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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4章 汝州鲁山,怪力无双的好汉

    萧唐此次出京赶赴京西南路,首先要到的是帅司和宪司治所在地邓州,与他随行的是十八亲卫骑射、五百私军勇壮,以及从殿前都指挥司、侍卫步军司中抽调出来五营晓勇善战的士卒,又从京师甲仗库内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出师之日,杨志领了萧唐之令带人往甲仗库关支。他选讫长枪、滚刀、铁甲各两千五百副,熟皮马甲一千副,弓箭不计其数,而轰天雷凌振则与数十军汉炮手取车行炮,以及还可供两人使用轻便的“手炮”数十架都装载上车。

    手下将选方面,萧唐府中不止有萧嘉穗、许贯忠、燕青、花荣、袁朗、时迁以及杏林仙子唐芃秀一众人随行,因金钱豹子汤隆擅长监造军器铁甲,为了以备不时之需,萧唐便也便唤上他同去邓州。

    何况萧唐还抽调了关胜、杨志、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凌振七名禁军将官,以及那已遣人唤来在安乐村蛰伏的智囊闻焕章为其麾下、听他号令,只那酷似其祖武圣关云长的大刀关胜手提凛凛寒冰的青龙偃月刀,骑着胯下那匹直如腾腾火霞的赤兔马往队伍前列一站,那气势便拉风得紧。

    是不是有点太过兴师动众了?萧唐不由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京西南路绿林中卧虎藏龙,虽然都是啸聚山林的狂寇,可中间多有智谋勇烈之士,萧唐又怎能大意?

    萧唐启行前一日,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云中雁门节度使韩存保、右赞善大夫韩端彦等也曾登门来勉励萧唐一番。自从征讨洺州张迪之役时,王焕便对萧唐青眼有加,京师金风玉露楼开张之后,这个老风流更成了乐坊的常客。

    萧唐自然吩咐乐坊中人对这个德高望重的长者甚多关照,也有意进一步拉拢京中禁军中的显赫官将。王焕与韩存保也曾向萧唐提及,等萧唐安抚京西南路事毕返回京师,还要将他引荐给十节度中其他几位宿将。

    而京师其他官员那里,目前执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的高俅,以及掌管枢密院的郑居中等人,都对萧唐至京西南路开府设司之事冷眼旁观,萧唐打着安抚使巡查京西南路的旗号招摇出京,在他们看来萧唐不过是好大喜功,一朝得势便迫不及待地向官家讨权,想在京师官场中立足,可不是如此高调行事便行得通的。

    在出行当日,唐芃秀站在一旁悄悄的打量着一袭劲装,骑在火赤块千里嘶风马上的萧唐,她瞧萧唐鬓若刀裁,眉如漆刷,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端坐在烈马上意气风发的那份男子英烈之姿,不由得叫唐芃秀怦然心动。

    一想到这样的男子成为自己的情郎,唐芃秀的眼中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萧唐转过头来,唐芃秀马上把头一扭,跟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东瞧西瞅着。萧唐微微一笑,只不过眼下一众下属心腹都在身旁,也不好与唐芃秀打情骂俏一番,只能端着架子摆出副朝廷特派大员的模样来。

    萧唐府中石秀、杨序、焦挺、侯健等人恭送萧唐率众出城时,在城门不远处的酒肆旁开在铺外的酒桌上坐着五六个人,其中正有个军汉将肩胛斜倚在一颗傍池的垂杨上,他支着脚将碗中黄酒一饮而尽,见萧唐一行仪仗整齐,便唾了口骂道:“咄!摆个甚鸟威风,甚么任侠萧唐,只教爷爷瞧得不爽!”

    那军汉生得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按说相貌十分英俊,只是他眉宇间更多了几分油滑与戾气,一看便不是甚么良善之人。

    军汉又瞄到端坐在厢车中正打开窗看外面景致的唐芃秀,他眼睛一亮,不觉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嘴里只顾念叨:“那个小娘皮生得倒俏,叵耐也是个嫌贫爱富的,倒教萧唐那厮骑在身上!”

    他身旁个小厮眼尖,当让瞧见为萧唐送行的石秀时,登时向那军汉说道:“大哥,那人不正是拼命三郎石秀那厮?”

    军汉眼神一凝,当他也看见石秀时不由得银牙紧咬,嘶声怒骂道:“那厮仗着自己是萧唐手底养的狗,恁般猖狂!也敢到咱东京汴梁来抢地头,有朝一日我必取了贼亡八的性命!”

    那军汉身旁几个泼皮小厮,往日都是在京师市井中只做坑蒙拐骗勾当的地头蛇,以前他们都仰仗这军汉生得身雄力大,又擅使枪抡棒而在东京汴梁做惯歹事,可自打石秀来了东京汴梁便施展霹雳手段将京师大半城狐社鼠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军汉与几个泼皮都曾吃过那拼命三郎的亏,如今瞧见了他自然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是大哥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石秀那厮有萧唐撑腰,只怕咱们也招惹不得。”这时又有个小厮对那军汉呐呐说道。

    军汉听罢大怒,他跳起身子来照着那小厮狠狠一记大耳括子,骂道:“你这撮鸟只顾长他人威风,爷爷我便是好招惹的?”

    那军汉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价同,可如果稍有不顺心时拽出拳头便打,所以几个泼皮既是又惧怕他,又是仰仗他。那泼皮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却也不敢与那军汉争执。

    其他泼皮见军汉发怒,便没口子劝道,“大哥且先忍一时之气,令尊那边也曾担心大哥生事,也曾叫我等来劝劝大哥”

    “管那老棺材瓢子作甚!?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也敢管到老子头上来?”军汉把眼一瞪,破口大骂道,他这般言语辱骂自己的父亲可说已经是不孝之极,那军汉阴声说道:“风水轮流转,岂知我王庆便没个发迹之时?石秀那厮既然敢招惹咱们,等到落入老子手里,有他生受!”

    ※※※※※※※※※※※※※※※※※※※

    话说萧唐率军出了东京汴梁,一路迤逦前行传过颍昌府进了汝州地界,又行数日便来到汝州鲁山地界,再过鲁山不远,便是京西南路帅司所在的邓州。

    时任鲁山知县的唤作杨清,他听闻刚受封作京西南路安抚使的萧唐车仗经过本县,登时如热锅上的蚂蚁忙的团团转,孝子贤孙般对萧唐等人恭前拘后。

    萧唐与身边心腹兄弟安顿好了车马,停军整顿、也要略作歇息再行上路,见唐芃秀无聊烦闷,萧唐便约她在鲁山县内游玩一番。唐芃秀登时又活泛起来,她连连点头,便与萧唐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县衙,出了衙门不远处,便是一排排的商铺摊子,其中卖小吃的、卖女红的、卖各种首饰可说是应有尽有。

    唐芃秀犹如只欢快的小黄莺一般在各个摊位游走,拾起这个梳蓖簪子瞧瞧,拿起那副胭脂水粉闻闻。萧唐反而被唐芃秀甩在了身后,便如后世他交女朋友与她逛街时,基本上都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拎包拿东西

    萧唐兀自苦笑着,忽然他瞧见前面不远关胜、宣赞、杨志、郝思文四人出了府衙,似也是在鲁山县内游走散心。关胜等四人见萧唐陪着唐芃秀逛街,心说这般场合怎能去煞上官的风景?便齐齐一抱拳,正待转身离开。

    可就在这时,萧唐、唐芃秀、关胜等人就听有人大喊道:“卖柴火类!”

    那大汉粗声粗气,声若洪钟,倒把唐芃秀给吓了一跳。萧唐心说哪里来的汉子,这嗓门倒是够大他刚顺着喊声把眼瞧过去时,却登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萧唐瞧见那个似做黑塔般高大的大汉虽挑着柴火,可抗在肩上的竟然是颗结实的树干,那树干足足比寻常寻常扁担宽大十几倍不止,树干上被死死捆绑住的柴火几近仗高,估计其分量似已是重愈千斤!那大汉便如同扛着一座小山在行走,更恐怖的是他面不红气不喘,扛着那山高的柴火竟然还能健步如飞!

    想不到在这小小的鲁山县城,竟然有这等人物!?萧唐心中惊讶不已,便是与那水浒中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信手把玩四五百斤重石墩的武松相比,这个汉子的无双怪力也足以与他们分庭抗礼!

