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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85章 凛凛神威!杀人如麻王夜叉

    郦琼也端的敏锐,听到周围怒喝号令声频起,不安的预感登时袭上心头。这却怎么可能!看来这伙厮鸟早知我以犒劳帅司府署兵马为名,正是要骤然发难先行夺下巨野城关,而更是早已做下部署!

    如此要紧大事,竟走漏了风声...看来提举御营使司当中,也必然有萧唐的内应事先已通风报讯!

    虽然郦琼意识到自己反是着了把守济州巨野的义军算计,但是如今既已动手,骑虎难下,也唯有拼命死战而已。他面庞上杀机满布,仍旧将手中利剑挥舞得如风驰电掣也似,激促已极的一番交锋当中,郦琼也已发觉那插翅虎雷横实非自己的对手,如今也唯有尽己所能速杀义军中几员带兵的头领得手,使得那厮们军卒溃散。就算是自己反着了对方的道,按原本的计划行事,也仍是要拼死夺下巨野城关!

    如一泓秋水般的剑刃只顾往雷横身上要害处招呼,招式凌厉无比,恶战场面端的是惊心动魄,然而郦琼本待挺起手中利剑猛搠,直插入看来已露出破绽的雷横心窝时,但听的“飕飕飕!”三声凄厉的破风声向乍起,锋刃雪亮的三把飞刀也直朝着他激射过来。郦琼不得已也只有收势回防,耀眼夺目的剑芒登时将他全身笼罩住,而直将那三把飞刀悉数荡飞击落。李应捻起飞刀先替雷横解了围,旋即接过点钢枪径直疾冲上去,骤然间“铛铛铛铛铛铛!”的金铁相交声急促连响,李应手中点钢枪锋尖直磕撞在郦琼掣斩过来的锋利长剑上,又是一连串的火星迸射,而雷横得李应救援稍得以喘息,他也不顾肩头伤口泊泊鲜血涌出,当即狠狠咬了咬牙,又抄起手中朴刀,而直朝着李应、郦琼激斗的战团拔足狂奔了过去......

    而除了李应、雷横、郦琼当即翻脸厮杀的将领之外,本来彼此气氛和睦融洽,显得格外友好亲善的双方将士,在这个时候也早已是换了一副嘴脸,尽是嗔目切齿,擎出兵刃便朝着对方猛斩乱剁了过去!

    巨野城门口处,大批乍逢惊变的车夫民壮,连同城门左近处街坊间眼见有规模庞大的车仗前来,便出来探觑究竟的百姓瞠目结舌,大多人只呆若木鸡的矗立片刻,旋即立刻惊呼奔走,寻子觅爷的嚎哭逃窜。无论是驻守巨野的义军将士,还是由郦琼所统领进入城郭突然发难的宋军部众,双方虽然翻脸厮杀,只顾往眼前身着制式铠甲的敌军猛攻过去,而有意避让过那些不知情由的寻常民壮,但可怜一些车夫劳役夹杂在双方将兵混战厮杀的战团当中,有些人惊呼躲避,也仍是不免从旁有刀枪顺势斩搠过来,受到波及误杀,当即扑倒在了地上......

    而那些先前按郦琼吩咐,悄然踅将靠近通往城门楼阶梯处的心腹将兵早是尽皆暴起,猛搠乱剁,拼命往城门楼的方向涌杀过去。然而本来以为能攻其不备,杀得守城义军因惊愕而毫无抵抗的能力,如今双方军卒却是死死咬成一团,浴血格杀极是惨烈!

    终于有个别宋军兵卒杀得满身血污,侥幸直撞上城头时,却愕然惊觉于巨野绵延高耸的城墙上竟还蛰伏潜藏着众多敌军!赤发鬼刘唐、没遮拦穆弘二将尽皆暴起疾冲,这两个性情暴烈的好汉各自瞪目狂吼,手中绰着的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锋芒尽显的弧线,随即直从那些好不容易杀上城楼的宋军脖颈间掠过,一颗颗犹自瞪大双目、惊惧震愕神情也当即凝固住的头颅抛飞,混杂着从体腔内喷出的鲜血挥洒掉落!

    头颅先后骨碌碌从城墙阶梯上滚落下去,凭借着刘唐、穆弘二将生猛狠厉的冲杀势头,身后大批的直撞军悍勇步卒纷纷暴起,手中明晃晃的兵刃兜头也直朝着拥挤在阶梯口的人堆当中招呼过去,左砍右杀,反是众多得令先行抢夺城关的宋军将兵被杀得个措手不及,在刘唐与穆弘率领直撞军健儿的突袭之下躯体血肉被割裂切断,体腔内一注注鲜红的血液激溅涌出,只要将周围一切尽染得通红!

    惨叫声频频此起彼伏,人头滚滚、尸骸枕藉,直待刘唐、穆弘骤然杀出,迅速稳定住城门口处混乱的局势之后,他们那两对杀机满溢的眸子,也立刻朝着兀自与李应、雷横激战不休的郦琼瞪视了过去!

    而巨野城门口处喧哗喊杀声大作的同时,城外大批潜伏的宋军军马立刻也已有所动弹。当先有两三千骑宋军骑兵急催战马狂奔出去,位于最前列的一排排雄俊健马昂生嘶鸣,激促仰蹄之间土块烟尘刨得乱飞,汇聚成冲锋阵势的骑众队形也似一把把锋利的尖刀,趁势直要撞杀进巨野城郭里去。

    既然郦琼那边已经动手,按先前部署,就趁着辎重车仗拥堵在城门口处时,直冲杀辟出一条血路,扫荡尽把守济州治所的所有义军兵马!

    而率领着这两三千军骑率先冲锋的宋军大将端坐在胯下黑鬃骏马之上,兜鍪之下他那对精芒爆射的双目瞧上去好似觑定猎物,直要扑击捕食的大虫,这宋军悍将颌下蓄着虬然胡须,而脸上亦有一道几乎将面庞分割成两段的显眼疤痕,也教他满脸的横肉更显狰狞。

    蓦的这宋军悍将伸出舌头,舔了舔略微干裂的嘴唇,那般模样仍是浑如嗜血的猛兽。似乎是又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他脸上神情也显得格外的亢奋起来。只是在往前奔驰了一段,这员宋军悍将也意识到了郦琼所率领先行混进城去,似乎并没有按着先前的部署那般顺利的抢占下城关,而是与把守城郭的义军将士厮杀的愈发惨烈。怎么?镇守此处的所谓帅司府署兵马事先预料到了我等图谋,而早已有了防备?

    这宋军悍将心说自己是实打实的西军派系出身,本来与先是从军入伍,而后竟啸聚作乱过一段时日,旋即又投诚归附自己顶头上司刘光世的郦琼彼此相处甚不和睦。同为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相公的左膀右臂,刘光世麾下这两员得力干将相互间也时常争权夺势。但这员宋军悍将是行伍军旅当中十分纯粹典型的武人,郦琼那厮虽然老子觑他不入眼,但好歹是同僚袍泽,看来今番部署出了纰漏,倒教那厮们看破了我军所谋,也好歹要尽快杀入城去,救下郦琼再说。直娘贼,就算不能入先前所料的那般顺利的抢下城关,巨野城门依然开着,管他甚鸟,只顾冲杀进去爽利厮杀不就是了!?

    然而这宋军悍将正寻思时,陡闻前方亦有滚滚马蹄声穿来,他连忙转头望去时,反而当即朗声大笑道:“好!好!好!来个正好!久闻萧唐麾下纠聚了许多悍猛勇烈之士,今日俺王夜叉也正好寻你们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

1786章 军人的本分,先除了你们,老子再去抗金!

    巨野城门口处,李应、刘唐、穆弘、雷横率部合力血战,渐渐的已压制住了由郦琼统领企图内应夺取城关的宋军。而刘光世帐下另一员大将王德当前率领数千骑众疾驰杀来,所见到另有一支义军骑众似是从另一侧的城门迂回奔来拦截,眼见双方便要短兵相接,激战在即,他也是愈发的兴奋起来。

    正是唐斌、欧鹏、马麟三将率领亲随轻骑催使战马如风一般当先驰骋,刚毅军其余步军亦在所部官将的率领下迅速要在城门口处拉开阵势,截断做势欲杀入城郭的王德所部锐骑。

    终于双方前列冲驰的骑兵狠狠相撞在一处,人吼马嘶声登时交缠成一团,两军骑士很快的便对攻厮杀起来,咒骂与喊杀声响彻长空,不时有人当即中招落马,鲜血四下里飞溅,须臾的功夫,双方各自便已交换得近百条性命沙场阵亡。

    而王德于策马疾驰时,大致已觑清前方率兵冲杀的唐斌似是这一拨义军骑众的主将,他遂抄起手中长刀,只顾往唐斌那边策马冲杀过去。然而又奔出三四十步远的距离时,欧鹏绰起手中铁枪于左、马麟抡起双刀于右一并夹攻了过来,然而眼见两侧人仰马翻、血光迸溅,又有不少麾下的军骑遭受冲击坠翻下马,王德依旧是一往无前的催马疾冲,直待欧鹏与马麟二将已冲他近身处,并各自挺枪舞刀的袭将过来时,他才厉声高吼道:“碍眼的货色,都给老子撒开!”

    手中份量极是沉重的砍刀旋舞挥斩起来时,欧鹏、马麟二将顿感令人心悸的破风声夹杂着蒸腾的杀意扑面而来。“铛!!!”、“铛!!!”两声劲响过后,欧鹏的双臂打柳也似的颤抖起来,他的身子于马背上一个趔趄,若不是仍以双脚死死蹬住马镫,甚至险些直跌落下马去;而马麟更是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势大力沉的劲道,本来紧紧绰在掌中的一口滚刀当即脱手飞出,而且从刀身上骤然传来的那股怪力余震不止,也使得马麟整个臂膀酸麻无力,一时间浑不着力!

    而王德似乎尚未将欧鹏、马麟放在眼里,兀自拍马舞刀直取唐斌,刀风呼呼转动,森寒的杀机席卷而至,唐斌眼见狰狞如鬼的王德挥刀劈斩下来,凄厉的破空声直贯入他的耳畔当中,也仍是怡夷然不惧,手中长枪当即也如闪电般直搠了出去。

    又是一声激烈至极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强烈的反震力如狂潮般倒卷而回,虽然唐斌生生的架开了这一招,也直教他双臂发麻,眸子中也不由的流露出凝重之色。

    好个王夜叉!这厮臂力霸道,招式迅猛,又何止是个劲敌?若是再厮拼鏖战下去,我与他谁胜谁负、孰生孰死,也是由未可知!

    唐斌正念着,却忽的陡然恚怒愤慨,他又挺枪连连直搠过去,口中还大声喝骂道:“王德!你果然作战勇猛、本事奢遮,可是你既有这等本领,不思荡灭外虏,倒来意图作害我等奋死抵拒金军的义师军马!”

    王德双臂轮转,挥刀好整以暇的格挡开接连搠刺过来的几枪,又听得唐斌喝骂,他也高声笑骂道:“非是你这厮们追随萧唐征讨金虏鞑子,便一直就占着大义的理!你们先前背负官家,与朝廷对抗,如今趁着国难时做大势力,兀自屡番违抗圣旨、私占军州,又生出图谋不轨,抗拒朝廷的歹心,这俺总没说错吧?老子既是大宋军将,奉谕旨征攻讨外寇、剿除逆党,也是为国效死,非但要攘外,亦须要安内!”

    唐斌一听更怒,又喝骂道:“若是君贤臣明,治理得国家太平,哪个又肯做舍命造反的勾当?你这厮以为就只有你是为国尽忠效死的行伍军将?我本来身为蒲东军官,又如何不是怀着满腔热血,矢志保家卫国?但可恨遭豪强仇家陷害,不得已奔逃流亡,投从得我家哥哥共聚大义、共襄大业的诸多兄弟里面,枉遭权奸构陷迫害,被逼得有国难报、有家难投的国家将才而当初境遇比我更为凄惨的,亦是不胜枚举!若是我家哥哥只顾依顺着腐坏朝廷,又如何能力挽国难颓势?”

    本来冲锋破阵的势头跋扈霸道,且格外的狰狞恶煞的王德闻言面色倒显得有些凝重,他微微颔首,随即又道:“咱到底食朝廷俸禄,是国家养的军人,凭心而论,就算俺知道你们有苦衷,但既然是在行伍军旅打踅的,但凡是朝廷有旨、上官有令,便须当是指哪打哪,教俺们与谁厮杀,便务必须抵死奋战,这才是军人的本分!我便是能体谅你们这些追随萧唐的豪勇之士的苦处,但是于战阵上相见,彼此亦然留不得半点情面!也休要以为只有你们干的是抗拒外辱的勾当,待清绝了你这干有不臣之心的乱党时,老子照样去杀鞑子!”

    话说到了这个分上,唐斌情知再做赘言也是无用,也只有与王德拼得个你死我活,而欧鹏、马麟二将旋即再度绰起手中军械合攻过来,与唐斌三个围住王德,转灯儿般厮杀。然而此时早已杀得性起的王德却丝毫不见慌乱,他浑身上狂热的战意澎湃激荡,也直教与他对战厮杀的刚毅军三员正偏将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本来按萧唐想来,武艺遮莫有八彪水准的唐斌、手段高强的欧鹏,以及厮拼杀伐时路数飘逸灵动的马麟三人联手,竟然也仍伤不得王德分毫!

    而双方精锐劲骑,自然也是前赴后继的奔杀上前,非但试图支援己方主将,已然截住敌方骑队厮杀的惨烈。而由王德统领的骑军当中,也包括着西军诸部当中零零散散的被拆分转迁,当初也曾打惯了硬仗恶战的精锐军马,只是也只不过两营的编制,其余大多旧部精锐仍然被刘光世调拨至自己帐前亲兵,若非是王德所部骑众战力良萎不齐,再以他王夜叉摧锋破阵的悍猛本事,恐怕就算是合唐斌、欧鹏、马麟三人之力,再统领麾下刚毅军健儿奋力死战,也依然会有被对方几番冲杀而摧垮军阵势堕的危险!

