献的心砰然跳动,这简直就是一位……

    接着那个敏感的字眼,让他瞳孔一缩,蓦地想起了重玄子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很多你认为足够古老的神……,说不定,正行走人间。”

    庾献脑海中一时纷乱,他有些被自己的大胆想法吓住了。

    正在这时。

    青衣女子低头,那如点漆般的眸子看了一眼,冰冷声音问道,“庾献?”

0515 说好的好人一生平安呢?

    庾献努力的甩开自己那些荒诞的想法,警惕的反问道,“你是何人?”

    那青衣女子不答。

    等了一会儿,见庾献没有反驳,轻轻点头道,“看来是了。”

    说着把剑交到左手,右手从怀中摸出一卷写满小字的绢帛,展开在庾献面前。

    那青衣女子,神色清淡,“有人向本门飞讯传书,说有门下弟子诸多不法,可有此事?”

    庾献见那兴师问罪的架势,只以为是和那些官员一样,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义之士。

    他松了口气,无奈的用手指了指身旁。

    那里早已写好几行小字。

    “灵帝不是我害的,洛阳不是我烧的,我没有睡长公主,我也没有屠城劫财,刘焉造反和我也没关系。”

    “我不是,我没有。不信谣,不传谣。”

    那女子没想到庾献会是这个反应,她疑惑的看看手中举着的帛书,又疑惑的看看庾献。

    庾献这时也反应过来,这美人儿刚才似乎提到了本门两个字。

    “本门?”庾献愕然看了过去。

    那青衣女子神色莞尔。

    她用握剑的手帮着撑开那帛书,认真的对庾献说道,“有人向本门举报,说有门中弟子秽乱不堪,和徒儿徒孙有不顾伦常之举。我,是来问罪的。”

    “什么?!”

    庾献大吃一惊,急忙仔细将那青衣女子手中的帛书看了。

    细看之下,心情十分之卧槽。

    这不就是自己给搬山道人胡咧咧的那些东西吗?

    这货回头就把自己举报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搬山道人,听的时候喜滋滋,回头就飞讯向师门举报。

    他不是人啊!

    庾献气的几要吐血,“我是冤枉的!”

    那青衣女子不为所动,“门中已经由白云子算过了,上面的话,句句出自你口。白云子向来修行神思交感之术,能断是非,明虚实,心血来潮,看破劫数。他的话,我是信的。”

    庾献直截了当的悲愤问道,“是不是搬山道人举报的?”

    青衣女子蛾眉微皱,有些不悦的说道,“是我在问你。”

    庾献坚持,“你就说是不是吧?”

    妈的。

    说好的好人一生平安呢?

    青衣女子显然有些摸不清庾献的套路了。

    她轻蹙蛾眉,终于还是答道。

    “不错。搬山道人屡次违戒,被逐出师门后一直想要重返鹤鸣山。这次他飞讯检举,正是为了将功赎罪。”

    庾献听到这里,前后一想,哪里还不明白。

    难怪搬山道人那货表现如此诡异。

    分明是他听说自己是鹤鸣山弟子后,故意要寻自己的错处邀功。

    可叹自己还以为拿捏住他的喜好,想要借机脱身,谁想当时的一言一语,这会儿都成了罪证。

    这也就说的通了。

    难怪搬山道人会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压在虎牢关,自己可是他邀功的本钱。

    庾献看着那青衣女子欲哭无泪。

    他想了想,语气客气了许多,“还未请教前辈姓名?”

    庾献是重玄子唯一的弟子,能跑来拿自己问罪的,怎么也得是个治头大祭酒的级别。

    那青衣女子不答,庾献抬头,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随后神情平淡下来,垂眸看着庾献,“我是,青青子。”

    庾献看着青青子那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有些熟识。

    仿佛这场面在什么时候见过。

    接着他就听到了青衣女子所说的话,心中一惊,她就是青青子?

