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水浒任侠TXT下载水浒任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70章 救下那个祸患,对谁最为有利?

    兴州治所兴化,宣抚使司节堂之中,忽的有恚忿怒骂声起:“甚么金虏余孽!那厮们朝不保夕,又为何耽着莫大凶险踅入劫取罪囚?遮莫是曲端军中也有心腹暗中早有预谋,劫取罪囚出逃,倘若恁般,曲端那厮当真是目无王法,营私结党违逆钧旨,又怎能饶得过他!?”

    帅案前方,正有个生得高大身材的中年来回踱步,他头戴交脚璞头,身着的劲服也被腰间系着的玉带栓束住,从他貌相上看来,虽然也并没有久经戎马倥偬、战阵磨熬出来的风霜痕迹,但言行举止间也极有威仪,而这个中年汉子,也正是蒙宋廷钦点重用,都督诸路军马,统掌西北面军政大权的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

    而张浚大为震怒时,节堂内他心腹宋军将佐、随军幕僚大多也尽是神色惶然,讷讷的不敢搭腔。而位于节堂左侧,如今因战功升迁至秦凤路宋军统制吴虽然面色沉静,但也不由的将身子微侧,并低声说道:“兄长......”

    然而吴麟身旁的秦凤路兵马副总管,兼知凤翔府与忠州防御使的吴却不易察觉的朝着自己的兄弟摇了摇手,示意他暂莫赘言。而吴阶的那一对招子,仍是静静的向此时也正如热锅上蚂蚁也似而恚怒躁急的张浚凝视了过去。

    宣抚相公此时也恁的沉不住气,想来也是...虽然终要除了曲端那个祸患,可是全因他于西军中素有威望,若是于兴州宣抚司就地格杀,也唯恐引起军中哗变...虽是以欺君罔上的大罪将其收捕下狱,押解至恭州刑狱司去受审定罪,先前宣抚相公也听我劝,也未曾教曲端统管的军旅知晓提点夔路刑狱的主审官员,也正是与他素有旧恨的康随...可是如今曲端竟然会被人劫囚搭救得去......

    如果曲端被押至恭州刑狱司去按原来的设想虽然严查细究下来欺君大罪未必坐实,但也可以将其暗地里除掉,就算也会引起军中将士的激愤,但是人都已经死了,却又能再掀起甚么风浪来?但是曲端竟然还能得以苟活,他这一逃,如此饶是坐实了叛逆大罪,但是曲端只要还活着,就凭那厮于西陲边庭诸部宋军当中积累下的威望,若是那厮露面直斥我与宣抚相公设计构害他时,虽然终究也仍是个死字,恐怕也势必将会引得诸部西军心动荡攘乱的威胁也会更大。

    念及至此,吴眼中也掠过一抹狰狞狠戾的杀意。起初金军进犯关西诸路之际,吴便被调拨至曲端统管的经略使司听命御战,起初抗拒金虏兵马虽然于青溪岭、华州等地斩获几场大捷,但是两人之间的摩擦矛盾却也是愈发加剧起来。彼此间但凡与战势走向的预判上出现任何分歧,急头白脸、针锋相对是常有之事,而一旦战事不利时,曲端也立刻弹劾吴违背将令,历经多少次舍命厮杀战争所建下的功绩,却遭贬职听用,也使得吴深知但凡曲端仍在西军中掌握兵权,自己非但难以受提拔重用,随着彼此矛盾的升级,也未尝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危.......

    保家卫国,我吴义不容辞,但是谁要成为我建功立业仕途上的极大障碍,也怪不得我辣手无情了。

    曲端被指认对官家大不敬的罪责收捕下狱,因为早就对他积怨甚多的宣抚相公张浚被诱使得生出杀他的心思,再到由王庶首告,推举曲端的雠家康随为主审官员,吴的确就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本来以为一切就按吴料想的那般,张浚相公终于决定铲除屡番挑衅他权威的曲端之后,转而对自己十分器重,还提拔得他吴家兄弟共掌帐前亲兵部曲,既然攀附得朝中的显贵权要,再加以时日,总掌宋境西北、西南诸路军政大权也不是没有可能。吴正值踌躇满志时,然而曲端那个眼中钉、肉中刺竟然被人救下脱逃了!?

    心里虽甚是愠恼,可是吴仍尽量稳住心神,并寻思付道:然而曲端那厮就算逃了,已必然不会为朝廷所容,可是下一步他却又会如何打算?是打算试图煽动军心,与旧部互通声息大弄?再无国家朝廷倚仗,那厮就算有割据自保之心,于如今恁般时节上也难以长久...而那曲端虽然可恨该杀,性情也端的矜忌桀骜,但投从金、夏等外虏敌寇这等违背大节的歹行...我与他虽然势不两立,但曲端的确也自视甚高,多半也不会打算投虏而自污了名声......那么他为了自保,却还剩下哪条路可以去走?

    等等......却不是还有那又擅自统领大军,开赴至关西地界甚至还杀败了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部金国大军的萧唐!?

    吴思付一番,蓦的他面色一凝,眼中也当即闪过一抹异色,霎时间他又想到本来据押解曲端前往恭州刑狱司,于途中却逃还回来的军士报说是撞见了流亡的金军鞑子。然而那所谓的金虏残部动向本来就十分蹊跷,逃亡保命要紧,怎的却碰巧撞见了宋军内部要清除的大将,还要耽着凶险助他得以逃脱?

    再一联想到萧唐身上,吴忽然发现所有的可疑处也都能解释得通了,他兵马屯驻的领土与己方接邻,名义上又是宋廷的帅司藩属大军,要派些军马潜入也甚是轻易...本来寻思是否有曲端旧部忿恼上官枉遭冤罪收捕,而冒天下之大不韪私下劫囚奔逃,但到底是宋廷西军将士,在不确定曲端是否会被定罪伏诛的情况下,他麾下嫡系心腹,又怎会贸然抗旨坐实了自家上官的违逆大罪?

    遮莫萧唐打算搭救曲端,也是早有预谋的,而教吴现在仍想不通的则是,萧唐又是怎么料定了张浚相公已经打算下手清除了曲端那厮,而在其方自收捕下狱,并押解往恭州刑狱司之际萧唐那边又如何立刻便有所动作?遮莫这恭州宣抚司当中,也有他安插进来的眼线耳目不成?而至于萧唐暗地里打算救下曲端的动机也十分明了,如今还有谁早已不必把官家朝廷放在眼里?而如今听命于萧唐的诸部军将,又有多少本来身为宋廷官将,本来也曾忠心不负朝廷,却遭屈沉打压,亦或遭先前弄权的奸党构害而再不得国家录用,却尽教那萧唐趁机招拢得的人物!?

    吴思付时,本来甚为冷静的面色也不由变得愈发复杂起来,如今就差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几乎也能断定就应该是萧唐出手救下了他的仇敌祸患。然而多了那萧唐横插一杠,只怕事态也将变得愈发严重。这个时候,吴面色神情看似倒有些感慨,心里也暗付叹道:萧帅,你是末将昔日的恩官,但到底是各行其是、渐行渐远,如今多半也是你救下我的仇家曲端,我虽早便想到你我将会在沙场上相见,但遮莫那一天,也要比我预想的会早了许多......

1771章 扬威曜武,乱你军心

    “宣抚相公,以下官所见,搭救罪囚曲端逃脱的,恐怕是与那萧唐有莫大的关系......”

    宣抚使司府衙节堂之内,当即起身向兀自愠恼的张浚进言的,却不是已有所察的吴阶,而是朝廷重臣刘长子,方今官居宣抚使参议军事的刘子羽。

    当初宋军征讨江南方腊时,刘子羽便曾与吴、吴共事,授任为太府簿,擢升至卫戍寺丞,他也是智勇双全、通晓韬略,而吴与吴之所以能够进入张浚的眼界中得以重用提拔,也全因有刘子羽引荐进言。而先前抗拒金军时曾拼下的几场胜仗,也少不得刘子羽出谋划策,因军功卓著,如今也又已晋升为徽猷阁待制。

    吴既已察觉得曲端被劫囚救走一事多半与萧唐大有干连,而以刘子羽的聪明才智,经历他揣测推想一番过后,也不难察觉到掩人耳目救走曲端的,也极有可能是与朝廷貌合神离的萧唐。

    而听刘子羽说罢,张浚的面色也明显的一变。虽然他是按宋廷以文制武的惯例至西北督管诸路军马的文臣,也实在算不上甚么运筹帷幄、深谙兵事的帅才,但好歹也是见识惯了明争暗斗的朝臣,张浚一经刘子羽提醒,也立刻想到了若是萧唐插手搭救曲端的利害所在,片刻的功夫过后,他的面色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也不由伸出双手按在帅案之上,似是要支撑住他略显疲惫的身子。

    本来与东京汴梁各派系间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中,张浚也可说是个颇显与众不同的朝臣。无论是当初金军势大之时,还是如今因萧唐这个朝廷隐患声势做大而两国暂时休兵议和,张浚对于那些朝堂中的主和派大多时节都是横眉冷对。偏生当初李纲抗击金军风头最劲之时,因驳斥老种相公种师道的抗金大计,而重用姚平仲等大将,不考虑当时局势而一味勒令宋军反攻的策略忒过激进,张浚还曾以专权之名上书弹劾李纲这个铁杆的主战派。可若说他独善其身的清流臣子,张浚偏偏又常好力谏上书陈述己见,无论是举荐良才、自荐请命,还是弹劾有过失的文武官员他也都如打了鸡血也似的充满了干劲,倒也因此入了官家赵佶、赵桓的法眼,而委以张浚统管以西军为班底的西北面宋军诸部这等重任。

    而如今的张浚却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似乎也使得自己再承受不起恁般压力。

    先前抗拒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部金军时胜少败多,西北诸路大片州府沦陷,而后朝廷却与金虏休兵罢战,自己也只得统领诸部军马坐诊戎卫与北面鞑虏干瞪眼。而萧唐那厮,果然有不臣之心,竟然犯下僭越之罪不向朝廷请示便暗中与夏国密议,虽然联夏讨金之策经萧唐部署竟能得以成事,也教张浚不由得击节称赏,可如今关西地界金虏外患虽然已是清除,所占据延、秦凤、京兆等几路治下州府除了北面为夏军趁势拓张下的疆土,也尽已被萧唐所部兵马抢占得去......

    前门拒虎,后门进狼。金国之后,萧唐与宋廷之间貌合心离,距离彼此摊牌的时日却还能有多久?曲端倘若真是被萧唐所救,却也不正是他为了于关西诸路制衡朝廷而做下的部署!?

    而张浚兀自思付时,却听得节堂外有军校高呼有军情急来禀告,在场吴、吴以及刘锡、赵哲等宋军大将闻声也都不由愕然的站起身来,如今屯驻整歇的时日已久,而萧唐所部大军联合夏国已将关西诸路的金军屠戮殆尽,宋廷禁军却只得奉朝廷御令驻扎屯守,作壁上观,此时又会有甚么紧急的军情传来?

    然而等那军校疾步踅将进来报说罢了,当即却惊得张浚面色又是一变:“报!启禀宣抚相公,萧唐亲自率领数万军马,已经开拨至兴化城下!”

    ※※※※※※※※※※※※※※※※※※※※※※

    距离兴州治所兴化城北面一两里地开外,诸队哨探骑兵展开稀疏的队形,远远不断的朝着城郭的方向涌来。呼哨喝令声一浪高过一浪,众多身披披重甲的步卒,也集结成密集的方阵步步为营的挺进,行列又捧出众多面迎风猎猎飘扬的旌旗,但见众多小阵汇聚成大阵,从墙头上望将过去就见一排排军姿威武的将士浑如狂涛怒浪向前涌动,肃杀之气,也登时扑面而来。

    然而来的既是萧唐所部的精锐军马,好歹名义上仍是宋廷钦命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藩镇部曲,城楼之上,众多面色惊异骇然的宋军士卒在接到所部将官的号令之前,也尚还没有张开手中的强弓劲弩,并将箭簇向正朝着城郭缓缓逼近的大军觑将过去,只是把守城门口处的军将也早已喝令麾下军兵将大门紧闭,各自严阵以待,且看萧唐此行前来又是意欲何为。

    而张浚与吴、吴、刘子羽等一众由他统领的诸部宋军将领幕僚也匆匆的登上了城楼,众人纷纷的立刻又手搭凉棚,直朝着前方的军阵遥望过去。而城郭内部诸部宋军将士也已听奉张浚号令,便如群蚂蚁也似的前后忙活,正要预先将如山一般堆集起来的装束的羽箭堆放在临近城墙的位置。弓矢弩机,虽然并没有被拽满扣弦,可是位于城郭上下,诸部宋军将士也已树立起一层层刀枪斧戟,耀起一道道耀眼的寒光。

    按说以目前的形势来说,萧唐也不大可能选择贸然奇袭宋境疆土,而彻底与朝廷撕破脸皮,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番萧唐兴师动众的开拨至兴化城前,想必也必然有甚阴谋伎俩。

    面色格外凝重的张浚,终于觑见对面大阵当中捧着仪仗兵刃的骑军健儿,簇拥着一个看来身形魁梧的军将纵马踱步前行,渐渐驶出了大阵前列,但见那人身披劲甲,骑乘着匹通体雪白看似浑无半根杂色鬃毛的神骏宝马,周围随行将士也蓦的爆发出激烈的高喝声,一股威武雄锐之气,也伴随着周围成群战马扬起的烟尘滚滚直上云霄。

    张浚眼见面前的萧杀场面也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萧唐亲至,这厮却是不请自来,还摆出恁般大阵仗,他这到底想要干甚么!?

