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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90章 事态的进展,轻取下辽阔疆土?

    临潢府治下北面草原之上,大片被支起的毡帐旁也都架起了锅皿和火堆,整只整只的黄牛肥羊被炙烤得金黄油亮,冉生出四溢的肉香,而各式时鲜果蔬菜品、按酒佳肴也都如流水价也似的呈将上来,参赴犒赏劳功席宴的大多蒙兀室韦诸部首领脸上也都露出了亲切恭敬的笑容,并与族中些要紧的干将在毡帐前席地而坐、举杯畅饮,趁机与齐朝奔赴大漠的重臣贵人热情攀谈,试图进一步拉近关系。

    这一场大战下来,大漠上人数众多、支派繁杂,且十分强大的塔塔儿部彻底烟消云散。如此不但也震慑得蒙兀室韦其他观望局势的众多部族,肯出兵附从齐朝征讨大军协同出战的部落首领自知按萧唐先前示意,他们也将从齐朝互市贸易、卫盟划分中获得更为丰厚的实惠利益,这些基本已经倒向萧唐一边的部族首领欣喜之余,又涉及到蒙兀室韦诸部之间依然彼此对持竞争的关系,他们固然也是更为殷切的力图与齐朝中位高权重的贵人处得更为密切,而借大国之势能够力压其他族群。

    萧唐当然也免不了仍要与那些笑模笑样的部落首领逢场应酬,然而返至临潢府之后,从大名府那边又传来的两条重要军情立刻引起了萧唐的强烈关注,他也只得暂且婉言以南面有突发国家大事为由,昼时虽依然与乞颜部俺巴孩、忽图剌乃至其他蒙兀室韦部族话商亲近,犒劳贺赏诸部军马的席宴之际,萧唐却急唤来萧嘉穗、花荣、呼延灼等心腹兄弟商议所收到的重大军情。

    而第一条是关乎于宋廷征讨境内诸处揭竿起事,而势力最大的反军当中,本来流窜于两广、岭南,乃至荆湖南路南端的曹成与奉令前来征讨的岳飞所部宋军交锋杀伐,却是中了佯退之计,曹成亲自统领大批军马,意欲截杀似因粮尽而退兵的岳家军归路,却被岳飞命主力精锐取小道,奔袭驻守于太平场(即太平圩,今湖南省郴州宜章县迎春镇一带)一隅曹成军寨,岳飞随即又趁着曹成惊慌退却时趁势猛攻,先取北藏岭,并于蓬头岭(湖南省郴州市临武县与广东连州山塘镇交界处)大败反军。而连续三场大战,岳飞以近万的岳家军嫡系精锐杀败了曹成十万反军之后,岳飞遣人大举劝告招降,又有二万兵马投诚归顺,随之岳飞继续趁势尽取,反军首领曹成走投无路,也被迫投降......

    至此,由于宋军中的岳飞这个后起之秀的活跃,宋境之内又一股势力强大的造反势力也被彻底的镇压荡平。

    只要能给岳飞一个充分展现自己卓越军事才能的机会,他立刻便会如他的字号鹏举那般一飞冲天,啸鸣于九霄之上,当然萧唐也根本不会感到意外。虽然岳飞也必然是死忠于宋廷,他又斩获得奇功,萧唐心说这也致使又少了一个能够牵制住宋廷无法专注来讨伐自己的反军势力。然而另一侧重要军情,却是关乎于宋廷隶属一方要紧战区内主力兵马统率的调度更换,而萧唐却立刻预想到,这也极有可能会是宋廷再一次自毁根基,反而会促使己方势力轻易收获巨大利益,甚至足以一举直捣宋廷致命要害的事件始因......

    得受朝廷重任,官居提举御营使司都巡检使,而如今行使统御淮东、淮西诸部州府军司禁军,与京东两路齐朝兵马互成对持之势的长腿将军刘光世,已得宋廷降旨赴京听用,而被罢解兵权,免除戎卫两淮地域抵御北面萧唐所部兵马的宋军主帅权职。

    如今恁般局势不似正史中那般仓惶登基的南宋高宗赵构当权执政,而按原本的轨迹刘光世也将会成为起先投从他元帅府而最须去倚仗的军事力量之一。现在这等局势之下,刘光世好歹还不敢违诏不遵,但是与萧唐戎卫京东两路的军旅厮杀交锋,一旦有些风吹草动,这厮立刻率军远遁逃脱,而再向朝廷推诿扯皮、百般辩解......

    可是就算刘光世再是善于迎合圣意,任他如何上奏辩解自己是为了顾全大局、保存实力,但如今在宋廷坐在龙椅上的官家也仍是赵桓。刘光世少了正史中的高宗皇帝赵构为他撑腰,总掌军马权职临阵厮杀,却丢了京东两路大片州县,而屡次避战,也早惹得宋廷朝中群臣愤慨。本来转任至湘地都监岳飞征讨钟相起义反军的张浚上书“刘光世骄惰不战,不恤国事,不可为大将”,仍坐在龙椅上的赵桓遂按张浚所奏,罢了刘光世戎卫一方的主将军权。

    而临潢府离宫之内,在听闻得坐镇两淮地域的诸部宋军主将已将易主这个消息,同萧唐商议的众兄弟脸上神情看来也并没显得如何轻松,当中便如花荣眉头微蹙,如今既一并商议的皆是聚义的自家兄弟,遂也说道:“哥哥如今已是建元称帝,的确宋廷必然会穷思竭想的前来讨伐,而本来非但有钟相、杨进、王善、曹成之流牵制得宋廷军马,又有福建路范汝为肯听从哥哥号令。再曾听闻得与京东两路戎卫的弟兄呈对持之势的宋军主将刘光世虽然趁势大肆招兵扩军,比起其他地界统兵的军事主将,麾下管治得部曲人数众多,可那厮怯弱避战,而教咱们兄弟讥笑做长腿将军......

    本来按我想来,刘光世那厮前番望风而逃,反倒教我朝趁势占取得京东两路几近全部州府。前番宋廷又下令教那刘光世协同陈粹兴兵来犯,那厮倒是碰之便跑、遇之责逃,向来龟缩不出不肯力战,如今正趁着我朝倾力征讨金虏,由那刘光世掌权坐镇两淮地界,对我朝而言反无后顾之忧,倒是好事。但如今宋廷罢了那刘光世兵权,又委命那吕祉抚谕两淮宋廷诸军,接替刘光世为帅,虽不知那厮本事如何,想来也不再会如刘光世那般避战不出,而是趁着我朝兵锋指向金虏之时,而不遗余力的要往北攻讨。恐怕镇守京东两路的众兄弟御战防备,也免不得要应对战事。”

    而听得花荣说罢,萧唐微微一笑,随即长声说道:“按宋廷军制也仍是如此,任意调更各处统兵主将,徒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而刘光世那厮再是畏战不堪,好歹他也是镇海节度使刘延庆之子,将门子裔出身,非但军中士卒多有出其门下者,那厮处心积虑的趁势招募兵马做大,不说他打仗的能耐如何,好歹还算能把持得麾下军心稳固。而朝廷罢其军权,另凭空调任来个素不相识的文臣做宋军主帅,各部将佐各怀心思,军心未必可用,想来也甚有可能另生出甚事端,而我朝也未必不能从中取利......”

    自己通过对后世史载传记的了解,而推敲如今那些史上留名的人物心思,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又将会引发得事态会如何发展...这些事萧唐固然不便向花荣的兄弟明言。但是当他听闻接管刘光世军权,受朝廷重任都监两淮一带宋军诸部的主帅人选,也仍是都督府参议军事,时任兵部尚书的吕祉之后,按萧唐想来有一些正史中所发生的重大事件,如今看来也依旧仍会重演......

1891章 你既两面三刀,我又为何不反?

    然而正当萧唐召开军议,军情往来传报的这段时日间,戎卫两淮区域的诸部宋军主将也已经过更迭交替。刘光世被罢了兵权,只得灰溜溜的赶返至东京汴梁去,但以他在朝中处心积虑曾打通的人脉干系,暂虽掌不得兵,想来也能领受个闲差安然纳福;而得受朝廷重任接替刘光世帅位,至两淮地界抚谕诸军、都监各部的兵部尚书吕祉也立刻走马上任,并先后接见心思各异的诸部将佐安抚勉励,然而根据他的所见所闻,对于本来隶属于刘光世麾下的诸般军将的了解,又暗中遣军吏走报机密,向密奏朝廷这些军将哪个可当大用,哪个又须打压扼制。

    只不过吕祉显然是以为自己如今以文制武,以为凭他的手段便能将行伍中大多丘八糙汉哄得团团转,然而吕祉眼中的那些行伍莽夫却也有善于玩心眼的,对待他面上虽是恭敬信服,私下里也早已提防着这个被朝廷空降过来的顶头上司暗做手脚......

    吕祉所派遣的书吏泄漏机密,而教刘光世旧部将领派并于邮驿截获得奏书,暗地里吕祉欲罢黜郦琼等宋将兵权的消息被曝露出来。而派遣军士截获得吕祉密往朝廷奏书的,正是郦琼本人。

    本来便是功利心极重的郦琼得知自己也不受朝中重臣的待见,休说是再得擢升重任,如今出生入死争取来的一切遮莫也要化作南柯一梦,心中那猛然暴蹿、按捺不住的恚怨恨意也是可想而知,对宋廷的忠心也是荡然无存。而直待自己又得受朝廷调令,将他打发调往别处时,郦琼也终于突然发难,撺掇着刘光世旧部其他军将一并哗变,于军议时将吕祉密发往朝廷的奏书摔在他的脸上,随即喝令亲信军士将吕祉绑缚拿下,又煽动着诸部宋军一并启程,北往向萧唐齐朝投诚......

    人影憧憧、密密匝匝,大批的军队朝北行进着,也有哨探军马四下里呼哨声联络,快骑直往北面齐朝统辖的领土内先行拜请陈情,诉明郦琼以及王世忠、靳赛等一并反了宋廷的军将来意。

    然而一众骑兵队中,被反缚住双臂的吕祉大声叫骂不止,猛的又一挣身子,当时直从马背上倒栽了下去,头颅“嗵!”的声撞在地上发出声沉重的闷响。

    发髻早已被打散,脑袋也登时撞得头破血流,可披头散发的吕祉似是不觉痛楚,面上激愤之色犹浓,口中还大声疾呼道:“反贼!要杀便杀,萧唐叛臣贼子,我又岂肯去见之!?”

    一众如狼似虎的军士,立刻上前要再制住吕祉押将上马去,然而这个到任不久反被扣擒绑缚住的朝中重臣登时发了倔性,他奋力的挣扎厮扑着,口中兀自“忤逆狗贼”、“乱常奸厮”着喝骂个不休。而就在此时,兀自挣扎的吕祉蓦的听得有人语气森然的说道:“吕相公,不是俺郦琼非要反了宋廷,当初你对我等兄弟说国家体恤我等出生入死的有功之臣,就算是由你代替得刘光世相公督监兵马,也必然会厚待重用我等,自然无须他虑。可你到底又是如何做的?我自问本来对朝廷并无亏欠处,也不曾恶了你吕相公,偏生你却暗中要奏报朝廷罢免我的军权,本好意待你,若不是俺机警早有所料,岂不是遭断了衣食饭却还要被蒙在鼓里?

    是你要算计我在先,我若杀你亦是有理,可是我仍留你一条性命,只是押解你去见齐帝萧唐,按他待你这等所谓宋廷忠烈臣子的行径,也不至坏你性命,遮莫再与宋廷来往交涉时还能放还你归去...我郦琼待你已算是优待了,可如今你兀自如此不识相!却也未免忒过不知好歹了罢......”

    吕祉见说更是义愤填膺,他转头瞪目望去,就见郦琼面色冰寒,此时他雄踞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居高睥睨下来时眼神也是凛冽森然。吕祉却是毫无惧色,当即又破口大骂道:“奸贼!你这背反国家的叛贼逆臣,本官为国家督察尔等擅权自专的统兵军将,又如何不知你与同僚袍泽王德素来不睦?到任时你这厮便刻意前来巴结本官,说甚教王德驻淮西行营左护军都统制,并担负提举训练诸将军马事重任,而只教你做为副都统制军中将士必然不服,实则就不过就是你这厮嫉贤妒能,不肯在王德帐下听命?

    你这狗贼,先投宗老相公已得朝廷委用,而后却抗旨违令,流寇于河朔之间,若非国家外患险急,否则当初便该诛杀了你这违戾诏制,早生不臣之心,已犯谋逆大罪的反贼!而后你以为杀人放火受招安,再与刘光世来往交涉坐地起价,叛而复降,这才又得朝廷录用擢升。既蒙圣上洪恩浩荡,你这贼子本合当感激涕零,痛改前非,然而却与本官卖弄口舌,嫉恨同僚中有功之臣倒来向我嚼烂舌根!本官又如何不当先安抚得你这贼子先不至妄动,再向朝廷奏请罢你兵权,免除祸患?如今看来你却不是仍昧良心,胆敢禁押上官,倒戈去投叛逆乱党?本官又可说的错了!?”