195章 “天真烂漫”的牛皋

    眼见那个黑铁塔似的大汉身负沉重的柴火叫卖,除了萧唐、唐芃秀、关胜等人极为惊骇,其他鲁山县内的商贩、行人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其中还有几个向那黑汉子打过招呼,很明显那汉子时常到这里来卖柴火。

    “牛家大郎,你娘亲的身子骨可好些了?”这时有个年长的鲁山县民向那汉子问道。

    黑汉子咧嘴一笑,说道“有劳田阿叔过问,俺娘这两天气色好了不少,待俺卖过柴回去再打些野味给她补补身子。”

    萧唐直直望着那个正与县民搭话的黑汉子,脑海中正在印证水浒中人的籍贯,可是细想一番下来,似乎也并没有汝州鲁山县出身的。可是瞧看为人气概与一身的怪力,这般人物又怎该是籍籍无名之辈?说不得既然在此有缘撞见,自然也要与其结识一番。

    唐芃秀本来与萧唐出门同行,足以她开心半天,可是眼见萧唐把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忘在一旁,只顾朝那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瞧去,她不由得小嘴一瘪,暗暗生起了闷气。

    可是唐芃秀转念又一想:我与萧唐哥哥的情缘终于有了结果,还不是要感激瑾娘姐姐温婉良淑,容我入得萧家的门?瑾娘姐姐与萧唐哥哥心心相印,彼此相濡与沫,我又哪里差了些,怎能做那善妒之人耍小性儿惹萧唐哥哥不快?萧唐哥哥不就是好结交好汉么?哼,他又总不能把那些好汉娶过门来

    这般荒诞古怪的念头一出,唐芃秀又瞧了瞧那个生得粗莽憨直的黑汉子,心说我这又是干嘛,怎么会呷起这个黑大汉的醋来?她不由咕儿的抿嘴一笑,本来两人的关系刚挑明不久,对于唐芃秀而言可说正是男女间热恋的阶段,便是多容让体谅自己的情郎一些,她也是甘之若饴。

    更何况虽然唐芃秀一向很尊重及感激萧唐的正妻苏瑾娘,也把她当做知心体贴的姐姐看待,可女孩儿家心思微妙,两人既然是爱上了同一个男子,唐芃秀越是与苏瑾娘交好,却又是越不愿输与了她,所以唐芃秀肃手端立,跟个小淑女似得静静站在一边,好让那喜好结纳四方豪杰的萧唐不被自己所困扰。

    萧唐迎上前去几步,与关胜、杨志等人站在一处,其中关胜感叹着赞道:“那汉子非凡人也休说两条臂膊有水牛大小气力,若无那千万斤气力,又如何搬动那般重物而面不改色?”

    若是只论力气,他关胜也对那黑大汉心悦诚服,虽然他效法先祖关羽将一杆分量十足的青龙偃月刀使得轮转如风,却也比不得那个黑大汉那般举重若轻。杨志揣摩萧唐心思,便向他问道:“上官可是起了招才之心?”

    萧唐点点头,说道:“草莽绿林、山野市井中遗才不知凡几,这等奢遮的汉子,终不成只甘愿做个樵夫的营生。”

    那黑汉子刚寻到个落脚处,将积若小山般的柴火搁置一旁,刚盘膝坐下时,便瞧见萧唐、关胜、杨志等五人来到他的面前。他又是一笑,问道:“几位可是要买柴火?”

    萧唐打量那大汉一般,问道:“我看阁下怪力惊人,怎地只在此处做个担柴卖的樵夫?”

    黑汉子浓眉一皱,说道:“你这人说的这是甚么话?俺担柴来卖是正当营生,做甚么又不曾碍着你。你既不是买柴的,只顾来消遣俺作甚?”

    杨志虽然也是条好汉,可他即便并非阿谀奉承,向上官谄媚之徒,但是在殿帅府内任受上司指使调遣的制使久了,也早习惯了要看上官眼色行事。听那黑大汉言语不耐,他便说道:“你这汉子好不识道理!问你话的是大名府萧任侠,在京师殿帅府做的殿前司都虞候,更是受官家御封的京西南路安抚使。萧大人问你话是想抬举你,怎敢恁么粗卤,全不识些体面。”

    黑汉子一听却挠了挠头,砸吧着嘴说道:“原来都是官老爷,不过甚么萧任侠、都虞候、安抚使是啥门道俺可不知道,能大得过县衙知县老爷么?再说俺一没偷二没抢,你们来问俺做啥?你们官老爷讲究多,俺又是个粗人,绕不过许多弯弯。咱们尿不到一个壶里,还扯个啥?”

    那黑大汉一席话下来,倒把杨志噎得没了言语。萧唐却听他言语更对他生出几分好感,这汉子粗卤鲁直,说话处世似完全没有心机,待人待事全凭己心,似他这般年纪不失赤子之心,倒也难得的很。想到这萧唐便又说道:“好吧,你这些柴火,我便都买了。”

    黑大汉抬起头乜了萧唐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些柴火足够你填灶生火个一年半载的了,你们这些官老爷家费钱也不是这般耍法。再说俺知道你这人不是诚心要买,俺不卖!”

    萧唐、杨志、关胜等听罢一愣,关胜不由失笑道:“你这汉子又作甚怪,起初你嫌我等不买你的柴火,如今却又不卖,这又是何道理?”

    黑大汉把头一扬,说道:“若是你们要这些柴火真心有用,俺自然要卖于你。可便是你们有钱也不是这般花法,俺没由来的欠你们人情作甚?”

    看那大汉虽然莽直,可心中倒也有番计较,萧唐一时无法,苦笑道:“既恁地,可否能告知你的姓名,我也只是想多结识些好汉。”

    黑大汉狐疑地瞧着萧唐半响,终于开口说道:“爹娘给俺取了姓名,也就是为让人叫唤的,俺既有名字还怕说与你了?我叫牛皋,你又待怎地?”

    牛皋,原来是他!萧唐恍然大悟,脑中回忆起他似乎正是汝州鲁山人士。他本来的形象与评书演义中那个天真可爱、卤莽暴躁的岳飞结义兄弟有所不同,史实中牛皋要比岳飞大了十六岁,而且牛皋加入岳家军时已经四十多岁,并非是从岳飞投军入伍前便与他结拜做兄弟,竭力保家卫国的。

    可是在此之前,女真人南下入侵时,牛皋便已决定加入抗金义军保卫家乡,直到鲁山被金军攻陷后,牛皋便自行组织力量抗击外辱。他率义军活跃的区域一直集中在汝州鲁山、平顶山一带,在独立率军两次大获全胜后,牛皋便已经成为让金人畏惧三分的人物。

    似乎很多后世耳熟能详的演义中都会有个心粗胆大、率直忠诚、鲁莽天真的人物,譬如三国演义中的张飞、水浒传中的李逵、说唐演义中的程咬金、杨家将中的孟良与焦赞以及这个说岳全传中的牛皋。可是这个牛皋的“天真烂漫”与那黑旋风李逵大有不同,那个李逵似是天性使然,而这个牛皋则是因为此时还住居在鲁山县旁偏僻的深山老林中,是以接人待物时多了分淳朴爽直,少了份心机城府。

    可是这个牛皋统兵御将的能力上限,绝对要远远胜过那个爱滥杀无辜的黑旋风。他樵夫猎户出身,却有一腔报国之心,投义军后展露出征战天赋的他便已经能独自领军连克如日中天的金国铁骑,随后连克伪齐宋奸,生擒杨幺,立下大小战功无数可说得上是所向披靡!更何况牛皋为人生性秉直、侠肝义胆、气量过人,他在将赫赫战功推让给同僚时,他也曾掷地有声说道:“吾之存心者,国事耳。功何争为!”在他遭到奸贼秦桧构陷喝下毒酒后,临终时曾痛心疾首地高呼:“所恨南北通和,不以马革裹尸,顾死牖下耳。”都可足以彰显牛皋磊落的性情,以及他的那腔拳拳报国之心。

    随着牛皋军功的累积,本来还可统兵一方为帅,可宋高宗赵构却曾诟病牛皋说道:“岳飞军中偏裨,如董先、牛皋颇骁勇可用,但先好货,皋嗜酒,皆有所短,未可统众。”

    等等,好嗜酒?

    萧唐心念一动,这倒是牛皋此人在正史与演义中,都完全相符的一个嗜好。虽然他此时对我心怀提防,可是能不能与他靠酒酣情深这般做法打通关系?想到这,萧唐眼带笑意,对牛皋说道:“原来壮士唤作牛皋,我见你是条好汉,便有心结识。既然你不愿我买你的柴火,我却想请壮士吃上几坛酒来,如何?”