    而雄踞在照夜玉狮子马上踱步驶出萧唐眼见宋军把守的兴化城郭一副如临大敌之状,他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蓦的又把手一举,骑阵中的高呼声也渐渐的沉寂了下来。直至周围也仅剩下些战马嘶纷沓声,以及大风卷起众多旌旗所发出猎猎扑动声时,萧唐继而运足了中气,骤然高声大呼:“诸位相公,萧某为靖平关西诸路侵害的金虏外寇,挥军前来,与众兄弟三军用命,裹血力战,有幸斩获大捷!而诸位率部戎卫连结陕、甘、川诸地要隘州府,彼此临近,又岂有不来拜会同僚的道理?

    若是就此班师而去,确是有失礼数,是以我萧唐此番前来,非但是来拜会诸位相公,也是至此告慰:既然北面金虏大患已除,使得众西军将士籍贯乡土所在的父老乡亲,不至再惨遭鞑子侵害!而诸位相公也不必再提防金虏伺机南侵,自是高枕无忧矣!”

1772章 心志可嘉,但你不是我的对手

    萧唐振聋发聩的高呼呐喊声,竟然也颇有震天骇地之势,霎时间在兴化城外回荡开来,周围一众骑军健儿也尽皆高声回复开来,也直教城郭上众多宋军将士也都听清楚萧唐高喊所言的内容。

    城楼上张浚听得真切,他的面色也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起来。萧唐这厮,嘴上说是前来拜会看觑,实则不就是在说靖土安民、驱除外寇,我统管的宋军不行,还全要仰仗你帅司府署兵马方可成事?朝廷却正是因忌讳你怀揣不臣之心,才暂与金军和议,我又岂能违抗圣旨御令?如今听你特来恁般说,遮莫是讥讽我畏惧金军势大而弃失地宋民于不顾,这也未免忒过分了!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实则张浚的确先是矢志先戎卫住西北要隘之地,再缓图北进收复失土,但萧唐话中带刺,好似也在讥讽他统兵无用,又忌惮金虏势大而畏惧避战一般,这不但使得张浚倍感冤枉,心中腾的也有一股怨意怒火窜起,再觑向萧唐时,也已然是眼含杀意。

    在一旁的随军参议刘子羽听得萧唐言语,他面色一变,口中却是不禁喃喃说道:“萧唐这一手...好生厉害......”

    而面色凝重的吴向周围环视过去,也觑见城楼上方不少西军将士非但面露愧色,眉宇间也分明夹杂着激愤怨意时,他也是情知不妙。西军诸部儿郎,乡籍大多都是关西诸路出身,哪个又肯坐视自己的家园故土遭鞑子祸害?当中又有多少健儿意图收复乡土,而解救下仍陷于金虏治下的乡亲百姓?朝廷暂做休兵罢战,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出自于时局大势的考量,但是也的确寒了西军余部将士的心。

    然而萧唐此时刻意前来,不止挑起众部仍敢与金虏外寇去豁出性命浴血奋战的将士对朝廷的怨尤心思,也更是言明大多西军儿郎的乡土家园,如今却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却不也是撼动得己方兵马军心动荡不宁?

    张浚自问好歹督管西北面宋军诸部,自然不能任由萧唐牵着自己的鼻子走,他面色铁青,蓦的也张口大呼道:“吾乃官家钦定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张德远,萧帅虽威服强虏,安定关西诸路,可是你擅自出兵,又僭越与夏戎勾当,朝廷那边,却又要如何陈情禀明?正是皇命难违、天威难犯,我倒要奉劝萧帅切莫因骄纵自误。而我张浚既然奉旨宣抚川陕诸地,萧帅攻取下关西诸路州府县坊,也须悉数交割于我部军马,再赴京师朝堂面圣陈情请恕,才是正途!”

    而张浚身边亲随军士,也立刻扯着嗓门重复着宣抚相公话语,直到也教城郭外义军前面阵列也大概听闻得清。而萧唐抬起头来,与兴化城楼上张浚的目光遥遥对望,心中暗付道:史书中评价也可说是毁誉参半的紫岩先生,更是汉初三杰当中张子房的后人张浚张德远,果然也已是沉不住气了,以后于宋境西北要隘若仍是他统管诸部宋军,反倒可说是对我军大为有利......

    萧唐还记得自己儿时最初接触两宋交迭时期的历史之际,还总是将名为三点水偏旁的张浚,与名为单立人偏旁,还与秦桧沆瀣一气合谋害死岳飞,而名不符实的位列“中兴四将”之一,直至后世铸成铜像也仍跪在岳飞墓前的张俊这两人弄得混淆。而后随着对两宋历史认知的加深,萧唐也发觉正史中对于张浚功过、毁誉参半且甚是极端的评价,从按原本的轨迹复辟登基的赵构对他的评议倒也极具代表性,宋高宗先是对张浚格外器重,直言“有才而能办事者固不少,若孜孜为国,无如浚”、“朕得浚,何愧王导”、“朕与卿父,义则君臣,情同骨肉”而丝毫不吝赞美之词,再到耗死了奸相秦桧之后张浚复被启用,随即又立刻上奏力谏朝廷备战抗金时,赵构却对其的态度彻底转变,厌恶至丝毫不给这个他当初口中的卿父半点颜面,而斥责道:“张浚用兵,不独朕知之,天下皆知之,如富平之败,淮西之师,其效可见矣。今复用兵,极为生事”......

    然而张浚自从于朝堂当中崭露头角之后,正史中除了曾组织张俊、韩世忠、刘光世等宋军大将平定苗刘兵变,他所有的行为完全几乎就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抗金。三次险些被奸相秦桧所害,直到熬得那厮死去后又遭“秉承秦桧遗志”的主和派万俟、汤思退打压迫害,被废黜近二十年后,张浚以六七十岁的高龄,仍受命主持统掌两淮事务兼两淮沿江军马以及江淮防务,再到对金国态度强硬的宋孝宗继位时,张浚仍得重用都督诸部宋军渡淮发动隆兴北伐,兵败后仍积极部署抗金措施,而后因自己年迈又见朝中主和派势力抬头,张浚甚感抗金无望,当即上书奏请致仕,只过了四五个月后,便身故辞世......

    张浚近乎是与金国死磕硬抗一辈子,正史中就连韩世忠这等抗金名将都已因奸相秦桧得势后杜门谢客,晚年口不谈兵,终日借酒消愁,并悠游西湖以自乐,可是张浚却是几乎耗到宋、金两国无数成名的忠奸将相差不多都离世得尽了,自己于临终前也仍惦记着抗金伐金,收复中原失地......就冲这点,萧唐固然也仍对他抱有一定的敬意。

    然而心志固然可敬,可是与自己能力是否能承当大任,却又是两码事。

    张浚最大的功绩,按萧唐想来便是正史中他拟定下“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之马”的抗金战略,重用吴、吴、刘子羽乃至理财之术还要在自己心腹兄弟鸱夷公子杨序之上的赵开擢升至宣抚处置使司随军转运使,专一总领四川财赋,而于蜀地后勤补给、训练新军、要隘戎卫...打造得如铁桶也似,教金军直至亡国也未曾杀入四川蜀地,可是富平之战、淮西兵变、隆兴北伐......但凡是张浚受重任统掌军政大权,他于指挥谋划、用人调度上总会出现致命的纰谬破绽,而致使宋军大败亏输,关西、淮西诸路沦陷于金军之手,张浚也亦然要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也与张浚的性情有着莫大的关系,他先是力排众议,提拔重用当时便已树敌颇多的宋军大将曲端,可是与其相处交恶之后,又主持诬陷,将这个毕竟曾于关西抵御金军入侵初时立下军功最多的将才害死;出任右相时,又对于当时于他帐下听命的岳飞格外的器重信任,随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依然恶化,张浚遂与秦桧政见罕见得达成一致力谏不可由岳飞接管刘光世所部宋军兵权,而导致淮西兵变,四万宋军尽皆倒戈投奔金国......除了与甚懂得体察上官心思的吴等人没闹出甚幺蛾子,张浚于提拔用人上便想一出是一出,反复无常且极端到措施判若两人,教他去做从战略层面上指挥调度诸路军马的首脑,那还能有好?

    比起心志,张浚于能力上却也可说是志大才疏,而且按萧唐想来,揣度其性格用四个字也可以做大致概括:外宽内忌。大义极是分明,可到底也不会能带兵打仗的料。

    既恁的,你张浚对朝廷便是再忠心耿耿,由你再把持得西北面宋军军政大权一日,又凭甚么与我对持抗衡?

1773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倒是宣抚相公说得岔了,岂不闻孙子曰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而君命有所不受?然则如今却是沦陷于金虏的城郭必要光复,土地必要夺还!与夏国联决共讨金军,战机稍纵即逝,又岂可千里而请命?非是我萧唐擅权自专,如今我帅司府衙诸部将士,披肝沥血、奋不顾命,以纾国难,便是行径教朝廷忌疑,于大义上扶国祚、靖山河、保黎民...既然我军能收复山河疆土,拯救失地宋民,这便是大逆不道了?

    何况张相公既然说我萧唐今番出兵关西,驱逐清绝金虏大军,乃是触犯了圣旨御命,也须当如你一般戎守各自疆土,而坐视金军外寇于关西诸路打下根基,肆虐作歹,也不可动那厮们分毫,川陕宣抚处置使司也未曾得御令接管本为金军外寇所占的疆土,那么张相公此时又是以甚么名义,反向我索要交割失地诸处军州?”

    萧唐朗声大笑,侃侃而谈,声音仍浑如洪钟也似的,直在兴化城城墙上回荡着。而张浚听得萧唐倒要与自己辩争扯嘴皮子的本事,虽然这怀揣不臣之心的所谓天下兵马大元帅唇枪舌剑也端的犀利,但张浚好歹也是于汴京朝堂中与政见不合的文官针锋相对,而据理力争惯了的朝臣,打嘴仗的本领也早已是炉火纯青。可是再要反唇相讥,双方之间仍是遥遥相隔甚远,张浚扯着嗓子已是脸红脖子粗,也仍需周围亲随军士高声传话,方才能与萧唐做嘴炮争执。

    反观萧唐运足了中气高呼之声依然振聋发聩,能够十分清晰的传进兴化城城墙上众多宋军将士的耳中,从气势上便已压过了张浚。

    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又是几番争执下来,萧唐面色如常,脸上从容淡定的模样,也神似《九品芝麻官》里面无表情与人吵架的周星星,反观张浚气喘吁吁,手捂心口的窘态,倒与那位正邪配角切换自如,也教萧唐极是敬服的老戏骨所饰演的大内太监总管十分相似......

    几根青筋也渐渐的从张浚额头侧面凸显出来,他伸出略微颤抖的手指,兀自仍要高声争辩时,刘子羽从旁立刻踱步上前,劝止住了张浚言道:“张相公切不可再与那萧唐做口舌之争,否则再争执下去,倒又要着了他的算计!”

    经刘子羽言语提醒,张浚方才意识到城楼上一众宋军将士行列间的氛围,似乎已变得有些不对头了。

    唇枪舌剑的做口舌争执,亦是能言善辩的张浚也知便是争辩胜过了萧唐,也仍是不可能教他就此交割攻克复夺回来的关西诸路军州,而由己方兵马所接管。然而再争论辩驳下去,张浚也已发觉萧唐却总把论据往双方军卒将士身上引。无论是由他招聚的帅司府署兵马,还是诸部宋军将士,也多是质朴直豪的儿郎,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家,也并非是朝堂中明争暗斗、相互攻讦的文官朝臣,比起对他们宣扬甚对官家竭力效死,尽忠不负朝廷等大道理,萧唐所说大好男儿于国难之际须当保卫故土家园,驱逐尽外虏外寇,又岂能作壁上观的言论,往往却能直接说到双方将士的心坎里......

    换而言之,再争执下去,也只会教麾下西军余部儿郎对萧唐所言更为感同身受。

    好你个萧唐!以往便教你这厮煽动民心,在各地拉拢宋民百姓投从到你治下领土,如今又以这等伎俩蛊惑乱我军心!金虏方今已非是我大宋最大的祸患,而你这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已久,也早该向官家上奏力谏,削藩罢黜,将尔等叛逆乱党一网打尽,方才是除我大宋心腹大患!

    然而张浚再是恚怒,却也不便再与萧唐斗嘴争执。吴见状不由得干咳了声,站出身来行至城墙墙头,也张口高呼道:“末将吴,往日有幸随萧帅征战沙场,也蒙恁挽国家于危亡之中,收拾残局,救还得二帝圣驾,也直教末将笃定踵武效法萧帅丰功伟绩,而为国家勘定外寇祸乱!然而兵凶战危,擅动兵戈,亦是动费万计,朝廷暂与金虏和议,也是要休养生息,再图收复失地,金虏蛮夷,就对我大宋江山觊觎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我辈西军健儿,自幼生长于大宋关西诸路,世代镇边御虏,又怎会坐视金虏侵害家园故土?

    上至官家,下至张宣抚相公殚思极虑,也是无时无刻不惦记收复失地。但早一时迟一时,我等西军将士,也一直以效死赴难国事为念,萧帅先前所立下的功绩,也必然不会付诸流水...只是末将尚有一事,须向萧帅叩问......恁又可知本属张相公宣抚处置使司治下的都统制曲端犯欺君大罪,前些时日已被收捕,却于押解至恭州刑狱司途中被人劫囚搭救,流亡出逃?而劫囚贼党,佯装做金虏余孽,然行迹端的蹊跷,以末将看来,也必是与曲端叛臣同恶相济的乱党贼子。萧帅,想必恁在关西诸路耳目众多,对于此事,未将斗胆相问,恁可又探寻得甚么声息?”

    到底还是问及此事了么?