    郦琼听着吕祉声嘶力竭的痛骂,他眼角不由的狠狠的抽出了几下,随即森然一笑,又道:“如此看来我倒要多谢吕相公恁为未将解惑,也终于算是听明白了...所以说就算我郦琼为了宋廷出生入死,就算小心迎奉巴结你们这些朝堂中的达官贵人,到头来俺也仍不过是飞鸟未尽时你们使的良弓,狡兔未绝时而供你们这些高官驱策的走狗...无论怎的,我也终究不能取信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高官权臣,也全因宋廷先后有金人、萧唐这等国家大患之故,似我这等人在你们看来尚可利用,虚与委蛇,丢出份官身名禄教俺豁出性命去争!实则到头来也仍旧不能在朝堂立足,我若再无利用处,无端被罢黜屈沉也只得认了,保全得一条性命还要感谢官家皇恩浩荡,还要叩谢你们这些高官贵人格外开恩,是也不是?”

    吕祉听罢重重的唾了一口,随即尽量挺直了身板,而又朝着郦琼高声叱骂道:“你这反贼当真是混淆是非,无耻之尤!既食国家俸禄,忠君之事,尔等行伍军人本来合当效死以赴国难,何况是先做下悖逆重罪,而得朝廷宽胥的贼臣?朝廷但有何差遣,既是国家军人,便合当不计生死利害的前驱建功,又哪里似你这般只图个人功名的自私算计,一旦稍觉屈身勉强,便顿生异心?如此也正是怙恶不悛、贼性难移,你这厮又犯下这等合当千刀万剐的谋逆大罪,倒仍有脸面来与本官争执,反倒嫌朝廷国家猜忌屈沉了你?我呸!果然与乱常悖逆、背反国家的乱臣贼子萧唐都是一丘之貉!”

1892章 淮西兵变,到底还是发生了

    听着吕祉仍是义正言辞的骂不绝口,郦琼脸上虽不见如何愠怒,可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杀机已是愈发的浓烈,他缓缓颔首,又悠声说道:“是了,诸位贵人都是高风亮节,而对朝廷忠心不贰的刚烈正人,似我等只能觑朝堂中上官眼色行事的武人但凡稍怀私心,便是对国家不恭不忠。可是吕相公又可曾想过,你们这些督监各路军马的达官贵人坐镇后方颐指气使,节制约束我等军将听命行事,但凡你们所下的军令稍有纰漏处,又有多少把脑袋揣在裤腰带上舍命厮杀的将士要枉死在沙场上?而似你这等人物若只是以为我郦琼对朝廷不忠,就一句话,便足以断送了俺舍命厮杀一世争来的前程......

    明知是指挥不当要累害死众多将士,我们也只能往刀山火海里冲去送命,明知要被你这等权臣打压排挤,我们也只得挨着受着,否则便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吕相公,有些戎马倥偬数十载屡建功勋的宿将,固然是你们这些朝堂中的权贵要他屈沉便屈沉,也只得生受着,因为这才教忠心不负国家,但你又可曾想过俺们这些在战场上豁命要博个功名的武人未必都甘愿受肆意摆布,譬如你如今是把我逼到了份上......”

    郦琼越说这,他的口气也是愈发的森然冰寒,继而又一字一句道:“休说我便是倒戈去投,在寻常百姓看来也未必会招致骂名的萧唐,你们这些自诩忠义刚烈,始终轻觑我等真在沙场上搏命儿郎的朝中权贵断了俺立命立业的指望,便是女真金人,我又为何不能去投它?”

    “好啊,你这狗贼到底还是认了,里通卖国的奸险逆贼,如今要杀便杀,也休要妄想本官会就范......”

    吕祉一听之下更是忿火中烧,然而他喝骂未绝时,郦琼胯下战马陡然动弹疾驰,呛啷啷腰间佩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寒芒顺势直从吕祉的咽喉处掠过。鲜红的血液蓦的喷溅如注,吕祉怒目圆睁、切齿嚼碎,口中含糊不清的吐出“狗贼...”二字过后,终究还是双膝一跪,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已再不见半点生息。

    是你待我不仁,可我兀自不愿把事做绝,留着你性命至今。但事已至此兀自执迷,还扰乱诸部将士军心,这可就再怨不得我不留情面了......

    郦琼心中暗付罢了,立刻又乜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吕祉尸身,随即又对周围面色错愕的一众军士沉声喝令道:“就地将吕相公的尸首埋了便是,这也算是他求仁得仁了......”

    而未过片刻,而受郦琼鼓动一并倒戈欲向萧唐投诚的宋将王世忠、靳赛二人闻得喧哗响动声立刻驱马前来,觑见郦琼竟一剑杀了一路挟持至此的抚谕督监诸军相公吕祉之后,也蓦的面露错愕之色。当中王世忠神情也不由有些失惊打怪的说道:“郦兄,先前你不是说虽吕祉这文臣酸儒可恶,暗地里反倒要打压贬黜俺们,可杀之只除稍泄鸟气毫无益处,莫不如将其押解至齐朝,捉擒得宋廷兵部尚书这等要臣进献,也是投诚的一桩功劳...怎的你却又为何要动手杀了这厮?毕竟是朝廷从二品的大员,如今我等尚未得齐朝回复,却已贸然手刃了这吕祉,这......”

    郦琼冷哼一声,随即回道:“非是我必要取这吕祉性命,可再留着他激愤煽惑,唯恐摇动众心,也就唯有杀了绝除后患...王将军、靳将军,救人须救彻、杀人须见血,事既已决议做了,如今也只得做绝,我等既然已招聚众部军士哗变,决议去投靠萧唐,无论杀不杀吕祉,对宋廷而言也都已是犯下了夷族大罪,事到如今,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王世忠、靳赛二人面面相觑一番,也只得任从郦琼,待分拨军士将吕祉尸体草草掩埋了的同时继续启程上路。然各部军马启程又往被只行出约莫十里上下,郦琼蓦的听见有隐隐传来,他连忙手搭凉棚朝着远处望去,就见地平线的那一头先是出现道黑线,随着那条黑线迅速变大,郦琼也渐渐大致看觑得清是一彪骑兵队伍正往这边疾驰而来。

    两淮地界诸路之下州府军司的宋军,多半尚还不知我已招聚诸部兵马哗变北投,纵然有知情的,军司下辖兵马微薄,想必也不敢前来讨死,要急奏几处兵马联合前来也不可能来得恁般迅速。那么来得必然是齐朝的接应军马,只不过...怎的来得倒如此之快?

    郦琼心中正是纳罕时,那一彪骑军继续驰骋奔来,直待郦琼大致又觑清统领齐军兵马前来的主将时,他却蓦的翻身下马,连同有样学样的王世忠、靳赛二人滚鞍落地,脸上神情也都甚是恭谨。而郦琼躬身施礼时,也立刻高声说道:“在下郦琼,有幸又拜会得李应、雷横两位将军!当初于济州巨野与两位将军初会时因各为其主,而多有冲撞得罪处,然末将遭齐朝雄军生擒俘获之后,也多蒙诸位礼待,如此恩情,已实教郦某感激不尽!而先前在下派遣快马北往拜求陈情,想必两位将军也已知晓郦某率军北往的用意......

    虽是背反旧主,只可恨宋廷用人不明,另调遣朝中权官节制,无端罢黜我等无过军将兵权,纵使我等竭力尽责,纵有成功,也无升赏,反倒要遭屈沉受辱!虽然先前曾与萧...齐朝陛下为敌,然郦某如何不知陛下方今得天下民心所向,而宋廷无道失纲,如今我等弃宋投齐,非是背正顺逆,如此才是反邪归正、弃暗投明!故而我等诚心来投,也有劳李、雷两位将军接引我部将士北往上朝,在下等几人若蒙齐朝收容录用,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两位将军泼天大恩,也必图厚报!”

    郦琼恭声说罢,连同王世忠、靳赛二将也立刻高声迎合,至于身后攒动摩接的宋军投诚兵马大多也依然是躬身施礼,瞧大多人脸上神情也甚是诚恳。只不过郦琼虽然立刻又毕恭毕敬的架势效忠表态,雷横纵马来回踱步,他脸上戒备之色犹浓,想起当初与郦琼初会时这厮又何尝不是笑模笑样,一副格外热切亲近的姿态彼此攀谈得一团和气?

    也正按水浒原著明言曾表过雷横这插翅虎的性情时“虽然仗义,只有些心地匾窄”,又念及当初若非早有准备,加上众兄弟救援得及时,郦琼这厮突然翻脸,于巨野城内白刃厮杀时自己可就险些葬命于他的剑下时,雷横不禁低声冷哼,心中也立刻寻思道:虽然是陛下晓谕,发加急文书传至京东路来,下旨诏说但凡南面宋军有甚大动作,戎守京东两路诸部军马则立刻按旨行事,且半点迟缓不得...可是郦琼这佛口蛇心的厮鸟,却又如何能信得过?

1893章 江淮易帜,唾手得之

    比起仍是心有芥蒂的雷横,李应则显得大气了许多,他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郦琼,并说道:“得蒙诸位将军归顺我朝,陛下不胜之喜,也必然是恩命立至,赐功厚赏,然如今郦将军与诸位既是新降,我朝驻京东路兵马如今也皆奉诏令前来,待接引得投诚军马时,郦将军与诸位也不必率部急于北进,而是另有不世之功,专等各位唾手去取......”

    郦琼见说微微一愣,随即与王世忠、靳赛相觑一番后,旋即也立刻道:“小将等几人,亦盼立得功绩、以表忠心,却不知陛下传下甚么御旨,使诸位率部齐出,而教我等效命协助?”

    李应微微一笑,回道:“因郦将军与诸位肯率部投诚归顺,宋境江淮重地大片州府防备登时空虚,倘若此时我等趁势南进,又有深谙各处要隘州府边备兵事的郦将军引路协同,广取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却不是易如反掌?如今诸位甫一投诚便有如此建得头功的机缘,按赏钦授官爵,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岂非是陛下信任有加,而有意于郦将军同诸位重任委之?”

    本来郦琼撺掇王世忠、靳赛等宋将各率部族哗变背反,挟持主帅吕祉北赴向齐朝投诚,未免夜长梦多,自然须尽快撤离原本的驻地,而与京东两路方面齐朝大军互通声息,且避免为其他反应过来的宋军军旅集结前来堵截。但是齐朝方面的反应却是如此迅速,在第一时间便立刻派遣各部精锐军马前来接应,甚至兵行迅疾,也立刻要将矛头指向江淮地带守备力量顿时陷入空虚状态的各处州府。

    而要教齐朝相信己方这数万兵马倒戈前来投诚的诚意,本来也难免会再耽搁些时日,在此期间宋廷得知戎卫镇守江淮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大批被叛将郦琼策反,已经北往向萧唐齐朝投诚,也必然会竭尽所能亡羊补牢,调拨周遭军司兵马迅速填补守备空虚的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大片州府。但如今齐朝却是不给宋廷任何收拾残局的时间,直取难免疆土软肋,不也正能将这次郦琼兵变对宋廷所将构成的致命影响发挥到极处?而郦琼也很清楚,也正如李应所言,因为他所策划的这场兵变,将使得齐朝能得以趁势吞下江淮地域大片疆域,如此破天大功,还愁不能得萧唐重赏厚封!?

    是以郦琼听得李应说罢,固然是大喜过望,只是他也仍不免有些纳罕,心中正嘀咕道:难得萧唐肯信我等是诚心要去归从,也给了我建下如此破天大功的机缘,只不过...北面齐朝兵马前来接应进军,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竟好似是未卜先知,而已早料到我必然会率领戎卫江淮地域的宋军诚心去投一般......

    本来正史中南宋原隶属刘光世麾下的统制官郦琼,煽动王世忠、靳赛等宋将哗变叛乱,而先是扣押,随后诛杀到任新帅吕祉,而带领四万多宋军兵马,又裹胁得双方势力交界地域十余万百姓,却是投奔伪齐刘豫的那场淮西兵变,所导致的恶果便已十分严重,使得南宋与金国、伪齐对持的江淮重地骤然间处于极度空虚的状态,如此不但使得南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对金国采取主动进攻、收复故土的策略,终究仍是在金军侵攻之下,将两国主战场推进到了江淮地带中的淮河流域。

    而如今萧唐建国称帝,宋廷方便也立刻摆出主动进攻的架势。结果仍是郦琼的倒戈背叛,几乎致使宋境内相当于一大军区内的守备力量空不设防,之前已所觉的萧唐也立刻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大举南扩。而相较于南面诸路州府军民对女真金人更为排斥抵抗的心思,此时却换做是萧唐利用这次机会侵州掠地,却是使得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齐军在郦琼所部倒戈兵马“带路党”的协助治下,所过之处,诸地州府县镇几乎是望风而降......

    淮西兵变七日之后,位于淮南西路光州治下通往京畿、京西路的官道之上,数千宋军锐骑仓惶奔走,队列之中大多将士神情沮馁败丧,显然已再无死战的心思。而统领着这一拨骑军往西北面奔逃的大将王德蓦的一勒缰绳,绰斧回身眺望过去,他怒目圆睁,双眼当中仍似快喷出火来,也正咬牙切齿的嘶声说道:“郦琼你这厮...便是你与老子彼此向来看不入眼,好歹做了许久同僚袍泽的交情......想不到你这贼子竟做下如此谋逆大罪,倒戈投降、擅杀上官,还引来乱党贼军侵吞两淮州府疆土!俺如今虽势不如你,可直待朝廷再发大军来时,也势必要取汝狗头,为国除贼!”