    牛皋听罢一愣,他直勾勾瞪视着萧唐,而萧唐明显发觉牛皋喉头那粗大的喉结蓦地上下一滚,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196章 一挑五,牛皋斗酒梁山好汉

    要说这牛皋现在以卖柴做樵夫为生,还因擅长射猎而时常打些野物而贴补家用,可是光凭卖柴火与打猎也不过勉强能将养老母和妻子,攒不下来没甚么闲钱。

    可是他却又是个嗜酒如命的莽汉,平日进县城卖柴火时经过酒坊闻到酒香时都迈不动步,虽然县中有人见牛皋踏实直爽也请过他吃酒,可牛皋喝起酒来鲸吞豪饮,时日久了,谁还愿破财请他?

    萧唐方才取巧对牛皋说“想请他喝几‘坛’美酒”登时将牛皋肚中的酒虫给勾了出来。若说旁人赐他金帛财物,憨直的牛皋多半也不肯去收,可若是有人说要请他吃酒,可就要叫他抓心挠肝咯。牛皋略作犹豫后,暗付道:难得这人又不曾和我深交,还肯请我吃酒。没奈何做与人情还他,左右是他情愿请我,我须念他的情也便是了。

    想到这牛皋蹭地站起身来,说道:“既恁地,我便承你这个人情!”

    萧唐身旁宣赞等见牛皋竟然如此贪杯好酒,不由失笑道:“你这汉子倒也有趣,方才萧大人好心要买你的柴你百般不愿,听说要吃酒却恁地痛快!可你要走了,这些柴火怎办?”

    牛皋急不耐地说道:“都是同县乡亲,他们也自知道这柴火是我抗来的。若是需用尽管叫他们拿些便是,又能费几个小钱?”

    一边的唐芃秀听了,他那一张樱桃小嘴张成o型,心说明明是出来相约幽会吧,你要去结识那个大汉也就罢了,这这这怎么说着说着便要去喝上啦?“这个大坏蛋、臭家伙,不愿意陪我出来就拉倒,怎么出来了却又要走,你当我好脾气好应付啊?下次你再邀我本姑娘可得叫你多央求我几次再答应”

    萧唐转头望向唐芃秀,面带歉然道:“芃秀妹子,京西此行你我朝夕都能见面,这位牛皋壮士却不知何时还能得以相见这次是我怠慢妹子,下次我定当补偿。”

    唐芃秀小瑶鼻儿哼了一声,心里虽然是带了几分恼意,可见萧唐面色歉仄,她心里一软,又想到:好啦,既然他知道错了,大不了下次就叫他少求我两次

    也不知牛皋是馋了多长时间的酒,他引着萧唐等人传过两条街道,循着酒气转到一座酒楼面前,但听里面酒客的呼喝声,与跑堂吆喝声响成一片,看来倒是个热闹的去处。

    牛皋入得楼来,店小二忙过来招呼,店小二见是牛皋,不由失笑道:“牛大哥今天好福气,又有哪位大爷要请你吃酒?”

    牛皋一抹嘴道:“你既然知道还问那么多作甚?按老规矩来便是!”店小二向牛皋身后忘了眼,说道:“不过这次与牛大哥同来的客官人多,只两碟肉哪里够?”

    牛皋更是不耐烦地说道:“问甚么但有下口下酒的肉食只顾卖来,由这官爷一发算钱与你。”

    店小二笑着将手巾往肩膀上一搭,说道:“好嘞!铺下菜蔬肉羹按酒,照例先打酒三十斤!不用小盏把来,只换大碗来筛!”

    萧唐和关胜、杨志、宣赞、郝思文四人听到“打酒三十斤”五个字,登时都吓了一跳。虽然此般时节的粮食酒、果酒、黄酒。酒精度大多都在十二三度左右,可是却也没这种先捧三十斤酒摆场面的这种喝法。

    至于酒仙李白“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亡国之君陈后主“日饮一石”等说法未免是有些文人夸张的比喻,北宋时节豪饮最出名的事例,莫过于与欧阳修齐名的嗜酒文豪石延年,他与义士刘潜比试酒量,在新开业的酒楼欢饮,从早饮到晚而面不改色。

    这牛皋倒也果然是个见酒没命的主,杨志听罢不由得咋舌道:“你这汉子恁地贪酒,打酒来洗澡不成?”

    牛皋面色这时才有些促狭起来,他说道:“你们既然是做官的,须费得几个钱?俺闲常只喜吃酒,今日却不曾想到有人来请俺,此番人情俺自会记住,他日自会相还。”

    萧唐这时看牛皋,又觉得他倒多了几分演义评书中那插科打诨的模样,他大笑道:“我看牛皋兄弟倒是个憨直汉子,区区几个酒钱又何足挂齿,哪用你来还?”

    牛皋听萧唐这般说道,他看萧唐倒已是顺眼了不少,不一时等店小二与酒保捧酒坛前来,牛皋憨声道了句谢便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武侠小说巨匠温瑞安大师曾经说过:猛喝酒的是好汉。不喝酒的是君子。不敢喝酒的是放不开、不敢醉。卖醉佯狂的是伪君子。老想灌醉人的是小人。老劝他人喝酒他自己涓滴不饮的是真小人。不喜欢喝酒的是老实的人。老喜欢喝酒的是可爱人而牛皋这般的喝法,则完全像是个“可爱的好汉”。

    既然是有人相请,牛皋也不好怠慢了萧唐等人。在牛皋逐个举碗相敬下酒行数巡,青面兽杨志快喝成了赤面兽;大刀关胜面色透红,与他那老祖宗相貌更相似了几分;宣赞两眼发直,说话已开始有些大舌头;而酒量最浅的郝思文饮了四五斤后,便已昏头转向趴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萧唐此时也已酒力发作,微酣之下心里虽然爽快,可也已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虽然他后世也习惯喝蒸馏过的高度白酒,可以现在身体的酒精吸收能力而言,不一会的功夫灌进数斤烈酒,也叫他十分吃不消。

    这时却又听牛皋意犹未尽地大喊道:“小二!再打二十斤来!”

    杨志与关胜等人眼睛一直,这些人中杨志在殿帅府内勾当,平日谨小慎微生怕在上官面前失了仪态,哪敢畅怀豪饮?大刀关胜虽喜饮酒,可酒量却是一般(水浒中他最后的结局因大醉失脚落马,得病身亡。)宣赞在步司衙门不受重用,知交关胜等人也都远在浦东,自然也没甚么同僚好友在京师把盏共饮他们只看牛皋这般豪爽的模样,便知他们几个合力竟也喝不过这他一个。

    酒保笑嘻嘻地又捧着酒坛来到桌前,将这满满的两大碗酒斟了,萧唐此时已感到酒气有些刺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时牛皋却向他笑道:“看你也有些酒量,正和我的心意!咱们再来对饮,如何?”

    萧唐眼见牛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来平日没个酒伴的他今日倒把萧唐当做个能与其过过招的酒友。这倒也是,这牛皋嗜酒如命却又如此鲸吞海量,旁人谁能陪得住他?

    水浒中梁山好汉成天没事不也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这个节骨眼鲁达与武松两位兄长却偏偏不在此处,也不知能否与这个大酒鬼拼出个胜负来萧唐却忍不住想到,最多也不过是烂醉一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着我也得为梁山好汉撑撑场面不是?

    想到此处,萧唐把胸一挺,豪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自然要舍命陪壮士,来!”说把端起一碗酒来,咕咚咚喝了个干净。牛皋见萧唐竟喝利落豪爽,他哈哈大笑道:“痛快!你这朋友我牛皋交下啦!”说罢他端起碗来,也仰脖喝干,紧接着他便迫不及待地斟了两大碗。

    一会儿的功夫,萧唐与牛皋你一碗,我一碗,又是十几碗酒下肚,此时他头脑已经是一片混沌,牛皋此时也已微微露出醉态,他见萧唐敞亮,心中已起了亲近之意。

    牛皋又打了个重重的酒嗝儿,他向萧唐伸出大拇指赞道:“我牛皋也难得有你这么个官老爷敬重蒙你相请还与你喝到尽兴开怀,可我也不白吃你的酒,只要在鲁山县周遭有用得到我牛皋的,尽管言语便是!但我能帮衬之处尽管提来,我牛皋若有半句推搪,不是好汉!”

    萧唐兀自喝得酩酊,他好不容易听清牛皋所言,登时强自打起精神。刚要想好说辞拉拢牛皋时,却因心里一急,冷不丁眼前一黑,脑袋重重撞在桌案上还弹了几弹,这就喝断片儿了

197章 倾诉衷情,廨舍议事

    当萧唐返回鲁山知县为他在县衙准备好的住处时,完全是被关胜与杨志给扛回去的。过了有两三个时辰,他才摇摇晃晃地爬起床来,这时竟然还有仆役端步上前问道:“大人,可叫下人煮碗醒酒汤来?”