    然而比起唐斌、欧鹏、马麟挥军与王德所部宋军厮杀得格外胶着,甚至渐渐的有被对方压制住的趋向。巨野城郭里面,本来也是耽着凶险前来从内部呼应,意图抢夺城关的郦琼虽然亦是悍勇,但是反而被早有准备的义军将士杀得个措手不及。又是在李应、刘唐、穆弘、雷横四将的合围猛攻之下,郦琼身边抵抗死战的宋军将士也是越来越少,已被迫得左支右绌、慌手忙脚。

    终于郦琼这边方自挺剑刺翻一名欺到他近身处的步军头目的同时,他忽觉旁边一注鲜血飚射,直溅了他一脸。顿感眼前一片血红的郦琼连忙擦拭了几下,再定睛去瞧时,就见几截残肢断臂抛飞,先后数名亲随军卒扑倒时,穆弘瞪目呲牙,疯狂的挥舞着手中朴刀,以浑然没人遮拦得住的声势已暴冲至他的面前,旋即双臂发力抡起朴刀,便兜头直劈斩了下来!

1787章 长腿将军,岂是浪得虚名?

    郦琼咬牙架起的利剑硬生生与穆弘劈斩下来的朴刀磕碰在一处,旋即又是飞起一脚,直踹中穆弘的胸脯直教他踉踉跄跄的退出数步。直待郦琼也已萌生退意,要杀出条血路脱逃出去时,却是刘唐势如疯虎的扑将上来,剑芒闪烁吞吐,当即又将那赤发鬼左臂割破,激溅出猩红的鲜血,郦琼且战且退,又是使出浑身解数,暂且迫退了又趁势杀来的雷横......

    已经完全落入的敌军的包围当中,而郦琼只得以一己之力,与刘唐、穆弘、雷横这三员本事亦是奢遮的步军悍将鏖斗磨耗,一时间力保住自己不失,也足以证明他身手本事端的了得。然而如今恁般险境之下,郦琼能撑到这个时候已殊是不易,眼见周围血肉横飞的场面,惨嚎喧嚣声亦是不绝于耳,而教他不由得头脑发昏,再无法于另一把飞刀直朝自己这边射将过来时做出动作......

    “噗!”的一声闷响,郦琼陡觉一阵剧痛袭来,他的腿股当即被李应又甩出的飞刀给搠中,刘唐等步军悍将旋即又围杀而至,腿脚不便的郦琼咬牙硬抗了数合,还是教李应趁势疾冲过来,挺枪刺中他另一侧腿股,再无法站立得住的郦琼终于扑倒在地。

    “将这厮给绑了!”

    李应厉声喝罢,也早有军士上前先缴了郦琼的军械,旋即将他死死的压在身下,七手八脚、五花大绑直捆得结实。其余踅进城内的宋军将士遮莫有半数力不能敌,也尽皆被俘获,其余兵卒几乎也已歼灭得尽了。而李应、刘唐、穆弘、雷横几员头领却也来不及做休整停歇,而是火速率部攀上了城头,指挥麾下将士擎弓搭箭,以更为迅猛的箭雨打击策应于城下阻挡其它也正要趁势撞杀入城内的唐斌刚毅军所部义军。

    于巨野城头上面,当先有数百支抛射而出的箭簇呼啸着离弦而出,直攒向那些正来往与义军将士冲杀,且阵型相对密集的宋军骑众,转之间,地面上便似凭空生长出一片箭杆丛林,而更多的利箭直插入那些疾驰游走的宋军骑兵血肉当中。人喊马嘶声须臾间更甚,不少中箭的战马惨嘶悲鸣,陡然间扑倒翻滚在地,连带着马背上那些亦遭受箭雨打击,或是毙命、或是伤重的骑手掀起大片的尘土。

    而战意旺盛、所向披靡的王德正与唐斌、欧鹏、马麟三将斗得激烈,他也注意到了巨野城头上方守军汇聚,此时恐怕已然稳稳的控制住了城内的局势,那郦琼那厮就算尚未战死,恐怕也已陷落于敌军手中......而在城墙的另一侧非但箭啸连鸣、沸腾杀声甚是激烈,把守此间城郭的那些将兵似又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好像是在向外面仍试图攻取下济州治所的宋军示威道:你这厮们的阴谋诡计,已然都被我们看穿了!再想夺下城郭,已是痴心妄想!我等也早已做下部署,若是仍不死心,你们继续妄图强攻,也只不过是送命而已!

    然而王德非但不信这个邪,以他久经险恶阵仗磨砺出的敏锐直觉想来,今番无论是一举成功,亦或无功而返,萧唐麾下诸部兵马已然知晓官家如今决议与其公然决裂。甚么天下兵马大元帅统管的帅司府署诸路军马,以后也仍要是朝廷势必要剿灭清绝的叛臣乱党,然而萧唐有所防备,再调遣兵马把守要隘,由他掌控的诸路州府便似难啃的骨头更难夺回。而根据先前探报,戎卫济州乃至周围几处州府的萧唐麾下军马兵力不算势众,而现在也仍有奋力突杀撞入城郭的机会......

    既已动手,务必就要往死里打。否则延误了战机,教济州守军紧闭城门,坚守不出,而等候萧唐麾下大批援军前来时,先行奇袭攻取其诸地要隘的战略部署,岂不是全然没半点收获?而王德首当其冲的率领数千劲骑力图袭杀入城,坐镇于后方的主将刘光世亦然会调派各部军旅,一座座声势诺大、且各自数以万计的宋军如蚁附结阵,滚滚向前,王德心说就算是守城敌军早有防备,自己只要能浴血冲开从城门口处开辟出一条道路,只凭济州治所现有的守军兵力,应该也难以再把守住此处城郭要隘!

    只不过沙场上战局瞬息万变,每个将领对于战机把控上的见解也是莫衷一是。王德认为如今就算时济州治所的守军已看穿了己方先前做下的部署,并占据得先机,但利用城门口做为突破点,依旧能利用优势兵力一举夺下巨野城。但是他虽然如此认为,有些人却未必会这么想......

    眼见巨野城门口处喊杀喧哗声大作,亲自指挥诸部军旅前来的主将刘光世也立刻按着原定的计划,先教麾下悍将王德率领锐骑部众奔杀入城,旋即又连下军令。但见人马过万的诸多方阵衣甲铿锵、步步为营,而开始缓缓向巨野城郭的方向移动。集结成阵宋廷禁军将士头戴的范阳帽上红缨迎风飘舞,汇集成一片片的火海,看似无边无沿,那般规模庞大的气象教人望之也不由色变心悸。

    本来按刘光世想来,倘若郦琼以犒赏劳师之名,率部踅入巨野城内杀得守军一时溃散,而顺利的抢夺下城关,麾下另一员得力干将王德亦能趁势冲杀入城,扫荡击溃其余守军部众,自己再指挥数万宋军挺进全面占据济州治所,如此部署也已是尽可能以求万全稳妥。然而此行倘若出现任何变数,也难免会使得本来就患得患失、不情不愿的刘光世会如惊弓之鸟一般警觉起来。

    眼见诸部宋军集结成阵,已经距离巨野城郭愈来愈近,来往走报声息战况的军校快马疾奔到刘光世面前,并疾声报道:“启禀刘相公,郦将军所部人马踅将入城,虽引起阵骚动,可根末将探觑未曾抢占得城关!王将军也受敌阻截于巨野城外,如今厮杀正酣。且按刘相公先前嘱咐,末将瞧得分明,守城贼军,非但仍把控着城楼关隘,并策应外面军马与王将军鏖战,并未曾引生得丝毫乱象,反而摇旗呐喊、声势大振,依然是士气高涨,专候我军前去攻城!”

    “甚么!?”

    本来这些时日调兵部署,直感甚是劳累而提不起劲来的刘光世乍听之下倒登时精神了起来。也不及思虑萧唐所部把守济州治所的军马又如何识破自己的图谋,刘光世脸上蓦的显露出惊悸之色,心中还直暗付道:萧唐麾下军马,果非是易与之辈!既然那厮们早有准备,贸然强攻,对方多半另有后招,既然奇袭不成,若兀自要强取,遮莫反倒要着了贼党算计,也非是我不肯死战,看来朝廷暗中下诏奇袭萧唐统辖的州府,也早已走漏了风声,还须早些向朝廷陈情禀明才是,我又何必在此久耗冒险?

    比起剖析眼下的战局变化,刘光世更多思量的是如何给自己一个就此退兵,且向朝廷大概能推诿交代的理由。而此时自以为理由应也比较充分,刘光世遂立刻又挺起了腰板,瞧上去端的是威风八面,而他立刻又有若指点江山状的把大手一挥,并掷地有声的喝令道:“鸣金!收兵!”

1788章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么帅呢?

    巨野城下仍是鏖斗惨烈的战团当中,王德高声怒吼,猛的挥舞长刀,将除了唐斌等三将之外突袭至自己近身处的义军勇健斩落马下,当他挥刀正要砍向正面冲来的欧鹏时,忽然本能的感觉到有冰寒的杀机从斜侧处涌至。马麟本来善使的双刀虽然已被荡飞出去了一口,但他眼见这宋军悍将端的奢遮,也唯恐唐斌、欧鹏两位哥哥有失,当即又拍马冲来,锋利的滚刀又已悬在空中,眼见要朝着王德的后腰肋部旋斩过来。

    然而王德若论摧锋破阵、夺旗斩将的骁勇本事,本来就比如今已壮烈战死,而当初以勇猛踏阵、所向无前的秦明只高不低。更为恐怖的是于西陲边庭历经生死只在一线之间的惨烈杀伐经历也早已是数不可数,而教王德于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当中也早历练出浑如也野兽一般的本能反应。

    当初金军侵入河东,围攻太原,而萧唐尚还未点齐义师兵马北上驰援之际。驻守河东何处要隘的宋军将士,固然也有肯为国竭力效死的好男儿奋勇抵抗,可叹仍是负多胜少。但是王德这悍将猛人奉当时的上官姚古军令率哨探轻骑斩杀得金军骑将兀自嫌不过瘾,继而竟只率十六名骑兵直趋金军攻占的隆德府治,生擒俘获得外寇委任的知府官员,并杀得其余金军部众惊恐而不敢追赶,而后被俘的金国高官更是敬畏言道:“我被擒时,只见到一个夜叉而已”......王德也因此而得了“王夜叉”的诨名,当初率领着十余骑将士便敢往当时仍是锐气方张、风头正劲的金军军阵里面硬凿冲杀,如今恁般阵仗,王德又怎会放在眼里?

    只是昔日于帐下听奉号令的上官姚古,因踌躇未决,而未曾驰援小种相公而遭朝廷降罪惩治,被剥除军阶官身,贬置岭南广州,王德也因此改归转调于刘光世帐下。如今的顶头上司刘光世又是何等样人,乃至方今为何时局动荡、国难当头的因由,王德并非是毫无所察,可他是那种极认死理,又十分纯粹的行伍军人。既然俺是大宋朝的人,投军入伍当的又是大宋朝的兵,朝廷有奸臣弄权,我管不了,甚救国济世的大道理,毕竟我是个粗人,前思后想也不得通透...但是无论是哪里来的外寇要侵害家园,无论是谁要造反引得天下不安宁,老子奉官家御旨、上官钧令奋死竭力,起码按老子的信念,也是要靖土安民、保家卫国,这又有甚不对的!?

    是以马麟虽从自己的斜后方拍马杀至,攻守兼备、且已有所察的王德眼见另两员敌军骑将纵马来回冲驰,估算对方再要施以救援遮莫已来不及,王德遂双手攥紧刀柄,直待侧身避让,再将从身后杀来却露出破绽的敌骑一刀斩成两截时,他心中忽的暗付道:你们追随他萧唐征讨金虏鞑子,屡建奇功,的确不愧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但你这厮们遮莫仍要做的是对抗朝廷的大逆罪行,权当是各为其主吧...我杀你乃是职责所在,也只有得罪了!

    王德心中念罢,已然侧身避让,随即又立刻做出往下劈斩的动作。眼见马麟一刀落空,已然露出老大破账而教自己有机可乘时,王德本待有所动作,却蓦的听见后方隐约的似有鼓槌激烈敲击金锣的劲响声传来,而身后本来应该趁势进逼攻城的宋军阵中更是惊呼喧哗声大作。刚要摆出扭身劈斩动作的王德惊愕之下,也直差点闪了他的腰。

    刘相公,这他娘的又要收兵了!?

    王德一时错愕,电光火石之间力战敌将于马下的机会稍纵即逝,马麟一刀虽然落空,也已然稳住了身形,而唐斌、欧鹏二将也已趁势拍马杀至,三人联手猛攻,反倒将王德迫得手忙脚乱,只得连连招架!

    而众多声势浩大,本来各自奉令往巨野城的方向步步挺进的宋军大阵当中。所有将士这才往前进行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又听见后方激促密集的金锣声响起,也只得又将前队变作后队、后队变作前队的徐徐后撤,原本密集严整的阵型当即也开始松动混乱......

    本来刘光世便是趁着因如今时局动荡,朝廷也默许放权于各路统军大将自行扩军招募军兵时,大肆收编绿林流寇,乃至先前附从于伪齐而四散逃脱的叛军兵马,全指望拿国家的粮饷养自己的兵,而以军力优势巩固自己得朝廷重用的地位。如此一支数目虽众,但兵员鱼龙混杂、良萎不齐的军队军纪废弛亦是可想而知。除了小撮旧部精锐,大多军兵勉强被招聚结阵,而统兵主帅又已然萌生退意,进退之间,诸部将士拥挤推搡着喝骂,此时也几无甚战意与斗志可言,而规模浩大的军旅一旦士气衰竭,各部军卒人心动荡,这又将会导致何等恶果?