    然而王德实则也很清楚,论冲锋陷阵、战场杀伐,自己的本事固然远胜过郦琼,可偏生郦琼那厮非但也善战,而更长于与军中诸部同僚来往结交。任他王德再是剽悍骁勇,于组织、协调诸部将士,审时度势因时决策等方面的能力上似乎比起郦琼那反贼还差了些火候,否则的话如今也就不是那直属部队本来也只有五千多人的郦琼能煽动得四万多宋军将士一并哗变倒戈,而他却也只能率三四千嫡系锐骑逃返撤离,听候朝廷调任发落,其余本来隶属于刘光世统管的行营左护军禁军部曲,几乎也尽数归降于萧唐齐朝......

    就算豁出命力战死守,面对军力占着绝对优势的齐朝大军,以及大批被策反倒戈的宋军兵马,王德自知也绝无可能再挽回大局,为今之计也就只有速速率领余部军马迅速撤离至京畿、京西等宋廷管控力度相对稳固的诸路治下,疾向朝廷陈情报急,待调拨他所部军马由其他军司主将统管,再从长计议如何夺回迅速沦陷的江淮地域大片的疆土。

    然而王德与追随他的部曲军马生得两条腿、四只蹄子固然可以逃,可是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城郭却逃无可逃。一时间大批齐朝兵马在郦琼乃至所部投诚将士的带领之下,于江淮地区广袤的地域上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往往一处县镇城池,只须百来军骑抵至城前,陈说来意、诏说安抚,便足以使得举城军民尽数投降归顺。淮西兵变后七天的时间里面,先有海州、楚州、亳州、宿州、泗州、寿州、濠州...等多处军州治下几近全部县镇易帜归顺,看来萧唐齐朝趁着郦琼策划的这场兵变趁势占据江淮地域全部州府县镇,也只是早几日、晚几日的问题。

    而本来坐镇各处州府署衙的宋廷文武官员,再惊闻得齐军大举入侵锋不可当,原本戎卫江淮各处要隘的宋军将士大多却调转枪头,反倒成了萧唐攻取两淮疆域的先头部队,当中弃城出逃,意图速速返至宋廷陈情复命的有之,于齐军兵临城下之时,干脆大开城门,率司衙府署内一应官吏献城投降的有之...大局已是如此,治下城郭已经被齐军彻底隔绝开来,负隅顽抗却还能有甚么用?

    当然除了绝大多数望风而逃、而降的宋廷州府府署官员,江淮地域中也不免会有个别执守一方,自问忠烈不负国家的刚直臣子身陷如此绝境,也仍抱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必死决心,依然竭尽所能组织治下军民严防死守,抗击大举侵攻的齐朝敌军......

1894章 你是好官,叵耐朝廷无道

    淮南路庐州治所合肥,从州府属衙大门处疾冲出来一个仗剑在手的文官,听得周围激荡的高喊声,虽然得报有守城将士暗中打开城门,致使对合肥已成合围之势的齐朝军马大举奔将进城内,然而四下里愈发喧嚣的吵闹声中,似乎也并没有夹杂着激烈的喊杀声与城内百姓奔头惊呼的哭嚎声,相反的,一阵阵似是城内百姓的欢呼声传入耳中时,那员文官又环视向周围也只不过百来人的亲随干吏,以及传报军士脸上那愈发惊慌犹疑的神情,他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也不禁喟然顿足、长叹一声......

    事到如今,时任沿海制置使、淮西宣抚使兼庐州知府的仇,也已十分清楚的认识到这庐州治所合肥,已是再也守不住了。

    自从入仕为官,先后历任邓城县令、武陟县令、高密丞等官职,又转任至江淮地域治下得受重任的仇先前率领诸地军民百姓御金虏、抗刘豫,非但在任期间竭尽所能保证与外虏敌军厮杀的宋军将士供应,处理地方民政时亦是处理讼案、剖决如流,历任所经之处也无不得本处百姓的尊崇爱戴。而仇又得宋廷提拔重用,钦封他做庐州知府的同时,又身兼沿海制置使、淮西宣抚使这等要职,当初固然也是为了确保江淮一带的政局稳固,而向刘光世所统领奉令随时准备征讨北面萧唐叛军的宋军诸部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

    可是随着刘光世被剥除兵权,经叛将郦琼策反煽动,本来坐镇江淮地带的宋军主力兵马大多却倒戈向反贼萧唐投诚...淮东淮西,网风归降,周边接邻的府署军司官吏非是弃守逃跑,便也都顺势归从北军......仇惊怒之后,却仍是言明既蒙朝廷重任,吾辈守土有责,便是寇至而力抗不得,也合当以死殉国,遂竭尽所能组织庐州军民坚壁清野、据城死守,誓要与城共存亡,也决计不能教反贼萧唐的兵马如侵吞江淮其余州府那般轻易占取得这庐州治所合肥!

    然而仇很快的也意识到了任凭自己如何试图策动起城内军民的决死守土心思,却也很难起到甚么成效。

    仇相公,你当然是个能为民做主的好官,若是祸害俺中原江山的女真鞑子,或是甚作乱肆虐的流寇恶匪来时,俺们拼死也随你死守城郭,决计不能教外寇侵害咱父老相亲...可是如今你教俺们舍却妻儿家小的性命,宁可坚壁清野、死守城郭,就算拼到粮秣吃尽也要教俺们追随你死守干耗下去...乡亲父老,我们的家人也都是要担惊、挨饿下去啊,却只为死守抵御住萧唐麾下的大军?仇相公,你愿意为了愈发教俺们心寒的宋廷赴死,可是俺们拖家带口的,只想过安生日子,俺们却是不愿呐!

    当然也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仇既然抵死不愿献城投降,也莫不如早些放弃府署逃奔往汴京朝廷复命便是,毕竟如今是非战之罪,又何必苦守住此间城郭等死?然而仇却是认了死理,非但激愤言道自古官贼不两立,为了朝廷体统,便是舍却自己这条性命也决计不可放弃职责所在,更是颁布下令称合肥城内但凡有怂恿投贼,扰乱军心这定斩不饶、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本来被庐州治下百姓视作青天大老爷的仇也难免遭受城中百姓的非议。寻常百姓,只是希望能让自己与家人过安生日子,既然不是金人鞑子前来侵害,甚么宋朝与萧唐,归顺谁不是做治下子民百姓?何况你仇相公又能在此做得几年的州官?以往贪上个滥官遭盘剥受屈,临战时官军强来抢俺们的粮食的苦日子也没少经历过,兴许转投至萧唐治下,我们的日子能更加安乐,那你又凭甚么把俺们绑缚在一块要陪你送死?

    兼之几拨齐军兵马抵达庐州合肥此处江淮一带的要紧州府时,只是摆出合围之势,将城郭围得水泄不通,但并没有立刻发兵进行强攻。反而终日有军士将晓谕兵檄绑缚在羽箭上往城内射去,告示城中百姓:

    齐朝攻取宋朝江淮诸州各县,已是大势所趋,非但我朝圣上屡施仁德济民,绝不侵害宋民百姓,城破时民众各安生理,而守城将士,若肯投顺归附,也定行保奏朝廷,加赏录用。然若城中军民执迷不悟、怙终不悛,方今齐军攻取合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难免强攻破城,而枉教城内赤子枉遭战火殃及...而合肥周遭诸县各地皆以被我齐朝攻取,纵使我军不愿妄造杀业,然城中粮秣孑遗靡有时,却又如何奈何?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望城内军民识得利害,须当兴举大义,归顺齐朝,否则也难免有良民枉受兵灾祸殃、百姓惨遭战火涂炭,如此也着实可叹......

    虽然射进城内的兵檄告示字里行间当中多少也流露出威逼恫吓之意,然而文字中暗示如今促成如今这种把合肥城内百姓架在火上烤,不得已要面对或是攻城惨烈战事,或是将要身临长期吃糠咽菜,甚至同类相食险恶局面的,也正是执拗忠宋的仇仇相公。而专是要来对付个别冥顽不灵,裹胁着城内军民仍要负隅顽抗到底的檄文告示,不用说,也正是出自于一并随军前来参议速取江淮各处州府军事,先前于攻占京东两路时便以这等攻心计也算累建功绩的智多星吴用的手笔。

    就算仇再是能力出众、刚正清明,毕竟他也并非是全知全能的活神仙,虽然他费尽心机的要彻查射进城内的兵檄告示在军民大众当中扩散,但是也无法杜绝城中百姓不愿因赴死抵抗萧唐接管城郭的怨怅情绪更是被刺激的迅速蔓延。然而仇因施政清明廉洁、爱民如子,而在庐州治下诸县各处所建立起的威望于口碑,城内军民大多纵有早已打算归顺萧唐齐朝之人,也决计不会试图去割了他的首级拿来邀功,或是直接绑缚住他去向齐军请赏......

    但是呢,仇相公督监诸处城关防备工事,也断然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趁着他未曾察觉时,俺们一众早就笃定了心思的城内军民打开城门,再好生向以往厮杀征战时,也素来以不损害折辱宋廷忠臣烈士而广受赞誉的萧唐...方今齐朝圣上所部大军好生陈情诉请,这还是可以的。

    此时此刻的仇,便不得不身陷于如此城关教敌军轻易闯入,甚至还有城内百姓引路,径直往州府属衙这边合围包抄而至的困境当中。隐隐约约的,仇也已望见有不少百姓带路,从州府署衙周围的长街渐渐往这边逼近的齐朝军马。仇面色悲愤,往周围环视过去,周遭街坊几处要道也都是一般的情形,怔然呆立片刻,仇惨然一笑,心里也蓦的浮现出四个字来......以身殉国!

1895章 零星反抗,前来讨死的旧识

    “可恨萧唐贼子,逆道乱常,煽惑百姓,祸国殃......”

    仇忿声念着,却蓦的言语一滞。扪心自问,萧唐背反了朝廷,如今又大举侵州掠县,骂其犯下祸国大罪当然不算是冤枉了他,可若说殃民......

    眼见远处从四面八方涌来,并引领着冲入城中的齐朝军马直向州衙府署靠近的城中百姓。仇却感到自己心似是被一柄大锤重重敲砸,登时气滞心堵而败丧颓然。

    守土有责,就算是拼到最后一刻仍不免城郭沦陷,不过是城破人亡、殉于国难,如此也是光耀门庭、死得其所。而仇自问入仕以来勤政为民,组织各地军民与金虏、刘豫抗争周旋,也都能调动起治下黎民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抵抗决心。但如今眼见本来就待自己甚是崇敬爱戴的城中百姓哄开城门,直把那群萧唐所部向来被他视为贼党叛军的兵马往州衙府署这边引来,仇直感心在滴血,坚守城郭的信念与决心骤然崩塌,有些事虽然不便明言,但仇又何尝不知如今萧唐掌控得民心俨然已有压过朝廷的势头,不也正是因为宋廷官家昏昧不明、朝纲失叙而导致如今这种难以逆转的局面?

    虽是有负官家钦命,朝廷重任,城破人亡、以身殉国,好歹不能违负了我立下的咒誓......

    仇怅然念罢,蓦的抬起手中佩剑直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时远处一阵喧哗声起,“仇相公!万万使不得啊!”、“俺们已拜求过齐朝几位将军,便是仇相公仍不肯降,也决计不会作难构害于恁,又何必非要寻死!?”

    虽然周围有城中百姓的惊呼声隐隐传进自己耳中,仇却已是笃定了心思,他双目阖闭,擎紧剑柄,眼见便要在自己的脖颈上用力一抹......

    “飕!”一支利箭激射而至,箭簇准确的击砸在仇手绰的佩剑剑锷之上,也直震得他手臂巨颤,手中长剑也已颓然坠落到了地上。仇又惊又怒,再瞪目望去时,眼见一员齐军骑将手中仍绰着骑弓,并骤马驶来,如到旋风一般很快便奔将至他的面前。而在那员齐军大将身后的骑阵当中,上面绣着“两淮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京东西路都防御使唐斌”的旌旗迎风也正猎猎飘扬着。

    唐斌居高临下,乜向怒目瞪视过来的仇,并沉声说道:“你便是坐镇庐州的淮西宣抚使相公仇?听城中乡亲说你是个好官,叵耐却又是愚忠于宋室的执迷之徒。”

    仇一听更是激愤填膺,当即叱喝道:“反贼!可惜仇某不济,无法抵御得你这干贼众趁势侵吞州府!如今也只得以身殉国、保全名节,却不是也正遂了你这等大逆不道乱党的心思,你这贼子又何故拦我?既然尔等已取下城郭,好生相待百姓...罢了...本官这倒也是多此一问了......但士可杀不可辱,你若以为能挟裹得本官投从反贼,却是痴心妄想!”

    唐斌追随萧唐聚义行事时日已久,也见过不少似仇这等在百姓中有个好名,可偏生柴米油盐不进,只顾去守甚君臣纲常的执迷官员。遂也懒得与仇聒噪,唐斌冷哼一声,又道:“稀罕么?俺念你这厮做官为民有个好名,才放箭阻你这一遭,而我朝陛下礼贤下士,早引得众多施政才干争相去投,还道便差你这一个?便是身陷我军之手,日后于宋廷来往交涉时,也未尝不会放还你归去,但若还是执迷做贱自己性命寻死,也由得你。只是你愚忠宋廷昏君,挟裹着城中黎民偏要与我军为敌,兀自还要寻死觅活,以为百姓还会念你的好不成?”