    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

    庾献还记得自己入门的时候,就曾经被重玄子问过几个问题。

    最后的时候,重玄子对庾献说,青青子前日曾经向他询问。

    “她梦中曾斩一鹿,随后去后山找寻,果然见到鹿尸。只是那鹿尸着剑处,却全然没有伤痕。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是因为鹿死方有此梦,还是因为此梦而让那鹿死于非命。”

    庾献当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取巧过关。

    后来庾献和郭嘉一起回山的时候,曾经路过一湖,湖边有一块石头,杀气凛冽。

    庾献本以为是件异宝,后来被白云子说破,是青青子平日里磨剑的石头。

    庾献自入门以来,都没见过鹤鸣山的这个战略威慑力量,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用来威慑自己的!

    青青子见庾献不出声,依旧垂眸问道,“若你无法自证,我就以搬山道人的证言,以及白云子的术算为准,将你明正典刑。”

    庾献听见似乎还有转机,连忙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就连许多迫不得已之处,也事无巨细。

    当然描述到搬山道人的时候,自然把他描述的阴险恶毒,猥琐无比。

    庾献说了半天,青青子认真听完。

    随后只向庾献问了一句,“你与那徒儿可有爱慕,与那徒孙当真无染?”

    庾献听了一怔,心中百般纠结。

    这该怎么界定呢?

    看着青青子那点漆一般的眸子,庾献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青子想了想说道,“也罢,既然你不服,我也不能妄断。搬山道人和你各执一词,白云子的术算又对你不利。若是那两个女子也说你有胁迫威逼之举,那我只能将你废除修为,交给她们处置。”

    庾献闻言又是一阵头大。

    庾献中了斑斓的算计,将董白送入功名葫芦。董白虽然以此借取了斑斓的力量,但也沦为斑斓附身的载体。说起来自己亏欠她良多。

    而且自己虽然和董卓的死没直接关系,但是却也立场反复横跳,有辜负背叛之嫌。

    西凉军营的当场决裂,是斑斓在线,但是后面的贾诩追杀,庾献就不知道是不是董白自己的想法了。

    而那孽徒孙貂蝉乃是妖魔之身,向来古灵精怪,谁知道会说出什么大胆的话来。

    只是如今形式对自己不利,庾献也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青青子见庾献不答,只当他已认可,拇指一弹,手中长剑出鞘,双手缓缓拉开,露出里面冰冷的锋刃。

    “我先放你出来吧。”

    青青子话音一落,那搬山道人留下的阵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慌乱的在城墙上显出形状,随后如潮水般的退去。

    青青子看着那阵纹收缩成拳头大小黑不溜秋的东西,不觉莞尔道,“原来是一小块生了灵性的息壤。”

    那块黑色的泥巴蠕动着,变成一个大大的讨好笑容,随即钻入地中,消失不见。

0516 妖道脱困

    庾献立刻感受到那无时无刻的镇压之力消散,他大喜过望,稍微活动了下身形,就从城墙下脱身而出。

    长久的镇压,让庾献的身体虚弱不堪。

    他从肝脏的窍穴中,猛地汲取了一口生之气息。

    随着那滋润的感觉在近乎麻木的下身游走,庾献又有了全新的感受。

    他像是一颗种子,萌芽而出。

    蜕变了过往,探手全新的天地。

    就在这时,那被庾献用木棒施虐了无数遍的虎牢关,也微微发出颤动。

    失去了搬山道人的息壤之助,那些之前被庾献打出的无数裂痕,正慢慢浮现。

    好在从那天暴雨夜,庾献攻打虎牢关之后,城中的守兵就不敢再驻扎在城楼上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见庾献脱身而出,那城墙摇摇欲坠,都吓得大呼小叫,四散而退。

    庾献看着这困了自己多日的虎牢关,心中颇为感慨。

    很快,那些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先是城墙上的一块青石掉落,接着那破口处许多泥土也滑落下来。