    萧唐见说,心说吴果然思虑得精细,先是出言为张浚周全,而尽量稳住西军将士军心。但吴到底仍是按捺不住,试图拿诈言试探,示意我等早就怀疑是你做下这等劫囚抗旨的勾当,也不必再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要匡扶宋朝江山国祚了,你对朝廷的不臣之心,遮莫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曲端既是被你救的,这却不还是要勾结他悖逆朝廷的反罪?

    而萧唐只微微摇了摇头,随即高声回道:“哦?曲都统制往日与我倒有些交情,但说他犯下甚欺君大罪,我今日才知晓。吴将军,你我当年也有袍泽情谊,今日特来拜见张相公,倒也曾指望与你这个故人厮见,可是你却直问我对于曲端被乱党劫囚搭救一事是否知情,这又是所为何意?而曲都统制以欺君大罪下狱,可又有甚真凭实据?”

    吴冷笑一声,又道:“曲端罪臣,专横暴戾,几番忤逆犯上,数度违令不遵,这些罪行已是人尽皆知,甚至当初便有谋害上官的歹意!当初便有悖逆之举。而那厮作诗讥讽皇上昏聩,背逆大罪,也是凿凿可据,可做定论!萧帅,那曲端既曾是张相公宣抚处置使司治下军将,与恁甚久不曾往来,那厮跋扈骄纵,忤逆犯上的行径,萧帅又怎会尽知?可是听恁言语,倒似是为背反逆党曲端开脱,这却又是为何?”

    萧唐听罢也不着恼,一对招子直往兴化城城楼上吴大致所在的位置乜将过去,言语中也是别有深意的高声说道:“曲端那厮跋扈骄纵,常与同僚交恶,这我早有耳闻。但是好歹我知他尽忠于宋朝,也是披肝沥血,于抗拒金虏外寇不避生死、英勇奋战,纵然曾有触犯上官的歹心,但好歹事先便公然于众,也不是真曾做下,否则张相公当初又怎会重用于他?

    既食朝廷俸禄,曾是把一身本事也唯有卖与帝王家的国家军将,便暗生怨尤之意,又怎会公然题诗诋毁官家,自毁前程,而教旁人抓住把柄?更何况...有些人看似桀骜难驯,屡番跋扈犯上,但也未必会对官家毁礼废节,反观有些人......面上虽然恭顺,但是谋害上官的悖逆大罪,反倒是他便早曾做了。”

1774章 军心散动,大批倒戈的前兆

    吴闻言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萧唐话中含义,明显是意指他当年于宋夏国战时军临夏城险些被奇袭的夏军攻破,趁着混乱时,监军正使蔡、顶头上司裴忠,也都是被他吴所杀!如今你诬陷曲端有谋逆犯上之心,实则当年的裴忠,如今的曲端,却不都是拦在你官路仕途前的绊脚石?这也才是你吴要除掉他们的最主要的动机!可是当眼下督监宋军兵马的张浚得知你当年做下的好事,他又会如何作想?

    毕竟已是陈年旧事,就算萧唐要把此事捅出来,也只是他与当时几个在场亲随的一面之词,但吴暗付张浚相公因曲端屡次犯上,终于得自己劝肯下杀手除了那祸害,但却又教他出逃一事而闹得焦头烂额,如今心思也格外的敏感,再纠缠而因当年自己接连手刃得监军正使、军中上官一事对质下去,遮莫务必须去倚仗以保官运亨通的上官张浚,也未尝不会猜忌到自己身上。

    权衡一番利害过后,吴心知却不便再试探向萧唐相问曲端的下落,也只得转了个话头,再与萧唐对峙。而气喘吁吁的张浚怒目向城外瞪视过去,忽的把手一伸打断了吴,随即又高声呼道:“萧帅,你既说是前来告慰我等西北金虏边患已除,如今该说的言语,也都已经说了,遮莫还要本官大开城门,接引你部兵马入城,再大设庭宴好生犒劳管待不成!?”

    萧唐见说哈哈大笑,又大声回道:“这岂敢再劳烦张相公?屯边戎卫、安抚百姓诸事繁杂,我也不便多做叨搅,这边告辞了,只盼得有朝一日时局太平时,尚能与张相公、吴将军厮见!”

    高声说罢后,萧唐又一打手势,周围数万马步军健儿,便已开始井然有序的肃然退去,但听得铁甲铿锵、蹄声隆隆,威武的军容那耀武扬威之意仍是不减半分。反观兴化城头上大多宋军将士却是面色复杂,各个似不由得若有所思。

    而张浚眼见萧唐到也肯就此离去,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和身旁刘子羽、吴等属下面面相觑时,蓦的却又听见本来转向离去的萧唐所部数万大军当中,却是齐刷刷爆发出嘹亮的歌声,铿锵有力的齐唱气势端的是响遏行云、声动梁尘,直待清晰的传入兴化城城墙上众多宋军将士的耳中时,也教他们尽皆不由得动容感慨!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当初于宋廷以童贯、种师道等人挂帅,萧唐起先做为监军副使参与宋夏国战,终以萧唐力抗察哥大军,救还宿将刘法,而其他诸路宋军攻克夏国横山天险,而失去屏障有亡国之险的夏国终是向宋朝纳表臣服,班师返京之前与西军众将士庆贺欢饮时,萧唐临时起意所传唱的那首曲目端的通俗易懂、朗朗上口,更重要的也教世代把守西陲边关的西军将士感同身受、豪情满臆,而迅速在西军诸部间流传开来。

    而如今这般时节,直当兴化城中以西军余部为主的宋廷禁军将士,再听得那边萧唐所统领的义军将士齐声高唱这一首他们也早已耳熟能详的曲目,心中感触更是强烈......

    也曾听闻上官相公曾说萧唐名为藩帅,实为逆臣,虽也抗拒金军外虏,但宽胥他实属一时权宜,而萧唐素怀不臣叛逆之心,久后也必为国家大患...但是那些相公口中所言的乱臣贼子,却屡番驱逐侵害江山社稷的金军鞑子,俺们乡土家园的父老乡亲,大多也是由他统领的帅司府署义军兵马拯救于水火之中,偏生俺们军中儿郎却又再作甚?被朝廷勒令栓束于此处,不得与金虏鞑子妄动兵戈,便是俺们有心豁出性命去与外寇厮杀,但是倘若轻动,便是违逆抗旨!

    勘定祸乱、匡扶社稷的是他萧唐,驱逐鞑子、拯救乡亲百姓的,也仍是他萧唐,接连重挫金虏大军锐气,终能教俺们集出得心中无穷恨意怨气的,也仍旧是他萧唐!全因他对官家没甚忠心,早晚俺们便要与他所统领的抗金豪众兵刃相向?就算除了那萧唐,俺们家人乡亲生计又可曾能好了?甚相公高官,便能高看俺们这些行伍出身的泥腿子了?听闻他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殚精竭虑的,也教治下宋民百姓得以安生,说到底,官家与汴京那些朝官觑他为乱臣贼子,终有一日,俺们也只得与萧唐所部的兵马玩命时...直娘贼,于国于民,到底哪个才是祸害江山的首恶!?

    一种悲愤的意识一旦在心中油然而生,也不由得于宋军将士当中蔓延开来。兴化城头那些西军将兵,各自神色复杂的觑向对面渐渐远去的义军部曲,他们本来紧紧攒住手军械的手掌也不由缓缓放松下来。许多将士心中感慨,忽的先是有十余人起头,很快的也感染得周遭大众的军兵也都深吸了口气,先后应合着离去的义军将士齐声高歌,也尽皆高声唱道: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本来于兴化城内外隐隐呈对持之势的双方将士,在这个时候却是遥相呼应的高唱同样一首能够直抒他们胸臆中豪情的曲目。一股豪迈悲怆之情,霎时间似充斥于天地间。

    而策马前行的萧唐也听见身后兴华城那边传来宋军将士的齐唱应合之声,他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看来十分从容,又显得有些感慨。

    此行前来的目的,这才算是彻底达成了......

    然而对于城楼上冷眼观望的张浚而言,凭心而论,受到周围雄壮苍凉的气氛感染,他心中也是倍觉感慨。然而眼见自己统领的诸部宋军非但没有对萧唐所部军马抱着任何敌意,相反的却似是息息相通,竟然完全受那乱臣贼子的说辞影响,这也教张浚更感心绪复杂,到底是对官家而言为心腹大患的贼子,如今以如此手段煽惑己方将士军心...如今看来,比起金虏外寇,果然还是萧唐这厮对朝廷的威胁更大!

    而周围几个宣抚处置使司的虞候官眼见张浚的面色已然变得愈发难看,当中也有人绰起挎着的腰刀,立刻转过身奔将过去,连刀待鞘的朝着近身处一个唱的最为欢实的都头官打将过去,口中还大声喝骂道:“放肆!宣抚相公面前,全无忌惮,哪里容得你这厮们喧哗造次!还不快闭了鸟嘴,休得再唱!”

    哪知那都头官一把抓住指往自己脑门打将过来的佩刀,当即也瞪目骂道:“呸!我们自唱歌,干你甚事!老子唱得是愿以死报国,叹息多少袍泽弟兄拼得忠魂埋骨,却不得北上豁命去与鞑子厮杀!怎么,这又是犯了甚么忌讳了?遮莫你这厮们也要入定曲都统制的罪那般,来拿老子不成!?”

    如此一闹,城头上方登时不禁哗乱了起来。在旁吴面色铁青,只觑了自己兄长吴一眼,便立刻上前喝止住那些激愤的军士。而吴的眉头也不禁蹙成一团,他的面色愈发凝重,心中也不禁付道:

    本来金军再是猛锐难挡,就算终有一日战端再开时,先前经宣抚相公筹谋部署,扼住连接陕、甘、川三地兵家要隘处,据险而守,麾下将士奋死用命,且调动起诸地乡民百姓众志成城,想来也足以遏制住金虏趁势侵害的势头...可是倘若来犯的敌军,终有一日要换成萧唐时候......当真便能鼓舞得各处军民同心用命么?我等在此戎卫死守,却又当真能够守得住么?

1775章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绝非只会是劲敌

    且说萧唐挥军返至京兆府之后,又唤来韩世忠、杨志、姚平仲、翟兴、王中孚等按令留守坐镇关西,而名义上隶属于天下兵马大元帅帅司府署的诸般军将官员,又做详加嘱咐,而后又至收容曲端暂时隐居的府宅之内,彼此也促膝长谈了几个时辰。次日一早,萧唐也开始着手准备整顿诸部军兵车仗人马,将大军分作五拨进发,克日起行,班师往大名府登途启程。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夏国晋王察哥,也是趁着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部金军主力兵马几乎屠戮殆尽之后,行动遂也如萧唐一般,立刻调派兵马侵吞得关西诸路军州,沿兰州、新会州、镇戎州、环州、庆阳府、怀德军...等原宋境内与夏国接壤的疆域也尽趁势攻取,也使得夏国的疆土领域往南面扩大了几圈,比起受金军压制掣肘时获得极大的实际利益,然而此番夏国大肆进取,也是为能够长久统治扩张拓边夺下的领土,不似如先前与宋朝战乱纷争时那般,纵容诸部夏军侵袭宋境寇钞烧杀。既为的是长治久安,接管得攻取下的诸路州府治下,也几无军兵大肆屠戮无辜百姓的恶行发生。

    当然按萧唐所想,李世辅兄弟如今做为安插进夏军当中的内应,看来也将备受察哥重用,今番是因时制宜,联合夏国共讨金军的方略得以施行。可是当以后腾出手来,要夏国吐还回来的,也不仅仅是如今趁势尽取占据宋境西北面疆土......

    而后当萧唐率领大军启程于途中行了数日,金**中的元勋将帅完颜粘罕、完颜娄室,连同一众高阶将领尽皆战死,所部主力军马大多也被歼灭的大捷战报不胫而走,也已于宋境各处流传开来。荡除祸乱中原的外寇军马,又是一场重大胜利,无论是处于萧唐帅司藩署治下的黎明百姓,亦或是宋廷州府县坊中的宋人乡民,听闻得这般捷报之后也足以引得欢欣鼓舞的同时,潜移默化间,也使得诸地百姓对萧唐一方势力的认同感进一步得到提升。

    反观汴京宋廷,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算不提防顾忌萧唐与金军的动向,宋境内各处举事的反军蜂起,于各处大弄。朝廷也只得又调拨刘光世、张俊等统军大将开拨征讨,却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各路州县镇坊兵戈抢攘、动荡不宁,短期内也根本无法清绝诸地专与朝廷抗衡的反军势力。

    然而关于宋军分拨兵马四处剿灭反遭乱军的战报当中,首先由坐镇济州府衙、水泊梁山处的义军头领探觑到也十分教他们留意的军情:率部脱离萧唐帅司府署的岳飞,因为曾于河东路突阵枪刺金军元勋酋首银术可,斩获得这等大功,而也已引起了汴京朝廷的注意。如今岳飞擢升至武德大夫、神武后军统制,也得以委任统领一支宋军军旅的兵权。

    而岳飞得委以重任后果然屡建功勋,先后平定吉州作乱的彭友、李满,以及盘踞于虔州(与吉州皆于后世江西省吉安庐陵附近)造反的陈、罗闲等反军势力,赣地各处啸聚作乱的绿林山寨纷纷陷落。岳飞所统领的劲旅也平定祸乱的过程中逐渐壮大,除心腹将官张显、汤怀、徐庆、姚政等人以外,又吸收得寇成、王经、傅庆、庞荣等宋廷别部军司将官,并提拔得孙革、黄纵、于鹏等人为随军幕僚。而起先最先赏识打算招拢重用岳飞的河北西路招抚使张所,据探闻被谪居广南后,又于北返途中,却于潭州为钟相起事的叛军所害,其遗子张宪,也被岳飞收容招揽至军中。

    而其他诸如张俊、刘光世等奉令镇压剿灭的宋军将领,所部行伍军纪涣散,诸部将兵良萎不齐,玩忽职守、训练废弛的军卒也是大有人在,每每动弹时,也少不得趁机盘剥压榨诸地百姓。相较之下,岳飞所统领的这一支军旅却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而且岳飞也亲下将令“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但凡有触犯军法者依律严惩不贷,侵害寻常百姓者定斩不饶!