    未战先溃!

    本来一直咬着牙竭力死战的王德当然也注意到了后侧诸部宋军听得鸣金声后尽是溃动后撤,战阵厮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拼得也是双方军心士气的彼竭我盈,结果后方指挥大军的刘相公直接撂挑子要撤,使得本来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己方军马士气大跌,那这仗还打个鸟?这也使得于前阵玩命厮杀的王德直似要气炸了胸膛,并破口大骂道:“撤?这就撤了?直娘贼,你十八辈先人的,撤你娘个鸟!”

    倘若自己麾下再多出几千军马,依王德的性子既有争胜的把握,他宁可耽着抗令不遵的罪责,也决然不会后撤,甚至仍要冒险突杀入城。而萧唐虽然不在此处,可是也深知王德这员抗金名将的厉害,正史南宋绍兴十一年,完颜兀术趁岳飞军受宋朝廷御旨被迫回军之时,率十余万入侵渡淮河、破寿春,长驱直入,宋廷则命杨沂中、刘、张俊等大将北上集结迎敌,而淮西兵变之后本为刘光世帐下第一悍将的王德又调至张俊麾下,力谏犹豫不决的上官渡江应战。当宋军各部齐集之时,唯独又是因张俊军未曾抵达,其余将帅迟疑不进,王德当即发作大怒曰“错失良机、悔之晚矣”,遂自顾率所部军马向完颜兀术所部敌军发动进攻,后在杨沂中、刘等大将协同下挫败金军,败逃至寿春紫金山,至此也是为以后柘皋之战的大捷打下了基础......而眼见自己的糊涂上司刘光世又犯了老毛病,直要错失战机,此时的王德心急如焚,又焉能不暴跳如雷?

    可是做为打头阵的骑军兵马,王德面临唐斌所部刚毅军的阻截,以及城头上义军诸部强弓劲弩手的猛烈打击,他亲冒矢雨浴血奋战拼到了现在,麾下儿郎此时也已然折了三成上下。只以现存的兵马若无同僚军旅援助,王德深知冒死突袭入城,也只有被士气如虹的义军诸部合围歼灭的份。再是心有不甘,王德也只得忍了,他旋即又荡开欧鹏直搠过来的长枪,随即似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曾牙缝中迸出一个字来:“撤!”

1789章 偷鸡不着蚀把米,这才是开始

    聚众攻城的大多宋军明明尚未做正面交锋,反倒似是被强敌摧垮冲破了阵势,先前堪堪还尚能保持相对严谨的阵型,可是随着各部宋军兵卒后撤时拥挤推搡混乱势头的扩大,有几拨军阵倒似是成雪崩之势,阵型队列已完全散乱开来,而只顾争先从战场逃脱遁去。巨野城头上方诸部义军将士见了,也都爆发出震天撼地也似的欢呼声,实则当中许多人脸上兀自挂着纳罕诧异之色,甚至还有些懵逼......

    毕竟现在的刘光世不得不直面与金军对持抗衡的时机远比正史中要少,所以他尚还没有因屡屡回避与外寇硬仗恶战被耽上“长腿将军”的骂名而广遭世人诟病。本来把守济州治所巨野的唐斌、李应、刘唐所部义军头领虽然按公孙胜的主张,而采纳了吴用的应敌之策,但是他们本来也以为也少不得要拼死抵御住宋军的几轮猛攻。届时刘光世那厮,遮莫才会因深知巨野守军早有准备,久攻城池不下而只得率军退去,可是他尚还有绝大多数的军马并没有动用,甚么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光世,当真就如此畏战?就恁般逃了?

    而如果是萧唐在此,固然便会念道:基本操作,何须慌张,又诧异个甚么?这的的确确是刘光世这厮用兵时的常见行径,能够以长腿将军之名而教后世耳熟能详,又岂是浪得虚名的?

    但无论怎的,攻城宋军的士气骤然大跌,完全是将后背露给了诸部义军,也到了趁势追击撵杀的时候。唐斌、欧鹏、马麟三将当即又急催趱马,各自率领麾下劲骑先后加入追击刘光世所部的阵列当中。而此时与巨野城头上方,又与公孙胜一并登上了墙头的吴用眼见攻城宋军全面溃退,而诸部义军气势如虹,趁势追击的浩大场面时,他心中蓦的感到阵酣畅淋漓的痛快,在心中似乎一直悬着的大石也终于放下。

    而心里虽然甚是激动,吴用仍是尽力呈现出一副淡定着笑看风云的高明军师模样,他缓缓的轻摇羽扇,也终于又说出了他憋闷在心中实在太久的那句话:“吾计...成矣!”

    虽然唐斌等义军正偏将佐率领诸部将士又掩杀了阵,但倒也是因为刘光世未曾指挥大多宋军部曲强攻城郭便已先行决意撤退,又有王德这等悍将殿后尽力阻截义军追兵,也很难进一步的扩大战果。可是合计郦琼所统领踅进巨野也被尽数歼灭俘获的宋军,以及王德于城关前舍命杀伐麾下折损的骑众,以及败逃时自相践踏,或被义军追兵赶上撵杀的步军将卒,估算伤亡要比巨野兵力处于劣势的义师守军还要多出三四千人。而刘光世所部宋军,虽然经此一役尚还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在这个时候也根本没有甚么血气斗志可言。

    本来以为能一举攻陷济州治所,进而席卷由萧唐统管,而后方相对空虚的京东路诸州各县,然而这第一战便碰上了硬钉子。未亲临战阵指挥杀伐,刘光世便做了惊弓之鸟,这一路上也只顾寻思着如何向朝廷申辩推脱。然而当他率领诸部宋军灰溜溜的又行至济州与濮州交界地域时,便觑见从东、南两个方向又有提举御营使司的军卒奔逃而来,刘光世心中又咯噔一下,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报!刘相公,大事不好!正于恁率军直取济州治所时,隶属萧唐帅司府署下辖的飞捷军张清所部军马,趁着我军后方空虚,已然奇袭攻取濮州治所鄄城。飞捷军来得忒快,守城军士尚来不及关闭城门,提举御营使司内亦有两员指挥使力图前去抗拒,却被那张清使飞石先后打翻坠马,尽被擒获!”

    “报!刘相公,也是趁着恁率军前至巨野之际,萧唐麾下大将林冲,率领所部天雄军袭取单州治所单父城,连同治下成武、鱼台、砀山三县巡检司忌惮帅司府署兵马势大,也尽是望风而降。如今单州全境,几乎也尽落入那林冲所部军马的掌控之下!”

    当刘光世接连听闻濮州、单州相继失守的战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因偷鸡不着蚀把米而震怒忿恨,倒是心有余悸的念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萧唐那厮,早已得知朝廷再容不得他趁势做大,也早再京东路做下部署,专候着我前去赚他州府,这便是早已设下的陷阱!如今恁般形势,是他诸部军马以有心算无心,我军倘若冒动,多半仍是要落入那厮们算计!

    刘光世自顾自想,深以为如今更不易与萧唐麾下诸部雄兵强将鏖战厮杀。失陷的濮、单二州也顾不得挥军前去收复了,当即下令大军改道,往东南方进行,决议开拨至于南面淮南东、西两路接壤的徐州、淮阳军地界整顿驻守。

    然而本来势必要攻取下的城郭没有拿下,管辖的军州反而接连失守,这一路再仓惶匆忙的往南奔逃...这仗哪里有这么打的?军中以王德为首的几员宋军将领,当即也向刘光世力谏不可再退,便是济州攻克不下,好歹须当夺回失陷的州府,否则就算刘相公你仍有说辞向朝廷交代,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却也不嫌忒过窝囊了些?

    哪知众将费尽口舌的劝谏,却当即激恼得刘光世性发火起,他勃然色变,而当众言辞喝骂道:“萧唐贼子、用兵狡诈,他早已听觑得要紧军情,知朝廷已晓谕诸处军司剪除其党羽,收复其自据州府,如今遂将计就计,反而算计着荡除我军,也是一望便知。可但凡本官尚还统御得这众多兵马,也仍有与萧唐对持抗衡的余地,如今战局,也唯有丢车保帅。

    否则倘若遭那贼子算计,拼耗得我军元气大伤,还谈何收复我宋境疆土?你这厮们,哪个又敢拿项上人头与本官担保,贼党取濮、单两州,诱使我军前去救援,这便不是那厮们设下的诡计?届时京东、淮南守备空虚,而教萧唐贼党趁虚侵吞,尔等可又担待得起!?”

    听得刘光世为了回避与萧唐所部军马再发生正面冲突,竟然还能想出恁般说辞,军中众将里面心急火燎便如悍将王德的,当真是连掐死他这个顶头上司的心都有了。可是王德便是再怫郁心焦,僭越悖逆军中上官的勾当他却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心里无论如何窝火,军令如山,也只得遵从...刘光世遂又勒令麾下军兵务必避开有萧唐麾下诸部兵马侵取出没的军州,明明未曾经历过甚惨烈战阵,便又取道东南直往徐州、淮阳军地界急行而去。

    然而差不多就在同一时刻,京东两路内诸部义军兵马也趁势征进,却是鸟也不鸟似乎正跟空气赛跑的刘光世所部大军,除濮、单两座军州之外,也已分拨军旅往京东路其他州府治下挺进。本来是刘光世奉朝廷御旨,意图先取济州,进而趁势夺还处于萧唐治下的京东路诸州各府,如今却是诸部义军占据得绝对主动,反而要占尽京东路地界本来由宋军戎卫的大多州府......

1790章 这次的归降,是真心实意的

    自林冲、张清分别率领天雄、飞捷二军分别占据单州、濮州,而迫使刘光世只得率领受提举御营使司统管的诸部宋军改道东南,而一路风声鹤唳也似的奔逃之后,属于京东西路治下的兴仁府、广济军乃至宋朝四京之一的应天府也被义军兵马隔绝开来,暂时处于无外援救助,而却面临义军兵临城下的窘境。

    当中把守广济军治所定陶(后世山东菏泽市定陶区)的官员惟恐城池有失,紧紧的闭了城门,抽调得半数以上的兵马受刘光世统辖,如今城内军力有限,又忌惮义军势大,哪里敢出城厮拼?只不过定陶城内宋廷官吏、军将虽然不敢与来犯的义军兵马厮杀,可是却又紧闭门户,既不肯打,也不肯屈从,似乎就是要倚仗城险死守,挺到其他军司的宋军部曲前来救援。

    而围城强攻城郭,本来就属于下下之策,如今布置于京东路的兵马有限,按公孙胜等头领想来,趁着刘光世狼狈奔逃之时宋境治下的军州能取便取,暂取不得也不必强求,直待萧唐哥哥返至大名府后由他定夺,再从长计议罢了。

    然而正当兵临定陶城下的义军兵马暂时一筹莫展,也已萌生退意时,却又是吴用站出身来,并献计道如今定陶守军,早知刘光世败逃,濮、单等州府,也已落入我军掌控之中。此间城中军马单弱,而外援不至,如何不惊恐?更兼之主公屡施义举,恩泽京东路诸州各县百姓黎民素得人望,是以按小生想来,何不由我撰文陈情我等原虽俱系宋朝赤子,兴举大义,为抗拒外虏、保靖安民却遭朝廷猜忌,如今遂也只得兴军自保。城内军民,想必多有体谅我军苦心者,今当乘其惊惧,开以自新之路,明其利害之机。如此只消用几十张纸,此城便是唾手可得......

    有枣没枣打三竿,进逼至定陶城下的义军兵马遂由得吴用亲自撰文写成数十道晓谕的兵檄,又令军士将晓谕拴缚在箭矢上,由四面射入城中,且先关注城中动静。而三日后清晨,城外军马,便听得城中呐喊振天,四门已尽皆竖起降旗。定陶城内哗变的军民绑缚住广济军治的官员,尽献于城外义军,广济军治所定陶,也已划入萧唐治下的疆土之内。

    正是兵不血刃孤城破,将士投戈百姓安。而似李应、唐斌、刘唐等头领也当真没有料到本来与宋江、李逵一并仍与众弟兄有些隔阂的吴用,在这个时候又是因为他的格外活跃,而平定了京东路治下的又一处军治领土。

    而当义军兵马又趁势直趋至兴仁府治所济阴(后世山东省曹县西北)时,把守此间城郭的宋军主将眺望见诸部义军兵马缓缓向前挺进,他面上神情也是格外的复杂,而这员宋军将领迟疑不决,很明显仍是不愿与萧唐麾下群豪枉动兵戈。

    先前耽着莫大的凶险前去向镇守济州的义军通风报讯的金节,倒又奉所部上司刘光世的军令,至兴仁府一带调拨筹集粮秣,本待宋军一举拿下济州并夺还京东路其它州府时押运后勤物资,而保持大军的供给。可是随着刘光世的不战而逃,林冲、张清二将又分别挥军攻取濮州、单州切断了宋军往东的归路,金节也未得提举御营使司钧令,不得擅自引军弃城往东面接邻的京畿路方向转移,如今这般形势,反倒似是被困在了兴仁府地界。

    如今也仍是与先前一般的想法,金节宁可舍弃性命去与金虏外寇浴血奋战,不到万不得已,也会尽量回避与萧唐所部义军出现正面冲突。但是如今看来争端终究是难以避免,而正当金节心中踌躇时,他忽的觑见对面徐徐而进的义军兵马已然就地扎阵,也丝毫没有打算要强攻城郭的架势。过后不久,又有一男一女从军阵前列踱出身来,金节大致觑得分明,也正是当时二话不说肯放离自己归返的义军头领顾大嫂,以及她的相公孙新。

    金节又连忙嘱咐城头上诸队弓手切不可施放箭簇,直待他们夫妻二人踅将近城下时,顾大嫂把手叉在腰间,又仰起头来,高声叫嚷道:“金将军,经探报得闻是你于此间暂做驻扎,令妻令妹,如今又可是与你同在一处?有些事,金将军又可曾已思虑得明白?”