    泥土细细的流淌了一会儿,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那青石支撑的其他部分率先崩溃。

    接着砸落的青石、碎砖、泥土,又将下方早已龟裂的墙面带的如同瀑布一样整块倾泻而下。

    之前被庾献打垮掉的半边城墙,受到这剧烈的震动波及,则整个崩溃下去。

    最顶端的城楼一歪,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尚未破坏的剩余部分。

    这座矗立多年,无数兵马来回争夺的雄伟关城,就在眨眼间垮成了一片废墟。

    庾献回头一看青青子。

    心道这般美人儿,若是弄得灰头土脸,却不好看。

    于是张开大口,吐出狂风。

    那些四散的烟尘都被卷起,滚滚旋转着,如同通天烟柱一般,送往长空。

    远近百姓见了,无不惊骇失色。

    庾献心中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这般异象,让那些送走了周忠,正回程往中牟赶的关东诸侯,都面色一变。

    孔融连忙唤部将宗宝,带兵前去查探。

    不久,就听宗宝回报,说是那虎牢关城堕,妖道已经脱困了。

    众人听了无不色变,一个个相顾说道。

    “这妖道脱身,天下又要多事了。”

    也有人忽然反应过来,试探着说道,“若是如此,四方诸侯似乎也不必急于入朝。”

    此言一出,一些不甘心的诸侯都有些怦然心动。

    “此事,要不要和袁家兄弟商量一番?”

    “袁绍有谋无勇,袁术有勇无谋。我看,若要利用好此事,不妨让人往淮南走一趟。”

    “或许,且等一等,看看长安的态度。”

    “这是如何说?”

    “我等把这场祸劫的责任推给妖道,也就遮掩了董卓的罪恶。想必董白定会识趣,和这妖道反目。原本妖道受制,我等也无话说。若他脱困而出……,呵呵,别忘了,当初传出衣带诏,让各地勤王的首倡之人便是他啊。”

    “衣带诏仍在袁术手中,妖道如今也在,岂不是比拥戴一个朱儁,更得大义?”

    不少太守、国相原本也不想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向董白低头也完全是出于形势所迫。

    闻言都大喜道,“不错,衣带诏是天子密令,比朱儁更得大义。我等虽无重臣名宿稳定人心,但若有那妖道在,或许另有奇效。”

    关东诸侯虽然在西凉军面前屡战屡败,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的勇气和决心。

    最担心的,反倒是因为师出无名,导致内部瓦解。

    山高皇帝远的,那些地方豪强势力,根本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

    现在这么多汉室重臣站出来,说天子无恙,要四方平定干戈,他们当然更愿意相信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

    就算这些知道内情的人,说一千遍天子仍旧是董白的傀儡,恐怕也没多少人肯相信。

    而偏偏这些因为黄巾之乱崛起的地方势力,这些最基础的地主阶层,才是四方义兵的主体。

    没有他们的支持,这些人根本无法和强横的西凉军抗衡。

    这些诸侯们窃窃私语着,却少有人注意站在外围的陶谦,并未说话。

    陶谦的目光在东海国国相、彭城国国相、琅琊国国相,下邳国相,广陵太守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在汉朝的时候,为了监察各州,朝廷设置了州刺史一职,相当于朝廷在地方的特派员。

    州刺史虽然权力不小,但是官位却低,只有六百石。

    这个官位,甚至连一些大县的千石县令都不如。

    被他们监视的各州太守和国相,则是两千石高官。

    这种以小治大的方式,虽然能保证政体的稳固,防止出现尾大不掉的情况,但是却有一个巨大的缺陷。

    那就是这些刺史的官位太低,权力直接来源于朝廷,一旦朝廷失去控制力,地方上又不买账,那就根本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就连赵昱对陶谦的支持,也是因为两人的关系不坏,而不是因为区区徐州刺史的节制。

    像徐州治下的另外四个王国,在这次联合中,就都是直接单独站队的。

    这也是朝廷一发出善意,荆州刺史刘表和徐州刺史陶谦,就抢先起跑的原因。

    无论朝廷是谁的朝廷,州刺史都是朝廷的州刺史。

    在地方上,他们什么都不是。

    可如今,长安朝廷已经任命陶谦为徐州牧了。

    徐州牧乃是中两千石高官,位在各郡太守、国相之上,属于军政一把抓的封疆大吏。

    真正的地方实权派!