    而如今按各部战时分工不同,岳飞也已用踏白军、游奕军、背嵬军、选锋军等番号以做编制称谓。而军旅所过之处,靖平得各处黎民百姓分毫无忿意民怨,甚至还有众多先前作乱肆虐的流寇得岳飞招募,先后也尽甘心投从。便如萧唐拉扯起的诸路义军情况也似,在发展壮大过程中,包容得形形色色的人物,经过段时日,也已有不少军民推崇敬佩这一支由岳飞统领的军旅谓之曰:岳家军。

    然而岳飞虽然屡战屡捷,于江西虔、吉等诸州平定得诸路乱军势力,仍有杨进、王善等巨寇流窜于京西路治下,拥兵甚众,甚至俨然也能对京畿路东京汴梁构成威胁;湘楚钟相、广西曹成等造反势力各自拥众十余万,宋廷屡番派出的兵马征剿,也尽皆是铩羽而归。当中钟相分调麾下诸部头领率众据湖泊港汊为险,濒湖设寨、兵农相兼,又造车楼大船,严密设防,陆耕水战,实力日益强大到宋廷暂且放下萧唐不论,而视之为蓄毒大患,就算调拨几路重军围剿,遮莫几年之内,也很难清绝荡灭尽重新执起摩尼教大旗啸聚造反的“天大圣”钟相所统领的诸路反军......

    这还不算完,对于宋廷而言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当初经历过方腊起义的江南诸地尚未养回元气。福建闽北之地正值饥荒,当地官府为充实库存钱粮,兀自强制推销官盐,也是断了许多黎民的生计,建州瓯宁本来以贩卖私盐为业的范汝为,于福建路瓯宁回源洞也揭竿而起,并利用前来征讨的官军不熟认复杂崎岖的山川道路,率领伏兵将禁军兵马歼灭得尽,也是连战皆捷、声势大振,周围诸州各县本来便无生计寻觅的流民百姓也纷纷投效响应,又双的一场规模达到十万人以上的起义造反,在宋境内轰轰烈烈的爆发了开来......

    而直当萧唐班师返程,行至河东威胜军地界暂作休整之时,也已收到由水泊梁山大寨发来的飞鸽文书。查阅过后,萧唐先是心中感慨岳飞果然拉扯起岳家军这一支嫡系强兵劲旅,而教自己心绪复杂的是,现在竟仍会为岳飞声名鹊起、得受重用而感到欣慰,但是只怕终有一日,彼此到底会在战场上相见。若是可能,萧唐心说也断然不愿与这一支流芳千古的雄军劲旅拼到玉石俱焚,那么自己也曾构想筹谋过的“阴谋诡计”,恐怕也是不得不用了。

1776章 易安居士,一个时代的缩影

    饶是如今的太上皇赵佶意识到正是因为自己的穷奢极欲、昏庸误国,才险些导致大宋江山社稷毁于一旦,自己已经算是老赵家皇室宗族自开国太祖赵匡胤以下,历朝各代祖宗先人之后的不肖子孙,如今赵佶倒也不再大兴土木,骄奢淫逸的无度耗费国家财富,但平常也是于深宫内苑该吃吃、该喝喝,或是自关在宫中钻研些道经,微感惭愧时也不过长吁短叹几声,自己就算意识到不能再继续祸害祖宗基业,可是对于国家而言,仍旧是连一丁点的屁用都没有;

    而在位的赵桓虽然有心稳住局势,但是优柔寡断、反复无常,朝堂内辅政宰相,乃至权掌要职的朝臣依旧如走马观花也似的更迭,也使得各个皆有聪明才智去勾心斗角,玩弄机谋权术的群臣之间暗流涌动的更为激烈,纵有少数贤明臣子力谏治国救国之策,依着赵桓的臭毛病朝令夕改,再牵扯到朝堂内派系间相互打压掣肘,也多半不能施行。经过江南方腊起事,动摇江南根基,金军侵入,宋境诸路各州饱受战火摧残,也已是满目疮痍。这也导致了比起赵佶当政时天下乱象,方今时节大乱之势,也更是愈演愈烈起来。

    是以就算金国现在已经不再是对宋朝有亡国之危迫在眉睫的心腹大患,可是除钟相、曹成、范汝为、杨进、王善等声势最为浩大的造反势力之外,宋境各处依然是盗贼并起、草寇猖狂,无辜良民,也依然是饱受涂炭,不得聊生......

    也正是因为时局如此,于宋境各处民间,也滋生出一种极为普遍的从众现象:但凡是有黎民百姓苦于无生计寻觅,又不愿去投从造反贼党的,已开始大规模的携家带口,径直奔赴萧唐帅司府署治下管领,开放允许周遭地界衣食无着乡民归投的州府县镇迁移。

    这种现象其实也不难理解,如今萧唐所攻取占据的疆土军州,先前几乎皆曾沦陷于金军、伪齐之手,虽然说不上是百废待兴,但也消亡流失了不少人口,战后亦然需要积衰新造的重建,于广袤的疆域之下也空出许多大片的耕田,诸多城郭内也有大量的府邸、商铺空置,如今似打理各处民政的陈文昭、时文彬等人仍旧在调度麾下干吏如火如荼的梳理百姓户籍造册,尽量使得遭受战乱之苦的流民先能得以安生,继而各执其业。

    寻常黎民百姓的祈望实则很简单,能够以辛勤劳作教自己的家人丰衣足食、安乐过活,而有个好好活着的盼头。然而如今的宋廷政权虽然早已废黜花石纲、当十钱、刮民田...等一系列流毒百姓的暴政,宋廷的财政收入大打折扣,官俸与军费庞大的数额,依然要化作沉重的赋税落到寻常百姓头上。兼之各处匪患横行,当中众多宋民无生计寻觅,反去从贼,形成恶性循环,也致使方今时节于宋境各地爆发的造反起义声势,甚至比起赵佶当政时政和、宣和年间盗贼蜂起的乱象有过之而无不及。

    反观如今处于萧唐帅司府署统治下的诸路军州,虽然战后重建工作紧凑,但整体时局却甚是太平,至多也只有小股蟊贼流窜作歹,也没有任何一支规模较大的匪军贼党、起义兵马胆敢前来触霉头。因为起事作乱、对抗朝廷,不止是杀头的勾当,败则剐刑伏诛、夷族绝类,豁出性命去与宋廷官军抗衡,已是铤而走险。而萧唐这一方如今本来专顾讨伐金国鞑子,哪一路的反军首领又会嫌自己的命长,再来薅恼招惹强敌?

    再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绿林枭雄,皆知萧唐不但与宋廷之间的关系十分的蹊跷,他率领诸路抗金义士又做的是驱逐外寇的大事,无论是出自于国家民族情怀与唯恐招致骂名的考量,也都会尽量回避与萧唐一方势力结怨。何况倘若对抗宋廷难以成事,鉴于以后萧唐与朝廷之间关系的变数,与他来往声息、交涉协议,也未尝不是一条后路。

    于是乎,无论是对于萧唐不服不忿的绿林巨盗,亦或者早已对任侠大名倍加推崇的反军领袖,也几乎都不约而同的一致盘算道:倘若是宋廷官军前来征剿,老子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往死里打,但是那萧唐,却是决计招惹不得。

    大环境便是如此,而萧唐亦曾别有用心的嘱咐投从他得以任命治理民政的各处官员,无论是夺还回金虏占据州府治下的本地百姓,还是说宋境其他地界颠沛流离的前来寻觅个安身处的宋人黎民,也务必须尽最大的可能收容安顿。名义上而言,萧唐挥军光复的诸路州府也皆是宋朝领土,但是帅司府署行藩镇之权,于军事、财政、人事等方面又完全不必受朝廷的控制。而宋代历法又不似后世明朝那般严令子民按行分户,世世代代活动范围仅限于户籍所在地,宋境内诸州各县外来人口超当地户籍人口的地界比比皆是,但凡是移乡百姓,按宋朝户籍法例“居作一年,即听附籍”,是以在朝廷终于惊觉治下大规模的人口流失,并有所动作之前,宋境内诸地饱受苛重赋税盘剥,作乱兵灾匪患的诸行各业百姓已然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投从至萧唐掌管的州府治下......

    诸如差不多萧唐率领大军返程挺进至河东路地界的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于江宁府郊外的一处坟庵,正有个中年妇人与几名仆从跪拜哀悼,而坟庵的碑牌之上赫然写着六个字:夫赵明诚之墓。

    “白日正中,叹庞翁之机捷;坚城自堕,怜杞妇之悲深......”

    中年妇人蓦的哀叹一声,并喃喃念叨,虽然她已是年过四旬,但是保养得很好,瞧来也不过三十上下。虽然韶华易逝、红颜渐老,但是这中年妇人五官端正、面容娇好,眉宇间也透着一股人淡如菊的雅致,只不过她眼角仍挂着泪痕,脸上黯然悲戚之色犹浓,显然仍是因自己的夫君故去而伤悼不已。一阵愁风吹过,轻轻拂起这妇人鬓边一缕青丝,爱侣坟前,正伤心时,周围愁风愁雨的氛围,也是愈发的冷冷清清、惨惨戚戚......

    这个时候,正有一老仆踱将上前,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还须节哀顺变才是...好歹老爷妹婿李擢李相公,奉旨戎卫洪州为军司将官,前去投奔,好歹有个着落,夫人,我等是否去往洪州投李相公?”

    那妇人沉静默然,只是轻轻的拢起被微风撩起的青丝,又轻轻拭去眼角泪痕,半响沉吟不语。只待那老仆仍要见问时,那妇人却蓦的喃喃念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轻声说罢,那妇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又摇了摇头,说道:“南来尚怯吴江冷,北狩应悲易水寒...当年公公虽遭罢相,又被蔡京诬害追夺赠官,株连家属使得我等只得凭居于青州乡里...但夫君久后亦得朝廷任用,转任莱、淄、江宁知府,本来夫唱妇随,我也自当遵从......可是如今夫君既然已经身故,我亦不愿再按先前与他所定的那般流徙漂泊,洪州不必去了,整顿家什行囊,我欲返程北上,回青州故第去。”

1777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是皇帝?

    虽然连同那老仆在内,连同周围几个家丁见说面露讶异之色,但他们也尽知夫人非但才华横溢,且外柔内刚、性情既是倔强又是洒脱,既然她如此说,也必然是笃定了心思,旁人再已是劝说不得。

    而那妇人轻声说罢,也不由又黯然回念起当初自己与夫君赵明诚聚精竭力的搜集整理书画金石,并共同编辑三十卷诠述条理,考证精博的《金石录》,然而自从金军南侵,扶持刘豫伪齐侵占京东两路诸州各县时,他们二人也只得携十余车书帖典籍、文物铜器被迫南逃,颠沛流离中,已散失了不少书册典籍,兵荒马乱时节,比起丢撒甚钱财辎重,每每遗失甚书册卷轴、金石宗器更教他夫妻二人心如刀绞般痛惜不已。

    自家相公,本来调任为江宁知府尚且自顾不暇、朝不保夕,如今这妇人喟叹自己已是孑然一身,宋境南面地界时局愈发动荡,再颠沛流离下去,恐怕自己势如珍宝的书册典籍、金石文物也将散失殆尽......

    然而这妇人却想到自己本来就是京东路济南府出身,而后追随夫君辟居于青州十年节衣缩食,搜求书册古籍期间,也亦曾听闻过青州二龙山、清风山两处绿林强寇声势最是浩大,征剿官军荡灭不得,然而却正因如此,青州地界平安无势,甚至还于民间风评极好,反教其他凶匪恶寇断然不敢踅入青州治下杀人放火,十年隐居生活虽然省吃俭用的只顾搜集书册典籍,然而对于这个妇人而言,却是生命中最为平静、安宁且愉悦的一段时光。

    只是虽然久曾听闻青州两山绿林好汉誓不损害百姓良民,一群杀官作乱、粗豪浑直的绿林强人,与个娴静端庄、博雅超凡的才女无论如何说都不会是一路人,这妇人以往自然是对青州两山强人敬而远之。尤其是当自家相公再度得朝廷启用,而官居莱州知府时,那统领青州两山强人的头领铁面獬豸“全羽”的真实身份终于昭告天下,竟然正是本来于汴京朝堂中平步青云的萧唐,早年甚至还因他之故,而教自家公公的政敌蔡京又抓住把柄攻讦打压,连同自相公荫封官职已被罢黜,驱逐出京师,只得赶赴青州私第屏居乡里......

    凭心而论,当年也是因自家相公遇人不慎,萧唐当初于大名府长街手刃鱼肉百姓的恶霸报雠雪恨,其罪当论、其情可悯,虽犯王法,却也是豪侠行径。是以官宦世家尽遭罢黜免用的怨尤,那妇人也并没有算到那萧唐头上。但是好不容易熬到权奸蔡京倒台,自家相公又得受朝廷任用,可是身为恪言慎行的州官,也决然不愿与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有任何瓜葛。

    可是直到金军完颜兀术再度挥师侵宋,京东路蓬、淄、青等诸州沦陷于外寇之手,他夫妻二人只得携珍藏典籍一路南逃。于途中这位妇人表柔骨刚,不但愈发对宋廷不思进取、只求苟安甚至与金寇和议苟的行径甚为蔑视,对于那“乱臣贼子”萧唐的印象,逐渐也是大为改观。

    大好男儿,于国难之际生当保家卫国,死亦气壮山河,已远胜过只求苟安的朝廷。既然国贼刘豫,已被诸路义师清绝荡灭,京东路家园故土,也尽被收复,我又何不重返故居,何况如今世道,也唯有如此,方才能够保住我与夫君呕心沥血积累下来的珍藏典籍。

    妇人心中念罢,愁目流转,最后又觑向自家相公的坟庵一眼,她又喟叹一声,终于飘然转身,离别去了......