    萧唐见那两个仆役眼生,心说应该是那个杨县令见他吃醉酒,便特意安排人前来服侍的,想到此他不由得有些歉然,自己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反倒叫人家一直肃手恭立的候着,他对那两个仆役说道:“好了,本官要再休息一阵,你们退下吧。”

    那两个仆役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轻轻将房门掩上。可等他们刚走出房不久,刚宿醉后醒过来的萧唐却觉得口干舌燥的紧,他茫眼打量房里一番却并非发现有茶壶解渴。萧唐苦笑一声,又瘫下身子横在大床上,此时他正头疼欲裂,直想再酣睡个把时辰。

    可正当萧唐要美美地睡回个回笼觉时,门扉却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唐芃秀翩翩走进来房来,她闻到萧唐一身酒气,她秀气的眉毛不禁皱了皱,可她却仍温声唤萧唐说道:“萧唐哥哥,知道你已经醒了,这是我用枳木具子与葛根花熬的汤药,你快喝了吧。”

    萧唐苦着脸说道:“好妹子,我不过是醉酒,又不是病了,哪里要须喝汤药?现在还头晕的紧,你再让我睡会吧。”

    唐芃秀那张俏脸这时却摆出副郎中名医的冷面孔,她说道:“不成,大病成于微,大患成于细。你喝了汤药也不至如此难受大哥,哎呀,你就快起来嘛。”

    听唐芃秀如此连劝带哄着,萧唐也不好继续赖在床上,他刚爬起来身子来,唐芃秀便已经轻轻坐在床头,盛起勺汤汁吹了吹,便往萧唐嘴里送去。萧唐见状忙说道:“妹子,我有手有脚,又不是三岁孩童,哪用你这般伺候?”

    唐芃秀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哼了声说道:“什么使得使不得,你们这些男人喝完酒,跟那调皮不懂事,又颠三倒四的小孩子有甚么分别?你便是有意与那个大汉结交,之前既又素味平生,干嘛要喝成这样?”

    萧唐神色一窘,他知道牛皋好酒,可又哪里能料到牛皋竟然有如此酒量?说岳全传里牛皋虽然也尽心尽力与岳飞为国力抗敌辱,可他也被塑造成了一个插科打诨,令人发噱的喜剧角色,他贪杯好酒的嗜好不少多被幽默化处理。正史记载中仅仅是只言片语地提及牛皋“嗜酒,且酒量过人”,不过细想起来,一个军中将领并未有贪酒误事的情况出现,可他的嗜好却依然传入当时皇帝的耳朵里,也可想而知这个牛皋因为喝酒有多出名。

    唐芃秀见自己的意中人十分听话地将汤药喝个干净,她心中的埋怨已淡下不少。萧唐见唐芃秀乖巧地坐到一旁,自己有些过意不去,便笑呵呵地对唐芃秀道:“本来应该陪妹子解闷,却叫妹子来担心我的事,这件事,是我失了计较。”

    唐芃秀幽幽一叹,说道:“萧唐哥哥是个在外有好名声的人物,自然喜好结交那些好汉,我与哥哥在一起时,便料想到会如此了。一个要做番大事的好男子,自然不能只顾着与女儿家卿卿我我,儿女情长”

    唐芃秀嘴里边说着,边有想到自己与萧唐出行前,萧府后宅的李师师曾对她说的话:芃秀姐姐,做妹妹的年纪虽小,这些话也不知当说不说。不过那时我被李嬷嬷收容时,楼中姐姐曾经教我:有时你越与男子耍小性闹脾气,反而更会把自己的心上人逼得远了,可有时你且容让他几分,在他对你心怀愧意时说些知心话儿来,才会让人宠你疼你

    那个小妮子净学得些甚么啊?难怪那些公子哥儿挣命往青楼钻唐芃秀虽然心下暗自腹诽,可她自己渐渐说到动情处,不自觉地又吐露出了自己的心事:“我既然已打定主意随了你,自然要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你要做成的那件大事你做是封侯拜将的朝廷大官也好,是十恶不赦的窃国大贼也好,我都跟着你我这一辈子也只有跟着你了”

    萧唐听唐芃秀口诉衷情,心里也不由得大为感动,他的屁股又往唐芃秀身边挪了挪,伸出手来向唐芃秀慢慢抱去。

    而唐芃秀见萧唐目光炯炯,还带潮红色的脸庞慢慢向她靠近,却被萧唐突然的举动给个闹愣,咦?他那眼神,他那动作不对吖!我不过是叫你知道自己错啦,才念起我的好,又不是让你亲昵过来!我可还没被你娶到家中呢,怎么办?我要不要小小地拒绝那么一下下?

    正当唐芃秀惊慌羞窘时,却听门口有人叫道:“萧大人可是已醒了?大人属下前来吩咐小的说,与大人有要事商谈。”

    还没等萧唐答话,唐芃秀忙应了声:“哦!他醒啦醒啦!”,随即她便跳下床头,一溜烟地跑了出去。萧唐怔然半响,不由摇头失笑,他一整衣衫站起身来,也往房外走去。

    又过了些许功夫,萧唐在衙内仆役的引领下来到了县衙内的廨舍官署,此时燕青、萧嘉穗、许贯忠、闻焕章、关胜、花荣、杨志等人早已在此相候,见萧唐进了门,他们齐齐起身向萧唐见礼。

    “诸位不用多礼,请坐!”萧唐歇息了几个时辰,又喝过唐芃秀为他调制的醒酒汤,此时他的酒意已祛了大半,他神清气爽地摆手招呼众人,随即又向关胜、杨志问道:“牛皋壮士人呢?”

    关胜与杨志对视一眼,其中关胜苦笑道:“那个汉子并无大碍,与我等将大人送回府衙后,只说还要再去卖柴火,便先行告辞了。”

    从安乐村被萧唐请过来的闻焕章听罢眉头微微一皱,这些时日他观察萧唐,见他此番出行京西,身边却又有个相貌秀美,却又非妾非婢的女子同行,再瞧他初到鲁山,竟然与个来路不明的乡野莽夫喝得大醉,莫非这个萧任侠徒有虚名,是个举止荒唐,嗜好酒色之徒?既如此,我在他手下勾当倒须另番计较

    萧唐在正首坐下,问道:“诸位邀我前来,不知有何事相商?”

    萧嘉穗回道:“少主,再过这汝州鲁山,很快便要到邓州。京西南路治下众军州的情况总要做番了解。”

    萧嘉穗话音未落,许贯忠又接口说道:“萧大哥,咱们此行京西南路,不知你打算先从何处着手,绿林强人缉匪剿盗之事固然重要,可纠其根本,京西南路诸州军监操练整备事宜,也不可不察。”

    萧唐微微皱起眉头,京西南路下辖邓州、唐州、随州、郢州、襄州、房州、金州、均州、光化军九座军州,诸州军备整顿自然也是参差不齐,目前文官要钱,武将怕死,戎卫州县防御的禁军官兵老弱虚冒的现象已然十分严重,甚至很多山寨匪盗都已经欺惯了官兵没用。如此情况只是绿林强人还好,倘若与异邦交战时,还能耽得甚么大用?

    萧唐与萧嘉穗、许贯忠等合计督查检视诸州军监事宜时,燕青长叹口气,悠悠地道:“诸州军备之事便不用详加打探便能知个大概,军监下属指挥司、巡检司等将官贪墨,麾下吃兵饷喝兵血,本该驻军八营的军州,实则不过三两营老弱病残的比比皆是,至于军械操练更是无从说起,等大哥临检时只怕他们要么征民夫私械临时充数,要么上下使钱拉拢大哥,等强人来袭时却只能望风而逃。”

    燕青说的都是实情,萧唐听罢面如寒霜,他一拍桌子说道:“我大宋军务废弛,已成常态。落得朝廷关支调配的金帛粮饷,皆被那些狗官中饱私囊,国家费尽金钱,竟无一毫实用。这些贪佞还存了‘上下相蒙,牢不可破’的指望?本官既为京西南路安抚使,他们自毁国家长城,如何轻恕忍让?我倒要瞧瞧谁该先拿哪个来开刀,杀鸡儆猴!”

    闻焕章见萧唐神色愤慨,他诧异地打量萧唐一眼,暗道这个萧唐真有心整备大宋诸州荒废已久的军政?可此事只凭一腔热忱,又怎能成事?说个萧唐,我须再试探他瞧瞧。

    思虑再三,闻焕章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萧大人恐怕如此行事,则祸事不远矣!”