    陶谦面无表情的看着争吵的那几人,嘴唇轻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难道这些家伙都不明白,我陶恭祖才是徐州唯一的那个声音吗?”

    陶谦的目光微动,看着那些人。

    又嘴唇轻动着,思绪缭绕,“现在,轮到我说话了。”

    人群中的下邳国相,似有所觉,回头看了陶谦一眼。

    陶谦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如果这时候让陶谦重新评价朱儁,他已经有了新的看法。

    朱儁的选择并不是不聪明,他很明白他能运用的力量,只是不幸的是,他遇到了更为老练的对手。

    无论在长安城内,还是在中牟城外。

    政治是一把锋利的刀,乱世来临,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抉择。

0517 进击的陶谦

    等到因为庾献引起的插曲告一段落,这些四方诸侯的心思都有了些变化。

    再回中牟,似乎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朱儁这个一度承担了无数人期待的重臣元宿,如同骤然崛起时一般,又轰然落地。

    他雄心勃勃的以为可以和乱臣贼子周旋,凭借自己的政治智慧,在这风口浪尖影响这个时代。

    却没想过,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可以轻易被改变的。

    无数的矛盾涌动,无数的利益聚合。

    最终的结果,是这个世界的大势选择人,而不是人能颠覆世界大势。

    就如同重玄子老道所说,“天命就是让锄头明白自己该去犁地,让刀斧明白自己该去砍劈,让钟磬金声玉振,让便溺之器自甘下流。”

    如果上天需要锄头,锄头便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刀斧,刀斧就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钟磬,钟磬便会被妖唤醒。如果上天需要便溺之器,便溺之器便会被妖唤醒。

    但如果一个牙签觉得自己很大,自命不凡的想要当棉棒,那就会像朱儁那样,迅速失去大势的青睐。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太师朱儁,这个曾经足以改变天下的人,志得意满的前往长安,最终被活活气死在西凉兵的军营中……

    陶谦离开之后,立刻前去见了手中有不弱兵权的曹豹。

    徐州这次虽是由各郡国共同出兵,但眼下士兵还掌握在车胄和曹豹手中。

    车胄且不去管他,只要曹豹设法扣留下手中这一千五百人,那陶谦就有了可以依仗的资本。

    陶谦和曹豹本就交情不错,等到陶谦直言不讳的说出心中所想,曹豹大为赞赏,当即拍着胸脯要全力支持。

    曹豹想起糜家兄弟有从政的想法,立刻带着陶谦去见了准备要离开的糜芳。

    糜芳听后也极为心动。

    糜家兄弟有钱,但是在这样的乱世,有钱人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陶谦手中徐州牧虽然是个空壳,但是有了糜家的巨大财富和曹豹手中那些军队支持,那这个徐州牧就可以变成拥有实权的封疆大吏。

    糜家也可以借机分享到一些权力,获得他们想要的安全感。

    糜芳稍一考虑,立刻果断应允道,“纵是家兄不在,我也可以做这个主。州牧既然是朝廷所任命,自然应该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实权。相助州牧,乃是大义之举。”

    陶谦初师告捷,十分高兴。

    他热情的挽着曹豹和糜芳的手坐下。

    “我等既然同心协力,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大家一起来合计下,看看眼下咱们手里有什么资源,还要准备点什么。”

    说完,陶谦笑呵呵的看看身边这两人。

    这会儿他虽然是个空壳州牧,但是他其实有个小秘密。

    那就是,他其实是丹阳人。

    看过《豺狼佳人》的都知道,丹阳兵虽然神坑,但是战斗力还是很猛的。

    只要他回到家乡登高一呼,拉起大几百上千的精兵,还是不成问题的。

    糜芳既然打算上陶谦的船,自然要展现诚意。

    他当即说道。

    “钱粮、马匹,我糜家应有尽有。”

    “眼下虽然没有生铁,但我家库房中有精铁农具万余件,家中常年养着铁匠,不下百人,随时可以打造兵刃。”

    “唯一麻烦的,就是人手。我糜家虽有僮仆上万,但是眼下正要抢着秋收。能够抽调出来的精壮,只有半数五千余人。而且门客中好勇斗狠的虽多,可是能排兵布阵的却没几个,这些都是问题。”

    糜芳说完,陶谦和曹豹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特么你自己造反得了。

    身为同事的曹豹更是有些慌。

    自己该怎么说?