    眼下的萧唐固然尚还不知道,这位被赞誉做“千古第一才女”的词人名士,已然踏上了返乡的路途,并规避战乱纷起的去处,又往处于自己治下的青州地界寻路北上。而在这个时代,她也是代表着众多黎民百姓心中意向开始转变的一个缩影。

    只不过东京汴梁朝堂那边,官家赵桓与朝中群臣固然也不是对于时局动向毫无所察的呆木蠢鸟。萧唐屡屡抗旨不遵,暗中私通夏国,大肆以收复失地为名,将原本由金军占据的广袤疆域纳入帅司府署自治的领土。泥人尚有三分土气,更遑论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官家天子?萧唐贼子,一而再、再而三,触忤御令圣旨,早不将皇帝权威放在眼里,违逆君臣纲常,如今也早借着抗金大义的名目反成为朝廷大患!

    当年从金军外寇手中抢还回赵氏皇族宗室的恩情,也不必再顾及了。何况如今那反臣贼子煽惑黎民,竟也是民心所向,朕若是再听之任之,遮莫宋室江山社稷,倒要拱手相让于你这大逆不道的贼臣了!

    萧唐仍是于率军班师返回大名府的途中之际,而东京汴梁枢密院已差几拨快马军校,赍擎圣旨,鞍马连夜星火前往治下几处军司,传谕旨至诸处统军大将,火速集结麾下部曲军旅。又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眼见方今局势,也再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

    是夜,京东西路,济州治下郓城县东面荒郊野外。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幽冷的月光从摇曳的树杈缝隙间一束束投射下来,但见正有个浑身尽着夜行黑衣,还用黑布掩住口鼻的汉子驱马踅行,他身上也未携带任何长短军械,只在背负一张硬弓,斜挎的箭壶也只有两三支羽箭颠簸摇晃着。至于那汉子胯下骑乘的那匹通体乌黑的马儿,四蹄也已用麻布给包裹住,看来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而那身着黑衣的汉子策马在树林中小心翼翼的潜行,又往东面踅进约莫一里上下的路程,也终于隐约的觑见前方一支支火把如豆闪烁,透过前方憧憧树影,依稀也能觑清正有一处军寨距离自己已只约莫数百步之遥。

    那黑衣覆面的汉子默然片刻,终于长叹了口气,口中喃喃说道:“萧任侠,毕竟是各为其主,虽说过不了许久,我或须与恁麾下群豪兵刃相向,到底也仍是忠义两难全...但如今我甘冒大险,襄助恁这一次...就算是报了恁当年待我的大恩大德了罢......”

    ------------------------------------------------------------

    晚上有急事,今日第二更内容略少.......

1778章 我忠于朝廷,但大恩不报,枉为人也

    济州郓城县以东,与濮州接邻,两地分别是由萧唐所部义军,以及宋廷禁军分别屯兵驻守,双方将士彼此之间,虽然偶有气氛较为紧张的时候,但是彼此名义上皆算是宋廷治下同僚军旅,往日也并没有出现甚么争端。只是既然都是在宋境治下,却为何也便要调拨兵马驻守。看来好似是彼此提防,实则双方也都是心知肚明。

    寻常宋境地界,府衙州县内到县坊乡里勾当的虞候、公差等,一旦到了济州各处县镇乃至如今处于萧唐治下的其他军州时,也都只得灰溜溜的掉头回去。可是这个黑衣汉子,却是趁夜于戌时从宋军坐镇的地界悄然潜行而来,估算着既然与萧唐所部义军至少眼下尚非是敌军的关系,仍小心翼翼的向前方的军寨靠近。

    前方军寨的规模算不上甚大,不但有屯兵之用,但凡有其他敌军意图侵犯济州郓城等地时,可以事先有所察觉,但是若遭受猛攻时,也随时可以撤退收缩防线。而这黑衣汉子心说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也只能择选此处距离宋军辖区最近的位置潜行而来,直待已蹑手蹑脚的行至距离军寨百来步的距离,连人带马踅近至一处丘陵大概隐藏住身形,就算寨墙上仍有军士警卫环视,应也觑不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也就只得在此处动手了...这黑衣汉子心中念罢,他正要摘下骑弓,从斜侧挎着的箭囊中取出箭枝时,蓦的隐约听见军寨之内,倒有笛声响起,飘飘荡荡,传进了他的耳畔当中,韵律非但十分入耳,笛声也端的响亮,隐隐的似蕴含着倾诉大好男儿奋死厮杀,而浴血高歌的雄壮气息......

    怎的已是入夜时分,似乎率部把守此处的义军头领头目尚还没有歇息...黑衣汉子心中念着,但眼下也顾不得其它,遂取出箭支搭在了弦上。然而绰在弓弦上的箭支,顶端的锋簇却早已被拔掉,上面又有布帛紧紧的绑缚住,看来这黑衣汉子只是要把写在布帛上的箭枝射进军寨之内,而无意伤损了任何一个坐镇此间军寨的义军将士。

    紧绷绷的弓弦发出吱嘎嘎的闷响声,被那黑衣汉子拉成了满月状,他往军寨那边的方向觑定,终于把守一松,除去箭簇的箭枝也立即离弦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而落入了军寨之内。

    就怕此时寨墙仍有军士游弋,固然是要教他们觑见箭枝,可立刻要出寨搜寻时,只怕我亦有可能走脱不得......

    那黑衣汉子心中念罢,也立刻要策马就顺原路疾返程回去。然而他也已然发觉本来军寨之内,那悠扬飘荡的笛声然而止,很快的,又是金锣齐鸣,喊声大作,军寨内本来歇酣的将士听得号令,蜂涌的奔向寨墙大举火把,霎时间密匝匝的火光频起,直要将夜色之下军寨周围都照得透亮!

    黑衣汉子见状大惊失色,他也已然意识到了寨内将士在第一时间发觉军寨周围有人摸近,他也顾不得再藏匿声息,急催胯下战马猛蹿了出去。然而在这个时候寨门大开,几队军骑打着火把也疾窜而出,迅速的向那黑衣汉子逃逸的方向包抄过来。

    “哪里来的男女,倒敢在此处偷偷摸摸的勾当!?”

    那黑衣汉子大概也能听觑见有紧追过来的骑军将士高声示问,他直叫着连珠苦,如此下去,唯恐就算能逃回宋军辖区之内,也要惊动了那边的军马,届时暗中潜行至此所谋若是曝光事发,自己连同家眷也皆要有杀身之祸!

    又疾奔出了一段路程,那黑衣汉子眼见前方已有三五十骑术纯熟的义军健儿催马拦截了过去,就凭自己的本事,虽然也有可能只撞杀突围过去。可是这黑衣汉子此行前来只是为了放箭示警,实在无意伤人,也曾携带长短军械,只剩下斜挎的箭囊之内两支拆了箭头的箭枝,又如何去与那些围追拦截的义军骑士厮拼?

    也只得再一兜缰绳驭马转向,再试图从另个方向寻路逃脱,但是几小队义军轻骑先后拦截过来,直迫得这黑衣汉子无论要从哪里逃脱,也势必要与追击过来的义军将士短兵相接。胯下骑乘的那匹四只蹄子仍被麻布包裹住的黑马转花灯也似的原地纷沓,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嘶,而那黑衣汉子急的满头大汗,慌张的来回环顾时,又觑见有个杀气腾腾的义军骑将双手各自绰着一口熟铜滚刀,催马已直奔朝着自己这边疾冲了过来.....

    ※※※※※※※※※※※※※※※※※

    那黑衣汉子遭五花大绑缚住,又被狠狠的掼摔在军寨之内的一处空地。而铁笛仙马麟早也扯下遮覆住他口鼻的黑布,打眼一瞧却端的面生,遂又绰起手中滚刀,厉声喝问道:“你这厮,偷偷摸摸的踅近俺军寨作甚?若非附近流荡的江湖人物,遮莫是宋廷禁军?到底又是甚么居心,还不快从实招来!”

    说来也是赶巧,本来马麟于寨中烦闷,又念及先后战死的弟兄,遂又绰起笛子吹奏,以略舒惆怅心境。然而他吹的正起兴时,隐约的便觑见夜空中有一杆箭枝歪歪扭扭的朝自己这边坠将下来,又直落到了自己的面前。这也教马麟立马意识到军寨外有人放箭,并且从箭枝落下的规矩看来,也立刻大致锁定住那厮所处的位置。

    然而那黑衣汉子脸上却丝毫不见愠色,神情却是焦急如焚,而立刻挣起半个身子,抬头向马麟疾声说道:“好汉!在下确实有苦衷,先前也曾拜识得萧任侠与他共聚大义的一众豪士尊颜。而今番前来,实非意图对诸位图谋不轨!否则我为何不携兵器?方才以箭枝射入寨内,还请立刻见觑,以表在下心诚,只盼好汉肯立刻放还我归去,否则若是迟了,我死无妨,唯恐在下家眷有杀身之祸!”

    嘿?这还真倒是奇了怪哉。

    马麟觑那黑衣汉子言语端的急迫恳切,也甚是纳罕。而方才射落到自己面前的箭枝的确也是卸了锋簇,只是尚还没注意到箭杆上绑缚着的布帛,马麟便已急喇喇的喝令麾下将士出寨追赶。看来此人前来,并无恶意,但是趁夜摸到俺把守的军寨附近,行径恁的蹊跷,又如何能够将这厮轻易放了?

    一时间心里没了主意,马麟正想着先拆下箭杆上的布帛看阅过后,再做定夺时,而从大名府来往调拨粮秣,复至京东路地界并探觑周围镇坊民情的顾大嫂、孙新夫妇也正在军寨当中,早听觑得喧哗声响,他们两人也立刻前来看觑。而与马麟不同,他们夫妻两个当初按萧唐调遣,当初也曾去参与搭救与杭州要遭处刑的武松,并与方腊摩尼教交涉谈判,也在江南地界走了一遭,是以当孙新打眼一瞧那黑衣汉子,也立刻面露讶异之色,并说道:“咦?我认得你。当初我家哥哥从江南返程时,曾从方腊摩尼教作乱的兵马手中救下你浑家与妹子,后来又于走海路时半道送你们上岸自行离去...我记得你......可是唤作金节?”

1779章 呐,这可是你先要动手的

    原本就是宋朝旧官的金节,当初险些连同自己的妻室、妹子陷落于趁势烧杀抢掠的摩尼教钱振鹏所部乱军手中。幸有萧唐于返回北地的途中及时赶至,搭救下了他与妻室妹子,以及那个看似儒雅淡和,可言行举止间总是透着几分高深莫测的当时知名词人,时任端明殿学士且奉旨收罗天下道经典藏的黄裳......

    萧唐顾念金节按其原本的轨迹,于复归宋军任职之后于国难之际抗拒金军四太子完颜兀术所部外虏时多立功劳,直做到亲军指挥使,至中山阵亡,自是为国尽忠、以身殉国的忠烈将领。何况金节便是曾投从了方腊,却仍素有复投大宋之心,按当时自己尚是与朝廷作对的诸部反军头子看来,就算说动其肯投从过来,焉知金节又不会似水浒原著中背反方腊那般,做为宋军的内应反戈一击?萧唐索性就做了个顺水人情,放还他护送黄裳重返宋廷军司复命去。

    毕竟强扭的瓜儿不甜,比起遮莫因立场不同,也甚有可能闹到翻脸彻底结成死仇,既是曾有诗赞他做从邪廊庙生堪愧、殉义沙场骨也香的人物,做与你个莫大的人情,日后彼此也好相见。

    而金节当初险些屈从投效方腊摩尼教,全因为势所迫,若是不从,恐怕自己连同妻室妹子尽要惨死,也唯有投从,当然心怀忿怨之情,决计不会死心塌地的追随摩尼教一路走到死;可是萧唐待己,非但有救命大恩,更是不求回报,这却使得金节铭感五内,一直感怀萧唐的恩义而不曾忘却。

    似乎也是有些事命中早有定数,金节转任调动,亦是按水浒中的轨迹,到底投到了宋军大将刘光世麾下,且甚得重用,并擢升他为行军都统听用。而萧唐率领麾下雄兵强将大败金军,力挽狂澜,救还得二帝圣驾乃至皇族宗室子女,得蒙胥恕原罪,破例加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金节的心思也端的细腻,料想朝廷与萧唐之间,久后想必也绝非会是相安无事,为了避嫌,虽然感恩戴德,也并没有主动去拜会萧唐所部义军将士,萧唐也是有意教他遮瞒下自己是被当初还是对抗朝廷的反军救下的这一事实,金节更是感恩图报,只是双方素无往来,而一直到了今时今日......

    而这个时候,金节又心急如焚的说道:“既然好汉识得在下,还请速速看阅箭枝上布帛所写,便知在下为何而来,万望允我速速归去!”

    如今已知晓了金节的来路,马麟、顾大嫂、孙新也立刻意识到他既然感念自家哥哥恩义而冒险前来,想来也必然是宋廷那边所图不轨,要对己方诸部义军有甚歹意祸心,遂立马取来金节射进军寨之内的箭枝,拆下布帛细细看阅过后,他们三人也是面色立变,因为但见布帛之上赫然写到:

    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光世,已得官家谕旨,只待兴仁府、应天府、广济军、徐州、单州、濮州几部宋军集结,十日过后,将再差遣淮南东路兵马钤辖郦琼调遣兵马,以犒劳萧任侠帅司藩署义师为名,入济州巨野,抢夺城关,趁势侵袭京东路由帅司藩署控扼军州镇坊,汴京枢密院赍擎圣旨,亦晓欲其余几路帅司,欲侵取河东路义师所辖州府,望众位慎之!