    听顾大嫂高声嚷罢,济阴城头上有些面色慌张的宋军将官也不由疑惑的向金节觑将过去。而金节的面色当即立变,顾大嫂所言教旁人听来有些没头没脑,也并没有直接言明正是他先前报讯泄露军情,而致使镇守济州的义军得知刘光世意图使诈夺城的计划,但金节也很明白顾大嫂话中含义:既然是你先曾冒险前来通风报讯,我等也决计不能不仗义到向宋军揭发你的勾当,但如今你想必也能照顾安顿好家小,倘若仍是执迷,那么就算我等体谅你的苦衷,恐怕彼此之间也就不能再顾念甚么情分了,但是就此兵戎相见,你当真已拿定主意了?

    金节心中念罢,不由的苦笑了一声,随即高声回复道:“金某虽素来敬服萧任侠麾下众豪,但诸位又何苦恁般相逼?无论怎的,我既为国家官将,又蒙刘相公赏识抬举......”

    在旁孙新听着只嫌金节忒过搭缠,也不等他说完,便大声喝道:“甚么刘相公!金将军,你虽蒙受他的情分,可是刘光世那厮如今一路仓惶逃遁,又可曾顾及到了你与一众将士?你说你是国家官将,投从刘光世帐下听命,可是那厮见得我等便恁般畏战惊恐,便知倘若与金人对持时,多半竟无实用,只是征剿镇平蟊贼流寇时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真到硬仗恶战临阵时节,却不知厮杀,倒只恨爷娘少生两只脚!

    不但是你,还有城头上诸位仍有血气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去与金虏鞑子玩命厮杀的军中好男儿,非要听那刘光世节制号令,又可曾能真刀真枪的去与金寇鞑虏厮拼显出你们的本事来?我以为非但是金将军,城头上众位将士,也须有识得分寸好歹的人,如今何止是那刘光世?朝廷与金人休兵和议,舍却失地黎民于不顾,寒了天下百姓的心,而我等如何遭朝廷猜忌,想必诸位也是心知肚明。话说到此,也已是仁至义尽了,诸位又可愿投从我家哥哥共襄大业?但凡在行伍中打踅的,倘若不能保家卫国,只顾去追随着些色厉内茬的糊涂官,还算甚国家官将!?”

    听得顾大嫂、孙新夫妇两个先后如此说罢,金节另有些场面话也只得又咽回到肚子里去,然而正当他默然不语时,身旁已有个宋军将官长叹了声,并对金军说道:“金统制...我等...就降了吧。”

1791章 同室操戈,擅杀大将的恶果

    直待金节略显惊愕的抬起头来,而向周围一众宋军将官望去时,就见他们脸上惊慌之色中尚夹杂着几丝期盼。似是因发现金节与萧唐麾下义军头领彼此之间有些交情,或是因势堕畏惧,或是因本来也对萧唐乃至抗金义师群豪甚感认同,也都不愿意顽抗对持,而枉自搭上自己的性命,遂也有意劝说金节也不必再端着硬撑,否则错过这个机会,恐怕便是过期不候了......

    眼见在场大多宋军将官如此反应,金节反而感觉到心头一阵轻松,此时方知自己实则早就倾向于向萧唐投诚。而上官刘光世待自己固然有提举重用的恩情,但彼此相处的时日甚久,金节又如何不知刘光世虽善于逢迎官家与朝中重臣,只是以“将家子,得军心”的因由得朝廷重用,实则其用兵见好就上、见难就收,实在难以肩负起御军抵抗外侮的重任?何况如今既已是恁般局面,我若再固执不悟...这又是图个甚么?

    想到这里,金节也只得喟叹了声,又向城下的顾大嫂、孙新高声喊道:“未将惶恐,得蒙萧任侠麾下众豪杰厚待,确已是情至意尽。方今金虏外患未平,叵耐朝廷对萧任侠猜忌发难,直教我宋民赤子同室操戈...金某虽本愿为朝廷效死,但是如今恁般形势,倘若只能两者则其一而竭力用命时......我等也唯有心诚献城投顺,就此助萧任侠成就大事,也绝不会反复仍有贰心!”.......

    至此,金节率领城内四千宋军大开城门归降,治所济阴乃至兴仁府全境治下县镇村坊,也是兵不血刃的由萧唐一方的义军接管。尚有千余名宋军士卒不愿降者,也尽由着他们撤离州府,东往宋境统辖的军司复命。

    入城义军出榜安抚百姓期间,金节携妻子秦玉兰与他胞妹等家小又亲济州治所拜见义军诸部头领。心里的那道坎既然已经迈了过去,金节与在场群豪倾心吐胆、相谈甚欢,如今也是心里一片赤诚的情愿投效。

    而之前既然于江南曾蒙萧唐以及一众好汉救助,金节妻子秦玉兰与他胞妹自也无须避嫌。而期间金节之妹也注意到这些时日与自家兄长来往亲近的义军头领当中,那个唤作甚铁狮子唐斌的男子浑身透着股行伍军人阳刚干练的气质,非但五官生得端正,凛凛身躯亦然魁梧挺拔,偶见几次过后,金节之妹也对唐斌愈发留意,也教她的兄长与嫂嫂已然有所察觉......

    宋廷本来下旨晓谕京东、淮南路治下宋军奇袭攻取萧唐管制的州府战事,被委授重任的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刘光世非但没有讨到半点便宜,反而率领大军心急火燎的往南奔逃,致使濮州、单州、广济军、兴仁府等州府相继失守。而驻扎在京东路北域的青州黄信、登州孙立等诸部义军头领也已得授意,先后调拨兵马趁势南下,进入密州、沂州乃至先前与宋军各自管领近半领土的袭庆府等州府,如今诸地宋军军中震恐动荡,刘光世权掌重兵,偏偏只顾收缩防线避免与萧唐所部义军厮杀,密州、沂州等地所处的位置又与宋廷京畿等诸路相隔甚远,遮莫这些军州也将落入萧唐的掌控之下,只是早一时、万一时的问题。

    如今除了徐州、淮阳军,以及宋廷四京之一,亦属宋境内政治、经济、军事地位至关要紧的去处应天府之外,京东两路下辖四府、十一州、两军治下七十余县,几乎也尽要由萧唐接管占据。可是公孙胜、林冲、唐斌等身处于京东路的义军头领也丝毫不敢大意,期间也连发飞鸽传书往治下各处通讯示警,毕竟东京汴梁枢密院传谕圣旨急令统军大将奇袭自家哥哥治下疆土的,非只是京东路一处。而济州这边尚有感念萧唐恩义的宋将金节事先前来通风报讯,才教坐镇京东路众将事先有所防备,反而将计就计,而顺利占下宋廷统治的诸多州府......但关西、河东等地,如今战局形势却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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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唐前脚挥军班师离开关西地界尚还未多久,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便受到汴京朝堂传来的御旨,命他集结麾下多支包含西军旧部在内的军旅兴师北上,待先行尽己所能奇袭收复北面陷入萧唐之手的州府后,立即发布讨萧檄文。而按张浚想来,此时趁着萧唐贼子与夏国苟合占西陲边庭大片疆土,气焰跋扈骄纵,如今趁着他率主力军马东返,而驻守于关西军旅立足未稳时,趁机大举北上,也正是最为适合的时候。

    张浚遂下钧旨传令熙河路经略使刘锡、秦凤路经略使孙渥、环庆经略使赵哲、取代曲端掌统掌经略司都统制的吴、吴兄弟二人集结所部军马,而本来奉令巡弋南面巨贼流寇动向,时任泾原路经略使兼知渭州的西军将门少壮翘楚刘也已得宣抚处置使钧旨,挥军星夜兼程,疾行北上。

    当中又是以刘锡、吴率领麾下军旅,做势长驱直取渭、泾、原等军州,吸引镇守关西的萧唐所部义军主力,而秦凤路经略使孙渥、环庆经略使赵哲则率部迂回往京兆府攻去。毕竟萧唐新占下西陲边庭诸州各府时日不久,各部兵马需要安顿整编,治下子民也须安抚治理,休养生息,以疲兵之态,又如何能够面面俱到的死守住大片疆土不失?而也势必要教韩世忠、杨志、姚平仲等义军主将顾此失彼,来往救援不得,而趁势大肆侵夺本来便是处于大宋治下的各处疆土。

    然而凤翔路治下扶风、县以东,正处于昔年汉高祖刘邦暗渡陈仓,从而夺取定略三秦关中宝地的秦岭要隘地域。秦凤路经略使孙渥先是遭遇义军戎卫军马据险死守,可是还没待其挥军全力猛攻时,萧唐所部义军当中有一人显露出身形,竟然引起了孙渥所部宋军的溃动哗变......

    是夜,宋军驻扎的连营帅帐当中,统领着这一路军马的主将孙渥面色阴沉的似能滴出水来。本来张浚相公催促的紧,军机丝毫延误不得,孙渥本待不遗余力的向据地死守的萧唐所部义军发动猛攻,按计划直捣京兆府而打乱敌军的战略防御部署之际。可是两日之前,依险而建的壁垒墙头上方却蓦的出现了一个教麾下众多西军出身的军卒十分熟悉的身影,而自打那人出现后振臂高呼,并声嘶力竭的怒斥自己又是如何遭受上官的诬陷迫害时,孙渥也已然察觉到麾下本来士气就不算是如何高涨的诸部将士当中,似乎一种不安分的情绪也变得愈发强烈了起来......

    曲端那厮,果然未死!而且他当真是去投从了萧唐贼子,如今偏生又在此处露头来煽惑军心!

1792章 勾心斗角,我不行;带兵打仗,你不行!

    孙渥虽然如今统领一路宋军兵马,可他也并非是从军旅中一步一个脚印累积战功得升迁重用的武职官将。而也不是所有所有得朝廷委任制约军旅的文官,都能似老种相公种师道那般初任文职,后改武职,可是素有谋略与威望,非但能镇得住西军诸多派系根深蒂固的大将,而且筹谋部署时几无纰漏,身具指挥三军的帅才。

    然而比起当初得朝廷重任曾为陕西宣抚使,甚至督管陕西五路经略使,可是从宋哲宗赵煦当政时入仕以来几无战略层面上指挥调度几路大军经验的范致虚,孙渥又没有他那么大的实权,所以好歹未曾似范致虚那般被金军轻易杀得大败亏输,而导致当时外寇河东、关西攻陷诸地而横行无忌。若论以文制武指挥兵马的能力,孙渥算是比上远远不足、比下略有胜余,然而孙渥更清楚的是,当初那个在宣抚处置使司中跋扈飞扬的曲端,对于他这种看似外行管内行的统兵文官成见却是最大。

    是以孙渥虽然与曲端彼此间并没有甚么仇怨,但张浚相公决议要编织罪名处死这厮,孙渥也是倾向于默认的态度。毕竟那曲端既然不止屡番树敌,而且与上司袍泽之间的争端冲突也尽皆公众于世,这种跋扈军将当然也不会是那种善于勾心斗角,与同僚共事时深谙尔虞我诈手段之人。在官场中摸爬滚打的久了,谁不磨砺出些心机城府?就算真觉得有必要扳倒哪个同僚,按官场路数,大多奉行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的手段,哪个又会似曲端那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谁呛起火来,便当即拍桌瞪眼指鼻子臭骂而撕破脸皮,甚至还曾打算与对方抄刀子玩命?

    而从深层意义上的考量上而言,似孙渥等心机城府比曲端老辣深沉得多的文官看来,大致也都能推敲出来他到处招灾惹祸行径背后的含义:曲端当初抗令拒不肯出兵救援苦守陕州孤地的李孝忠,因为他处心积虑的要保存麾下嫡系军马的实力;曲端与当时于他麾下听命的吴因战略谋划不同而间隙愈深,不惜弹劾打压,与朝堂中党同伐异的手段也没甚么两样,就是要消弭与持他不同意见的属下而巩固自己于军中的地位;严惩克扣军中粮饷的康随,务必要凝聚麾下将士军心,而皆肯效死听命于他;先后结怨于上官王庶、王燮等人,甚至屡屡当面指责力排众议提拔重用他的张浚相公,实则是在对朝廷用以文制武,制约统军主将等旧例心怀愤懑...总而言之,曲端就是要趁着如今国难乱世,非但试图似昔年童贯、种师道那般总掌西军余部,更是因朝廷以文制武,每逢战事便调拨在曲端看来要么用兵一知半解,要么于战事狗屁不通的文臣高官指指点点,限制掣肘武将带兵打仗,他也一直在挑战那些上官的权威,而于陕西诸路把持住绝对的军中实权。

    是以曲端以为自己可以专横跋扈,实则他那些心思早被张浚、孙渥等于官场上权谋心术道行匪浅的文官要臣揣摩得透透的,如果国家不是处于这等内忧外患的时节,再多出十个曲端也都给杀了。可张浚相公既早生出杀曲端的心思,却又为何不敢直接将他定罪斩首?反倒是暗中委任曲端的仇家,再将其偷偷摸摸的押解至恭州刑狱司去,遮莫多半不便公示宣告起罪状落实,而是要在牢狱里下黑手害死?

    因为曲端本是镇戎军出身,历于秦凤路、泾原路任队将、兵马监押、团练使,又曾在小种相公经略府中听候差遣,而后升迁做得一方经略司统制官,担任过延安府知府,直到后来权管泾原路经略安抚使,任节制司都统制协同调度西陲边庭六路兵马......也是在西军余部泾源、秦凤、各路派系军中皆有威名声誉的宿将。偏生这厮虽常与上官同僚结怨成雠,可是其治兵御下倒也极得西军中几支菁华部曲中底层军官乃至众多将士的推崇,当初扣拿曲端下狱时,便险些引起军中哗变,如今曲端那厮倒真做了叛将,并出现在萧唐贼党军中!