    他手中虽然有点兵,但这都是各郡国的兵马,能留下多少,还是未知指数呢。

    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

    漂亮的女儿吗?

    陶谦和曹豹正尴尬着,忽听糜芳又道,“不过,有一人或许能用。”

    陶谦松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哦?是何人?”

    糜芳说道,“今日送行时,那妖道说过一句话,不知道州牧有没有留意?”

    陶谦想了想,询问道,“刘玄德?”

    糜芳点头,“不错!那妖道虽然祸国,但是以他这般身份地位,就算随口一赞,也不是常人可以轻忽的。何况他还郑重其事的,称呼刘玄德为天下英雄。这刘玄德定然有他过人之处。”

    “我事后立刻派管事找幽州的随员打听过,这刘玄德乃是汉室宗亲,在黄巾之乱中力战有功,得了小小的官职。后来因为小事被朝廷罢免,如今他投在旧日师兄公孙瓒帐下,虽是情分亲近,却无得以施展手脚的职权。”

    “这是个能打仗的人,如果州牧许以千石之位,再给他补充些许兵马,应当足以让他心动。”

    陶谦听了却有点狐疑。

    “这妖道之前不过寻常,如今正因我等,成就了他的名声。他年纪轻轻,纵是有胡言乱语,也不意外。”

    说白了,庾献的那些位格,就是被他们这些人骂起来的。

    正因为要讨好董白,让庾献抗下董卓的那些黑锅,所以众人才把各种罪名都加诸在庾献之上。

    那这么一个无恶不作、祸国殃民的大反派,可怕不可怕?

    当然可怕了!

    不然说不通啊。

    这样一个水货大魔王,外人或许不明所以,但是他们这些在场的,心里明白的很。

    见糜芳仍不死心,陶谦笑道,“此事我也有考虑,我徐州境内正有一豪杰,可以统兵同四方争雄。”

    糜芳听了下意识思索了下州中人物,“哦?不知州牧所说何人?”

    陶谦笑道,“乃是陈珪之子,东阳县长陈登陈元龙。”

    曹豹在旁听了忍不住皱眉,“此子有何才德,能让州牧这般看重。”

    这事儿由不得曹豹不纠结。

    要知道眼前这班底,明摆着自己就该是掌兵之人。陶谦另外找人统兵,还扬言是可以同四方争雄的豪杰,这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

    再说,区区东阳县长,何许人也?

    汉制,大县置令,小县置长。

    大县县令官位可达千石,小县县长则有两种规格。

    小县,四百石;小县mini,三百石。

    而这东阳县的规格,就是小县mini。

    区区一个三百石的小县mini,竟然把自己比下去了。

    秩比两千石的曹校尉不服!

    陶谦似乎对这局面早就胸有成竹,他看着曹豹笑道,“正好,我打算先和你去一趟东阳,见见此人。我听说你有个漂亮的女儿,我有意保媒,替你们成就这桩好事。若是能招得此人为婿,就算你立下第一桩大功。”

    “啥?”

    曹豹听了有点傻眼。

    怎么忽然就要招陈元龙做女婿了?

    莫非自己在这个团队的核心竞争力,真的就是自己那个漂亮的女儿?

0518 教劫开启

    庾献看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兴奋了一会儿,旋即,有些索然无味。

    所谓的挣脱束缚,也不过是从一个麻烦,跳入了另外一个麻烦而已。

    庾献目光一斜。

    看了下旁边的青青子。

    青青子也正悠然负手,看着眼前壮观的异象。

    似乎是察觉到庾献的目光,青青子随口问了一句,“先去哪里?长安还是襄阳?”