    宋廷朝堂的昏君佞臣,反倒主动要对萧唐哥哥发难了!?

    马麟、顾大嫂、孙新三人看阅过布帛上所写的内容之后,虽然说不上是乍闻惊天霹雳,可是也尽感惊异讶然。马麟当即怒眉倒竖,大声喝骂道:“好个狗皇帝,恁的转面忘恩!当初若非是我家哥哥从金虏鞑子手中救下他,连同他老赵家宗族子女,也尽要北上去给鞑虏做奴做婢!如今颠倒着要恩将仇报,果然是狼心狗肺!

    可是如今宋境各处盗贼蜂起,应对钟相、范汝为、杨进、王善、曹成之流,已是教汴京朝廷那厮们焦头烂额,好歹我等弟兄如今只图北讨金虏,与宋廷也是相安无事,怎的昏君佞臣非在这时要撕破皮面,倒敢主动前来薅恼俺们?”

    而孙新眉头紧蹙,口中也不禁喃喃念叨:“遮莫如今恁般时局,朝廷厮鸟,见萧唐哥哥愈发得诸地宋民推崇,也再按捺不住了......”

    至于顾大嫂则是把眼望满面焦急恳切之色的金节望去,她此时也全然明白对方为何前来冒险示警。这金节一直感念自家哥哥大恩大德,但毕竟是忠于宋廷的,在得到他顶头上司刘光世下令之后,也知势必要与己方兵刃相见,如此恩将仇报、于心难安,是以便耽着凶险前来通风报信,只这一次过后,双方便是反目成仇,好歹也算是恩情还讫,只求教自己略感心安。

    而金节也仍是疾声说道:“诸位如今已知金某为何前来,而却又不便以真面目相见。起先听得刘光世相公钧旨,在下如遭雷殛,但军令如山,也唯有与萧任侠乃至众豪士于沙场上相见...只是萧任侠救命义释大恩,深如沧海,若不报答,枉为人也,在下也唯有如此,方才稍感心安......

    但趁刘光世相公调遣兵马,军事繁杂时,在下好歹也统掌一拨军马,趁夜潜出营去,大概能遮瞒得过。可是倘若在下被扣留于此,亦或教人撞破行迹,也必然教宋廷知在下犯了通敌大罪!可怜浑家、舍妹,也要遭牵连追责,虽说军令难违,日后遮莫要与诸位好汉于沙场上兵刃相向,只求姑念在下此行前来,泄露如此干系重大军情,乃是为报萧任侠恩情,恳请诸位放还在下就此归去!”

    听得金节如此死告活央的恳求,马麟、孙新二人略作踌躇,按说虽然也倾向于放还金节归去,但是看他如此做派,摆明了是还了自家哥哥人情之后,仍要尽忠于宋廷做成对头,就这般放了他离去,遮莫也可算是纵敌之嫌。然而顾大嫂这个热诚心肠、敞亮豪迈的女中丈夫当即二话不说,上前擎起刀来立刻割断了绑缚住金节的绳索,随即朗声说道:“管他日后是敌是友,你既然是为了报答我家哥哥恩情,耽着莫大的凶险将这等极是要紧的军情传来通风报讯,若是再连累得你浑家妹子遭官府撮鸟坏了性命,我顾大嫂又成了何等样人?快快离去了罢,免得教宋廷禁军那边撞破你的行迹。只是金统制,你欲速归,亦不差这一时片刻,有些话,我须与你说得分明:你先前于江南落难时,遮莫瞧俺们也不过只是群杀官造反的贼,但是如今我等与萧唐哥哥共做大事,驱逐金虏鞑子,为百姓生计,真真实实的甘愿舍命厮杀,你既耽着奇险前来报讯,也必然能将是非曲直拎得清,俺们追随萧唐哥哥,也唯有与朝廷对着干,方才能有扭转时势的机缘。怎的到头来,遭昏君佞臣猜忌嫉恨,偏生就要皇帝老儿任由着赶尽杀绝,这他娘的才算是忠义?

    似你这等尚知恩念义的人物,说甚忠义两难全,实则你助俺们,再回去为宋廷尽忠,如此摇摆不定,却又是何苦?我之所以肯放还你回去,也全因你浑家妹子尚在宋廷辖下,日后你又作何打算,且好自为之。倘若你仍是愚忠执迷,要与俺们为敌,沙场上撞见时,也不必再留甚么情面。但你今番耽着凶险前来,犯了通敌之罪,那么饶是其他兄弟有人追究我私放了你这宋军将官,这纵敌之罪,便由我来扛!”

1780章 既已知那厮们意图,何不将计就计?

    金节听得顾大嫂掷地有声的说罢,非但更是感激,心中直觉感慨良多的同时,也细细体会着顾大嫂所言也确有道理。只是如今这般形势下,金节仍是归心似箭,遂深深的向顾大嫂与孙新、马麟施了一礼过后,得以返还他坐骑,又从军寨当中匆匆离去了。

    而待金节从军寨离开之后,马麟眉头紧锁,说道:“那狗皇帝趁着萧唐哥哥专图讨灭金军时,竟恁的心歹,着几处军司欲暗算我等,此事非同小可,我也须赶快教人去先向唐斌、欧鹏两位哥哥禀明才是。”

    顾大嫂自也是面色凝重,虽然并非是甚指挥若定的军中帅才,但她这个江湖中的大姐头平素遇着事拿主意时也从来不会慌张发憷,当即也颔首说道:“如此大事,我等的确做不了主,非只是唐斌兄弟统管的刚毅军将士,趁着宋廷军司撮鸟调拨军马,仍须些时日,也务必差人火速传报奉令坐镇京东路地界与水泊梁山的诸般头领,立即好生计议才是。”......

    ......................

    次日一早,顾大嫂孙新夫妇与马麟立刻奔赴济州治所巨野,所派出的快马星夜疾驰,以及相邻的水泊梁山大寨,以及济州治下金乡、任城、郓城诸县,于本处镇守的头领先后闻讯立动,尽皆往巨野府衙会集。

    先行会集的诸般头领里面,除了最先知情的顾大嫂、孙新、马麟三人,还有军师头领公孙胜,以及唐斌、刘唐、李应所统领的刚毅、直撞、鹰扬三军正偏将佐。另外除了因奔雷军正将秦明、偏将施全尽已战死,剩下的黄信也按萧唐调派,率部坐镇他当初身为兵马都监时屯戍、边防的故地青州,不便轻易调动之外,由林冲统领的天雄军、张清统领的飞捷军等雄兵劲旅于京东路北域地界镇守,再得讯后也会立刻驰援而来。

    而在场众将,听闻得汴京朝堂已决议趁着萧唐专注北伐金国之时偷袭帅司府署治下州府,公然决裂,遮莫这也是要先战后宣之后,便如一把柴火丢进了炮仗爆竹堆里,当即激得众人群情激奋,破口大骂,似刘唐、穆弘等性情暴躁的,也只恨不得立刻点齐兵马,杀往由于宋廷管辖的军司,先将那厮们杀得个星落云散、血流成河,且看谁要将谁杀得措手不及!

    然而在场诸般头领再是恚怒愤慨,实则大多人心中也都有一个疑问:本来自家哥哥与汴京朝廷再是貌合神离,起码以往因金国大患非但相安无事,亦曾协同作战。而如今休说萧唐哥哥北讨金国,做的仍旧是驱逐鞑虏的大事,而宋廷如今非但是有外患,内忧亦然是愈演愈烈,本来哥哥去打金虏,朝廷厮鸟也尽管调拨禁军兵马去剿各处又蜂起造反的乱党便是,起码面上彼此也能和睦,但此时要与哥哥决裂,宋朝军事、财政雪上加霜,只会更加吃紧,而赵桓那昏君兀自要如此作歹,遮莫这是猪油蒙了心窍不成?

    而二仙山罗真人的高徒一清道长公孙胜好歹现在修得仍是入世之道,尚未没到那种舍却凡尘俗世,你爱谁谁,便耽误老子闭门修道的那种境界,他对于时局的剖析也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只微微阖目片刻,公孙胜那对杏子眼又缓缓张开,蓦的沉声说道:“非是官家不知萧唐哥哥利害,偏生要无端树敌,当初他破例许以哥哥拥兵自雄,以讨伐金虏为名大肆扩充防戍诸路州府,自擅一方,权掌治下军、民、财大权,如今更早已是人心所望,既然早已心生猜忌,如此长久下去,若是再任由着哥哥趁势做大,更得民心,有朝一日大势所趋,萧唐哥哥便如他先祖那般兵不血刃的篡周朝柴氏孤儿寡母皇权,也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古来功高震主者,多逢杀身之祸,何况萧唐哥哥本为朝廷重臣,先前就曾啸聚诸部义师抗拒朝廷?是以趁着如今朝廷仍然掌控着南面诸路州府,想来官家也势必要昭告天下,阐明萧唐哥哥绝非是匡扶他赵家江山社稷的济世功臣,而是仍保藏叛逆祸心的乱党祸首。失了朝廷钦用的名分,以免得其他仍处于宋廷治下的黎明百姓,乃至诸部宋军将士,不至再潜移默化的投从萧唐哥哥,再恁般下去,也愈发制约不得萧唐哥哥,是以并非赵桓那厮糊涂莽撞,按他思量,如此这般,也是不得不为吧......”

    “这却又能怎的?汴京朝廷懦弱且早心怀歹意,先与金虏议和,如今又意图不宣而战共讨哥哥,如论如何处置,这又如何不是教宋民百姓寒心?他老赵家以为是未雨绸缪,若去提防萧唐哥哥似他们先祖赵匡胤那般,夺周朝柴氏孤儿寡母皇位,可如今那般局势,赵桓那厮,只怕是要做五代汉国刘承吧......”

    府衙节堂中李应冷笑说道,而他既然因宋廷君臣意欲偷袭萧唐而十分愤慨,此时对尚是当朝天子的赵桓这厮、那厮的说着,也丝毫不忌讳言语对赵家宗室皇族丝毫没半分敬意,自然早也是诚心意定的与萧唐休戚与共。

    而公孙胜微微颔首,旋即出言说道:“万幸那金节感怀当初萧唐哥哥待他的大恩,知恩图报,耽着凶险前来通风报讯,否则我等不知宋廷歹心,届时甫受奇袭猝不及防,也未尝不会教那厮们得逞。只是如今我军各部军旅,分布把守治下领土,来往调动,把守住济州与水泊梁山的兵力有限,而汴京枢密院既然传令刘光世调遣京东路南面各处军司兵马集结,也是非同小可,届时要如何应对,也须好生思量才是。”

    李应见说,思付了片刻过后,又道:“好歹我等已事先知晓宋军图谋部署,北面也有林冲哥哥,与张清兄弟统领天雄、飞捷两拨军旅可驰援前来,再发书信,教三阮走水路调度兵马,想来应也能震慑得刘光世所部宋军不敢轻举妄动,直待哥哥返至大名府时,再由他定夺......”

    而李应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得府衙节堂门口处却有人高声说道:“倘若如此,却是打草惊蛇,依小生之见,何不将计就计?”

    -------------------------------------------------------------------

    注:刘承,五代时后汉汉隐帝,因邺都留守、枢密使郭威累建大功十分猜忌,诏令郭崇、曹威等诛杀郭威。郭威膝下两子一女皆被杀,随后被逼起兵反叛,屡败汉军,直捣汴京,覆灭五代后汉政权,刘承亦于战乱中被杀。郭威建立周朝,因悼念忘妻柴氏,又见妻侄柴荣确有大才,郭威遂立柴荣为储君继承皇位,这也是于中华历史中非是于朝代交迭时期,唯一一次将皇位传于没有血缘关系的新君。而柴荣果不负郭威期望,治理周朝日渐强盛,堪称五代第一明君,然只年三十九岁,在位五年便早逝,终为赵匡胤被黄袍加身篡其子柴宗训,后周也至此为宋朝所取代......

1781章 番犬伏窝,一招鲜,吃遍天

    虽然能被放行至府衙节堂内商讨军议的,也尽是甘心投从萧唐而不忌讳与宋廷早晚分道扬镳的诸部头领,然而门口那人,显然是来迟了些,而一直驻足于门前详听,而在场以李应为首的几个头领的面色多少也有些不自然,当中刘唐更是把眼一瞪,并喝骂道:“吴用!如今已非是你宋江哥哥统掌的水泊梁山,要来你便早来,有话便说得明白,有屁便放得响亮,也不必拿腔作势的故作甚高深模样!”

    好歹在场也有其他几员头领相劝,未教刘唐再更难听的叱骂下去。公孙胜见状也连忙起身,打圆场的说道:“吴学究,看来来龙去脉,你大概也都已听得分明。如今既你也与萧唐哥哥和衷共济,有何妙计,也不妨直说便是。”

    先前吴用与宋江重得厮见时,萧唐便已授意时迁时不时注意他们两人暗地里动向。大致也正如萧唐所料,吴用与宋江私下倾心吐胆的叙旧详谈,大多时候喟叹就算受招安之后未行半点异心之事,但朝廷轻慢我等,便是再尽忠竭力,久后仍落不得善终。而萧唐既不计前嫌,肯收容我等,所谋大业,也是为一世清名忠义大事,虽然仍是不免受些素有旧怨的头领冷眼相待,可是既然仍能有个生时立名建业,身后庙食祭飨的指望,非是我等不对宋廷尽忠,是朝廷终究容不得我等,何况当初肯随他宋江受朝廷招安的头领几乎尽数折了,而生死关也算是走了一遭,戴宗这等本来同心同意的兄弟似也有所彻悟,不再执迷的仍指望得朝廷叙用......我等如今若是反覆不定,这却不是自毁清名,而要遭世人唾骂?