198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闻焕章此言一出,萧唐身边心腹、下属等人无不诧异地向他望去。萧唐知道似闻焕章这等精通谋略的智者既然开口,话必不会只说一半,便面色平静地向他问道:“哦?本官又能有甚么祸事?”

    闻焕章沉思有顷,缓声说道:“依小可看来,按我大宋为防武人叛乱割据,军制奉行强干弱枝、内外相制,其后又陷入冗兵、冗费与冗官之窘境,由于官员浮滥与吏治不明,上下打点买通关系之事已经是泛滥成灾。各州府军监委任将官,少不得按‘常例’孝敬上官,军纪萎靡由来已久,如今萧大人只行雷霆手段,便指望能整肃京西南路军纪恐怕不现实的。

    惩治些败坏军制的滥污将领容易,可又未必招惹得起其买通巴结的那背后的靠山何况大人指望新官上任三把火,便想一举烧尽滥污泥泽,这惹怒一两个朝廷大员事小,可若是犯了众怒”

    萧唐听了连连点头,他明白闻焕章话中含义,维持大宋这个庞大国家运作的官员数以万计,他们之间盘根错节,明的暗的不知有多少关系,萧唐若是大刀阔斧地拿京西南路中败坏军纪的将官开刀,说不准便是对朝中那个位高权重的官员再公然叫板。

    这还算小事,譬如说后世在某国各地官场如果吃回扣、做人情、上下排队站关系的风气都已经已成常态时,偏偏有个监察机构的廉政官员自作主张,大批裁撤惩治不法官员,那他岂不是与全国官宦为敌,触犯了所有官员的利益?萧唐不过是一方安抚使,落到地方上虽然可以暂时督查军权,可当他交还权力后,在大宋禁军中他是官居殿前都虞候的上官,可在满朝位高权重的大员眼里他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依萧唐现在的官场势力,他能惹得起那些人么?

    如果大宋军政中的弊病朝夕便可祛除,我又何至于想在绿林中拉起几支义军?不过这个闻焕章既然出言指出问题所在,又岂会没有应对之策?念及至此,萧唐便向闻焕章问道:“正如闻先生所言,既然一语道破我朝军中弊病,不知先生又有何以教我?”

    闻焕章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萧唐,又说道:“谋事在人,此事忒多掣肘,小可又有甚么能教大人的?只是小可很想知道萧大人此次安抚京西,是要为权?还是为国?”

    萧唐眉毛一挑,问道:“哦?我为权又该如何?我为国又该如何?”

    闻焕章伸出两根手指来,说道:“大人若只求谋自己功名权贵,只能对京西诸州军监陋习视而不见,不可做那不懂周全人情之人。此行安抚低调行事,也不至有把柄落到他人手里。诸州军监为求自保,自会竭力逢迎大人。大人巡视一圈即回京师,也与朝中些权贵做得个人情,届时皆大欢喜,不至与同僚心生间隙。大人若是为国家大事,自然应当奉公执法,赏功罚罪清楚军中污滥贪腐,只是如此行事的话正如小可方才所言,大人将触犯众怒,大祸近矣。”

    闻焕章话中含义,说白了就是萧唐要么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还能落得个因替诸州军监打掩护,而与朝中其它权贵攀上人情的机会;要么萧唐铁面无私,做个一心为国为民、清正廉明的廉政斗士,只是那般做了,能有多少成效另说,他萧唐却八成要先做个“烈士”了。

    萧唐闭眼沉思半响,长叹口气说道:“先生可是忘了我当日对你所说的话?看来先生还是信不过我萧唐啊”

    这边许贯忠坐不住了,他蹭地站起身来,忿声道:“国家大事,非一时一日之功,今奸邪当道,妒贤嫉能,若欲谋之行事宜小不宜大,行动宜缓不宜急。有道是忧国者**,忧己者安命,与权奸争对岂能计较一时高低?

    闻先生又岂能未闻君子无几,小人乃众,众不可敌,我大哥是有抱负的英雄,图谋的是叫万世国民安乐,可也知道清除国之蛆虫,军中奸蠹牵一发而动全身,当须谨之慎之,谋而后动,故而求闻先生出言纳策。闻先生又何必如此搪塞相欺?”

    “贯忠!怎能对闻先生无礼,坐下。”眼见年轻气盛,且才智过人的许贯忠一时间叫闻焕章哑口无言,萧唐假意呵斥许贯忠坐下,又对闻焕章说道:“闻先生,我已然说过说动官家命我京西南路开府设司,是为靖一方安宁,这才请先生出山相助。先生既有匡济之才,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闻焕章默然无语,他当年在泽州做过主簿,可没做许久便被罢官而归隐,也是经历过宦海沉浮的人物。闻焕章自负才学过人,又一心为国为民,却又落得个遭排挤打压,只能做个山野闲人的下场,自然叫他有些愤世嫉俗、郁郁寡欢。

    可正因为此,他也很清楚大宋军政的弊病非是一朝一夕能够根除,仕不计善恶,迁无论奸小,为官更多论的是利弊,而并非是善恶。绝不是靠一腔热血、脑子发热便能还天下个清平盛世的。萧唐若是那种盲目与朝中权贵叫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自命清高之人,他依旧打算只做他的闷声葫芦,时不时谏些不痛不痒的计策也便是了。因为闻焕章知道萧唐如果是那种人,他根本斗不过那些权术手段精湛的权奸佞臣。

    如果萧唐心口不一,最终选择随着大宋官场日渐糜烂的风气随波逐流,那么闻焕章依然会选择与萧唐保持一定距离,或许他会依仗萧唐的提拔谋求个官身,随即过着谨言慎行、独善其身的日子了此残生。

    富贵有常、其道乃实,福祸非命,其道乃察做商人的为了三成五成红利,便可铤而走险,可为官之道一个不慎,便会被人打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这个萧唐,既然他并不是那种不知高低深浅,贪慕虚名而招实祸的莽夫,又确实有着一腔拳拳报国之心,我若能全力辅佐他做成番事业,不也能一偿当年的夙愿?

    沉寂十余载,如死灰般的心似又燃起丝丝焰星火种,闻焕章嘴角微微一翘,他恭恭敬敬地向萧唐施了一礼,说道:“小可得罪了,萧大人既然待小可如此心诚,小可便知无不言。”

199章 被人当做“蔡党”的忠良

    次日,萧唐起了个大早,便率部署再次启程前往邓州。虽然本来还想去拜会牛皋,可毕竟公事为重,待安抚京西南路事毕还能经过这汝州鲁山县,到时再想方设法将这个尚未被发掘的良将之才招揽至麾下也不迟。

    可当萧唐一众人马启程能有一个时辰后,牛皋拎着些野鸡、野兔寻到县衙来找萧唐,却被衙役告知萧唐已率军启程赶往邓州,还说待公事一了回京途径鲁山县时,再与牛皋相会。

    “恁地不巧,本想打些野味来下酒,再与那大官痛饮一番。如今却只有等他回来再说。”牛皋酒喝不成,不由得感到极为扫兴,他在鲁山县中卖完柴火野味,便意兴阑珊地出了县城,回到自己在山间野林的家中。

    可牛皋还没踏进门口,便闻着一股刺鼻的糊味。牛皋心中一惊,他急冲进房去,却看见自己的老娘面如金纸,轻声呻吟地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而自家娘子竟然坐在地上依着墙角,灶中的柴火已被烧干,锅中只残留着气味呛人口鼻的黑色残渣。

    牛皋惊得肝胆欲裂,他先急促喊着自己的老娘,又转过身跑到自己娘子面前,抓着她瘦削的肩膀摇动着。牛皋的娘子这时悠悠转醒,气若游丝道:“当家的我与婆婆,似是害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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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数日,萧唐一行人马已进入汉末时刘备大败曹操手下大将夏侯惇的古战场遗址博望坡,行军途中,闻焕章有意无意地提及萧唐那邓州知府余光庭,乃是方奏请隐退不久的中书侍郎余深之堂弟,而那个余深算是蔡京党羽中最得蔡京器重的一个(后来甚至进拜少保,封丰国公,再封卫国公加太傅)。

    换句话说,闻焕章是在提醒萧唐,这个余光庭也很有可能是蔡党中的一员。

    那又能怎么样?萧唐虽知道闻焕章在那晚向其谏策,如何根据眼前形势,又该如何稳妥地肃清京西南路贪赃枉法、败坏军纪的军监将官之后,也是在有意点醒萧唐对方的出身来历。

    萧唐却知道这个余光庭为人颇具才识、刚正不阿,后来也是在建炎年间金兵进攻邓州时,余光庭与城共存亡,不屈而死,全家人除了有个乳母负其幼子逃脱之外,尽皆壮烈牺牲。(很有可能在经过后世的艺术加工下,余光庭化身为小说中坚守潞州身亡的陆登,而他被乳母救下的幼子,则是评书演义中耳熟能详的双枪陆文龙的原型。)