    “你!......”唐斌一席话正直戳中了仇心中痛处,再要据理力争一时间却不知又从何讲起。而趁着这功夫,也早有城中百姓蜂涌上前,七手八脚去拦腰的拦腰,拽手的拽手,仍仇如何费力抡胳膊蹬腿,也再无法拾起佩剑再要自尽,而是被一众人又劝又拽的押将下去,任仇如何挣扎扑腾,也是无济于事......

    庐州治所合肥,到底也仍教齐军轻易攻占得下。其余州府也有个别官员如仇者死守顽抗,按吴用设计专顾往城内施发兵檄告示,数日内的光景,城内竖起降旗,有守城将佐聚集军民,或是杀死城中主官,将首级悬挂竿首,或是直接拿住府署内拒不肯降的官吏向齐军献城投降,几乎也尽是兵不血刃,连取城郭。

    然而在齐军接管淮南东路海州(后世江苏省连云港市海州区)治下朐山县之时却又生出些波折,海州知府在惊闻齐军大举南下后早已弃城逃脱,而朐山知县则是大开城门,率领县城内降兵颌首低眉的恭请城外庞万春所部齐军兵马入城接管县治、发榜安民。

    本来朐山县内军民已尽是降了,守城宋军皆无死战之心,而城内寻常百姓亦无抗拒之意,平稳接管此处城郭应该也不会再有任何波折。但庞万春在朐山知县的引领下直往县衙官署行去时,长街之上却蹿出一人驱骑,只身匹马的拦截住诸队齐朝兵马的路径。

    而那做势似是要只身独力拦截齐朝大军的汉子生得额阔腮方、剑眉插鬓,貌相倒也算是威武,他手中提着两柄赤铜溜金大瓜锤,纵马来回踱步,也浑然不顾对面齐朝兵马阵列当中,已有军士绰紧硬弓,正要搭箭引弦,无数双招子也早已将他觑定。

    朐山县知县见状登时叫起了连珠苦,也立刻扯着嗓子大声道:“张衙内,恁虽是勋臣嵇仲公之后,却早已纳了官诰,只在城中与族亲盘住,已并未领受宋廷军将职事差遣。小官先前合计商榷,不愿教城内百姓遭战火殃及,决议献城归顺,这也又不是不晓得,当初也没见恁出来争执,如今恁这却是......”

    而那朐山县知县诉着苦话还没说完,庞万春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其劝请至一旁,旋即胯下战马一声长嘶,骤然奔出数步。以往于无数战阵中曾施发夺魂利箭,取下众多敌将性命的硬弓也已被擎在了手中,庞万春另一只手下探,做势随时要将挎侧箭囊撒袋中的狼牙箭簇搭在弦上,庞万春微眯的双目中也已流露出杀机,随即又厉声喝道:“张伯奋,当初我朝陛下姑念你父子是抗金忠烈之士,从金虏手中救还你放归了去,也将令尊遗骸交于你好生安葬。按说俺们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却不识好歹,倒敢拦挡我军,却是单身匹马,做势刻意要来讨死,这又是何意!?”

1896章 忠于朝廷大节,至此终可休了

    庞万春乃至对面的齐朝精锐军马杀气凛然,甚至在那些朐山县城中聚集长街两旁,而夹道迎候前来接管县治的齐军兵马的城内乡民投射过来的眼神,觑他都好像是个发了失心癔症,又嫌自己命长的疯子。可张伯奋却是坦然一笑,随即朗声说道:“不错,蒙受萧任侠以及众好汉大恩在先,非但从金虏四太子兀术手中救还得在下性命,保全得家父遗骸,实则也全因萧任侠诛刘豫、破大名,扫清燕云之地金虏鞑虏,而迫得我家门中当初那畏惧外寇势大而投从金虏的不肖子孙张仲熊再无倚仗,如丧家之犬般流亡奔走,失了金虏庇护,只得东躲西1藏的奔逃回来,哭求拜请谢罪,也被我在家父灵位前亲手杀了,已清理门户......”

    张伯奋正说着,旋即提起手中两柄大锤,又道:“虽曾蒙受萧任侠大恩,在下也知好歹,按说也不应再执意与诸位好汉为敌,只不过我张家自真宗皇帝伊始,世代忠于宋廷为臣,历代先人自问忠心不负国家。在下又念及家父若是在世,眼见有悖逆乱常、谋反叛宋的贼军乱党侵攻他曾牧守治政的海州境内县镇,家父又怎会无动于衷?

    既是我张家世代为宋廷效忠,如今也仍是守土有责,家父虽已故去,在下秉承先人遗志,仍是职责所在,也唯有不可为而为之,诸位自也不必顾念任何情分,尽管拼个你死我活便是!”

    庞万春见说也听明白了张伯奋贸然杀来的用意,他与他父亲张叔夜本来都是坚定的忠于宋廷。当初虽因抵抗金军外寇虽曾联手,但是如今既然萧唐建国称帝,且又攻取下宋境大片的疆土,以张伯奋、张叔夜的立场也只能与萧唐势不两立。兼之他那胞弟张仲熊当初投从金人,也是玷污了家门世代忠于大宋的清名,按张伯奋想来他更需要主动站出身来,以保全他张氏世家累代效忠于宋廷的名节。

    而张伯奋只身前来,也并没有怂恿鼓动县城内军民抵死顽抗,想来他也很清楚萧唐齐朝侵吞攻占江淮地域一应州府县镇,已是大势所趋,再难以挽回局势。而本来他也可以置身事外,但如今却非要刻意前来对抗庞万春所统领的齐朝兵马,想必也是抱着必死的心思只为他父亲张叔夜恪守忠于宋廷的臣节,好教世人知道虽然家门当中出了张仲熊这等曾投奔金虏的不肖子孙,但与他父亲张叔夜一脉也仍是尽忠于宋廷的忠烈官宦世家,如此便是求仁得仁,也无怨言。

    庞万春面上狰狞狠戾的杀意虽然褪去几分,可是他手上动作仍不含糊,箭簇已被搭在硬弓弦上,而左右两侧雷炯、计稷也已擎起手中蹶张机弩。直待庞万春一对招子往张伯奋身上要害处觑定,便立刻高声说道:“你的心思,俺已明白了,如此便也成全了你。想必你家口族亲也已安排得妥当,而若我军将士寻觅见时,也必不会为难相害,既恁的,虽是你执意要来讨死,去也当去的安心了。”

    “蒙阁下金口玉言,虽然我张家与萧任侠势不两存,可诸位好汉承诺,在下却是信得过......”

    张伯奋神情平静,看来已是生死淡然,随即他急催胯下战马,抡舞其手中两柄大锤,只身匹马旋即便往对面庞万春所部已是持戈相待的众多兵马疾冲了过去......

    ...................

    两柄赤铜溜金大瓜锤先后重重砸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劲响声,张伯奋步履踉踉跄跄,仍试图站稳住身子,然而身上插着四支箭杆兀自颤动不停的羽箭死死插入血肉当中,泊泊流淌已随着他缭乱的步伐划出一道鲜红的痕迹。任张伯奋如何奋力挣扎,也很难再撞杀至庞万春的近身处。

    胯下马儿刚冲出十余步远的距离,位列于庞万春左右两侧的雷炯、计稷便擎起手中蹶张重弩,射人先射马,穿透力极强的弩矢当即射穿了张伯奋骑乘的战马身躯。被颠翻坠地的张伯奋虽然立刻发力疾奔,但是面临庞万春、雷炯、计稷这三员操控弓弩手段炉火纯青的好手交织攻势之下,每奔出数步森寒的箭簇,总是能狠狠的攒刺进他的躯体之中。

    庞万春如今虽瞧这张伯奋的确也是条汉子,但他既断然不肯置身事外,彼此既是兵刃相向的敌人,下手也丝毫没留半点情分。而庞万春这个于原著中先是高声扬武耀威,仍能远距离一箭射杀梁山八骠骑级别大将的小养由基一旦真动了杀心,只身独力的张伯奋本事再是奢遮,也很难杀至他面前再做放手一搏......

    张伯奋终于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鲜血也不禁从口中渗涌出来,再费力的伸出双手,仍想拔掉深深插入自己躯体内的那几支箭簇,但也终是因失血过多,浑身的力气也似飞快的流逝着,已很难再做出任何动作。当张伯奋颤巍巍的再次抬起头来,就见尚距离自己五六十步开外远的庞万春绰住的强弓弓弦上又搭上了利箭,弓如满月状张开,而被绰在紧绷绷弦上的箭簇耀起一点金属寒芒闪烁,又已将他瞄准觑定。

    “你们爷俩为宋廷尽忠,已到了这个份上,虽然与我们终究是势不两立,但也值当教俺敬重你是个赴死如归的忠臣烈士。只不过俺们兄弟生的忠肝义胆,忠的也绝不会是教你这等人物执迷去侍奉的宋廷昏君鸟皇帝,是以既然只能做成对头,我虽敬重你,但也不能不杀你。如今既然你已尽了力,且便就此歇了吧,人这一死,也是万事皆休......”

    庞万春沉声说罢,旋即弦放、箭发,一点寒芒呼啸着激射而出,直穿透了张伯奋的心窝。张伯奋猛的一震,身子晃了两晃,旋即仰面直栽倒了下去。弥留之际,张伯奋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直勾勾觑向苍穹,过了片刻之后,才渐渐的阖上了双目,虽已是身死殒命,可是他的嘴角似乎微翘,若有若无,好像还挂着一抹释然的笑意......

    而庞万春随即驱马上前,注视向已再无半点生息的张伯奋片刻,随即又向一旁直看得目瞪口呆的朐山知县长声说道:“找副棺木将张相公的尸骸好生收敛了,若是张嵇仲相公陵坟也在海州治下,便一并安葬了便是。依我朝陛下居仁由义,恩恤贤良忠烈之士,若是县治内仍有张氏族亲子弟盘住,寻来见我,自会调拨关支赐许金银财帛,届时张叔夜、张伯奋一脉族亲家眷,是继续于此安住,亦或要举家徙迁,也全凭己愿,必不强求。”

1897章 征南安北,拓边千里

    淮南东路,扬州淮扬运河连接长江下游水域,但见一派好水翻涌排空的壮丽景象。而沿岸也正有一拨齐朝兵马奔袭而来。而率领麾下劲骑正要接管淮南路此间巡检司、转运使司所治,彻查参与宋军兵马的石宝猛的一勒缰绳,随即侧目向那一派烟波荡漾,漫无边际的江水尽笼罩着一片片蒙蒙的雾,滚滚东流、无边无际。石宝眺望片刻,蓦的咧嘴一笑,并悠声说道:“以往在北地来往杀伐的时日也久了,如今成就大事,这眼见便又快要杀回江南地界了......”

    不但有江淮地域全部州府,刘唐所部兵马更是趁势从淮南西路南端开拨至江南东路江州、无为军一带,由穆弘率军先行攻取他的故里揭阳镇,再与几拨军马会师齐取州治治所,于唐时被赞誉为“天下赋税仰仗”,“自古为天下富庶之区也”的大片疆土,也已尽数落入萧唐齐朝掌控之中。

    如此一来,本来意图趁着萧唐两线作战,尽快集结兵马有所图谋的宋廷反而更是元气大伤。至于促成如今这场时局剧变的关键人物郦琼,经萧唐首肯钦命,也赐封他为泰宁卫上将军,上护军,爵同开国侯,王世忠、靳赛等投诚宋将,也一并得受厚封赐赏。这对于郦琼而言也终是达偿所愿,由宋廷军旅中领受中阶武官差遣,向来却处心积虑要得高官厚禄的统制官摇身一变,成为了齐朝中的高阶武将要官。

    当然萧唐心中对郦琼这厮多少也仍有些不待见,虽然诱使他愤而叛宋的主要原因是事先洞察到新上任的顶头上司明面一套、暗里一套,要罢黜他的兵权遮莫仕途前程也将愈发惨淡,这才煽动着宋廷相当于一个军区的主力部队尽数倒戈反叛。但萧唐也很清楚若非是自己取代了正史中刘豫、金朝与宋朝对持的局面,郦琼策动得数万宋军投金,非但投从外虏,这场军变也是宋朝对金战略局势彻底陷入被动,无法收复失陷疆土,反而教金国进一步侵吞中原江山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按眼下的局势着想,处于成就霸业的立场,往往也越不可意气用事。如今郦琼策动的这场军变,萧唐心说反而自己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那郦琼对齐朝而言的确是有大功的降臣,而且按这厮的处境而言,也必然会死心塌地的投从自己效力,不会再生出甚么贰心。无端处置这等诚心来投而建下奇功的降臣,开了擅杀的恶名,也无疑是断绝招纳其他本也有可能投顺归降才干的愚蠢行径。

    相反的这郦琼非但不能动,至少在眼下反而要大大加赏厚封。如此也是向仍听命于宋廷的统兵主将传递出一个讯号。宋廷内下辖其余各处军司,恐怕现在也已有不少立场动摇、犹疑不定,且手握一定兵权的武职官将。而那些人眼见率部倒戈投从萧唐的郦琼在齐朝得享高官厚禄,且实权、待遇等方面远比宋廷优渥时,他们心中又将会生出甚么异样的想法?