    萧唐先前听得时迁报说之后,便已能确定宋江、吴用也不至再弄出甚么幺蛾子了。毕竟对于宋江而言,于原著当中于喝下高俅、杨戬设计谋害他的毒酒之后,还拉着自己的忠实跟班李逵一并上路,当真只是全因宋江忠心不负朝廷?早死晚死,那他先前又反个鸟?实则宋江临死前对李逵所说的那句“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坏了我梁山泊替天行道忠义之名”才是重点。为了名声,身为梁山之主的宋江也可以忍气吞声的去赴死,可是现在恁般形势,萧唐所统领的诸部义师才是抗拒金虏外寇的主力军,那么宋江此时背反再着脸去投效朝廷,他在世人眼中是将招致来赞誉亦或是骂名,自己也是心知肚明。

    至于原著当中肯随着宋江赴死的吴用心中考量却又多了一层,他是那种很典型的幕僚谋士心态,一直指望着能投从明主出谋划策、一展所长,然而尤其于这一点上,吴用也很清楚比起投从朝廷,萧唐能够给予他的机会才会更多。

    本来萧唐寻思先教宋江、吴用掌管一州民政事宜,只是李逵那厮倔驴习性,也唯有宋江能够出面栓束得住他,是以也仍教他们两个做为一路协同部曲征战。而调动吴用考察京东路诸州民生,教他掌领一方州政,吴用虽然也知须安分知足,但是如今倘若有得以施展本领,更得重用的机缘,吴用又怎会放任错过?

    好歹公孙胜当初也是共掌机密军情的军师头领,彼此来往得多交情还算深厚,吴用见他为自己打圆场,当即也投以感激的目光微微颔首,随即恭谦踱将进来的姿态也显得较为低调,只略清了清嗓子,便立刻朗声说道:“宋军既已奉官家钧旨,意图奇袭攻取主公治下州府,也势必密切关注我军诸部来往动向,倘若林冲、张清等头领率所部军旅大张旗鼓前来,宋军焉能不知?方今我军胜势,便是宋军不知我等早知他勾当,而刘光世所部军马,探闻得济州有大军集结,多半打消先前谋划,终不能只盼着那金节再度冒险前来报讯,届时宋军若再做图谋,如何行事,我等却是一无所知......

    是以按小生所想,只与调拨戎卫济州内的几拨军马,退伏藏于城内,于刘光世差拨麾下郦琼以犒劳为名来抢夺城关时,伏于城外的宋军也必然趁势侵攻,我军却教刘唐、穆弘两位兄弟截住城内郦琼所率的宋军,再紧闭城门,截断攻城宋军人马,唐斌、欧鹏、马麟三位头领引所部马军、李应、雷横两位引所部步军见机趁势策应...而趁着宋军辖下空虚,却先派快马报与林冲、张清两位头领率所部将佐,抄后攻打濮州、广济军,本来攻打治所巨鹿,趁势侵吞济州全境的宋军主力闻报,却又如何不会军心溃动?此名番犬伏窝之计,正可见机就计,依小生所见,须无纰漏,且倒能杀得宋军个措手不及,反取他军州,而成就大功!”

    吴用愈说,语气声调也愈显得高亢了起来,似乎又找回了那种当年他自以为出谋划策时“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从容模样。

    只是如今虽说自家哥哥肯任用这智多星,吴用与在场一众头领相处时也说不上尽受人不待见,但毕竟以往做为梁山军师头领受了朝廷招安,也是曾做过对头的人物,遑论李应等人还曾着了吴用的道被坑过,是以彼此相处时也仍似有一层隔膜。如今眼见吴用口若悬河,尽己所能的力荐他所谋之策,当中虽然也有头领觉得此计或许可行,但府衙节堂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冷清。

    而又过片刻,刘唐更是毫不假以颜色,当即起身呵斥道:“说得倒像回事!我刘唐虽然是个粗人,听萧唐哥哥劝说,以往些陈年旧账,也不便再与你计较。但我往日征战沙场,全听其他思虑慎细的头领定夺,俺只管厮杀便是,可如果是你吴用用计,我有甚话也务必说的分明,倘若按你所谋有甚疏失,你又可担待得起!?”

    而公孙胜见状又劝慰了刘唐几句,思付片刻,也不由向吴用问道:“吴学究所荐之策,虽是谋以反教宋军猝不及防而趁势进取......但奉令意图奇袭济州治所的御营使司巡检使刘光世,乃是西军大将刘延庆之子,我虽然对他所知不详,但也曾听闻他兼任侍卫马军都虞候,而备受朝廷重用,而据闻那厮部下第一悍将王德,亦是西军出身,因作战勇猛、杀人如麻而被人敬畏唤作‘王夜叉’,这王夜叉当初于西陲边庭时便已建下威名,也决计小觑他不得;

    而按金节报讯中言及的那个淮南东路兵马钤辖郦琼,听闻他久从刘光世征剿淮南、京东蜂起匪盗,屡立战功,也非是甚易与之辈...何况先前刘光世讨平京东路南面啸聚作乱,声势亦然不小的贼首李昱,统管得麾下宋军,听闻军纪纵不算十分严明,但也并非尽是寻常老弱虚冒、军事废弛的孬兵弱将,如今刘光世率部有备而来,也集结得南面几处军司精锐,只以刚毅、直撞、鹰扬三军兵马开城诱敌,而教天雄、飞捷两支雄军抄后奇取宋军辖域军州...倘若攻城宋军意决,不至军心动摇离去,也唯恐济州戎卫军马伤亡惨重,亦有失陷之险......”

1782章 不是高明策士,却是最努力的一个

    既已是要死心塌地的追随萧唐混个出身,自己比起其他头领于哪方面先天不足,又有甚隔阂,吴用也是心知肚明。而刘唐待自己为甚一直都是副横眉冷对的态度,吴用自然十分清楚,往日撞见这赤发鬼时,也只顾避着他走不去触霉头便是。然而如今不止是刘唐,就算本来还算亲近的公孙胜对自己所荐之策似乎也有些不认同,吴用却深知自己切不可再妥协退让了,我能否再得受重用,也唯有在此一举!

    吴用遂好整以暇,又侃侃而谈道:“一清道长,你往日经管梁山大寨诸般事宜,又劳心于京东路诸州人丁、辎重来往转运调度,不知那刘光世底细。然则我得蒙主公任用,已对与宋军邻近处统兵主将甚是留意。而据我所知,刘光世那厮,以荫补入官为三班奉职,其父本受权阉童贯重用,是以子凭父贵,先为奉**承宣使,而后累得升迁,也多是因其父福荫,未曾凭他本事独当一面建立大功。而宋境各处盗匪蜂起,刘光世得提举为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奉旨平定京东、淮南各处乱军。虽然讨灭山东匪首李昱,也是全仗麾下将领王德、郦琼骁勇难挡,杀溃得人数虽多,却也是乌合之众的作乱兵马罢了。

    以外据先前打探刘光世用兵,也全倚仗些西军旧部军马,才建立下些功勋,实则起先奉令征辽,拒当金虏,至今转战淮南时,遇强则犹疑不前、避如蛇蝎;遇弱则抢先争功、如狼似虎,驭军姑息无法,实乃色厉内茬之辈。而今主公行霸业威名日盛,聚义师锐气方张,雄兵强将,远胜方今起事诸路乱军,依我看来,刘光世那厮已是心怀惧意,只是朝廷旨意,不得不来。可是届时倘若见我等洞察得清他歹意,已早有部署,兼之后方有失被断了归路,那刘光世又焉能沉得住气?是以按我所想,届时前来赚济州的宋军军心必然动荡!将无死战之心,兵如何又肯意决执迷?”

    毕竟现在萧唐诸部劲旅征讨进取的重点放在北面金国上,周围宋廷军司下各路统兵大将来往调动,更兼征讨镇压蜂起的反军,也未必长久驻守一处。似公孙胜、唐斌、李应、刘唐等人虽然知晓那刘光世的名头以及他大致的履历,但也断然不可能了若指掌的深知那刘光世为人秉性,甚至他于战事顺境逆境时,心态又将会出现何种变化。

    实际上迄今为止,以刘光世的资历能够接连得朝廷擢升重用,独当一面统率一路军马,更因为他善于向朝廷奏表请功,表面上功夫做得很足,往往也会给人一种西军将门后起之秀的假象。多数人只看到他刘光世曾讨灭得李昱等规模较大的作乱匪首,但是若详细探觑得他以往于京东、淮南地界镇压平定匪乱的经历中,先前已未战先退过几次、犹豫不前过几次,实则也能觑出他带兵作战时心中顾虑的端倪。

    公孙胜虽然道学修为精深,可到底也没有那料事如神、未卜先知的神鬼不测之机,当然也会不知道倘若是自家哥哥萧唐于此时听得吴用所言时,倒要赞他这智多星当真下了番功夫,将刘光世那厮为人看觑揣度的很准了......

    而公孙胜也记得吴用先前与宋江尚在水泊梁山,并与萧唐暂时联手对抗陈希真那厮的荡寇兵马时梁山方面也是全由吴用调度部署,起码于针对敌方奇袭将计就计上颇有心得。而吴用以往做为水泊梁山的首席军师,无论计策有无纰漏处,可是以往晁盖、宋江须下决策却迟疑不定时,满腹鬼主意的吴用无一例外,而必要跳出来出谋划策。如今处心积虑的为了得重用进入萧唐哥哥麾下的智囊团中也当真是要拼了老命,脑筋又极是活络的吴用,便敏锐的意识到萧唐与朝廷早晚必有纷争,心摩意揣、虑计神筹的早将刘光世等与萧唐治下领土相邻对持的宋军大将探了底,揣摩估算那厮们何等样人,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吴用固然绝对算不上甚么算无遗策、机智百出的高明策士,但他为了把自己塑造成足智多谋、深谋远虑的智多星形象却最是孜孜不倦。

    如今萧唐哥哥尚在班师返程往大名府的途中,其余大多可见机行事、自行决断的头领戎卫于北面河朔之地,宋廷突然翻脸发难,也有些出乎于意料之外,公孙胜心说于如何应对侵袭济州的宋军,如今倒由他这个本来修入世之道的云游道人只得暂时主持大局,也深感肩上责任重大。而依着自己对吴用的了解,公孙胜知他既然如此笃定,也势必早已下足了功夫,又思虑一番过后,公孙胜也终于拿定了主意,遂向在场一众头领说得分明......

    ※※※※※※※※※※※※※※※※※※※※※

    十日过后,通往济州治所巨野的官道之上。辎重车仗滚滚而进,络绎不绝的车马牛骡,上面满满堆着猪羊腌肉、纯酿美酒,托付着重物的牲口迤逦而行,大口喘着粗气,车夫民壮也尽在费力驱赶于官道上排布成一条长蛇状的辎重车仗。周围亦有大批押送的宋军将兵在车仗前后奔走来去,急促喝令,维持秩序,而教这支庞大辎重队伍滚滚往东面进行。

    而辎重车仗的最前面,有个骑乘着高头大马的宋军将领催骑前行,浑身劲甲包裹住他那身健硕的躯体,那宋将头颅微垂,教人觑不清他相貌若何。然而又往前行出五六里路后,济州巨野城郭的轮廓,已能教车仗前列的军马大致看觑的清时,那宋将缓缓抬起头来,兜鍪下露出鹰隼般犀利的眸子,阴测测的直往前方凝视过去,也已是杀意凛然。

    “事已至此,我等既然是奉的是宋廷军司钧旨,开弓便没回头箭,尔等切莫再迟疑。或早或晚,既必然要做成对头的,豁出性命兵刃相见,便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你们以为萧唐那厮麾下军马,还会手下留情不成?”

    直待周围又有几员亲随军士策马合拢过来时,那宋将乜眼环视一圈,他先是察觉到当中几人似乎脸上仍有几分迟疑之色,遂先是冷哼说罢,随即又沉声嘱咐道:“教兄弟们把招子都放亮些,萧唐麾下那干军马,的确绝非易与之辈。可是刘相公既然委以咱们重任,咱做行伍军人的,干的本来却不正是豁出性命争取功名的勾当?我也知有些弟兄忌惮那萧唐声势,但是如今他只顾北讨金虏,野心又大,因广占得大片州府而军力分散,若要一鼓作气夺回京东路北面诸州各县,也唯有趁着现在。

    但凡厮混入城的弟兄们务必把细,候我暗示,突然发难,出其不意抢占城关,趁势夺巨野、占济州,搅乱萧唐那厮于京东路的兵马部署,这头功,须是俺们夺下的。有句话,你们也务必记得清楚:但凡肯随着我郦琼出生入死的,也自当保管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争得功名发迹,如此才算活得有个出豁!”

1783章 口蜜腹剑,谁要中谁的计?

    刘光世麾下大将郦琼,相州临漳出身,早年本为诸生,却因宣和年间各处匪盗横行,而打熬得击刺骑射本事,于当地亦小有名气。而后金军入侵中原,郦琼遂前去投奔非但游说劝服得诸路绿林巨盗抗拒外寇,亦招募诸地义勇勤王兵马备战抗金的宗泽宗老爷子。

    只是当初萧唐与宗泽、张所两位相公厮见时,郦琼也只统御得数百军士,实在算不上甚么功高名显的高阶军将,只曾与萧唐麾下些头领打过照面,但是比起当初于宗泽帐前听命,且各自统领得数万绿林兵马的巨盗杨进、王善之辈,以及陈粹等宋军统兵大将,当时郦琼的资历与名声,尚还不算十分显眼。

    本来郦琼听奉宗泽号令,征战厮杀也甚是尽力拼命,与当初伪齐刘豫麾下陈希真所部投金兵马厮杀时,也曾斩获得不少功勋。本来以为自己将会继续追随着宗老爷子趁着北渡黄河,收复疆土的战事中积累战功,而达成自己建大功、立大业的夙愿,哪知宋廷竟应允金人暂做休兵的请求,宗泽、张所两位相公招聚的勤王抗金兵马,大多要被其它军司收编,亦或是就此遣散,而宗泽老爷子也因此忧愤疾重,溘然长逝,张所相公,亦然遭朝廷内主和派的打压,被罢黜官职,谪居广南......