    至于他那个堂兄余深因受奸臣蔡京器重,所以多遭人诟病非议,实则此人为人处世善于明哲保身,政绩并无多少劣迹。自古朝廷党派之争多喜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便是清除奸臣党羽时也矫枉过正的事例也屡见不鲜。为人处世,尤其是在官场中行事绝对不是非黑即白,更何况萧唐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严格来说,他也可算作是“蔡党”的一员。

    此时迎接安抚使官驾的邓州大小官员已在官道上等候多时,太阳还未落山,邓州知府余光庭、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提点刑狱公事薛可文等站在依仗的最前头。萧唐身为京西南路安抚使,巡检军司整备、缉捕绿林强人之事,本来知府与提点刑狱司并不受其节制,但同为辖治一路的官员,又听闻那萧唐现在是官家眼前的红人,出迎相陪这般礼仪也是应该的。

    相较于余光庭、薛可文二人的神色坦然,其中倒是只有那兵马总管杨泰一对招子目光闪烁,似在暗暗思量些什么。

    京西南路安抚使的旗号从地平线刚刚进入众人的眼帘,那杨泰一声令下,安排好的锣鼓队登时锣鼓喧天,周遭还响起了密密麻麻的鞭炮声,一时间无比喜庆。

    萧唐一马当先,与关胜、杨志等禁军勇将引领车仗来到余光庭等人面前,提点刑狱公事薛可文率先缓缓走出仪仗队,向萧唐微笑施礼道:“安抚使大人一路辛苦,我等恭候久矣。”

    萧唐看了那薛可文一眼,就见那薛可文年纪四十上下、生得清秀儒雅,倒颇有几分名士之风。按品衔这个提点刑狱公事薛可文掌京西南路治下庶狱,核其情实而覆以法,督治奸盗、申理冤滥、岁察官吏并劾奏冒法,用现在的话说他就是一省检察院的检察长,不但是本路常驻官又与萧唐安抚使军政各不相属,甚至按宋朝重文轻武的官例他的地位比萧唐只高不低,所以他与萧唐打招呼时只是客气,却丝毫不见半分恭谦。

    比较下余光庭与杨泰对萧唐的态度可就恭顺了许多,那邓州知府余光庭虽生得细皮嫩肉,但双眼目光炯炯,神情中气十足,向萧唐见礼时不卑不亢,有礼有节;而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一看便是武人出身,他虎背狼腰,身形魁梧,只是向萧唐见礼时多陪了几分小心,反倒不似个磊落坦然的汉子。

    除了掌管转运司掌财赋与转运的转运使府衙设在襄州,执掌京西南路的几个官员今日也算齐聚在一处,等众人一番寒暄。杨泰抱拳向萧唐恭谨笑道:“恭迎安抚使大人,萧大人一路辛苦.我已在穰楼设下酒宴款待萧大人。”

    萧唐打量杨泰一眼,忙抱拳道:“本官只是奉官家谕旨巡检,不比诸位诸位大人打理京西南路军政,劳心劳力时日已久,如今却还要劳烦诸位大人百忙之中特来相迎,实在是惭愧之至。”

    薛可文听罢呵呵笑道:“萧大人,这饭总是要吃得,如今我等在穰楼设宴,只是想为萧大人接风洗尘,萧大人既然体谅同僚,总不好辜负我等的一番好意不是?”

    萧唐听薛可文如此说,确实也不好推辞,看来这个薛可文与杨泰有意给萧唐面子,这种官场上的应酬本来就是常例,况且萧唐也有意想从他们这些在京西盘踞时日已久的官员嘴中多探探口风,便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诸位了。”

    此时余光庭的眼中不愉之色却一闪而逝,虽然他低调地站在一侧,可他的神情却被萧唐身边的燕青尽瞧在眼里。本来锦口绣心,又极擅长察言观色的燕青思量道自家大哥出使安抚京南,少不得要与这些地方上的官员明暗计较,他也便暗暗留了心注意这些官员间彼此的关系,以及对于萧唐的态度。

    方才那番言语,以及他们的反应看来那个薛可文与杨泰关系似是更紧密些,而这个余光庭却似与他们做不得一路。大哥既然有意肃清京西军中奸佞之辈,少不得要查清那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的底细,这个余光庭余知府必然对于大哥来说大有用处。

200章 贪官要奸,清官更要奸

    薛可文、杨泰等人欣然鸣锣开道,引萧唐等人浩浩荡荡直奔位于邓州穰县的穰楼驶去。邓州古称作“穰”,这穰楼也正是邓州内最富丽堂皇、且最有名的酒楼之一。

    在萧唐刚至穰楼时,邓州那一众大小诸如推官、孔目、统制、都监等文武官儿又齐拥上来,他们毕恭毕敬,七嘴八舌向萧唐介绍行礼,萧唐反而被他们闹得眼晕,基本上没记住几个人名。可这也不必他担心,他身边亲随燕青与许贯忠等早已留心这些官员的举动。

    唐芃秀等萧唐的家眷、家丁,也早已被薛可文派人护送至穰县内的驿馆,毕竟是官场应酬的酒席,无论唐芃秀的身份是妻妾还是婢女,有她在场总不是那么方便。

    萧唐被薛可文、杨泰请到了酒席上,而燕青、关胜、花荣、杨志等心腹下属也各自被安排在几桌酒席间。薛可文早已命楼中名厨烹制了十几桌珍馐佳肴,他这个提点刑狱公事在场只与萧唐客套几句,又喝过几杯酒,便推说尚有公务要办便告辞了。

    等薛可文一走,杨泰马上站起身来,向萧唐赔笑说道:“方才有提刑官大人在,末将也不敢造次。萧大人一路劳苦,这吃酒嘛自然该听些小曲儿。咱这穰县乐坊青楼的姑娘,自然比不得萧大人那金风玉露楼中的人物,可如何也要叫末将聊表心意才是。”

    随即杨泰吩咐一声,便有许多官妓歌伎翩翩进来,只见一片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席宴间一时间群雌粥粥,也倒让在场这批官员的心情好了不少。

    随着众歌伎舞女一番歌舞下来,那杨泰忽地干咳一声,压低声音向萧唐赔笑道:“萧大人,这些官妓舞女中,虽论姿色殊丽,不比京师那般繁华的去处,可却也别有一番风情有哪个女子可入得萧大人的法眼?末将去为萧大人安排便是。”

    “咦?”萧唐诧异地瞟了那杨泰一眼,此时再看他哪还像是堂堂一路大宋禁军兵马总管?分明就是个青楼妓寮中向客官拉皮条的龟公大茶壶。

    “杨大人,依我大宋立律,官员设宴时,虽然请官妓可以唱曲侍酒,但却不可私荐枕席。杨大人如此安排,恐怕甚是不妥吧?”萧唐放下酒杯,目视前方悠悠说道。

    杨泰脸色一凝,他支支吾吾的正下不来台时,萧唐想到几日前闻焕章向他所荐之策,便脸色一转对杨泰笑道:“大家食朝廷俸禄,自当一心报国。杨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舟车劳顿身子乏了,提不起甚么兴致来,还望杨大人不要见怪。”

    杨泰脸色这才舒展开来,他连声说道:“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是末将安排的有失妥当,当自罚三杯。萧大人,今日咱们不醉无归!”

    “那个萧唐当真如此说?”薛可文听杨泰所述,不由诧异道。

    穰楼筳宴事毕,杨泰揣着小心将萧唐等人送至驿馆后,便匆匆赶来向薛可文报告萧唐的反应,他又担忧地说道:“那厮后来还说,他只是不敢坏了朝廷官法体制,无意拂了末将的好意。只是他与那干下属都为曾受咱们的好处,末将总是觉得心里没底。”

    薛可文不屑地冷笑一声,说道:“在官场中打踅,要迹须花花轿子众人枱,而要是犯了诸州官员私下的忌讳自然是墙倒众人推。他倒端着想装正人君子,岂不可笑!与他同行的那个生得貌美如花,与那厮关系却不清不楚的小娘子又是哪个?”

    薛可文又捻着胡须细细思量一番,冷冷说道:“不过这倒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以为那萧唐会轻易就范,虽然当今官家宽厚,官员便是睡了官妓也不是甚么大事,咱们也不至抓他这个把柄上奏弹劾他。可是那萧唐如果肯受了咱们的好处,大家相安无事,咱们也不必过于提防他。”

    杨泰仍然心下惴惴不安,他结结巴巴地道:“既恁地如果那萧唐有意在军中立威,末将的事又难以遮掩如此又当如何?”