    青青子的声音平静端方,字字清晰,让人不自觉的就容易产生距离感。

    她的嗓音偏向中性,又带着一丝女性的温和。

    庾献自辩的时候,把自己的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是以青青子也知道自己的两个目标,一个在长安,一个在洛阳。

    庾献想了想,试探着说道,“原本我还有些因果未了,只是那人有些时日没来了。我打算给他相熟的樵夫留些钱财,托他们帮我转送,也算了断此事。”

    青青子听了,扭头看向庾献,平静的问道,“要多久?”

    庾献这会儿是待罪之身,当然不敢太过分,“等到明日一早,如何?”

    青青子点点头,不甚在意。

    庾献经历了刚才这个小小的试探,微微松了口气。

    接着,心思又热切起来。

    青青子这小小的通融,至少说明她本人对庾献没什么恶感,这次的事情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光这态度上的些微区别,就足以给了庾献很大的利用空间!

    要知道,在游戏里,这相当于任务npc跟随模式啊!

    青青子身为鹤鸣道宫的武力担当,要是利用的好了,完全可以一波崛起。

    至于眼下的计划,庾献也打算好了。

    要想达成最大的收益,就要先去找貂蝉。

    庾献有很大的把握,这祸水已经离开了襄阳。

    只要貂蝉不瞎,肯定能看出来襄阳的局面十分稳定,根本没有她可以利用的空间。

    貂蝉这妖女身为陪劫之妖,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里跑。

    然后庾献就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带着青青子慢慢刷地图。

    这里面的机会想要把握其实也不算难,比如说去襄阳的路上,就会经过颖川书院。

    当初张鲁以元神出窍之法前来查探郭嘉的底细时,曾经落入颖川书院的算计。

    被四个大汉团团围住,意外之下还吃了不小的亏。

    后来张鲁神情郁闷的给庾献发了个任务,让庾献去拿回他丢掉的东西。

    庾献也拍着胸脯立誓,张掌教的自尊由他来守护。

    如今,这不就是个绝好的机会吗?

    青青子总不至于拒绝吧?

    只要潜入颖川书院,拿回掌教丢的东西,就能立下大功。

    到时候哪怕青青子最后查出些什么,庾献也能借这个功劳,得以减轻罪责。

    再说,青青子和重玄子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疑惑去向重玄子请教。

    庾献乃是重玄子唯一的传人。

    修道之人看重传承,这种关系和亲儿子也差不许多。

    庾献不指望重玄子像太2真人那样护短,只要到时候帮着说几句话,想必青青子也不会很坚持。

    庾献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就听青青子再次平淡的开口问道,“此间事了断之后呢,先去长安,还是先去襄阳?”

    庾献闻言要答。

    他也不知道青青子和自己师父重玄子是怎么排序的,当即很机智的说道,“回青仙子,弟子打算先去一趟襄阳。董白在长安,并不难找。可貂蝉一个人孤身在外,未必会一直留在襄阳,若是去的晚了,只怕会找寻不到。”

    青青子闻言,向庾献微笑道,“若找寻不到,岂不是对你更有利些。”

    这种送分题,庾献哪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庾献当即正义凛然道,“弟子心中坦荡,是以无畏。”

    青青子听了,仔细打量了庾献两眼,思索了下,慢慢说道,“我也不愿意相信,重玄子的弟子会这般无状。既然这样……”

    庾献听了有些意外之喜,莫非这就算考验过关了?

    接着,就听青青子说道,“既然这样,那也不必急着去襄阳了。你且随我去洛阳一趟。”

    “洛阳?”庾献愕然。

    洛阳不是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了吗,去那里做什么?

    青青子也不隐瞒,“我来之前,白云子心血来潮,忽生感应。说洛阳有一桩极大盛事就要发生,让我去看上一眼。”

    “极大盛事?”