    然而宗泽所部勤王抗金兵马或是被收编,或是被遣散,这倒也成为郦琼命途转折的开始。

    不甘心只作为遮莫只做为营指挥使这等微末军阶的将官被宋廷军司收编,郦琼暂脱离行伍,往南转至淮南治下诸地走了一遭,竟然又被他拉扯起上万人马的队伍。然而郦琼虽仍打起抗拒金虏外寇的旗号,实则侵掠淮南路治下州县,做的虽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勾当,但当时似乎对于宋军的态度,也仍是有所保留。

    直到撞见了奉旨讨平镇压京东、淮南治下作乱贼军的刘光世所部兵马,两人倒是一拍即合,郦琼当即应允率领麾下万余兵马肯向刘光世投诚,而刘光世亦然是生冷不忌,尽可能大肆收编流寇人马扩军,不但亦能向朝廷请功,同时以军力人数撑起自己独领一拨兵马的门面。而郦琼转投至刘光世麾下后,也立下不少战功,成了他军中贵人的左膀右臂,以自己精明的判断力,从一介只统率数百军兵的低阶军将,再到啸聚万人做得流寇匪首,最终完成至受封为淮南东路兵马钤辖的华丽转身......

    是以比起甚外寇侵害中原的国仇家恨,郦琼的功利心却是更重,就是要趁着如今世道当中,于仕途官场尽己所能的往上爬,这对于郦琼而言,才是攸关重要的。

    而眼见前方济州治所巨野城的轮廓已是愈发的清晰,郦琼面色凛然,心里暗付道男儿马上觅封侯,富贵自是险中求,也难得以往用兵忒过小心的刘光世相公得朝廷御令,似也是见萧唐治下京东地界后方空虚,而肯遵从钧旨...于行伍中要建功立业,到底也少不得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去拼去争。何况萧唐麾下那干把守济州的头领,尚不知朝廷已再容不得他们的主子趁势做大了,今番先杀他个措手不及,直待刘相公与王德那厮统领军力占尽优势的兵马掩杀进去,如此安排布置,想必也能成事!

    而郦琼正寻思时,蓦的他觑见从巨野城的方向已有一彪军马疾驰而来,他眉宇间阴沉的戾气骤然不见,直待那彪义军兵马来得近时,郦琼脸上已满是温煦和善的笑意,并直朝驱马而来的义军头领施礼打拱,并朗声说道:“诸位袍泽辛苦!末将郦琼,奉刘相公钧旨,押送犒劳帅司府署将士一应酒肉粮秣。实则未将对萧帅麾下众豪强义士仰慕久矣,如今倒要劳烦诸位前来相迎,也是不胜惶恐!却不知尊驾高姓大名?且请容我郦琼攀些交情,结识得列位驱除金虏外寇、伪齐奸厮的豪强人物!”

    而当先驭马奔至面前的那义军头领见说一勒缰绳,稳住胯下战马,随即也在马背上欠身还礼道:“却是郦将军过谦了,我乃萧帅帅司辖下鹰扬军正将李应,与军中偏将雷横一并前来恭迎同僚袍泽。先前已有贵部军校前来传报,劳烦郦将军押送犒赏辎重,于情于理,自当出城恭候相迎才是。”

    那萧唐任命的鹰扬军正将扑天雕李应,本是京东路治下独龙冈李家庄大户出身,然他家产基业早被烧做一片白地,去投奔得尚是贼首晁盖、宋江管领的水泊梁山落草从贼...偏将插翅虎雷横,不过郓城县衙区区一介步兵都头出身,却是因打杀了知县相好的姘头犯下命案,而后出逃也投上了梁山泊,后虽从贼首宋江招安,但到底仍是投从归顺了萧唐那厮...这两人都是京东路出身,比起甚林冲、韩世忠、鲁智深、花荣、武松、石宝...等杀出名号的骁将,也算不得萧唐麾下功高名显的奢遮人物,要一举制住他们二人并着麾下军兵,应也不是甚难事......

    郦琼脸上仍挂着和善的笑意,心中则皮里阳秋的暗付,念叨着他先前探觑得清的萧唐麾下些头领的出身来路时,以马代步的雷横也行至李应身侧,而他那一对招子向摆成一条长蛇状的车仗望去,又左右环顾大批护送辎重的宋军将兵过后,忽然出口问道:“郦将军这一路劳苦,而久闻恁是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相公的得力干将,押送犒赏我部辎重这等微末小事,又何至须劳烦郦将军轻动?何况京东路金虏外患已除,我觑今番护送辎重的军兵众多,这倒也是兴师动众。”

    嘿!到底是做过县衙都头的,遮莫久做侦缉拿捕的勾当,眼下兀自思疑!

    郦琼心中念罢,随即面色如常的笑说道:“全仗萧帅麾下众位豪强义勇用命,虽驱逐清绝京东两路之下金虏鞑子,可如今山东、淮南诸地盗匪蜂起、四处为祸,刘相公虽殚精竭虑,一时间仍是剿尽不得。而据御营使司探马报说,淮南地界亦有几路声势也不可小觑的流寇躲避剿捕,转徙奔逃,也已踅入京东西路地界,犒劳贵部将士辎重众多,贼人若知风声,多半觊觎生出歹心,故而多发调遣,教末将所部军马护送以防万一。

    至于末将忝为淮南东路兵马钤辖,全凭刘相公赏识提举,比起追从萧帅抗拒金虏外寇的群豪壮士,却又直甚么?今番趁机亲引军马前来,也是为拜识得诸位豪杰,毕竟皆是同僚袍泽,日后彼此也好多加照应才是。”

    郦琼如嘴上抹了蜜也似的尽做甜言美语,李应与雷横听罢看似也甚是忻悦,又叙过几句话后,便率随行军马将郦琼往巨野城里引。双方之间的氛围,面上看上去端的和睦融洽,然则彼此心里也都是一般的想法:如今看来,你这厮们必是要中计了!

1784章 儿郎们,动手!孩儿们,动手!

    而正当郦琼与李应、雷横谈笑风生,看似极为融洽的一并率众护送犒赏的辎重补给往巨野城赶去时,于城外岭坡之间,也有一支支军旅先是化整为零,分头小心提防附近义军哨探,继而又开始集结聚合至一处。毕竟是与金军对持的后方地带,同处于宋境下相应的哨警兵马有限,这些宋军兵马又化零为整,已在所部将官的指挥下蓄势待发,正要有所动弹。

    一支数量庞大的宋军兵马于此处准备大弄,自然是要为了解决把守巨野乃至济州的义军而去。然而就在岭坡林间深处,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光世也正在此间听闻诸部宋军将领传报,他的面色却是阴沉得很,看来怏怏不乐,浑然没有一军主将于大战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如果有的选,刘光世断然不想前来奇袭触怒帅司府署下辖的猛将强兵,非是因为他对萧唐抗拒金寇的大业多么推崇敬佩,而是因为刘光世本来尽可能教自己所部的宋军兵马规避硬仗、狠仗。奇取济州,与萧唐战端一开,以后却又还要面临多少硬仗要打,却不是要拼光了自己在军中立足的家底?

    如果按正史的轨迹那般,史载中的刘光世完全有足够的底气拒绝与金军硬抗硬,但每逢诏令移驻前线,大多时候他都要推三阻四,不奉诏而设法退避。就算是高宗赵构勒令其出兵救援遭金军猛攻的州府,畏敌的刘光世依然敢违诏不援,只派王德、郦琼率领小拨军马袭扰,自己兀自按部就班的表奏战果。甚至于金军大肆侵入、搜山检海之际,刘光世倒敢与皇帝赵构彼此赛跑也似的一路南窜奔逃,哪里金军兵力较少或是几无敌军出没时,刘光世便率部撒丫子奔逃着往那里窜。

    毕竟两宋交迭时期,朝纲权政班底已经与二帝与朝内重臣早金虏虏获北上之后彻底崩塌,经赵构继位后文武官员体系重新洗牌,又急需招募整编诸部宋军为他所用。刘光世在正史中率领兵员最多众多的一支军旅前来投效,固然也有与赵构讨价还价的余地,就算被群臣激愤抨击他“御军姑息,无克复志”,赵构照样因从龙之功要厚待刘光世,功评他与岳飞、韩世忠、张俊并称中兴四将,追赠太师,谥号武僖,还得追封为王,而位列南宋异姓七王之首......

    但是如今恁般时局,仍是康王赵构的兄长赵桓在东京汴梁朝堂上坐得龙椅。宋廷局势,也不似正史那般彻底重新构架,刘光世亦不过是众多带兵的宋军大将当中的一个,他好歹也有些政治敏锐力,刘光世也很清楚自己倘若屡番违诏不遵,朝廷若要追究降罪,还是能轻易办他。

    是以不情不愿的刘光世,也只得奉旨前来调拨麾下各部宋军,图谋奇袭萧唐帅司下辖的济州。既是不得不来,索性也只得拼得斩获大功,要与朝廷周旋,今番看来是要将萧唐那厮得罪得很了,日后看来仍须与汴京朝堂中打通关系,调拨我部军马转迁其它州府地界,而避开萧唐麾下大军兵锋...否则凭甚么又要教老子力抗住他麾下诸路豪强,久后就怕要拼光了俺费心费力拉扯起来的兵马,这等苦差事,以后也必要其它军司的禁军来顶缸!

    刘光世念及至此,又恶狠狠的啐骂了一口,他很快又向巨野城郭的方向乜将过去,心里也正嘀咕道,如今就等郦琼踅进城内动手,不得不来,亦输不得,索性也就只有教儿郎们拼命立下一场大功罢了!

    而巨野城内,众多承负着犒劳义军物资的辎重车仗正由民夫庄丁,乃至双方军士将佐掀臂捋袖的卸载安放,郦琼身边的几个心腹将领,也正与几名义气头目讨好寒暄着。郦琼仍是有说有笑着,一对招子却是来回睥睨,留意着巨野城门处把守的义军将士,忽的他又对李应说道:“李将军,如今非是临战时节,本来你我各自把守本处要隘,平素难得机缘厮见。今番众能拜识得萧帅麾下一众豪杰,末将前来叨搅,倒有意趁着今番机缘,与此间一应同僚酣饮攀叙,却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倒要请众位豪杰赏脸则个。”

    李应见说,他那对鹘眼鹰睛当中似有一抹精芒闪过,随即面上也仍十分客气的回复道:“非是我等要拂了郦将军好意,毕竟如此你我军令在身、守土有责,何况就算京东路金虏外患已被我家哥哥率领三军用命,尽数清绝消弭,但郦将军不也曾说,如今又有啸聚的流寇兵马势大,已踅入进京东路地界?我军将士,仍须各守本分,唯恐贪饮误事。而郦将军既然有意与我等吃酒相交,我等自会教一两个兄弟暂歇陪同,至于其他城内将佐官员,仍须各守其责,还望郦将军见谅。若不是急于回去向刘相公复命,郦将军不妨于城中多驻留几日,彼此亦可多加亲近......”

    果然似李应、雷横等人虽然料想不到今番我奉令前来,正是要里应外合,先赚下这巨野城池,但是这厮们追随萧唐暗中做大,与朝廷貌合神离,对我或多或少,也仍是有些提防......

    郦琼心中念着,他也已然注意到车仗后列尚有十余辎重车辆正卡在巨野城门口处,拥堵不堪,双方将士尽力吆喝,协调着要将其余车辆尽数运至城中来。而自己麾下一些精细的心腹军将,率领些精锐之士有意无意的也尽已摸到了通往城门楼上的台阶左近处......既然不能趁着与这厮们吃酒畅饮时,而教把守此间的一众头领头目尽数疏忽懈怠,那么要突然发难先行抢占下城关,也就唯有现在出手!

    “呵呵...李将军说的是,却是末将想得不够周全,毕竟把守济州治所要隘,须当谨慎持重...固然要万般小心才是,否则难免为外敌所乘......”

    郦琼主意已定,口中打着哈哈,他的手却渐渐的往腰间挎着的佩剑上摸去。须臾过后,兀自做甜言美语的郦琼双目当中蓦的凶芒暴涨,他腰挎着本来藏于鞘中的利剑骤然化作一道寒芒,并直朝着就近的雷横兜头劈斩下来!

    然而雷横竟也似早生出提防之心,虽然郦琼骤然发难,他也连忙擎起手中朴刀,硬生生架开做势只要削落他脑袋的这一记劈斩,雷横脸上也不见丝毫惊愕慌张之色,而是瞪目切齿,当即破口大骂道:“厮鸟!果然怀着歹心!你这...嗯!?”

    哪知郦琼击剑厮杀的手段竟端的了得,他擎着利剑又旋斩出几道剑芒,撕裂开空气发出唰唰唰唰的啸鸣声,当即迫得虽早有防备的雷横手忙脚乱,“噗!”的又是一声利器割破血肉的闷响声起,雷横登时肩头飙血,顿感剧痛,也已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郦琼手中利剑毫不停歇,兀自往雷横乃至周围义军将士猛袭过去,他满面杀机,又当即厉声喝道:“儿郎们!动手!”

    然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郦琼又听见周围一阵阵喊杀声起,似是在城关之上,以及周围几处街坊巷间,亦然也有几声怒嚎声起:“孩儿们!动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水浒任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水浒任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水浒任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