    比起岳飞、杨沂中、刘、王德等忠于宋廷的名将之才,相对能更容易被策反招降的宋廷军将,萧唐若仍只是个饮茶读史论古今的闲人,待他们当中大多人的态度都不会十分待见。可如今既然被推到了与宋廷势不两立的对立面上,那些容易被策反的宋军将领但凡掌有一定的地方兵权,萧唐反而也要对他们更为上心,毕竟似岳飞等忠臣烈士,非是绝无可能背弃君臣纲常的,便是要教他们肯归顺投降则必须要满足些特定的条件,期间的过程也仍会颇为棘手......

    速取江淮地域诸州各县的战事进程十分顺利,几乎也已趋于尾声时,萧唐这边也准备从临潢府开拨起驾、班师回朝了。

    如今漠南东域大片的草原按卫盟制的划分安置,已由齐朝以更为直接的政策加以统治。当然除了表面上对于萧唐表示出恭顺臣服姿态,但是仍保留充分自主权的乞颜部,还有大漠西面阿尔泰山一隅,曾发兵支持耶律大石自立西进的乃蛮部;远在漠北,栖息繁衍于后世俄罗斯贝加尔湖东岸色楞格河流域的蔑儿乞部;以及于贝加尔湖西隅与叶尼塞河流域活动的斡亦剌部......等一些在草原上仍然保存着较为强大实力的部族游离于齐朝的直辖统治之外。

    然而按清朝对蒙古诸部所施行的盟旗制,本来也是经过了逐步完善的漫长过程。按正史轨迹皇太极改国号为清,并对自林丹汗身亡之后社会构架立刻陷入分散状态的蒙古各部施行盟旗制伊始,直到乾隆三十六年,土尔扈特部返归中国之时全蒙古部众悉数被纳入盟旗体制,从初置至完备的过程历时便经过了一百四十多年的时间,虽然时间较为漫长,但清朝也的确做到了将外蒙、内蒙疆域彻底纳入中华历代王朝的版图之中。且期间除了准噶尔汗的叛乱之外,比起明朝时与蒙古鞑靼、瓦剌部连年战事,清朝基本上也能做到有效的控制住蒙古高原上本来时叛时降,甚至有机会威胁到中原王朝的各个部族。

    萧唐自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推行卫盟制的从大方向上符合加强对大漠各部直接管理需要,那么接下来也仍需要时间去沉淀,在保持处于卫盟制安排下各支部族秩序稳定的同时,进而继续在大漠上继续进行推广发展。毕竟自己率领齐朝大军撤离出大漠之后,乞颜部、乃蛮部、蔑儿乞部...等部族之间想必也仍会为了掠夺丰茂水草、牲畜财产而发生冲突,彼此杀戮征伐,其余观望局势演变的蒙兀室韦部族为了得到齐朝政权实力的庇护,而免于被其他势大的部落统治奴役,先后肯顺从卫盟制的安排接受齐朝统治的族群也必然会越来越多。

    当然此时也仍需要有得力能臣坐镇临潢府,继续主持掌统诸蕃各部安置、交涉、管制等大事,对于此,萧唐心目中当然也早已有了最为合适的人选......

    于即日启程返归回大名府临行前夕,临潢府离宫之中,与萧唐细议商榷罢了,又当面得拜受安北都护府总都护这等要职的马扩怔然片刻,面上也不禁流露出尽能施展其才干抱负的欣慰喜色,随即他裣衽正襟,又向萧唐躬身拜道:“于临潢府设置安北都护府,虽是按汉唐之时羁縻管制西域、北庭诸地各部的官司府署,却是内行卫盟制之法,管控蒙兀室韦投从各部,维持得边事靖宁...得蒙陛下委以如此重任,赐封臣安北都护这等要职,虽诚惶诚恐,也必然殚精竭虑,为督察卫盟制下各部抚慰、叙功、罚过...以及同其余仍按先前羁縻之策管制的来往各部交涉调停等诸般事宜,而不负陛下信任重用!”

1898章 草原新军,号为怯薛

    本来以马扩尊俎折冲、折冲千里的能力,萧唐便相信他能将招抚安顿蒙兀室韦诸部这等大事安排的妥妥当当。而更让萧唐深信其绝对能够胜任恁般重任的因由,则是随后马扩针对于草原上各部相互间局势的准确剖析:

    “本来蒙兀室韦诸部之间便是相互竞争对持,胜者为尊、败者为奴。而陛下入主大漠,经施恩立威,招抚诸部、讨伐异己,无论诸部对我朝诚心归附,亦或犹存异心的,眼下也都不敢贸然造次。如今既然大多部族不愿与我朝对立,便是占了先机,先以互市榷场笼络住各部,再经陛下议定卫盟之法,教肯内附的部族得以拥有广袤的草原牧场,久而久之,卫盟制治下族民得了恁般甜头,便会心安理得的接受我朝直辖统治,直至彻底归心顺服。

    而要彻底统御得漠南漠北这广袤疆域,期间驻军用兵、移民实边、互贸许利、羁靡同化...确非朝夕可成之事。但是草原上游牧诸部生计境遇险恶,黑灾白灾、瘟疾疫情、部族攻伐...虽然尚有众多游牧部落不肯归附卫盟制安顿,但或早或晚难免陷入绝境时,也唯有前来依附于我朝,如今招抚得内附族群安生壮大声息毋翼而飞,想必也会教其余部族迫于生计,而争相前来归附投顺而唯恐人后,既如此也无须穷兵黩武去开疆拓土......如此百年大计,臣也必将勘定得个根基稳固,以保社稷无北庭边患之忧。”

    虽然马扩不似萧唐能后知数百年的时局变迁经历,但是他既然已有如此见地,萧唐心说也无须再赘言叮嘱。然而既是百年大计,萧唐心中又暗付道:如今为稳定大漠诸部先行设立安北都护府,这也将是个开始,毕竟除了漠南漠北草原,还有当初也曾归属于中原王朝统治之下的西域广袤疆土......

    直到萧唐班师返程之日,马鸣风啸,劲风吹动着众多旗帜猎猎作响,连同先前由萧嘉穗挂帅攻取金朝北庭要地临潢府的诸部军马,以及随萧唐护驾北往的诸部军旅军阵仪仗当中兵甲铿锵、旌旗飞扬,数万精锐将士徐徐而动。而在一众内附归顺的蒙兀室韦头领恭谨相送之下,萧唐也踏了返回大名府的路程。

    而对于那些诚心归顺齐朝的大漠诸部,萧唐挥军征讨完颜斛沙虎与塔塔儿部时的战事当中,也见识到了那些附从的部族于茫茫草原上长途奔袭、游击骑射等方面的战术特点。随着时局进展,若是从漠南地带往漠北、西域等方向扩张,世世代代在广袤草原上以游牧过活的蒙兀室韦族群无疑也更具备着地利上的优势。或许如今接受卫盟制安顿的诸部首领,在确信自己确实能得到齐朝的庇护,而在自己的封地上保留基本权力,也能教本部族民世代在这片土地上世代安乐生活下去的基础上以募兵制的方式择选各部剽悍善战的青壮,组建起一支能够协同齐朝大军使用于草原奔袭战的精锐军旅。

    毕竟如大唐时节所涌现出阿史那社尔、执失思力、契何力、哥舒翰、黑齿常之、高仙芝、李光弼等突厥、铁勒、百济、高句丽、契丹族裔的大将所参与破吐蕃、夺九曲、定龟兹、征高昌、灭高句丽...等或在西域大漠、或在白山黑水等地势进行战事累建功勋,也必然与他们各自本来的生存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后来有胡人安禄山使得盛唐国势急转直下,但那却是因牵扯到李林甫过度推行以胡为边帅之法,杨国忠也与其狗咬狗也似的仇怨愈深,最为关键的是中央政权对于割据一方藩镇军制的直接统治力日趋减弱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实则其他大部分史上少数族裔的名将对大唐一个赛着一个的忠心,被冤杀处死的,被勒令出兵败阵身亡的...人家各个也都是忠心不负国家,该认命的全都认命了。

    当中关键所在,按萧唐想来,便是若要选择组建起一支,或几支以蒙兀室韦族民为主的精锐骑军,也绝对不能教这一派系的军旅将士脱离齐朝中枢政体的直接掌控,恤赏制度较之如今接受卫盟制安顿的大漠诸部,则迁居于更偏近中原的地域由齐朝军事中枢直辖节制。或许这些新选组建的军旅会接受农耕文明的同化,他们的子孙后代渐渐的不再能驾驭得脱缰的野马,擅于在马背上张弓骑射,可起码在这十几二十年的光景中,但凡肯直接听命于萧唐指挥调动的蒙兀室韦军马,也依然能够发挥出适应在草原上奔袭作战的特长。

    而倘若组建一支更适合于草原奔袭游击战新军的条件能够达成,萧唐也打算以蒙语“番直宿卫”之意,唤之为怯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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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随大军护卫着萧唐所乘的御辇车仗滚滚而行,数日光景过后,銮舆仪仗已行过居庸关口。闲来无事时,萧唐遂与萧嘉穗于内御辇下起了围棋。而萧唐虽是会下,但棋术向来却算不上十分高明,之前时常与燕青、许贯忠博弈时便是输多赢少,如今再与萧嘉穗对弈本也只是图个消遣。

    然而萧嘉穗性情不似许贯忠那般谦冲淡和,也不像触类旁通的燕青那般闲时下棋博弈也只是众多消遣当中的一个,他棋术非但更是精湛,到底是还个拿皇帝不当外人的自家兄弟,对弈下手可不讲甚君臣情面,直教萧唐一盘盘棋输得更不信邪,浑然没有胜固欣然败亦喜那般的淡然,然而屡败屡战了几遭,也仍是难求一胜......

    “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萧嘉穗将枚棋子扣在案上,脸上似又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并说道:“这循环劫...陛下你可否能解得?”

    萧唐提子举棋不定,听得萧嘉穗说罢也不由讪笑了两声。然而就在此时,忽听得御辇之外史进疾声报道:“哥哥,大名府那边有军情传来,干系重大,也务必须即刻报于哥哥知晓!”

    本来萧唐略显不忿的面色蓦的一凝,御辇车仗往大名府归程途中,亦有快马来回走报声息,然而听得史进言语间说的慎重,到底又是何处出了甚惊天动地的大事?

1899章 跛子皇帝,国事险急,叔终侄及

    “金国皇帝吴乞买,竟已然病死了?”

    萧唐听闻得这个消息后也不由面色一变,按正史的轨迹,吴乞买应是于发动南攻侵宋的战事约莫十年之后病死,如今掐算时日,与其本来大限临头的时候还差个几年。萧唐心想遮莫正因多出自己这个变数,致使本来国势强大、不断拓边的金国如今却已快被打回白山黑水中,金国皇帝吴乞买必然终日恚怨交加、心力交瘁,因忧愤成疾而短了几年的阳寿倒也并不稀奇。

    而更让萧唐感到纳罕的是,随着完颜吴乞买驾崩之后,继承其皇位的也并非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长孙,也是正史中金朝第三位皇帝的完颜合剌,而是传给了阿骨打的庶长子,也属于金朝开国元勋骨干之一,萧唐心说当初还曾从那厮手中赢来就照夜玉狮子马的完颜斡本。

    再细细推敲一番,萧唐大致也揣摩到完颜吴乞买与金朝权勋重臣的用意。完颜斡本不但是正史中金熙宗完颜合剌的养父,还是后来弑帝篡位的海陵王完颜迪古乃生父,在金朝中的权势地位本来便凌驾于一众开国元勋之上,而继完颜斡鲁补、完颜兀术、完颜粘罕这些金**中的权掌派阿骨打子侄辈相继身死之后,完颜斡本可说也是在朝堂能仍能镇得住局势,向来也是金朝中按后世说法一直属于鹰派的权勋代表人物。

    而女真立国之前,按部族兄终弟及继承都勃极烈首领的制度,完颜阿骨打接替他兄长乌雅束的权位后继续率领女真诸部壮大,建立得大金帝国,病逝后也将皇位传给了他的族弟吴乞买。按原本的轨迹本来应该是改变金人部落首领传承勃极烈制的吴乞买本欲位其子上位,却仍遭到诸完颜氏宗室大臣的前列反对,不得便以阿骨打嫡长孙完颜合剌为储嗣。

    阿骨打一辈的完颜宗室贵胄夭折的夭折、过世的过世,除了金太祖的堂兄弟,那先前力主向萧唐服软求和,如今遮莫也早教金朝其余宗室权勋大张挞伐的完颜挞懒之外,仅剩下吴乞买这个金国皇帝也已身故。而如今的完颜合剌按年齿遮莫也只不过是十来岁的半大少年,若是国无灾厄外患时节,固然可以教完颜氏宗室权臣秉政,只管教这个童子皇帝按部就班的临朝打理国事便是(正史中金朝皇统八年,于完颜兀术去世之后,完颜合剌方才正式亲政),但是如今由于萧唐的强势崛起、步步侵攻,说金朝已有亡国之险丝毫不算是夸张,金国又哪里有循序渐进的扶植继位国君的空闲时候?