    而曲端不止是在墙头上大肆斥责自己受奸党猜忌迫害,西军儿郎纵肯赤心舍命为国,一个不慎身家性命也要尽毁于权宦手中,这两日敌军中还着军士将曲端亲笔撰写的张浚任命先前贪军饷、喝兵血的军中蠢虫康随倒做了刑狱司主审势必要害死自己等详情拴缚在箭矢上,直射落到了宋军连营寨中,也更是教麾下西军旧部将兵心生愤慨。

    休说曲都统制当初曾恶了多少上官同僚,可他好歹向来把俺们当成一并出生入死的兄弟看待,哪次恶战他不曾身先士卒的与众将士出生入死?他又何曾短缺怠慢过我们这些行伍将士的恤金粮饷?就凭这些,无论你们那些戴大头巾的高官如何怨恨曲都统制,俺们却照样以把性命交托于他!怎么?我等一个个的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为国家搏命,你们这些高官任用当初贪滥无厌、徇私作弊断我们生计的军中蛀虫,颠倒着要来构害曲都统制这等当初于抗金战事出力立功最多的上将,这又是何道理!?

    事已至此,却又如何再去勒令麾下将士去与昔日恩官曲端所处的敌军舍命厮杀?杀些公然表现出忿意的将官以儆效尤?这却不是更易引得军中哗变?然而军令在身,孙渥进退维谷,兀自寻思时,蓦的却听见隐隐有厮杀声从前营传来,他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也连忙疾步感赶出了帅帐。但见本来已准备上榻歇息的孙渥衣袍半敞,腰间胡乱直系着玉带便匆匆忙忙地奔出来,只是慌张的着了官靴,那副模样也甚是狼狈。

    眼见已有军校慌张赶来传报,若有所察的孙渥当即喝问道:“可是敌军趁夜前来袭营?于此间抗拒死守的萧唐贼党军力有限,而本来我军也早有防备,若是那厮们倾巢而出最好,速召各营将士截断夜袭兵马去路,也正可趁机扫尽顽敌!”

    哪知那军校仓惶奔来,却是哭丧着脸禀道:“启禀孙相公,敌军约莫千余军骑夜袭我军、马踹连营,而正率部直往本阵撞杀过来的,正是叛将曲端!虽然众部西军有所防备,可眼见是那曲端亲至,已有数营将士当即倒戈,其余诸部已是阵脚大乱,眼见遮拦曲端那厮不得,遮莫再过个一时片刻,便将要杀至帅帐这边来!”

    孙渥闻言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也不由蹬蹬的倒退了数步。自己到底仍是低估曲端那厮于西军旧部当中的威望。夜袭敌营这种战法本来为的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可是曲端一出马,竟也足以鼓动得众多西军将士反水背叛,而引发得大军阵脚溃乱!休说是按张浚相公钧旨轻取夺还京兆府,已是军心思变,再磨耗下去,恐怕也只会落得场惨败!

    而与此同时,曲端率领千余军马,急催胯下神骏宝马铁象早已如疾风一般驰入宋军连营,他一边纵马冲驰,一边运足丹田之力,并连声嘶吼道:“朝廷不公,但凡是肯体谅我曲端枉遭奸厮构害的西军儿郎,而愿随与俺一并投从萧任侠的,也仍是彼此以性命相托的好兄弟!其余人等,去留全凭己愿,可哪个还是仍敢前来阻碍我直去拿取孙渥那厮的,也休要怪我曲端不念当初袍泽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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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诸事繁杂,有可能单更,明日正常..........

1793章 陕西诸路,固若金汤

    孙渥披头散发,并被死死的绑缚住,随即被狠狠掼摔到了地上直撞的头破血流,当他再度抬起头来时,就见曲端坐在雄俊的战马上居高临下俯视过来,目光森然,似也带着些杀机的说道:“孙相公,你平素于帐中抖威纳福,颐指气使的教俺们这些行伍泥腿子为你们这干朝堂贵人舍命厮拼,怎么?如今却又为何如此狼狈,全然没了高官贵人的体面。”

    曲端虽然率领只千余军马杀入宋军连营当中,但是先前他已经通过登墙高呼,又往对面站在施放栓缚着自己经历的箭矢文书,搅乱煽动宋军军心的目的,再趁夜撞杀入连营中,而宋军当中战力最强的部曲几乎尽为西军旧部,绝对不乏悍不畏死的主儿。但是这些部曲中众多指挥使、都头官甚至又不少还都曾是曲端亲手带过的兵,于此时见到昔日恩官,他们各率所部精锐军士先是哗变反戈,尽管宋军人多势众,其余部曲眼见如此乱象大多慌张傻眼,纵仍有少数兵马上前拦截,也很难阻挡住曲端奇袭破阵的冲势。

    直到曲端亲手擒获得正欲逃窜的孙渥,这一路宋军也彻底变成一团散沙,战力当即瓦解,纵有数万之众,既然败局已是注定,也有更多本来兀自犹豫不决的宋军兵卒顺风倒愿意归降投顺,也已然无法再对萧唐治下京兆府地域形成任何威胁。

    而这时十分狼狈的孙渥本来仍想放些硬气的狠话,可是当他觑见曲端脸上怨毒恨意愈发的浓重,遂不由的又闭上了嘴巴垂首不语。如今的曲端被张浚相公迫害的走投无路,既然已投从了萧唐,恐怕他报复心切,可是甚么事都做得出来。好歹那萧唐应也不会把事做得太绝,我老老实实的闭嘴别出头,兴许还能有条活路,而平素我与你曲端之间虽然没甚交情,可到底是无仇无怨的,要找仇家清算,你也须去找张浚、吴、王庶、康随等人去,我却又是何苦非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而曲端眼见孙渥这副畏惧认怂的模样,本来深受满腔的恨意煎熬,这时方才略感到出了一口恶气。然而只是教这孙渥匍匐于自己的脚下,这也显然无法教曲端心满意足,还有张浚、王庶等狗贼,那厮们才是我的仇家。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是我已顿悟往日轻率树敌,故遭来凶祸,可是你这厮们也是忒过歹毒!如今也势必这些平常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高官相公,平素对俺们用兵指手画脚惯了,这倒也好,投从了萧任侠后也非但要报我深仇大恨,终于有这等机缘,要教你这厮们知道若是于战场上相见时,一个个的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不...还有一个人......

    曲端忽的又想到了一个人,如今受张浚那厮节制的诸路宋将当中,除了那破格得受擢升重用的西军后起之秀刘之外,更教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吴的确也有勇略,可这厮更是歹恶狠毒,往日好歹名分上仍是同僚袍泽,如今既然已是势同水火,且看你吴设歹计取代俺曲端的位置,届时便在战场上见真章决生死,且看到底是哪个有真材实料,能取得对方的性命!

    而曲端仅仅率千余骑兵马夜袭劫营,便引动得宋军哗变溃乱,主将孙渥亦然被生擒活捉,大批的将士也就此倒戈向萧唐一方。而奉令率领另一拨宋军协同攻取京兆府的环庆经略使赵哲闻报后大惊失色,如今自己反倒成为一路孤军,而曲端率部又与翟兴协同而进,赵哲权衡再三,思付到自己麾下也多有西军旧部,也难免会教曲端故技重施,那自己是否也要落得孙渥一般的下场?再者如今孤立无援,更易为敌军所乘,为了保存实力,赵哲也决议引军撤退,避免与曲端、翟兴所部义军厮杀交锋。

    反观张浚那边自恃兵众势雄,稳操胜券,决议致书要与义军约日会战,甚至教军士携妇人巾帼之服遣去送与义军方面坐镇关西诸路的将主韩世忠,以讥其怯懦,还大肆宣告泼韩五本是延安府无赖闲汉出身,初虽从军但累犯军纪,实乃行伍中怙恶难驯之徒,只是投从萧唐借机起事,如今为西陲边陲地界乱党首恶,全军将士若有能生擒此贼子者,授节度使,并赏银、绢各以万计...然而韩世忠那混不吝的性子,眼见张浚托人送来的那妇人巾帼之服做工倒还精美,倒还乐嘻嘻的做了个顺手人情转送给梁红玉了,随即他也张榜告晓于三军将士,说若能活捉张浚者,奖驴一头,布一匹......

    双方来往唇枪舌剑的一番,差不多似已憋足了劲,张浚也本待寻思与韩世忠定下时日地点,决一死战之前,可是孙渥兵败被擒、赵哲未战先退的战报传来,也直似是张浚方自要大显身手,结果老腰猛的一闪,似乎再也发不起力来......

    如今张浚方面宋军当中刘尚率部于挥军北上的途中,孙渥兵败被俘,赵哲再这么一退,反倒是摆开阵势要大举夺还陕西诸路州府的张浚将有被敌军袭取截断后路的威胁。如此牵动着战略层面上的主动性反而倒向了萧唐一方,心急火燎的张浚也在吴、刘子羽等军将幕僚的力谏之下,尚还未曾与韩世忠、杨志、姚平仲所部兵马进行大规模的战事,只在泾、原、渭等军州地界边际绕了一圈,便又灰溜溜的率军南返,意图先守住阵势,以免得反要被诸部义军夹击合攻,而从战局上彻底陷入被动的局面。

    然而正史中锐于抗金,却又短于用兵的张浚,在气急败坏的无功而返之后,为以儆效尤,他遂以畏敌先逃的罪名斩杀了回避与曲端、翟兴所部义军进行正面交锋的环庆经略使赵哲(正史中则是在富平之败后,张浚欲斩大将以藉口。浚在州,会诸将帅议事。浚立堂上,诸将立堂下。浚问:“误国大事,谁当任其咎者?”众皆言环庆路兵先走。浚即令拥环庆路经略使赵哲斩之。哲不伏,且言有复辟功。提辖官以骨朵击其口,血流,不能作声,斩于堠下。不厌公议,众语喧哗,浚遂以黄榜赦诸将,以安众心)......

    而赵哲被张浚论罪被斩,似乎是说他冤枉也不是、不冤也不是,他思付如今己方军马士气低迷、军心动荡,恐怕实在难以与曲端、翟兴所部义军抗衡,在探闻得孙渥竟被杀得一触即溃之后,赵哲当即挥军撤离,虽说也是出自于保存实力免得无谓伤亡的考量,但从战略层面上也的确致使张浚所统领的诸路宋军一下子陷入被动的局面。

    但无论赵哲被杀到底冤是不冤,张浚擅杀统军主将,不止是宋军基层将士已早已是浮动思变,更致使诸部军司将领也陷入恐慌当中。随后十几日内,便有环庆路宋将慕容洮叛投至夏国,泾原路张中彦、李彦琪等率部叛降韩世忠。张浚更是焦头烂额,也只得固守治下疆土,劳心费神安抚其余众将...麾下统管的诸部宋军已是如此动荡,还谈何北上去与韩世忠等诸部义军雄兵硬拼决战?

    至此韩世忠等义军大将镇守的陕西诸路局势也趋于稳定,宋军如今内乱纷争、自顾不暇,恐怕短期内也无法再挥军北上,而只能仅守住治下疆土门户罢了。

1794章 你说我反,那就反呗~

    萧唐治下京东、陕西诸路的形势趋于稳定,而教刘光世、张浚等统军大将几无可乘之机。而位于河东路隆德府治下的壶关一带,也已得飞鸽传书示警的诸部义军也已有所防备,据险扼守,并与先后调拨前来的宋军部曲进行了几场遭遇战。

    而正位于壶关与南面抱犊上之间的荒郊密林抵御,正有一员浑身着玄色浑铁铠甲的义军大将高声呼喝,策马疾驰,头戴兜鍪上红缨迎风飘荡乱舞,浑如一簇跃动的火焰,他手中紧绰的长枪锋尖前指,率领身后一众健儿,已然做好了冲锋破阵的准备。

    “贼厮鸟!却又是如何取道袭取我军辎重!?”

    满满装负着宋军粮秣、军械、衣袄辎重摆成一条长龙的车仗前,押监的宋军将官又惊又怒,立刻喝令麾下军卒准备列开阵势御敌。“飕飕飕飕飕!”一连串的箭簇破空声起,一泼泼箭雨直冲宋军紧绰的步弓弦上呼啸而去,然而那员义军大将立刻挥动长枪,上护人下护马,将直朝着自己射来的箭簇拨掉荡飞,冲锋的势头兀自丝毫不见停缓,而在他后面,众多义军将士也是各自擎起军械盾牌拨打防护。虽然一蓬箭雨下下,也不免会有些疾冲的军卒中箭落马,但是宋军仓促慌张的组织起一拨凌乱的箭簇打击,似乎也根本不足以拖缓下这一波义军劲骑袭来过来的冲势。

    那义军大将率领麾下健儿催骑奔速极快,滚滚而进的战马扬开四蹄也尽如离弦的快箭时,骑乘在上面的儿郎也尽皆将手中军械高高举起,在阳光的映射下闪耀着一片片森然的寒光。眼见对面敌骑犹如一阵旋风般卷至,距离己方军阵百来步、九十步、八十步......已是愈来愈近,宋军诸队弓箭手兀自慌张又要搭箭拽弦,而其余步军也正仓促的要列成阵列时,从两侧的坡岭密林间骤然间一排排羽箭也是毫不停歇的激射过来,当即对押送补给辎重的宋军形成压制之势!

    溃乱的宋军军阵当中不断的有人发出惊呼惨嚎声,而从前方冲杀而来的义军锐骑已是近在咫尺,从坡岭两侧,又有两员生得形貌酷肖的头领率领伏兵骤然冲杀出来,当即又对下方的辎重车仗与众多奉令押送的宋军形成合击之势......