    庾献听了更加不解。

    不记得历史上,洛阳这些年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青青子似乎对此事也一知半解,反倒向庾献询问道,“你下山这么些时日,想必有些见识,你有没有听说过西方有佛。”

    庾献对此倒不陌生,这时候的佛教比较原始,还是阿三那一套。

    于是随口说道。

    “弟子的确知道一些。百余年前,汉明帝刘庄在南宫夜宿的时候,梦到一个身高六丈,头顶放光的金人自西方而来,在殿庭飞绕。”

    “第二天一早,汉明帝将此梦告诉给大臣们,博士傅毅告诉天子,西方有神,称为佛,便是这般模样。汉明帝听罢大喜,派大臣蔡愔、秦景等十余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

    “蔡愔等人在天竺遇见了迦叶摩腾、竺法兰两个梵僧,于是将他们带了回来,翻译出了佛门经典《四十二章经》。迦叶摩腾与竺法兰以白马驮经像而来,他们落脚的地方,就是后来的洛阳白马寺。”

    庾献说道这里,恍然醒悟,“青仙子说的是洛阳白马寺?”

    青青子所知不多,摇头道,“白云子只是算出有人应劫而生,将助佛门大兴。过不许久,这人将会前往洛阳,开启一桩教劫。这劫数应在海、岱、淮水之间,其他的,我也一无所知。”

    庾献心中一转念。

    海、岱、淮水之间,不就是徐州吗?

    道家虽说平和,但和儒家的争斗也曾激烈无比。

    算算时间,佛教确实也快要兴起了。

    面对这个新生事物,不知这两家又是作何想法。

    莫非青青子此行还另有目的?

    也对,不然何以称得上的开启教劫。

    庾献试探着问道,“白云子治头大祭酒,莫非真的只让青仙子去看上一眼?”

    青青子点头,那双点漆般的眼眸注视着庾献,口中淡淡道,“不错。我又没有什么替身入劫的徒儿,这么大一桩劫数,我怎好轻涉其中。”

    庾献看着青青子那清澈的眼神,忽然就有些慌。

    我去!

    老子想简单了。

    这npc不会要带着我做任务吧!

0519 心照不宣

    教劫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路数。

    何况庾献这会儿身为大汉国师,本就随着汉室的衰亡,慢慢开始走背运了,这要是牵扯到佛教大兴的教劫,岂不是更加糟糕。

    庾献赶紧甩锅道,“弟子入门那年,师尊好像也为青仙子寻过磨剑的童儿,这次没有带来吗?”

    青青子闻言,淡淡说道,“我这宝剑是不祥之物,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传人的。这些年寻觅多次,不过是白费力气。”

    青青子说着话,眼眸仍旧直直的盯着庾献。

    庾献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当即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弟子愿意替青仙子探探此事的底细。”

    青青子眉头微蹙,“这不好吧?”

    庾献心中的女神形象开始崩塌。

    这明明想要,又不想担因果的模样,怎么和自己诱骗愚公之杖时是一个德行?

    不过就算看破此事,这会儿也不是庾献耍小聪明的时候。

    与其索要些看不着的好处,不如索性留下一份人情在。

    青青子战力这么猛,趁机抱紧她的美大腿才是乱世保命的明智之举。

    庾献很狗腿很上道的说道,“弟子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缘故。”

    青青子微微颔首,彼此心照不宣。

    庾献从毁掉的虎牢关下,取出来那些痛骂自己的檄文,粗略一看,对这个时代文人的骂功佩服不已。

    他看看惊恐未散的百姓,知道这时候进城未免有些惊世骇俗。

    于是引了青青子,向附近山中行去。

    路上的时候,庾献打了一口野猪带在身上。

    未及黄昏,便在一处静谧的山林间,寻到了几户猎人。

    庾献向青青子笑道,“青仙子,我们便向这些猎人借宿一晚吧。”

    庾献和青青子都是修行中人,露宿山林,也不过是寻常野趣。

    只不过庾献许久未曾进食,正是需要补充虚耗的时候。

    庾献不敢血食,又无耐心整治食材,寻这些猎人倒是方便许多。

    “我身上没什么金银,正好去附近猎几只虎。剥下皮毛,拿去了结因果,我也能少一桩牵挂。”

    青青子闻言,自不反对。

    山中那几家猎户见有外人来,都露出少许的警惕。

    庾献没有浪费口舌,只是稍稍露出手段,那些猎人便惊惧不已,心甘情愿的为他洗剥烤制起野猪来。

    趁着这工夫,庾献向这些猎户询问了一番,去附近山中打了几只恶虎。

    庾献回来时,那只野猪已经烤的肉香四溢。

    庾献看的食指大动,便想大快朵颐,不过还有青青子这位大高手,总要客气一番。

    庾献左右看看,不见人在,向那些猎户询问道,“和我同来的那女子何在?”