    而这等险恶国情之下,推举完颜斡本这个追随阿骨打老皇帝打下诺大江山,论资历还要排在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银术可等开国名将之前的宗室勋臣上位,以试图竭力挽回如今国家颓势,的确也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御辇车仗依然隆隆前行着,而听得金国吴乞买驾崩、完颜斡本继位这等重大军情后萧嘉穗皱眉思付片刻,随即又道:“完颜斡本这厮,听闻其当初虽阿骨打伐辽时征黄龙、取泰州,慑服渤海四部也曾屡立战功。而陛下也曾说当年于深山中与阿骨打厮见时,那完颜斡本悍戾乖张、好勇斗狠,如今金朝由他继任国君,想来也必是抵死要与我朝顽抗到底。如今屯守于辽西诸部军旅亦须备战提防,看觑金虏有甚动作...不过先前便曾探觑得金朝内诸派权勋之间多有不睦,而吴乞买继其兄阿骨打皇位执政,于完颜氏中也素有威望,本来也能镇得住朝中局势,而如今金国皇位交迭,朝中权贵本生党同伐异的心思,也未尝不会同室操戈,而教我朝从中取利......”

    萧嘉穗经深思熟虑,大致料想到就算金国竭力要挽回颓势,可无论继承吴乞买皇位的完颜氏宗室又会是哪个,也都有可能会促使金国权贵内部纷争的激化。而萧唐微微一笑,心中暗付道:本来正史中金朝立国后于阿骨打、吴乞买这两代皇帝当政时朝中权勋要臣之间还算是同力协契,然而也正是到了吴乞买与原本应该继承皇位的完颜合剌权力交迭时节,金国朝中那些宗室权臣便开始爆发出大规模的内斗冲突。

    然而如今似完颜粘罕、完颜兀术这些手掌兵权的主战派,按原本的轨迹应在金国朝中争权内斗时期打压清绝一派权贵势力,能够镇得住局面的勋臣名将早已化作一坯黄土。那么倘若此时金国仍会爆发权臣间的内斗纷争,事态又将会演变成甚么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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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国东京路,辽阳府以南二百里处的官道之上。有大批的军马疾奔窜行,骑阵内所有的将士都狠狠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急催坐骑撒开四蹄,疯狂的直朝前冲。整个骑阵的奔速也是越来越快,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密集的擂动鼓点教人的心跳也不禁愈发加快起来。

    然而位于这一股骑兵左右两侧也有大批的兵马衔尾猛追,转瞬之间,从这边骑阵两侧骤然杀出的追兵骑手挺起身子,张开了手中的骑弓,所激射出一蓬蓬的箭雨直朝被夹在中间的敌军骑阵洒落下去,一片惊嘶惨叫声,被死咬住追杀的骑阵中登时有不少士卒从马背直接倒栽了下去。

    越来越多的箭雨泼撒而至,被夹在中间的骑阵军马只感箭雨嗖嗖的从头顶掠过,时不时又飞速疾奔的战马当即被箭簇射中,发出悲嘶声后轰然扑到下去,而疾速飞奔的惯性冲力一时间仍是不减,直把身子紧紧蜷缩在马颈后的骑士也都不免头上脚下翻出好远的一段距离。

    被穷追不舍的这一拨骑阵看来也是要做困兽之斗,也纷纷擎起手中骑弓予以还击。彼此伴随着几轮的弓马骑射,疾驰奔腾的骑阵中不断有人落马,都付出了一定的伤亡。然而伴随着呈包夹之势的骑兵不断迫近,双方大批的将士放下了手中的骑弓,开始绰起马鞍上一片片的骑枪砍刀,滚滚烟尘当中,顿时有寒光闪耀直漫起无穷的杀气。疾速奔逃的,与穷追猛赶的双方骑阵愈发逼近,眼见马背上惨烈的白刃厮杀,也是再无法避免。

    一片片的人仰马翻激荡起重物撞击的闷响声,伴随着一片片利芒劈落,又激溅起阵阵鲜红的血光。双方骑兵将士很快便杀红了眼,他们拼命的挥舞着手中兵刃力图将迫近至身前的敌骑劈翻下马。置身在乱战团中的兵卒也唯有放开手大杀一通,便如撞到身前的军骑是有不共戴天仇怨的死敌,尽皆所能在对方兵刃搠进自己的身躯之前,抢先一步要取下对方的性命......

    然而最为蹊跷的是,已开始激烈厮杀起来的双方将士,无论是急奔逃亡的一方,还是穷追不舍的一方,他们身上所披覆的,却都是金人制式的衣甲。而双方将士当中也都不乏有以女真语嘶声咆哮着,而对面也正要抄家伙奋死攻来的骑军,也分明能听懂眼前那势必要立刻诛杀的敌人口所中咒声喝骂的言语。

1900章 前有辽国,今有金国,谁还没带路党了?

    “继续冲出条血路!前面不远便是齐朝管控的盘州治下,快!”

    周围成排的兵刃映射出的寒光涌来,被戎卫的一拨军骑死死挡住。而眼见周围寒光错落、血光激溅,正有个女真贵人在乱战中声嘶力竭的高声叫嚷,力图收拢周围就死战的麾下骑士,而继续护着他从周围本来皆是同僚同胞的金军追兵围堵中撞杀出去。

    而这个女真贵人,也正是先前被萧唐有意放还回去,如今却成了金国朝中大多权贵讨伐目标的完颜挞懒。

    就算是阿骨打老皇帝的堂兄弟,如今比金朝朝中大多宗室权臣都要高上一两辈的元老功臣。但完颜挞懒曾极力促成与萧唐服软求和,割让本来金国侵占下河北两路宋境疆土以满足对方罢兵的条件,反倒教萧唐一抹嘴便不认账,继续往北发动猛烈侵攻再丢了燕云十六州...只这一条,便足够教金朝其他主战权勋恨得牙根直痒。再牵扯到皇位嗣君的争议上,完颜挞懒又是站错了队,与如今已经登上皇位的完颜斡本便因政见不合而势成水火,是以当金国朝廷确定了吴乞买之后的皇位继承人时,完颜挞懒便已然预感到自己已是大难临头了。

    何况继承皇位的完颜斡本是开国元勋,本来便在金朝中根基稳固,就如按正史中扶持他养子兼亲侄完颜合剌登基后将完颜挞懒、完颜粘罕、完颜希尹...等位高权重的功臣派系先后清绝除尽那般,他登基后立刻要清算处死的,也必然会是完颜挞懒这个本来便是眼中钉、肉中刺,且对死敌萧唐卑恭屈节,致使金国丢了大片疆土,留他反而是要堕了金国死战军心的宗室罪臣。

    而事先已收到风声的完颜挞懒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毕竟按原本的轨迹,同样要被金朝下诏处死,他率领亲随党羽叛逃奔走,意图去投靠尚属于敌对关系的南宋朝廷这等事都干的出来。如今完颜挞懒心中再是埋怨萧唐害得他教金朝其他敌对的权贵有个兴师问罪的口实,却也很清楚如今尽可能想要保住性命,也就唯有向齐朝投诚归降。

    混战厮杀中各种劲响声夹杂在一处,突袭与拦截的双方军马上坠落下的尸首层层叠叠、鲜血横流,旋即被纷沓而至马蹄扬得四溅。除了完颜挞懒之外,也另有几员看似是原本金朝中权勋要臣的人物面色十分狼狈慌张,被夹裹在各自的亲随护卫当中拼死要杀出一条血路。

    而这些与完颜挞懒一并落得个被金朝清算追杀的勋臣要官,甚至还包括金太祖阿骨打第六子完颜讹鲁观(汉名完颜宗隽),驾崩未久的金国皇帝吴乞买嫡长子完颜蒲鲁虎、第九子完颜鹘懒这等金国两代帝君的直系亲子。

    至于同完颜挞懒似是被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的理由,也权因他们当初也皆是极力主张向萧唐求和,在立嗣之争上倾向于由完颜蒲鲁虎继承其父皇位,且于金国朝堂之中与完颜斡本一派权勋敌对之势愈发的互不相容。完颜斡本既已登基,也自然要将这些在他眼中对萧唐屈服的主降派,且向来在朝中明争暗斗的政敌一并清算杀绝!

    似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这两个金朝皇帝若是泉下有知,觑见他们的堂兄弟与亲生儿子竟然背叛大金,前去投奔如今早已结下深仇大恨的萧唐齐朝,遮莫也都恨不得从地底下爬出来将这些不肖子孙一个、一个的活活掐死。可是对于完颜挞懒等人而言就算留下来等死,到头来也仍要被安上个谋反叛国的大罪,那又为甚么不拼死一搏争来个求生的机会?

    如今的金国,也早已不似是太祖太宗时节生女真诸部孛堇头人之间仍能拧成一股劲,保持着白山黑水中淡化阶级尊卑彼此基本能坦诚相待的处世观念。对于完颜挞懒来说他们更不愿被当初的政敌,如今的当政皇帝完颜斡本骑在头上,再以叛国大罪伏诛惨死。既然是你要治我等犯了谋反之罪,索性莫不如便当真反了!何况俺女真诸部,也未必便只有效忠于你这一条出路!

    在一片血光当中逆流而上的骑军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满途,当中还要属尸骨未寒的金国先帝吴乞买嫡长子,且本来还期盼着能继承他阿爹皇位的完颜蒲鲁虎势如疯虎,而抽刀剁杀向周围那些本来也恭敬唤他声世子的金军追兵下手最是狠厉。未过多久,他满脸便尽是血渍肉沫,也兀自红着双眼逢人便剁、见人便砍,甚至直杀得长杆大刀锋口卷刃后也要立即从腰挎间抽出钢刀继续疯狂杀戮,似乎也是因自己从金朝皇位嗣君候选的位置,转而变成了被自己国家定罪追杀的谋逆反臣而满腹怨毒,而要借着杀戮来一泄心中无穷的恨意。

    虽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继位登基的完颜斡本既定下众人谋反大罪,任你先前在金国朝堂中多么位高权重,也终究抵挡不得举国兵马的兴师讨伐。但好歹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完颜讹鲁观、完颜鹘懒皆是宗室贵胄的身份,麾下自然也都招聚得一定规模的嫡系军马,如今又是到了抵死求生的凶险时刻,那些追随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等主子的亲随军马或是死忠护主,或是眼见也要被当做叛党反军一并剿杀而拼了命与以往的同僚死战。虽是损失惨重,完颜挞懒等金国叛臣倒也仍能在几拨追兵合攻围剿之下杀出条血路,而他们拼死要抵达的去处,也正是不久之前由齐朝水军奇袭登陆,所攻取下盖州、耀州等辽东半岛南部的治下疆土。

    而如今仍在班师返往大名府途中,已得知金国皇帝吴乞买驾崩,而由完颜斡本登基的萧唐心中便已寻思:倘若金朝在帝位交迭前后朝中仍会爆发宗室权臣之间的清洗内斗,多半也仍会是完颜挞懒终将叛国逃亡。只不过如今可并不会有向来也与那厮敌对不睦,且逐渐掌控得金**政大权的完颜兀术再率兵千里奔袭取他性命,遮莫完颜挞懒等人也终将能逃出升天,而做出便如当初辽朝宗室贵胄耶律余睹那般叛辽投金的勾当来......

    而金国东京路治下的辽阳府距离南面的盘州,按后世同属辽宁省治下的辽阳与营口间本来便不过二百多里的路程,完颜挞懒等金国流亡叛臣所部的亲随军马与几拨金军追兵且追逐、且缠斗,非但厮杀惨烈也闹出莫大的动静也早惊动了驻守于盘州的齐朝兵马。当先便有一员大将闻报后立刻点齐兵马前去应敌,然而待他当先率领一彪骑众绝尘赶至,遥望见前方几拨骑阵撕咬冲杀的战况时当即也看傻了眼,口中更不禁喃喃念道:“这...这倒是奇了怪哉......来得明明都是犯边的鞑子,怎的却自相残杀了起来?”

1901章 分崩离析,帝国崩塌的前兆

    眼见有数股金军兵马已杀进盖州地界,就算是彼此将在追逐拦截中已杀得不可开交,兴兵而来的齐军主将若是縻,恐怕也仍会急不可耐的直撞杀去,管那厮们到底是有甚阴谋诡计,或是别有隐情,总之也都是金虏敌军,快刀斩乱麻一股脑杀个干净,这又哪里错了?

    然而来的既是性子相对更沉稳些,如今官居辽东宣抚处置使司都统制,兼定州防御使的袁朗,觑见眼前颇为蹊跷的场面后紧绰在双手中钢挝也略放缓了下来。

    不久之前,也曾听闻过金国皇帝吴乞买驾崩,已有新帝继位的消息。如今眼见前方那些金军之间杀伐狠烈,丝毫不似作伪,袁朗也忽的意识到遮莫是金虏鞑子里生出内乱,而有人要来投从齐朝以求庇护?

    很快的,于袁朗左右两侧。如今官居辽东宣抚处置使司下属统制官的马劲、马犟兄弟两个策马驶出,觑见前方混战交锋的几拨金军之后,马劲瞧着纳罕,继而笑说道:“这些时日鞑子势堕惊恐,本来只顾龟缩不出,自前些天接引护应答里孛、余里衍两位前辽朝宗室女转渡往大名府之后,本以为消歇段时日,今日却撞见来得几拨鞑子内斗厮杀,这倒也有趣的紧......”

    而马犟眺望片刻,随即也朝着袁朗相询道:“哥哥,倘若真是鞑子自相残害,有厮鸟前来投从,遮莫对我朝也有大用。只是那厮们混战厮杀成一团,夹杂着倒不易分辨的清,咱们又当如何行事,还须由你定夺才是。”

    袁朗沉着的点了点头,随即再凝视向前方战团时,大概已觑清几拨金军兵马紧咬着被夹杂在其中堪堪稳住阵型的骑阵。虽然几拨骑阵边缘前列也不免短兵相接,而大致看来被夹在中间的是拼命往盖州这边奔来的流亡军马,周围紧咬衔尾不放的,则是金国追击征讨的兵马...袁朗拿定了主意,随即便沉声说道:“来得既然都是金虏鞑子军马,倒敢主动撞来,当中也总是有该杀的!马家两位兄弟,你们便如此恁般......”