    李孝忠身为萧唐麾下更擅打防守战的将才最为出类拔萃当中的一个,当然也不会只图倚仗城险死守。但有强敌来犯时,见机出城迂回袭扰对方后勤补给、趁着攻城军马疲惫怠懈时夜袭突击,乃至于各处要隘处形成掎角之势协同遏制敌军侵吞的势头等战法亦然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得蒙萧唐委以重任,李孝忠主管河东路各处兵家要冲之地防御工事,无论调兵遣将、修筑城墙、累建军寨、扩充军备、大力屯田...等诸般事宜也是兢兢业业。毕竟是正史中于关东陷落,却由他拼命抗金军合围猛攻,戎卫陕州地界独存二年之久的将才,李孝忠在收到报说宋廷已然要与自家哥哥撕破脸皮,而于各处军州调遣兵马大举发动奇袭战之后,他也立刻意识到了宋军要打攻坚城,对于辎重补给的依赖也是至关重要的,而河东地界万山环列、易于哨聚,辎重粮秣的统筹调运可绝不似寻常平原地带那般来往自如。

    宋军要集结大批的兵马北往侵攻,而其兵力人数越多,对于粮秣等后勤补给的需求也是越大。身兼统管河东路各地要隘边防诸般兵事的李孝忠先知先觉,则早已把河东三晋山川城池关隘诸地,凡何处可以屯札、何处可以埋伏、何处可以厮杀记得滚瓜烂熟。兼之他于据险死守之际何时又须当出击偷袭战机的敏锐预判,是以还未曾等奉汴京枢密院钧旨北上调动的大军集结大举侵攻,李孝忠便已亲自率领所部靖难军将士主动出击,袭扰宋军后勤补给的辎重。

    而无论是靖难军正将李孝忠,还是偏将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二人连同着所部众多将士,先前也无不是打算效忠于朝廷保家卫国。但是李孝忠与党氏兄弟皆是得蒙萧唐知遇提拔才建下今日恁般功业,靖难军本来也是萧唐亲自组建拉扯起来的一支军队,金虏入寇之后,若非又是萧唐及时调派诸部义军救兵如救火也似的前来驰援,李孝忠这一路孤军外无救援,恐怕多半也要在金军的合围猛攻下尽数杀身成仁......

    有一说一,不是我等早有反心,而本来便深受萧唐哥哥恩义,又是全蒙他施援救助,才方得留取有用之身继续抗金大业。非是因自家哥哥要造反这才引得国家动荡内乱,给了金虏鞑子可乘之机,而是朝廷本来就已糜烂透了,若要抗拒外辱,再受不得朝中权奸约束,萧唐哥哥的确也唯有剑走偏锋。到头来共聚大义的众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眼见要将外寇鞑子驱除出中原江山去,到底萧唐哥哥不能为官家所容,朝廷于这个节骨眼便要翻脸下狠手,将我们这些本来也是矢志报国的将士尽数当做造反乱党一网打尽?

    好嘛,索性那就反他娘的,如此决策,反倒教老子更觉痛快!

    激烈的人马相撞之声骤然响起,李孝忠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身后无数骁勇的靖难军将士呼啸追随,激溅起的一片片血光之中,他们也好似天兵天将直撞杀突阵,从充分的发挥出骑兵疾驰的冲击力,旋即迅速集结,在此准备迂回包抄,来回突袭穿插。而党世英、党世雄兄弟两个趁着宋军溃乱率领各自步军趁势剿杀。面对如此颓势,押送后勤辎重的宋军拼死也只会让敌军多些兵马伤亡,也断然无法及再挽回败局。

    李孝忠率领亲随骑军旋即又至,犹如无数把锋利的刀锋在运送后勤辎重的车仗队伍中凿穿而过,党世英、党世雄从左右两翼同时夹击,也直将宋军仓惶组织起来的防御阵线切割成一截截的。何况押送粮秣后勤的这些宋军部曲本来也算不得甚么精锐的善战之师,眼见面对敌军的冲杀根本集无法抵抗,成批的宋军兵卒开始放弃了车仗,四下里寻路径狼狈逃窜,而如此虽然更易成为靖难军将士去撵杀剿灭的目标。李孝忠先前倒也早已下令:毕竟此番奇袭,是为了劫粮切断宋军的后勤补给,而且无论怎的说,当初彼此也算有同袍的交情,是以对于那些已无战意,溃败逃亡的宋军将兵尽可网开一面,留给那厮们一条逃生的去路。

    兀自冥顽不灵地抵抗的宋军士卒,多半要遭合围剿杀,而就此败亡奔逃的尚能留得条命在,越来越多本来军纪松弛、战意低迷的兵卒见状,也纷纷丢弃掉手中军械加入逃兵的行列。期间有些倒霉催的赶巧不巧,正与截杀过来的义军将士撞个正着,索性也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求爷爷告奶奶的直呼饶命愿降......如此恁般,战事也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大批的后勤辎重,也尽数落入李孝忠所统领的靖难军手中。

1795章 中兴四将,还有一个

    党家兄弟兴匆匆的去检视地一辆辆车仗时,当中党世雄绰起刀来割开就近的麻袋,就见密麻麻的粟米流淌出来,米粒汇聚成一块,好似是从山坡间有一道黄灿灿的清泉顺势流下。在另一侧党世英与周围一些军士先后掀开其他车仗上面的油毡布,就见一捆、一捆的利箭绑缚的整整齐齐,片片锋寒箭簇之下,又有一件件宋军制式的铠甲衣袄。

    “还须教弟兄们精细些,此处也不宜久留,立刻押运车仗往壶关那边赶去。”

    李孝忠下令嘱咐,此番俘获生擒的宋军兵卒也并没有一并押解回去,而是缴了他们的军械铠甲,每人受领件衣袄之后便将他们遣返得去各安生理。毕竟抄敌军后路截取辎重,也不知何时附近还会有宋军部曲闻讯驰援而来。其余奉令押送抢夺来这大批辎重补给的靖难军将士当中,也有不少人携着盛满了猛火油的皮囊与火石等器具,接下来一旦遭遇大股敌军兵马时,便立刻就地烧毁一应辎重军资,从而保障机动性轻装突围返回驻地,虽然无法捞取大批军资,同样也可以达到摧毁敌军后勤补给的目的。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也须少不得取道借粮,南面各路州府押送军资的部曲似也并非是甚么善战之师。几阵下来,最好的结果也能将宋军拖得人困马乏、后勤难以保正日常的消耗持续,届时再将通往北面太原府、威胜军等河东要紧州府的要隘把守得紧,宋军将苦耗消磨兵力夺下险关,也将是难上加难。

    “听闻宋军那边奉令调度诸部军马的主将官居拱卫大夫,御营前军统制兼一方观察处置使,好似是唤作甚张俊的?按探报说他似也是西军出身,但如今看来似也并非是甚么有勇略的将才。”

    李孝忠口中喃喃说道,根据先前来往的军情走报,他大概也知晓如今奉朝廷谕旨统管宋军似乎正要对河东地界发难的主将张俊的履历来头。虽说这厮与如今官居川陕宣抚处置相公的张浚姓名同音不同字,张俊也不似是那位世称紫岩先生的张德远那般本是汴京朝廷中文臣高官出身,奉官家谕旨这才前往西陲边庭督管诸部军马而接触兵事。这个张俊却是于十几岁时投伍做得个弓箭手,本来是地地道道的行伍泥腿子出身,如今既然累功升迁,也已是督管一方宋军的高阶武将,那张俊于军中一步一个脚印建下如此功业,按说也须是个长于用兵的良将之才。

    可是据探报说那张俊先前除了参与镇压各处起义的乱军,当初与夏军,前些时日与金军的战事中似乎也只是在几场小规模战事中立下功绩,而促使张俊节节高升的经历,似乎也是在当初萧唐哥哥先后与银术可、完颜兀术等金虏名将大战杀伐时他曾率部驰骋江淮,曾先后平定淮宁、镇江、杭州、兰溪、秀州等诸地武装造反乱军,但也都尽非是甚么声势浩大的割据势力。

    而诸如种师道、种师中、姚古,乃至刘延庆、刘仲武等将帅先后或是身故长辞,或是被罢黜隐退之后,宋廷诸部军司当中先后又有些军将开始崭露头角。这张俊无疑也是当中得重用升迁受益最多的一个,可是他迄今为止似乎也并没有立下甚么名动天下的大捷功勋,却又为何于这国难时节仕途官路开始扶摇直上、水涨船高的?

    遮莫仍是按朝廷“常例”,张俊那厮,也是个极善迎合朝中官家重臣的......李孝忠心中嘀咕,按说他已收到从京东路发来的飞鸽文书示警,南面宋军的确也已开始大举调动,可是那统军主将张俊似乎是因畏惧过早接近己方义军掌控的地域,率领本部军马踌躇不进,而等候其余统辖的宋军部曲尽数集结方敢有所动弹。如此也是延误了军机,并给了李孝忠趁机取道迂回截夺宋军的辎重补给。

    张俊那厮倘若也是个名不符实的庸才,这对于我军而言倒也是好事。李孝忠发付众将士押运着缴获的大批辎重踏上返程的路途,而于山间行了约莫五六里路时,策马前行的李孝忠忽然间感到周围的氛围似有些蹊跷,刚要喝令麾下靖难军将士小心戒备时,蓦的周围山岭间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随即所蕴含着杀意的鼓声连鸣,一支支身着宋军制式衣甲的军马从前来山坳处撞将出来。

    而李孝忠觑见这些也不知是早有准备在此设伏,亦或是周围得报说辎重车仗被截便驰援而至的宋军非但来得极快,且军容十分严整,迅速集结时似也蕴含着一股所向披靡的爆发力,便知比起那些军纪废弛、战力低下的禁军兵马,忽然杀出的这些军马显然并非是甚么能轻易杀溃冲散的弱军。

    “嘿!这倒也是,我就说取道袭取辎重车仗,到底是要耽着些凶险,好歹宋军诸部,也未必尽是避战怕死的胆怂腌。可是纵有拦路军马又能怎的?再往前行约莫七八里地,便是壶关地界,早也有同袍弟兄们接引,我等只管突杀出去便是!”

    李孝忠凝声说罢,旋即当机立断的命令麾下将士立刻取下盛满了猛火油的皮囊四下里挥洒。随着几个火折子被点燃抛丢过去,一霎时排布成长蛇状的辎重车仗烈焰腾腾、浓烟滚滚,似是千万条金蛇火龙翻腾肆虐,蔓延蚕食着大批的粮秣军资。

    又没有粮车辎重这些累赘需要照料而拖缓了脚程,正当车仗行列先后有火光冲起之时,李孝忠差不多也在同一时刻喝令靖难军诸部将士策马疾驰,从冲天的火光之中汇聚成阵暴蹿而出,正直朝着前方拦截的宋军疾驰过去!

    对面那一杆杆迎风招展的烈烈旌旗也卷动了起来,宋军骑阵也开始催马往前行进,大批健马先后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愈发的急促,渐渐的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其势如天崩地裂,也直朝着靖难军所部义军漫卷而来。只觑这般声势,似乎大概也能料定这几支宋军部曲当中应也多有久经战事的将士,且见惯了硬仗的场面,催马疾驰时的气象丝毫不见半点迟疑,阵容也甚是整齐没有半点乱象,很显然统领着这些军马的将领,应该也是一员能征善战,不可小觑的人物。

    “李将军,快上前俺们兄弟率部先冲杀一阵,阻那厮们一阻,弟兄们集结只顾冲杀过去,不必做纠缠,因也能就此突围得去。”

    当党世雄、党世英兄弟两个策马奔驰至自己身侧时请命说罢,李孝忠当即也点了点头,而当他又转过投头,也已然大致能觑见前方宋军队伍当中打出的旌旗字号时,李孝忠的眉头不由的拧成了疙瘩,口中并喃喃说道:“杨沂中?”

1796章 理念的分歧,宋军的猛将强兵

    于张俊帐前听命的几员统军将领当中,除了赵密、田师中之外,也曾听闻过还有个杨沂中的娴习兵法、善于骑射,然为人性情沉鸷,其祖父与父亲本来也皆是殉于抗金战事当中的西军将官。而这杨沂中随后应募从军击贼时,便一直身为张俊麾下得力干将,按其往日功绩,似也是张俊麾下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个......

    李孝忠心中寻思时,已然率领麾下健儿疾驰于骑阵的前列,冲锋之势仍是马嘶人吼、杀气腾腾。不管那杨沂中多么骁勇奢遮,或也是一员抗拒金虏外寇之际能斩获奇功的国家将才,毕竟是各为其主,如今又在战阵上撞见,自然也留不得半点情面。

    反观对面杨沂中所部的宋军将士,他们大多面上神情冷漠凛然,似乎此时虽是要与抗金义师将士内战厮杀,又将会流多少的鲜血,彼此内耗杀戮也将会断送多少宋人的生命并不会引起他们心中的波动。毕竟这些宋军精锐,也秉承了所部将领身临沙场时的一贯原则与理念:休论甚么金虏外寇、宋人义师,既然是有官家御旨、上官钧令降下,但凡是眼前出现的所有军马,也尽是势必要赶尽杀绝的死敌!

    双方骑军将士越来越近,彼此之间遮莫还距离百来步的距离时,李孝忠所统领的靖难军骑士各自攥紧了手中军械,准备对敌军交错冲驰时短兵相接。反观对面诸队宋军锐骑前列,却有众多骑兵当先擎起手中机弩,直待率部冲驰的骑将暴喝一声,弩机机括被扣动的颤动声连声一片,众多弩矢撕裂开空气的呼啸声顷刻间似也剧烈震荡开来!