    那些猎户见了庾献扔下几具虎尸,越发畏惧,恭敬的说道,“那位仙子听说山后有一泉,趁月色去那边磨剑了。”

    庾献闻言,问清了方向,向那边寻去。

    没多久,便见到一道清澈的溪流蜿蜒而来。

    再向前,走不里许,便见到青青子正坐在一道泉水边,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磨着手中宝剑。

    庾献心中怪异。

    他刻意的放轻脚步,慢慢向青青子行去。

    还未靠近,便见青青子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你来何事?”

    庾献飞速的在青青子手中那长剑上看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去,恭敬的说道,“野猪肉已经烤好了,弟子来请青仙子前去享用。”

    青青子闻言摇头,“我不饿。”

    说着,将那雪亮的长剑一扬,拿在手中。

    庾献还是第一次见这宝剑完全出鞘,顺势看去,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些心惊肉跳。

    这剑色如白银,虽有熠熠之光,却不耀眼。

    乍一看去,似是寻常。

    但就在那宝剑的剑脊上,却以莫可名状的文字镂刻着一个花纹。

    庾献曾经在功名葫芦中,借着向子夏请教,粗略的学过名家之学。

    虽不识得字形,却能看破文字所表达的真意。

    ——这正是一个凶威赫赫的“戮”字。

    就在这“戮”字周围,不断有杀机积攒。

    割裂着,厮杀着,屠戮着。

    那森寒的锋刃,更是带着些许疯狂之意。

    庾献刚才所见,便是青青子在青石上,将那些杀戮气机磨掉,使长剑干净的再无一丝杂念。

    “这宝剑……”

    庾献干咽口唾沫,说不下去了。

    庾献自问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和这时代顶尖的高手,也交手过几次,可是这等威势,却让他有瞬间就能被杀死的预感。

    这种恐怖感觉,恐怕就连郭巨佬的斩将台都不能比拟。

    庾献飞速思索着所知的种种宝物,随即心中有了个荒诞的想法。

    这东西,不会是戮仙剑吧。

    青青子的目光从宝剑上离开,看向庾献,“还有事?”

    庾献回过神来,连忙道,“弟子无事。”

    说罢,又躬了躬身,起身离开。

    随后庾献回了火堆旁,独自享用这头野猪。

    这头野猪颇为硕大,但是油脂却不多,烤出来之后肉很柴,而且有一股怪异的土腥味。

    不过庾献的心情却极好,吃的眉飞色舞。

    这哪是美大腿啊,这就是金大腿啊!

    庾献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次洗脱了嫌疑,就跟在青青子身边混,一直苟到天下太平……

    但是好在庾献立刻驱散了这个念头。

    这人设要是立起来,八成自己就回不去了。

    庾献每次进食不多,吃两三斤肉便盘坐调息,等到迅速消化之后,再次进食。

    到天亮时,庾献已经将那头野猪吃下大半。

    临近天亮的时候,青青子回来,在临近的地方抱剑休息,象征性的担当着她监管者的责任。

    庾献取了一块烤的极好的肉递了过去,青青子尝了尝,倒也没嫌弃味道,尽数吃了下去。

    再送去时,青青子摇了摇头,没有再进食。

    庾献看看剩下的碎肉,有些遗憾。

    吃了一整夜,身体的虚耗仍未恢复多少。

    可惜,不能在这里久留了。

    那几只恶虎的皮毛,已经被猎人们连夜剥了下来。

    庾献取了恶虎的皮毛,又将虎肉虎骨留给那些猎户当作报酬,随即带了青青子,再次向虎牢关的方向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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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