    且说对面金军自相残杀的战团当中,双方将士如被激怒的野兽一般仍旧拼命厮杀。奉帝国皇帝完颜斡本御旨的追兵势必要诛杀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等金国流亡叛臣,而只顾要尽快击溃杀散眼前那些叛军兵马,待他们惊觉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有锐骑劲旅骤然杀出时到底还是晚了片刻。奔腾如雷的马蹄声霎时间似掩盖住金军的厮杀声。待有些金军将士惊然回顾时,就见滚滚铁骑之上一排排锃亮的甲胄映着阳光,便如激流涌动的钢铁狂潮怒浪,大地遭受马群的践踏颤抖得愈发激烈,袁朗率领着骤然杀至的骑军嘶声高喊,以不可阻挡的锐气,也直涌向那几波疾驰拦截的金军追兵!

    袁朗率先直撞入金军骑阵当中,他手中提着的那两柄黑沉沉的水磨炼钢挝猛的挥动起来时,挨着的金人纷纷被砸得骨碎脑裂、吐血坠马,一时间也无人能稍拦住他片刻。不少金军骑兵终于反应过来,慌张的又回身前去于袁朗所率的骑军锐气近战厮杀,然而也仍是挡不住袁朗催使着胯下卷毛乌骓横冲直撞,在溃乱的骑阵中生生的犁出一条血路。

    而袁朗使得那两柄水磨炼钢挝在金军看来本来就忒过稀奇怪异,柄端铸一大拳、拳握一笔的这等奇门兵器以猛攻见长,被袁朗使得也显出变化敏捷之妙。金军抵死奋战的骑将,往往仓促间能拦得住袁朗左手绰住劈来的钢挝,却被其擎在右手中的另一支钢挝砸得头颅碎裂;就算是能抵得住那两柄势如风雷,柄端铁铸的大拳呼呼往自己身上锤,冷不防却要在袁朗一劈、一钩、一划的功夫间被那两只铁拳中握着的铁铸笔状锋尖凿进眉心、喉头、太阳穴等致命处......

    如此恁般袁朗率领麾下锐骑撞阵,自不必于敌将捉对厮杀,所过之处便先后有十六七个金军骑士被他奇门招法击杀坠马,大批的齐朝精锐骑士趁势利骑军冲力继续摧垮敌军。大批的金军骑兵猝不及防纷纷于混乱中落马,而遭受惊嘶战马的连番践踏。袁朗便如厚背大砍刀的锋刃一般只顾往深处凿去,一下子就在一侧的金军骑阵中杀得个血肉飘零。而那些本来只顾尽快诛杀得完颜挞懒等谋反罪臣的金人骑士本来并无意与齐朝交锋搏命,如此遭受奇袭重创士气立堕,便如纸糊的一般,直教袁朗率领其亲随骑兵杀得片一片人仰马翻,也无人能阻挡中他们分毫!

    很快的,袁朗便冲杀至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等金国流亡叛臣所处的骑阵边缘处。而完颜挞懒早已注意到是齐军兵马杀至,比起当初面临萧唐所部雄军惊惧震恐的模样,他如今却是当即面露喜色,便如遇见了救死扶危的大救星也似,直待袁朗冲杀得更近些时,完颜挞懒为表明来意,也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将军明察!我乃完颜挞懒,先前蒙受齐朝陛下义释恩德,这位将军也应识得!本来我等早无意与齐朝为敌,如今又枉受迫害,走投无路,只得背反,若得上朝庇护,也必当效死报之,万望收容!”

    袁朗听罢不由的冷哼一声,是该说这厮们识得时务,还是贪生怕死的里通外国呢?然而如今金国内部分裂争斗,于自家哥哥、当朝陛下而言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听说倒也应许教这厮们暂保住性命,才听候朝廷旨意便是...袁朗遂一边继续抡舞双挝,率领着麾下精骑继续与周围金军追兵厮杀,一边又大声喊道:“你这厮们,继续往前面冲去,到了后方我军布列下的阵中时,便立刻丢弃兵刃、下马相待等候发落,倘若有半点延俄,便地格杀无论!”

    完颜挞懒听罢也再顾不得其他,只顾喝令周围戎卫的亲随快马加鞭,继续往前面奔驰过去。而袁朗这边继续率部往猬集于外侧的金军追兵撞杀过去。而本来几拨金军骑阵且驰且战,也不免有双方的骑兵混杂在一团。按袁朗看来,都是一般脑后蓄着金钱鼠尾,身着金军制式衣甲的鞑子,都是手绰兵刃厮杀,如何分别得清你这厮们哪个是来降的?混战中本来杀得惨烈的两方金人骑士,袁朗再撞杀上去,往往先是一挝下去打碎当中一个的脑门,而另一方还来不及辩解,也尚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时顺手再一挝抡去将那人也砸翻坠马......

    本来追随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完颜讹鲁观、完颜鹘懒这几个金国叛臣的亲随军马,也不免有不少人被袁朗所部齐军冲垮剿杀做了枉死鬼。但好歹本来聚集在当中的流亡军马在齐军的策应之下摆脱追兵截杀。其中完颜挞懒又往前奔出一段距离后,眼见前方摆列开来的诸部齐军中间让出条道路,任从他们催马驶来,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方才略放缓下来时,却又听得对面统军的齐军将官大声叱喝道:“且住!立刻下马弃刃!否则杀无赦!”

1902章 不须你忠心耿耿,只须你现在有用

    完颜挞懒在惊慌四顾时,发现他们所率领的军马已奔入齐军早已排列开的口袋阵中。一排排明晃晃的长矛相向,周围诸队强弓劲弩手也都已擎起了手中的强弓、机弩,紧绷的弓弦被半张开,强弩的机括也早已被叩上,一片片的簇矢锋尖寒芒闪烁,也尽朝着被包裹在阵中的金军骑兵觑将过去,虽然尚有施发齐射,但是很明显但凡觑见这些被制住的金兵有半点异动,也必然会遭受如蝗的箭雨打击。

    然而也有一小撮本来是奉旨前来诛讨铲除金朝谋反叛臣的女真甲士急催猛赶,眼见周围已有大批齐军严阵以待。当中有些女真骑将心中陡生亡命凶悍之气,嘶声怪叫着本待率领其余军马撞向齐军步阵时,早有所备的诸部弓弩手立刻立刻放弦激射,那些金军骑兵就眼见一蓬蓬的利箭镞锋在眼中迅速放大,随即一片片利起入肉的闷响声起,大片的箭簇直深深插入那些金军甲士的躯体之内。惨嚎悲嘶声顿时又不绝于耳,也教这些仍打算坐放手一搏的甲骑根本没有半点抵抗厮杀的机会!

    完颜挞懒猛的回过神来,立刻大声疾呼命令周围的亲随甲士立刻滚鞍下马,丢到手中兵刃而听候齐军将士发落。而众多为表明来意,免得被枉杀歼灭,哪里还敢再多做片刻迟疑?大批的骑军从马背上立刻翻滚下来,一时间诸般兵刃被掷在地上所发出的清响声不绝于耳,随即便束手呆立着,也只得任凭齐军处置......

    似完颜挞懒、完颜讹鲁观、完颜鹘懒这等原本金国朝中的宗室贵胄,也唯有服服帖帖的在周围齐军将士的环视威吓之下听命行事。未过片刻的功夫,除了那些当即被乱箭射杀的金军兵马之外,大批无主战马身侧已满是弃了军械的兵卒。这也让仍坐在马背上绰刀四顾的完颜蒲鲁虎显得格外乍眼。

    争权政斗被自己的族兄弟完颜斡本死死踩在脚下,更是不念完颜同族血脉的情分直要赶尽杀绝,这固然让完颜蒲鲁虎怀着刻骨铭心的怨恨,而不惜背叛金国。然而环视向周围那些厉声叱喝的齐朝兵马,完颜蒲鲁虎心中直感到五味陈杂,伴随手中擎着的钢刀微微颤抖一滴滴的血珠滑落,就此弃械束手,而要任凭以往视如仇寇死敌的萧唐麾下兵马处置,他也仍不禁有些不甘心。

    从四面八方密匝匝的箭簇已将呆坐在马上犹豫不决的完颜蒲鲁虎团团觑定,而马劲、马犟二将更是拍马上前,当中马劲绰起手中兵刃,指向完颜蒲鲁虎厉声叫骂道:“兀那厮!却还杵在那里愣怔作甚?爷爷教你下马弃械、听候发落,遮莫当真是诈降来的!?”

    完颜蒲鲁虎见说心中腾的火起,本来合当由俺做大金的嗣君而继承皇位,却落到如此境地,可恨倒要吃齐朝区区一个统兵的军将恁般羞辱!

    然而从旁探出一只手,很快的抓住了完颜蒲鲁虎胯下战马的辔头缰绳。完颜挞懒先是陪着笑脸向马劲、马犟那边拿好言安抚,又低声对完颜蒲鲁虎低声喝道:“事已至此,若要保命,我们也唯有投从萧唐这一条路可以走!”

    完颜蒲鲁虎面色阴晴不定,踌躇片刻后蓦的啐骂了声,终于仍是五指一松,手中钢刀坠落在地,随即翻身下马,哪怕忍气吞声,也只得等候马劲、马犟等齐军将士的发落......

    ※※※※※※※※※※※※※※※※※※

    终究还是迟了些时候,奉令追捕诛杀金国叛党的各部兵马撞见袁朗、马劲、马犟所率领的齐朝军旅,情知也再难以截杀住完颜挞懒等叛臣,也无死战之心,也只得颓然率残部往北面撤离。而袁朗杀退了这几拨金军追兵,再听得完颜挞懒表说前来归降心意。思付一番后,袁朗也立刻传令将一众金国流亡军卒分拨分批押解至盖州、耀州治下几处军司暂且看束住。

    至于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完颜讹鲁观、完颜鹘懒这些本来身为金国宗室勋臣,却不得已背反前来投从的正主,先是被押解往盖州治所暂住的同时,来往于大名府之间奏陈情状,直待已班师抵至大名府的萧唐传下谕旨诏令,戎卫盘州的齐军也即刻押送完颜挞懒等前来归降的金朝权臣走水路经渤海,至沧州临海港汊登陆,继而走陆路直抵大名府......

    大名府行宫班瑞殿之中,端坐在御椅上的萧唐俯视向前方看似十分恭顺,俯首跪拜的完颜挞懒等四名流亡逃出金朝的叛臣。他也很清楚这厮们前来投从完完全全是因为走投无路,当然也没有甚么忠心归降的诚意可言,然而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些金国朝堂争权夺势最终失败,而早已被定性为结党谋反的叛臣,起码现在也唯有归顺投从,才会有一线生机。

    而完颜挞懒跪拜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他心中也同样埋怨萧唐,方知他根本就没有与金国议和共存的打算。但是经历过金国朝堂中争嗣争权的惨败,完颜挞懒也已清楚的认识到无论萧唐当初是否肯接受休兵议和,金国是如当初那般强盛也好,亦或如现今恁般势堕也罢。终究是要教完颜斡本一派的势力把持住朝政,自己早晚也仍旧是要落个被清洗铲除的下场...如今自己与完颜蒲鲁虎、完颜讹鲁观等结党抱团的宗室贵胄虽然侥幸狼狈逃脱,可是这一路下来,自己的儿子完颜斡带、完颜乌达补,以及女婿浦察鹘拔鲁也都命丧于捕剿讨伐的金军追兵手中......

    萧唐、完颜斡本,两者本来皆我所恨,但完颜斡本绝我子嗣,而势必要斩草除根。而这萧唐虽然也害得我遭金朝内诸多权臣挞伐记恨,可好歹当初也算因我之故,才教他能轻易占取下河北两路北面诸州各县......按汉人那句话来说两权相利取其重、两权相害取其轻,如今恁般形势,却又还能怎的!?

    完颜挞懒心中念罢,仍是低垂着脑袋,额头也快已贴到了地上,而又高声向萧唐表态道:“金国继任君主暴戾无道,排除异己、蔑害朝臣。非是我等只因一时权宜而来投顺归降,卑下当初蒙陛下皇恩,已是感遇忘身,如今顺势来投,亦为诚心所盼。若蒙得陛下收容,如此天高地厚之恩,也唯有粉身以报,为大齐尽忠!”

1903章 灭国之战,可以打响了

    当年女真人在完颜阿骨打的率领下于按出虎水誓师伐辽,掀起了颠覆一个庞大帝国的序幕,他们所要进行的也是没有半点回旋余地,而要覆灭争个帝国皇朝的战争。但就算曾世代遭受奴役压迫,曾积累下无尽的仇恨,但是金人选择征服统治辽朝契丹子民,也并非因当初的仇恨选择无尽的种族屠戮。而国事衰微的辽朝依然会有众多宗室权臣为了自保,转而投从女真金人,这也使得金国覆灭辽朝的进程大大的加快......