    本来骑军于马上作战须给予敌军远距离打击也多是张弓骑射,毕竟弩机上弦扣动相对较慢,然而这些宋军骑士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操习,也早已习惯了于马战中利用机弩率先施以打击,于此时此刻在驰骋的骑阵中射出的机弩,声势竟然也端的骇人。

    本来力道极强的劲弩也须以脚踏镫上弦,几乎也都是由步军弩手配备,方能比寻常弓箭的射击范围与穿透力更远更强,然而那些宋军骑士所持的手弩看似格外灵便,而且在双方骑军距离百来步远的射程内,也正好足以将驽矢穿透的破坏力发挥到最极致。李孝忠只是听得对面骑阵当中骤然爆发出激烈的弩矢呼啸声心中便顿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对面骑阵所配备的精良机弩似不是寻常宋军常备的军械,非但是我,遮莫先前诸部兄弟也都未曾识得这等远射的利器(正史中韩世忠根据神臂弓为底改造而成的克敌弓,其发可至百步,其劲可穿重甲,成为对付金虏铁骑的远程杀器,然而却是属于用脚踩踏机括而发射的踏张弩类型,而杨沂中则是因见克敌弓虽强劲但难以蹶张,于是创制马皇弩,制工精巧、易发射远,而教军中将士皆佩服其精妙)!

    然而李孝忠尚还没来得及教靖难军多加警觉,试图避让开那一蓬穿透力极强的矢雨,撕裂空气的密集呼啸震响声便疾速袭至,先是有几百支驽矢激射过来。顿时在靖难军骑众前列冲驰的将士身上连人带马穿透出无数血洞!这些呼啸而来的驽矢竟然连铁甲也能穿透,大批的战马悲嘶长鸣,先后扑倒翻滚在地,扬起扑天的尘土,连带着那些被弩矢射穿的将士身上多处鲜血顿时涌出,转瞬间似乎也直将扬起的烟尘染红了一片!

    眼见正面扑来的敌军骑众一片溃乱,疾速奔驰的宋军锐骑竟然还有余地将手中马皇弩重新上弦,随着骑阵前列统兵的骑将又是一声号令,又有数百支驽矢撕裂开空气发出直教人闻之心悸的破风声,一轮激射再度朝着李孝忠所部义军骑众劈头盖脸的猛袭过来!

    “兄长!!!”

    李孝忠骤然听见于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党世雄发出声歇斯底里的悲呼惨嚎,本来请命带领麾下儿郎率先撞入宋军骑阵的党世英已然绰紧手中兵刃,兀自做出驱马做势正要劈斩的动作。然而弩矢密匝匝的激射过来,猝不及防的党世英左眼、咽喉、心窝、腰肋...等数处当即被穿透力势不可挡的弩矢贯穿,连同胯下战马身上数处血洞溅涌出鲜红的鲜血,连人带马也登时随着周围不少靖难军将士扑倒坠落在地,身上数处遭受如此致命的重创,显然党世英已是当即毙命、万无生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胞兄身中乱矢身死,党世雄顿感心如刀割,可是他也很清楚眼下战局凶险万分,自己仍是片刻停留不得,无法收敛自己亲生兄长的尸骸,否则连带着自己他党氏兄弟两个也必将一并葬身于此。而李孝忠也是目眦欲裂,他连声虎吼,抡起手中大枪不断的格挡击飞朝着自己激射而来的弩矢,长枪锋尖磕碰在那些穿透力强劲的矢箭上迸射得道道火星飞溅。连串激烈的震荡也使得双臂愈发的酸麻,凄厉的破风声从自己的身侧掠过,李孝忠仍是紧要着满口牙齿催马前冲,满腔的恚气怒火,眼见也要尽发泄在迎面眼见便要冲撞至一处的宋军骑兵身上!

    而周围靖难军将士虽骤然遭受到猛烈的弩矢杀伤,大多军士也都是曾与金军兵马打过数次硬仗恶战,见惯了惨烈的厮杀场面。就算这个时候眼见不少袍泽弟兄先后被射翻坠马,从他们身上迸射出的鲜血也直溅到了自己脸上,可是几乎所有将士毫不惊慌失措,而也如李孝忠、党世雄那般憋着一股火气,义无反顾的往前冲撞过去!

    激烈的人马碰撞之声骤然响起,金铁交鸣之声、咒骂喊杀声与甲破肉裂之声混合在了一处,李孝忠摆起手中那杆大枪在混战中奔雷驰也似的上下盘旋飞舞,须臾间,便搠翻刺杀了十余个与他错身而过的宋军精锐骑士。身后大批的将士也都紧跟着冲阵而入,宋军迎面冲来的骑阵顿时看似是一阵人仰马翻,上百把长短兵刃寒芒闪烁、纵横决荡,利刃切入血肉也似不绝于耳,而李孝忠率领靖难军将士浴血厮杀,当即从宋军的骑阵队列的正中心撞杀破阵,直将那厮们的队列也如分波辟浪似的冲垮成了两段。

    不对!

    虽然看似是轻松的直撞宋军骑阵中开辟出一条血路,可是李孝忠也敏锐的意识到似乎这几队宋军锐骑于近身厮杀之前早已收了手绰的弩机,并好整以暇的又擎起马战用的长短兵刃。两拨骑阵趁着错身而过厮杀之际,李孝忠也感觉到这些宋军骑兵训练有素,绝非是能够轻易冲垮杀散的孬弱军兵,这厮们似乎也是在所部军将的指挥下,刻意往左右两侧分散骑众,这才使得自己率领所部儿郎看似轻易的冲杀过去......

    心生警觉的李孝忠仍觉心中激愤难平,他又挥枪把就近一员敌骑挑翻坠马后,也不由咬牙暗付道:杨沂中统领的这些宋军兵马,的确十分奢遮!眼下到底又有甚么诡计?而杨沂中那厮,现在又到底身在何处!?

1797章 千古功过杨沂中,我的荣耀,我的功名

    虽然不知敌军还会有何谋划,李孝忠眼下也只得闷着头只顾厮杀,他用双腿控马,仍是奋力挥舞着长枪。直待率领率领靖难军将士杀出一条道路后,看似阵型被冲散成两截的宋军骑士果然又开始齐刷刷的拨转马头,重新列阵衔尾紧追过去,而他们所配备的马皇劲弩,也再次被擎在手中扣弦上矢,并朝着前方的义军骑众觑将过去......

    急促激烈的破风声再度响起,义军阵列后侧又有不少将士身中激射而至的弩矢坠落下马去。而李孝忠也很清楚如今决计不得恋战,既然已达到焚毁宋军后勤补给的目的,也只须疾行速归、紧守门户,再利用关隘险地与宋军慢慢打熬便是。虽然突然撞杀出的这些宋军战力之强,也出乎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们毕竟没有生出双翅能直飞过北面险关峻岭,布置周密慎严的守城战法,往往也能消耗大量急于猛攻的敌方兵员。就算杨沂中那厮治军有术,似他麾下这等战力较为出众的部曲,在诸部宋军当中又能有多少?

    然而又率部纵马疾驰出数百步的距离,李孝忠看觑前方时面色蓦的一凝,他似也已经意识到了宋军是打算如何要截杀住自己所统领的这一拨军马。因为李孝忠已然觑见前方约莫有千余名步卒列成阵势,虽然人数不算众多,可是随着彼此的距离愈发的临近,李孝忠乃至冲驰在前列的靖难军将士大致也能觑见那些宋军步卒各个粗壮结实,而身上所披覆着的,也是由甲钉连缀甲叶将全身防护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步人札甲,也使得这些这些宋军甲士一个个浑如铁罐头也似,如此摆阵列开,看起似乎比寻常垒砌的城墙更为坚固!

    而更教人望之心悸的是,那些宋军重装步卒手中大多绰着按宋朝官制《武经总要》所载以步制骑的长斧,上千柄大斧如林矗立,那般气象也显得格外的粗犷豪壮。位列于步阵一侧,也正有个宋军骑将绰斧督战,他浑身劲甲披挂,高大的身形显得压迫力十足,只是这员宋军骑将在杀声愈发鼓噪起来的战场上神情却格外沉鸷冷漠,望将过去看来不但似有着统军将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淡定,又好像置身于流血飘橹、尸堆如山的惨烈沙场时眼睛却也不会多眨一下的冷酷无情。

    张俊帐下悍将杨沂中,他那对冷冽漠然的眸子往李孝忠所率领的义军骑阵那边乜将过去,脸上仍是不见喜怒之色,只是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紧绰的大斧,按部就班的要指挥麾下军健抵御敌军。似乎对于杨沂中而言,要截杀的兵马无论是何出身,与自己所统领的宋军儿郎实则又有甚共同的志向都没有关系。只要所尽忠的朝廷指定那厮们是敌人,便以足够能促使自己对其痛下杀手,不必留半点情面。

    然而当初杨沂中也算是累代军将世家出身,曾几何时也是血气方张的青壮豪士,当初还曾放话称“大丈夫应当用武功博取富贵,怎能俯首贴耳成为腐儒”这等抵触按朝廷旧例教文臣干涉武将军政,打压武人儿郎的忿言愤语。年轻气盛且自幼打熬磨砺武艺的军旅世家子弟,当然也有股矢志马上立功名,眼里容不得分毫苟且腌勾当的血勇锐气。

    可是自从自己曾任永兴军路总管的祖父杨宗闵于力抗金虏战死中阵亡于沙场,本来任麟州建宁寨知知父亲杨震同样殉命于在抵御金军鞑虏的战事之后,杨沂中也变得愈发的沉鸷寡言起来。按说自己的祖父既曾做得一路兵马总管这等高阶武职,又是殉职于抗金战事,杨沂中按说也能得受福荫于军中委以重用,可是他几乎也仍是凭着自己舍命厮杀,数次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才一步步的在军中爬升到如今恁般地位。而个中原由,久而久之也教杨沂中大概想了个明白......

    行伍将士,为国家出生入死十几年,就算饱受戎马倥偬苦楚,拼得葬命埋骨于沙场上,往往也及不上能够讨得方今天子、朝中权勋欢喜的几句美言。

    自己的父亲、祖父尽皆赴国难壮烈牺牲,世人固然要赞他们是为国不惜成仁取义的忠烈军将,可是这却又能如何?人死万事休,也依然是无力改变大局。杨沂中越是矢志要在如今恁般时节成就不世之功,就越是深以为自己就必须不计一切代价的于官路仕途往上爬,唯有秉旄仗钺,方能成就大业,然而统掌一方的军权既然是朝廷赋予的,为官之道,有些规矩便决计不能触犯,官场上一些心照不宣的人情世故,自己也必须顺从。多少年来为国家舍身阵亡,自以为是杀身成仁的将士难以数计,可是官家又可曾记得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头?而想要建下大业功勋,杨沂中深知就不止是要教朝中贵人看重提携自己,早晚有一日,也务必要教官家知道自己是谁,而又曾立下甚么功勋,也必须要教他看在眼里......

    而沉默寡言未必就是笨嘴拙舌,杨沂中深知如今渐渐得受上官张俊的青睐重用,也是因为自己少说话、多做事,而一旦有所言语时,也总能顺应顶头上司的心思,决计不至薅恼触怒了贵人。然而军人的本分职责,自己也仍是分毫怠慢不得,于沙场上累建功勋,这也仍是得以晋身发迹的根源所在。无论谁是朝廷的敌人,当然也是我的敌人,于战阵上相见时,便务必须辣手无情,竭力厮杀,而荡灭清绝尽那些撼动大宋江山社稷的内祸外患。

    譬如说现在。

    眼见义军骑众已然疾驰而来,距离己方排列开的步阵已不过四五十步远的距离时,被杨沂中高高举起的大斧猛的往下一劈,他口中也发出声浑如惊雷霹雳的怒喝声。麾下那干浑身重甲披挂,好似大批密集排列的铁坨子的步军将士覆面兜鍪上仅露出的那对凶狠招子中更是凶芒暴涨,直面李孝忠所部义师其中的前列步卒当即齐刷刷举起手中大斧,军阵中一股凛然杀气,也登时冲霄而起!

    而如今的杨沂中官位军阶,尚还不过是武臣官阶第四十八阶的忠翊郎,掌一方团练使军职,麾下统领的锐骑部曲与重装步卒兵力有限。眼下还不知他与自己麾下大将李孝忠已然交锋杀伐的萧唐,却很清楚按正史记载这杨沂中抗金数年后累建功勋,又讨得宋高宗赵构欢喜重用后任殿前副都指挥使、淮南西路制置使兼领马步军帅时权掌重兵,再与完颜兀术所部金军精锐厮杀时“使万人操长斧,如墙而进”,也是与岳飞、刘一并皆是重创金军劲旅铁浮屠的抗金名将。而眼下尚还未得官家青睐重用的杨沂中手底倘若再多出一两千重装步军,恐怕李孝忠所率领的义师骑军再是奋死突杀,遮莫也仍不免要尽数折在此地。

    可饶是如此,身后被诸队手绰马皇弩宋军锐骑衔尾紧追不舍的靖难军将士,也只得专顾往前面拦截的重装步卒军阵撞去,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前后夹击的险境中突围破绽,眼下也是犹未可知!

1798章 两虎相争,必有一亡?

    随着杨沂中厉声暴喝的喝令声起,摆在阵势前列的宋军重装步卒面对着汹涌杀来的靖难军骑众,反而齐刷刷踏前一步,如墙而进时,上百柄长斧立刻便要狠狠劈落下来,浑重的劈杀利器一并挥动而下,也浑如百来道霹雳凌空劈落,直将眼前所有生灵尽皆斩得粉碎!

    也唯有催马奋力冲驰的靖难军将士面临势大力沉、且齐斩挥落的长斧,身上披覆的甲胄也不济事,双方人马猛烈的相撞在一处的那一刹那,登时又有激烈的金属凿击声乍起,猛烈劈落的长斧撕裂凿碎衣甲,众多骑军健儿的身躯也被斧头剁进血肉,鲜血当即也如喷泉也似的激溅喷射起来!