    薛可文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如今咱们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又怎会弃你不顾?如果那萧唐识相,咱们对他示弱服软,多卖于他些好处也无妨。只是如今他来意难测,须作万一的准备,他要是真有心想拿你开刀立威。哼哼,我这提点刑狱公事也不是吃素的!”

    杨泰踌躇一阵,又说道:“可是那个余光庭又当如何?薛大人,此人和咱们不是一路,况且他既身为邓州知府,咱们的勾当他多少知道几分”

    薛可文一听,不屑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冷哼说道:“他又算个甚么东西!?如今蔡京致仕隐退,他那堂兄余深没了大树乘凉,也已惧罪累疏请罢。这个余光庭不过区区一个知府官,我要整治他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他若乖乖做个哑巴官,我还倒能容他一时。他就算有心找死,也掀不起甚么风浪!”

    薛可文骂了一番后,又对杨泰说道:“萧唐那边你不用顾忌,他不是说怕坏了朝廷规矩么?哼哼那你便按规矩再去巴结他一番,看那萧唐又如何说?”

    次日一早,邓州城内杨泰等当地大小官员,员外士绅由来一一到驿馆拜访安抚使大人,所有来拜访的人自然都带着金帛宝器、名贵字画等贵重礼物。萧唐按照闻焕章的提议,来者不拒将名贵的礼物都一一收了。

    可是萧唐也不禁有些纳闷,大宋路一级别的行政司法机构分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司、安抚使司,他这个安抚使又不到京西南路的官员富贾头上,军监行伍中市侩的官将孝敬上官倒可以理解,可他们这般行径却又是为何?

    萧唐与闻焕章、萧嘉穗等兀自合计时,忽然燕青进来报道,杨泰所辖军监下的统制官送来四个美婢四人,而且各个清秀端庄、聪慧体贴。只说是见萧唐身边没个使唤丫头,所以特意买了四个侍婢赠与他来侍侯起居。

    “那杨泰还倒真个是锲而不舍,一心要与萧大哥攀上交情。只是送些财礼婢女,倒也确实没坏了朝廷规矩。”燕青不住摇头笑道。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萧唐一声冷笑说道:“他越是如此,不就越说明他心里有鬼?若是他风光霁月,行的端坐的正,又何必如此巴结我?”

    “如今这般时节,在地方州府做官,不是要你如何清正廉明、政绩斐然,而是要看你懂不懂迎合上意,在官场中会不会做人”闻焕章长长一叹,悠悠说道:“想必是昨日这杨泰见萧大人推却了他的好意,更不自安,便将姿态放得更低来迎合大人。

    更何况我那日已对大人说过,咱们就是要京西南路诸州军监都以为大人贪财好利,是个可以买通巴结的上官,如此才能与他们厮混至一处,届时谁能动,谁动不得谁可以笼络,谁应当打压谁情有可原,谁罪无可恕自然一目了然,昨日大人倒也该受了那杨泰的好处。”

    闻焕章的计策,其实与星爷的经典喜剧电影九品芝麻官的那句名言有些异曲同工之妙:“这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要不然怎么对付得了那些坏人?!”你若从开始便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来,那些滥污将官从开始就会提防你、算计你,叫你在京西陷入泥潭,步步难行。可是他们如果你与他们是同一类人,相互勾结逢迎下,他们的罪责与致命要害才能看得更清楚。

    只不过昨天那晚,按闻焕章的意思,应当笑纳杨泰为巴结萧唐请来的官妓歌女而叫那杨泰少些警惕,可这又算是怎么个事?为了国家大事而去嫖1娼狎妓?萧唐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可是大哥这几个婢女又当如何处置?”燕青狡慧地眨了眨眼睛,对萧唐说道。

    还能如何?只能收了呗,我这可是为了让麻痹敌人,为了国家大事而勉为其难笑纳的,这点身边的心腹兄弟,也都能理解

    当然不理解的人还是有的,比如说唐芃秀,她真的怒了。

201章 贼中智将,李靖的六花阵

    眼见唐芃秀双手叉着小蛮腰,一张小脸气鼓鼓的模样,似要做出付生气的模样反而引人发噱,萧唐不禁笑道:“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

    唐芃秀酸溜溜地说道:“人家送甚么你都收,如今有人送来四个婢女,是不是也要纳入府中去,好享那齐人之福?”

    萧唐呵呵一笑,还待说话时,唐芃秀看萧唐那副抗议的模样又不干了,她抗议道:“你能不能严肃些,没瞧见人家在生气嘛?”

    唐芃秀话音未落,萧唐忽然面色一整,面色痛心疾首道:“妹子,你真的叫我很伤心”

    “嗯嗯?”唐芃秀还没反应过来时,萧唐又抢着说道:“妹子随我一同来到这邓州,一路关怀体贴,我萧唐都记在心里。”

    “是啊,既然你知道怎么还”

    “我又怎忍心将你当做丫鬟使唤?正好见有人以婢女相赠,没个使唤丫头,我立刻想到妹子身边却无人侍侯起居”

    唐芃秀一指自己的鼻子,诧异道:“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咯?可是”

    萧唐摇摇头,背负双手仰头四十五度,故作沉痛地说道:“可是你却只以为我是那种酒色无度之人,这叫我很失望呐”

    唐芃秀把头一低,呐呐地说道:“我哪有不信你?只是只是”

    “萧大哥,房州那边来了消息。”燕青进了门听萧唐与唐芃秀之间的对话,他很及时地轻咳了声,向萧唐报道。

    “知道了。”萧唐点点头,又回头向唐芃秀说道:“妹子,我还有正事要办,可不要再叫我为你担忧分心了,好么?”

    “哦”唐芃秀委屈且顺从的点了点头,可等萧唐三步并作两步地随燕青逃了,这才反应过味来:不对啊,明明是我要找你问罪的,怎么反倒是你来对我说教了?

    “段三娘伙同刘敏、寇烕、段五等人,已得知大哥受官家调遣安抚京西,便知大哥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便撺掇些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火并了房山寨头领廖立,将其山寨喽罗,并寨中粮草,金银,珍宝,锦帛,布疋一并收纳,一面打造军器,一面训练喽罗准备迎敌官兵,听过又收了几个道上奢遮的强人。”萧唐将手下心腹以及下属召集后,燕青便娓娓向众人报告房州那边的形势。

    房山上的那个与梁山王伦一样不能容人的廖立,本来应该是听说王庆恁般了得,更有段家兄妹相助,便也要将其赶走,而王庆可没晁盖、吴用撺掇林冲火并王伦时等那般心机计较,他是直接将廖立宰了并夺了他的山寨。想不到如今那个廖立还是改变不了自己被杀夺寨的命运。

    萧唐兀自想着,一旁大刀关胜听罢不屑道:“刘敏这伙,不过是群草寇,如何恁般猖獗?末将不才,愿引一彪人马荡平房山,好替上官分忧。”

    关胜对萧唐虽然说的恭谨,可他眉宇中自带股凛然傲气,此番随萧唐同至京西,不正是为不辜负毕生所学?这时却又听燕青说道:“不过听说那刘敏发书信至各路山寨,只说大哥自夸要捉尽京西绿林人马,恐怕要对付的山寨,绝不仅是他一处房山。”

    “刘智伯刘敏那厮,也是绿林江湖中颇有谋略者,自然不会甘心束手就缚”萧唐冷冷一笑,又说道:“可我来此处,所谋的本来就不只是他那房山。他们若联成一处,也倒省了番手脚。”

    萧唐又唤来赤面虎袁朗,让他大致介绍京西各地绿林强人形势的时候,忽然有军候前来报道:“禀告安抚使大人!熊耳山、伏牛山两路贼人进犯南阳县治下庄镇,邓州指挥司已派官军前去征剿。”

    萧唐蹭地站起身来,说道:“恁地好,我不去寻他,倒有强人来撩拨于我!点齐兵马,咱们也去会会那两处山寨的人马!”