    萧唐知道对于自己而言,如今风水轮流转。反而金国内部不再是铁板一块,已有这些权臣贵胄前来投从,对于整个民族的屠杀也向来不会是萧唐所会采纳的手段,那么洞悉金国各处防备虚实、分化女真人内部内乱加剧等事宜上,完颜挞懒等人如今也正能当得大用。

    心中念罢,萧唐遂也向伏拜的完颜挞懒等金国流亡叛臣安抚道:“诸位识时务既肯来投效,且看又能否履行所说的诺言,而有诸位肯竭心尽力,继而一统原辽朝东京道广袤疆土,也必然马到成功...当然待勘定局势之时,诸位建功于国,也必当赐封加恤...并与肯归附女真族众得封地安生,朕也会加以厚待。”

    萧唐这一席话,无疑也是要教完颜挞懒先吃下颗定心丸,金国当然是必要给灭了,但是其余女真族裔但凡如当初肯如辽朝契丹那般归附臣服,也不会招致杀种绝类的厄运。你们还是能立下功劳,非但没有杀身之祸,各自得受块封地,约束得女真降民但凡肯服服帖帖的归从,朕当然也会给你们能够休养生息、安然生息下去的机会。

    似完颜挞懒、完颜讹鲁观、完颜鹘懒等已是走投无路的金国叛臣听得萧唐许诺,紧绷的神情也渐渐放缓了下来,连忙又是叩首谢恩,连声表态愿效忠于大齐云云。当中偏生就只还剩下完颜蒲鲁虎面色阴晴不定,又狠狠咬了咬牙,随即高声向萧唐奏请道:“我等归降大齐之心殷切诚笃,而陛下赦以旧过、开以新图,如此隆恩旷典,也实教卑下感遇忘身!如今卑下却是斗胆,拜请陛下不废降臣先人遗业,许卑下为藩属臣邦、上朝屏障,废金帝号而世代为大齐治下藩王属国。臣也必当为陛下分忧,约束女真老老幼幼、子子孙孙,永感戴上朝隆恩。且进纳岁币,讨伐不臣,有令必从,而誓永世不敢违诺!”

    萧唐听罢面色微微一沉,心说果然完颜蒲鲁虎这个差点继承金国皇位的宗室子弟仍不死心,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尝试利用我朝扶植你夺回金国之主。想的倒是挺美,可是明明是能直接统治的疆域地盘,又怎会给你这厮再得养回元气,日后也难保时降时叛的机会!?

    “当初你金国灭辽时,又可曾情愿划分出一块疆土教契丹诸部保留国祚,藩属称臣?而当年辽朝灭渤海之后,在其地设立属国东丹,而后却又如何?藩属称臣,无外乎只是个名分,你说你诚心归降,但朕若是任由着你保留金国国祚,你却又如何晓得女真后世子孙不会图谋起事造反?朕不愿把事做绝,倘若如今女真有识时务者肯来顺从,非但须妥善安置,务必杜绝治下有别部据地自重、另谋不轨的可能,方才能长治久安。当年宋朝太祖皇帝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你金国国祚,消弭不得朕的猜忌戒心,待尔等女真降人,使得可就未必是甚怀柔手段,如此便当真是如你所愿的?”

    萧唐接连反问、咄咄逼人,反倒直迫得完颜蒲鲁虎哑口无言。而完颜挞懒听萧唐语气已变得愈发森然,他也连忙说道:“陛下已是皇恩浩荡,无论如何安置,也自当听命便是,我等又怎敢贪得无厌再做奢求?”

    完颜挞懒忙声说罢,垂着头还不往朝着完颜蒲鲁虎赶紧使了个眼色。以现在我们的处境,却如何又能再讨价还价的提甚么条件?且先教这萧唐肯收容庇护我等,而有所倚仗,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完颜蒲鲁虎见状,也只得以低声下气的姿态表示愿意接受萧唐的安排。只不过他也实在算不得甚么心机城府极重,而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跪在以往死敌面前的不自在,以及因势所迫而不得不寄人篱下、任凭处置的不甘之色也不时从他脸上流露出来。萧唐当然也知道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被这些被金国继位皇帝下令诛杀的权臣对自己根本没有甚忠心可言,然而如今他们只要落到只得任凭处置,一旦有甚风吹草动,萧唐心说自己也能够教这厮们再掀不起甚么风浪来......

    然而如今金国政权内部既然已发生崩裂内讧,伴随着完颜挞懒、完颜蒲鲁虎等宗室权臣的叛逃归附,萧唐也很清楚如今覆灭金国,而一统北地的时机也已经到了......

    ※※※※※※※※※※※※※※※※※※※※※

    经过半个月左右的兵马调动整顿,齐朝诸部军旅集结启程,浩浩荡荡的席卷向背山面海,丘陵起伏的辽西走廊全境。直取锦州、兴城、瑞州等各处扼守辽西连接华北与东北要扼地域的军州要地;而先前袭取下盖州、耀州等地,占取得辽东半岛南端的几拨齐军也已开拨北进,与攻取辽西走廊的征讨大军遥相呼应,势必要一举将辽河以西的大片疆土尽数囊括进齐朝统御的疆土当中。

    而与此同时,本来于辽东腹地巡戈江防的金国士兵,也惊然觑见一支之舰队自南面浩荡驶来,那般声势船桅林立、大帆蔽空,规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而诸般各式的船头高挂着齐军水师旌旗迎风猎猎飘扬。

    江面上一支足有四五十艘大舰聚集的舰队当中,正有一艘浑如江面上露脊巨鲸的巨舰满帆加速,如水上移动堡垒的大船之上,如今官居节制辽东诸部水师都总管,枢密院治下新设海防水师调发、水军将佐迁补殿侍、参议水军编设、拓边海疆等诸般职事的中签书海军枢密议使,身兼靖海水师厢指挥使的李俊单足踏在船头之上,来回睥睨、放眼望去,但见滔滔鸭绿江上诸般水师舰队规模看似无边无际,尽皆乘风破浪,而直朝着北岸方向驶去时也顿感意气风发,随着他又断然一声令下,身旁童威、童猛两员水军统制轰然领命,随即发付船上旗手挥舞令旗,指挥着江面上一应水师向鸭绿江北岸立刻发动起全面登陆作战......

    萧唐对于金国的灭国之战,也已然打响了!

1904章 陆战,你不行了;水战,你更不行

    眼见得江面上齐军水师声势骇人的大批舰队蔓延开来,游驶得在见面分开滔滔波浪,疾速朝着北岸水城方向直撞过来。镇守于鸭绿江北绵延开十几里的连营当中的金军士兵惊呼着奔走相告,尚还未曾与发动全面登陆作战的齐军交锋,很多士卒的眼中便已然流露出惊恐畏惧之色。

    直到戎卫鸭绿江南畔保、定、宣三州乃至皮岛的水路诸部军旅公然起事,开始向金国辽东、辽西沿海大片疆土开始进行频繁的袭扰作战。金国当然也不会坐视不理,试图尽快铲除尽眼皮底下肆虐造势的敌军隐患。然而几番试图渡江征剿,到底是不善水战的金军面对李俊调度指挥,且备置的数量众多、制式精良、规模浩大,甚至火器炮具齐备的靖海、横江、潜龙、伏波、白河等诸部水师,江河海面上甫一相见,也就只有按在水里被往死里打的份。

    仓促征召起来的几拨水军被杀得溃不成军,强行渡江实在是得不偿失,金国也就唯有采取守势。于鸭绿江北岸设下连绵就十余里的寨栅、连营、垒堡,试图于陆上设下拦江防线,阻扼住鸭绿江南面大批齐军兵马奔袭登岸。

    而今日江面上出现的舰队规模实在是忒过庞大,看来应是停泊于皮岛、保州等港汊船坞中的所有水师已是倾巢出动,明眼人一瞧便知这可绝非是对面齐军日常巡江,而是已要发动全面猛攻,抢占得鸭绿江北登陆,进而将马步诸部军旅源源不断的输送往辽东内陆深处,而直取金国腹心去处!

    但凡是见识过李俊指挥调度的诸部水军奢遮厉害的金军兵马仍是心有余悸,如今更是眼见鸭绿江面上如此规模浩大的齐朝诸部水师以普天盖江的声势涌杀过来,又怎能不心惊胆战?

    未战便先有溃乱之相,注视向远处齐军舰队舟船在眼中的轮廓愈发清晰,船只规模也越来越大,众多金军守卒脸色苍白,发出惊呼慌叫声,如今便是在陆上搏命厮杀,论及萧唐齐朝雄军已不教很多金军将兵闻名色变,更何况这囚攮的的沿江水战厮杀!?

    然而很快的也有女真军将疾步上前,挥刀劈杀砍翻了前面几个在拥挤推搡中渐渐后撤的金军别部军卒。“都驻守住震响,哪个要敢再退一步,则就地格杀!”连营当中有坐镇督战猛安、谋克的威逼厉喝声,随即又立刻催促着大批征拘来的水手船夫尽往江边上赶去。

    毕竟便如栖息繁衍于白山黑水中的女真诸部本是渔猎民族,连同些附从的别部族裔也曾靠水吃水的以求生计,只不过比起萧唐早在行镖密州时便已有意兴建海舶、备置战船,有孟康、叶春这等造船妙匠主持监工,又是经过多少年的过程下来通过购置、建造、缴获的方式教麾下诸部水师备置得方今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精良的各式战船。兼之又有李俊、阮氏三雄、浙江四龙、张顺、张荣、李宝...等众多水战一等一的好手各显其能、磨砺成长,而对于金军而言水战上将才、造船船工的匮乏,诸般水战船舶的落后,却又如何能与齐朝水师抗衡对持?

    更何况当初有能力打造跨海船舶,袭扰范围可达高丽、东瀛一隅的生女真部族当初经略辽东、震慑高丽的萧唐为绝后患而已经剪除得尽。而正史中金国极为倚仗,也曾有过击败宋军水战名将李宝战绩的水军大将“徐大刀”徐文反而是调转锋头,官居齐朝李俊管下海军参议,都水监掌使,兼伏波水师厢指挥使,同样是做为全面侵攻鸭绿江北金国治下疆土的一路舰队主将...如今不得已仍附从于金军的别部水军当初也无外乎驱使简陋的小船,靠打渔果腹的辽东关外闲散族群至多会驾船游水的本事,在面临如此规模的水战时,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然而如今对于鸭绿江北岸督战边防的金军将领而言已不止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而是水战无猛虎、猢狲充炮灰...根本就没有甚么水战海防意识可言的女真督战将官,也就只有驱使威逼着那些强行征召的船夫水手往北岸排列的众多木筏和小舟赶去,虽然密密层层的船只数量众多,但是当中能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战船,也是十不足一......

    登船都监水手的女真军将,大多也都抱着必死的心思。就算拦将不住那些数丈高的齐军水师楼船,好歹江面上先排出一道防线,拦截住那些齐朝水军中的快船小舟,尽可能拦截住敌方先头登陆的船舶也好!

    然而眼见对面数量繁多、但阵势甚是凌乱的船舶迎将上来,齐军水师方面打头阵的飞刀鱼船、蜈蚣快艇等快船轻舟之上众多水手也立即开始忙碌起来。虽说就算是跳帮作战于颠簸的船只上厮杀,各部水师水性精熟的好手当然也不怵金军将兵,但如今却能教尽可能的利用水战船舶上武器的优势,先用强弩、再以火器,兼之后方大批的大船巨舰上配备的投石炮具,残存下来仍能以他们同样不擅长的船舶上厮杀交锋的金军士卒,却又还能剩下多少?

    而打头阵驶向北岸的齐军水师当中的一条快船轻舟之上,活闪婆王定六一边指挥着船上水手集奋力的要动木桨,一边透前方张挂开熟牛皮缝隙观望着对面金军仓促间迎战的水军动向。与当初投从萧唐共聚大义时他脸上仍时常显得青涩、局促的神情相较,王定六此时神情甚是沉稳,虽然仍说不上十分从容淡定的大将之风,但眉宇间显然也已有几分带兵将官的沉着稳健。

    分波辟浪,快舟形势的速度愈来愈快,疾速在江面上游驶的过程中,舟船剧烈起伏震荡的同时,时不时又有江水溅起拍打在脸上,这却让王定六愈发的冷静清醒,他时刻注意着己方打头阵的快船与前方金军舟群之间的距离拉近的变化。蓦然间,他便厉声吼道:“神臂弓,放!”

    伴随着王定六一声令下,又何止是他所乘的这一艘快船?周围当先在江面上冲驰的一排排舟船之上透过前方张开的熟牛皮缝隙间一片剧烈弩机被扣动后矢簇划破空气的破风颤动声骤然间响成一片,无数支驽矢登时向对面阵型杂七杂八的金军船舶激射过去。

    神臂弓所发出的弩矢非但既准又狠,穿透力更是强劲,对面金军船舶上的军士身上登时暴起层层血雾,顷刻间便倒下了一片,当先前列每支船舶之上,剩下的寥寥几人虽然侥幸得以生还,但是也不免发出惊呼惨嚎声,本来便是震恐惊惧,硬着头皮被胁迫登船上前抵敌,甫一遭受这等猛烈的弩矢攻击,却还能硬撑下去多久!?

    更何况,王定六这边率先命令先头在江面上排列开来的快船施发神臂弓的同时,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艘快船之上,也有员水军将领立刻长身而起先是打了声唿哨,旋即干脆利落的脱下身上衣甲露出一身白肉,再扎猛子直蹿入江中,而在他周围快船上也有不少水班好手有样学样着,前赴后继的直扎入江水当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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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