    而靖难军骑众夹裹着猛烈的惯性疾驰而来的冲击,当即也将不少宋军重甲步卒撞击的口喷鲜血,往后倒栽摔倒过去。只是居高临下奋力劈斩直搠过去的军械磕碰在对方身上厚重的步人甲上也很难造成甚么实际性的伤害,李孝忠率领麾下儿郎奔杀破阵,多半也仍要凭借胯下战马卷带起的冲力往步阵深处里凿。

    人马、金铁、血肉之间的剧烈碰撞之下,拼力突杀的靖难军骑众也冲势也难免被托缓了下来。又是一片片的血光伴随着周围长斧挥劈下来的动作飞溅,马刀骑枪的诸般兵刃凶横的绰起在宋军步人甲上仍旧也只是迸射得火星到处飞溅。周围铁塔也似的宋军勇健反而趁势合拢围杀过来,众多长斧一并扬起劈落,冲阵的义军兵马也仍不免伤亡惨重,所过之处也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而李孝忠咬牙驱马深深陷入宋军步阵当中,迎着周围密集的敌军人潮,当手中铁枪先是上下盘旋飞舞,直荡开几柄劈斩过来的长斧,旋即化作一道寒芒直透过前方一员宋军步将覆面兜鍪的直搠入他的眼眶,胯下雄俊战马依然长嘶仰蹄,蹬翻了正前面另一名重甲步卒践踏而过,步人甲当胸处的甲叶也凹陷下去,登时将那军卒踏得胸骨碎裂,而当即毙命!

    而李孝忠刚策马疾驰冲出去的那一刹那,几柄长斧几乎在同一时刻也都狠狠剁凿向他须臾之前所处的位置。周围仍是成片的斧光利芒齐头劈斩挥落,激溅喷涌的血雨从半空中洒落下来,很快的也将李孝忠身上大片衣甲染成了血红色!

    李孝忠咬牙切齿,已是恚怒欲狂,他深知身上溅染的鲜血大多尽是自己麾下的义军儿郎被长斧劈裂开躯体所溅射出来的。然而杨沂中所统领的骑弩精锐与配置长斧的重甲步兵非但是有备而来,也正克制住他麾下以轻骑为主的义师骑军。

    本来得蒙萧唐哥哥委以重任,总掌河东路各处兵家要隘防事,李孝忠之前奇袭夺还陕州,除了靖难军旧部人马,亦有周遭州府县镇大批的民间义勇争相投靠而迅速壮大规模,靖难军的兵员编制,如今甚至与其它一些义师马步军两三支军旅兵力的总合相抵,可是如今除了把守壶关乃至周围要害关隘的诸部义军,追随李孝忠以轻骑为主取道借粮的马军,如今遮莫也早已是伤亡过半,且尚还不知留得几成人马能够突围杀将出去!

    万幸的是这些拦在要隘处截杀而身披步人甲重铠,手绰长斧的宋军重装步卒兵力不算众多,所能排布开的步阵虽然密集紧凑,可是前后列开的纵深距离亦是有限。李孝忠耽着万般凶险突杀了阵,他强打精神,因急促剧烈的震荡而早感到酸麻乏力的双臂又抡舞起来,手中大枪也势如风雷的横扫出去,而重重的击打在正面一员宋军步将的胸膛处将其砸翻击打,连带着身后五六名步卒相撞倒地之际,李孝忠猛的急催坐骑,胯下战马纵身一个飞跃,堪堪的已然从敌军布阵当中直撞了出去。

    我虽然杀出阵来,可恨却不知还要有多少弟兄要陷于此处!

    李孝忠忿然念时,忽的却感到眼前一黑,当他惊觉抬头望时,就见杨沂中早有所察的已然暴冲而至。铁蹄翻腾、烈马长嘶,骑乘在高头大马上似乎要比李孝忠高出半个头的杨沂中俯视披靡,阴沉的眸子依然甚是冷漠,眉宇间也直透着股寒入骨髓的阴鸷与沉静,他手上动作却是毫不含糊,双臂猛抡劈斩,沉重的斧头上那锋利的斧刃霎时间劈裂了空气发出呼啸劲响,而直朝着李孝忠当头砸来!

    既然终究要当面狠厉厮杀,李孝忠也厉吼一声,手中长枪疾探而出,直攻向杨沂中劈斩而至的大斧,两般军械霎时撞击一起,火星四溅,激烈的金铁交鸣声骤然间也响彻长空。李孝忠手中长枪竟生生的被砸开,他连忙俯身闪避,旋斩劈落的大斧却直擦过头戴的浑铁兜鍪,当即也被卷落坠地,而李孝忠也顿感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脑中嗡嗡回荡着,眼前已不禁金星乱冒!

    耳边隐约似有听见激烈的马蹄声传来,杨沂中便如跗骨之蛆也似的又策马杀至,势必要死死纠缠住李孝忠,沉重的大斧再度撕裂开空气,毫不留情的劈斩狂攻。李孝忠几乎要咬碎了满口的铁齿钢牙,仍是拼尽全力招架抵挡。然而先前到底已是杀得双臂酸麻、浑身乏力,一番激烈的厮拼之下也不免被杨沂中犹如狂风瀑雨的攻势给压制住。

    虽然并非是以自己的最佳状态对阵好整以暇的杨沂中,可是死战激斗一番下来,本来也曾与萧唐麾下些武艺奢遮的马步军豪强切磋较量的李孝忠也立刻意识到:就算自己气力充沛而未曾经历剧烈的消耗,恐怕也难说能够胜得过这个张俊帐下的第一悍将,甚至义军诸部其他论武勇出类拔萃的虎将英杰,也都未必会有十足的把握笃定能胜过这杨沂中!

    而死死纠缠住李孝忠不放的杨沂中虽然已占据得上风,可是他脸上神情仍丝毫不见半点喜怒之色,凛然冷漠的貌相不由的有些渗人,杨沂中也丝毫不叱喝怒骂,仍是默不作声的挥动着手中大斧举重若轻,每一招下去却似又夹杂着风雷之势的猛烈进攻。金铁剧烈磕碰的荡击声从来就没有停息过,左支右绌的李孝忠也已注意到身后诸队宋军重甲步卒也合围包拢过来,眼见正要与杨沂中一并再将自己死死的给包围住。本来衔尾紧追不放的那诸队宋军弩骑精锐也早已袭杀而至,与那些兀自齐头挥斩长斧的重装步卒夹攻绞杀,目所能及处的己方靖难军骑兵健儿,几乎也都已陷于敌军阵中惨烈战死......

    李孝忠双目直似要喷出火来,可他也已感觉到自己恐怕也很难再当下几记杨沂中势大力沉的重击,他心中也不禁憾然悲愤的暗付道:遮莫也是我忒过托大了,没料到宋军诸部当中,还有杨沂中这厮统领的兵马恁般强悍!虽说战事临阵应变,也少不得须耽着凶险已求胜机,可是俺李孝忠身负重任,又怎能死在此处!?

1799章 两相为难,名将卸甲

    猛然间又是一阵激烈的人马撞击声响起,又有一些靖难军将士从宋军步阵中撞杀出来,再掀起一层层的血光,将前方本来向李孝忠迫近的重装步卒次第摧垮!而那些重甲宋军兵卒兵转过身来,与红着双眼的义军士卒短兵相接,从马背上直刺搠过去的长兵刃纷纷顺着重铠缝隙间搠入,战至愈发激烈时,双方士卒有的被扯落坠马,头顶兜鍪也已然被打掉,就算是手上兵刃也被荡飞掉落,彼此也仍是拉扯滚地,扭打成一团。

    纵然杨沂中所统领的重甲长斧锐士,也尽是精心挑选操习,且浑身重甲披挂的勇健壮汉,筋骨气力自然也都是远超常人,然而全身背负着五六十斤重的步人甲剧烈做出挥砍厮杀的动作气力也难以长久持续,拼死一搏的义军将士奋力冲杀,堪堪也足以突破重围,而拼死向李孝忠那边聚拢过去。

    “嗵!!!!!!!”的一声激烈已极的撞击巨响声起,身上挂着三四处创伤的党世雄纵马蹬翻前面一员宋军重甲步卒,他挥舞着手中马刀,嘶吼着率领一众儿郎直朝对李孝忠纠缠猛攻已成压制之势的杨沂中疾冲过去。而眼见仍有敌骑舍生忘死的奔杀过来,杨沂中眉头不由得紧蹙,手中大斧耀起的寒芒盘旋飞舞,周身左近的义军劲骑纷纷落马,竟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好歹杨沂中一时间被阻隔开来,李孝忠也得以有了喘息之机,“一起冲出去!”随即双手挺起长枪,双腿狠夹马腹,迎面截杀来的宋军甲士于李孝忠手中矛锋抖动搠闪之际,当即又有四五人扑倒在地,与其余突围得出的义军骑众继续往前直撞过去,而咬牙硬挺的党世雄疯狂挥舞着手中马刀亦是紧紧跟随。

    身上纵然披覆着甲胄,可是党世雄的肩膀仍旧被一支激射而至的弩矢给洞穿,血水仍然顺着衣甲破裂处泊泊涌出,而是悲恸于自家胞兄战死的党世雄感到手臂愈发的无力,也只得发疯了也似的挥刀向周围拦截过来的敌军剁去。然而党世雄方自催马冲过一队包抄过来的阵列时,冷不防却有一员重甲步将从他身侧奔出,并抡起手中长斧横扫过去,当即将党世雄胯下疾驰的坐骑前蹄斩断,马儿惊嘶悲鸣,霎时间往前扑倒,连带着猝不及防的党世雄也轰然坠落翻滚在地!

    “快走!能多走一个便算一个!”

    党世雄磕碰得额头渗血,手中军械也早已滑落出好远,他也十分清楚陷于敌军阵中又从战马摔落在地,恐怕自己也是万无生理。党世雄遂尽力挺起身来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而策马急奔的李孝忠若有所察,就见杨沂中驱马前驰,抢在周围宋军重甲步卒合围而至之前,便已奔至匍匐在地上的党世雄身后!

    杨沂中的面色依然冷若寒冰,然而嘴角处却绽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猛的一勒缰绳,胯下高头大马随即人立而起,昂首发出咴律律的长嘶声,两只碗盏大小的前蹄凌空踢腾两下,立刻又狠狠的踩踏下来!

    “腌厮!你这厮们既然身为行伍军人,与金虏外寇厮杀时却全不济事,颠倒着迫害我等抗金义师的将士,倒来逞这等威风!”党世雄口中兀自嘶声怒骂,骤然间又是“喀嚓!”“喀嚓!”两声教人闻之心悸的骨骼碎裂声几乎同时响起,他的双腿当即被生生的踏断,他骤然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旋即便晕死了过去!

    “将这贼厮绑了......”

    杨沂中操着四平八稳的语调沉声说道,本来他是想上前一斧直接了结掉这看似敌军头领模样的将佐性命,然而又转念想到既有能力将其生擒活捉,押解至张俊相公那边复命同样也是一桩军功。一念之差,暂且留得党世雄的性命之后,杨沂中立刻又纵马疾冲开来,紧紧穷追不舍,毕竟斩杀或生擒得前方那敌军主将,更是大功一件!

    而李孝忠眼睁睁看着党世雄被杨沂中纵马踏断了双腿,立刻又被宋军俘获,虽是怒火中烧,但他也十分清楚如今片刻停留不得,也唯有尽快奔回壶关去,指挥靖难军其余部曲据险死守,抵御住宋军往北攻侵的势头,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麾下诸营马军轻骑,如今约莫也只剩下二三百人,而杨沂中那厮兀自挥斧催马,兀自阴魂不散的穷追不舍,而宋军诸队骑弩精锐眼见也要急追赶至。李孝忠强自按耐住心中怒火,率领余部将士继续往北面疾驰。所幸的是战马脚程也快,又奔将出了大概数里地的路程,李孝忠便已率众逃至距离壶关城墙不远处的地界,位于城头上方的靖难军头目遥望见所部主将率领部众急奔至城关前方,在他们身后亦有宋军骑阵追赶时也立刻高声喝令起来。壶关内很快的人头涌动,伴随着城门发出吱嘎嘎的闷响声被缓缓打开,一队队的步军士卒立刻携着弓弩箭矢奔涌而出。

    李孝忠得以有城关内麾下步军接应,他催马从一排排铁盔劲甲披挂的步卒阵列中侧身而过,于壶关城门前方立刻兜马回身,举枪喝令一番后,成行成列的挎弓矢、机弩、撒袋的弓弩手也立刻摆开了阵势,一片片弩机扣动上弦的劲响声骤然响起,诸队射手也早已将羽箭搭在弓弦上,直待李孝忠再高声喝令,便将齐刷刷的拽满弓弦,向前方紧追而来的宋军骑众射将过去。

    而双眼内满是血丝,更是包含忿意的李孝忠瞪目恶狠狠的向前方眺望过去,他觑见约莫两百步开外的杨沂中所部军马眼见壶关已有大批的守军出来接应,遂已立刻勒住胯下疾奔的战马,来回兜圈踏步观望片刻之后,便又掉头撤返了回去。李孝忠恨得直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心中也忿然念道:党家兄弟二人一个战死、一个被俘,这也是俺的过失...张俊麾下这悍将杨沂中的确端的奢遮,可是今番虽说教那厮占得便宜,可是但凡我尚有一口气在,也决计不会教你这厮们再往北踏出半步!这个仇,俺李孝忠也已是记下了!

    李孝忠于返回壶关之后立刻督令靖难军其余步军把持稳固河东路各处关隘重重的防御体系,城墙上遍设守具的壶关要隘也是严阵以待,专候着杨沂中乃至所部上官张俊亲自率领诸部宋军前来。而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于返程途中便已得知宋廷如今翻脸决裂,且接连下令教各处军旅主将袭取京东两路、陕西诸路乃至河东路之下州府的萧唐也已抵达大名府,遂了立刻召唤诸般头领集合军议,商讨下一步又须当如何抵御宋军会展开的攻势。

    又是形势极为紧张的要紧时候,萧唐本待等候其召唤的诸部心腹兄弟齐至大名府留守司府衙做军议之前,本来挂着参赞诸部义师马步军务副帅名头的刘法倒先是主动前来拜谒,却是向萧唐陈情告罪,直说自己年事已高,体虚力乏无力再征战统军,而请求萧唐允他卸职归隐,就此不问外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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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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