    而袁朗一听是熊耳山、伏牛山的强人,他浓眉一皱,对萧唐说道:“萧大哥,京西南路绿林中,多是不成器的小厮,可这熊耳山、伏牛山的两路好汉,可万万小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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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邓州兵马都监王义被杀得丢盔卸甲,他麾下的官军士兵无不惊恐地环顾四周,有不少胆怯的已回身退却,虽然有禁军指挥使、军使在阵前策马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溃乱的颓势,可大多官军眼见前排的兵马被贼军慢慢蚕食,他们心惊胆战往后退缩,早已无丝毫战意。

    王义绝望地回过头,眼见溃败之势无可避免,他啐骂了一声,自己带着这些怂货,他娘的哪里是官军的兵卒?!眼见贼军训练有素、阵法精妙,甫一交战开始官军便落入下风。如今在伏牛山、熊耳山两路强寇的步步紧逼下,兵失操练,孬弱不堪的邓州官军成批地倒在如狼似虎的凶寇刀下。

    贼寇轮转的阵法中又冲出几彪骑兵,在贼军悍勇的骑兵冲击下,官军转身逃跑,反而更是自取灭亡,他们只凭两条腿拼命逃窜着,任由身后悍匪骑着四蹄狂奔的战马,挥舞马刀收割他们的生命。

    兵败如山倒。此时兵更像贼,贼反似兵。

    “狗官哪里走!!!!”

    舌战春雷般的一声暴喝,随即一连串绵长的惨叫在身旁突兀响起,王义一惊,眼见贼军中两个骑将一个持刀,一个绰矛,他们手中兵刃化作一点寒星、一道寒芒直奔王义要害攻了过来。

    王义发出绝望的惨嚎,他挥舞兵刃拼死格挡,一阵剧烈的金铁交鸣声后,王义背后飚出一股血泉,他身子一晃滚落下马。贼将持刀的胯下烈马人立起来,前蹄凌空直奔王义面门狠狠踩踏下来,王义一个懒驴打滚看看避开,他若迟了半分,只怕此刻脑袋只怕早已被如碎裂的西瓜脑浆迸裂。

    此时贼军中一员主将凝视着战场的形势,他那一身打扮:金盔日耀喷霞光,银铠霜铺吞月影。绛征袍锦绣攒成,黄诊带珍珠钉就。抹绿靴斜踏宝镫,描金癛随定丝鞭。阵前马跨**,手内剑横三尺水。端的是威风凛凛,只是虽然在他的指挥下杀得官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溃败,那贼将却眉头紧皱,面露怅然之色。

    “奚头领深知阵法玄妙,我们兄弟佩服得紧!只是如今咱们大败官军爪牙,奚头领为何不喜?”此时贼军中又闪出两骑,来到那贼军头领面前,向他问道。

    那姓奚的头领长长一叹,说道:“我苦读兵书操练兵法,原来只为在行伍中讨番功名,也能为国效力。叵耐军中滥污将官横行,我受不得杨泰那厮鸟气,遭他构陷这才不得已落草啸聚。如今官军恁地孬弱,只凭这干废物兵油子报个甚么家?护个甚么国?”

    那两个贼军头领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笑道:“如今官府已然是烂透了,奸佞专权,奚头领纵然是忍气吞声在军中立些功劳,不讨那干狗官喜欢也必无升赏。咱们便只做绿林中快活的好汉,如今得奚头领这般将才,便是插了翅的大虫,也叫那些官军吃这有眼无珠,识不得好汉的苦头!”

    姓奚的头领还待再说时,忽地他眼神一凝,但听排山倒海的喊杀声从前方汹涌而来,他冷喝一声,说道:“官军来援了!”

    那边王义身遭重创,苦斗贼将二人时,忽然一骑如飞,一团火炭似的赤兔宝马似从天而降一般,骏马上那红脸将官手中青龙偃月刀似匹练般刀影绰绰,无数凌厉的刀芒层层叠叠袭来,将围攻王义的那两个贼将生生逼退。

    这人好厉害的刀法!王义、以及那两个贼将脸色一变,无不心中叹服道。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高姓大名?”王义死里逃生,向那将官感激地说道。

    红脸将官淡淡地瞄了王义一眼,倨傲地说道“我乃大刀关胜!”

    关胜随即又又是一声暴喝,他擎起青龙偃月刀,催动赤兔马从王义身边越过,他一己之力酣斗那两员贼将,本待数合斩了这两个贼将,却没想到这两人武艺也十分了得,一时间三人斗做一团,不分胜负。

    眼见又有数队官军杀至战场,邓州兵马都监王义麾下军卒也渐渐止住颓势。贼将中那个策马押阵的奚姓头领面色一沉,再给我半个时辰,定能彻底屠尽击溃邓州禁军。本来这次想一举吃掉官军人马,好教邓州军监那干鸟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可这些官兵援军又是从哪杀出来的?

    “来得好,当我们兄弟怕了你么!?”与奚头领策马并肩而立的一个贼军将官大喝一声,正待驾马出战时,奚头领劝住了他说道:“稍安勿躁,先看看这路将官甚么本事!”说罢他临危不乱,一打手势,熊耳山的贼军听他号令,本来大阵包小阵,大营包小营的六座军阵轮转变动,所有的步军以锐阵化作圆阵,严阵以待只等官兵援军攻来。

    关胜这边刀光绰绰,刚有逼退了围攻他的那两个贼军头目。他横刀立马,遥望过去心中不由一震:那干贼人摆的,不正是大唐名将李靖李药师的六花阵?

202章 我叫关胜,武圣关云长的后裔

    萧唐的援军已经摆定阵势,听袁朗所述:熊耳山的强人头领唤作奚药师奚胜、追魂枪柳元、铁面虬鬓潘忠,加上伏牛山两个强人头目乃是下山虎滕戡、食色虎滕戣二人。

    熊耳山的人员配置倒和水浒中少华山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所占据的少华山有些类似,而且奚胜此人,按照原来的轨迹确实是王庆手下深谙兵法阵法的智将,只可惜在书中宋江征讨王庆时,他遇到了更为精通阵法军机的朱武,而且当时更有卢俊义、杨志、孙安、卞祥等一干猛将连番冲阵下而大败。

    萧唐正根据自己的回忆去联想时,但见奚胜军令严谨,收缩阵型为守势,一时之间也不敢大意。虽然排兵布阵时,自然不可能懂得几门玄妙阵势便打遍天下无敌手,军阵就是在阵法的基础上,比较双方主将随机应变的策略,其实更多的是在考验双方将领弈斗时排兵布阵、随机应变的能力。

    而奚胜犹如运筹帷幄的名将一般,紧紧收缩了军阵的方式,犹如一个渊渟岳峙的武林高手,好整以暇等待着萧唐的攻势。

    然而唯一的变数是奚胜遣出追击王义的柳元、潘忠两彪骑兵。

    此时大刀关胜正与柳、潘二人酣斗时,萧唐阵容中与关胜情同手足的宣赞、郝思文二将见自己的兄长以一敌二,他们迫不及待纵马奔出,其中宣赞还大喝道:“兄长!我来助你!!”

    关胜正在酣头时,他蓦地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先祖,前两年刚为宋徽宗赵佶封作昭烈武安王,关羽关云长的名头,也是作为华夏忠义名将源远流长至今可是关氏蛰伏久矣,我本有一腔热血光耀祖宗门楣,叵耐不受重用而沉沦至今,只能屈居于浦东巡检司之中庸碌至今

    今日既然能一展身手,吾待如何!?

    关胜念及至此,似生凭空出无尽的勇力一般,他大喝道:“宣赞、郝思文两位兄弟且住!我哪能叫自家兄弟挂心!?区区蟊贼,我关某应对足矣!!!”

    柳元、潘忠二人本来就苦于抵挡,但见关胜如先祖附体一般神威凛凛,手中那杆青龙偃月刀更是疾如疾风、势如惊雷,刀刀重逾千斤的力道直奔他俩劈将下来!!!

    柳元、潘忠本就列入奚胜所布的战阵之外,一行追击邓州官军的马军反而眼见要被关胜所率的军卒四面合围。下山虎滕戡、食色虎滕戣二人狠狠一咬牙,其中滕戡对奚胜说道:“奚头领,我去接引柳元、潘忠两个兄弟回来!!!”

    奚胜脸色阴晴不定,他因好习兵法,尤其是仰慕开唐名将卫国公李靖李药师之名,故而在江湖中被人赞作奚药师,而他深谙李靖兵法见解“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已”之道,起初他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交战时,兵情走势尽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萧唐率军突然杀至,性情稳妥的他并不想很快出完自己所有的底牌。

    那边关胜却是越战越勇,真如关羽关云长下凡一般手中大刀直如青龙咆哮,九现于云霄之际中时夹风带雷,层层刀影将柳元、潘忠二将尽数覆盖住!不一时两员贼将便已经是气喘吁吁,苦于应对,只要稍有不慎便要被关胜一刀斩落马下!!!

    不出半响,关胜已尽占得上风。奚胜思量一番,最终还是沉声说道:“有劳两位滕氏两位当家的,接应我兄弟平安归阵!”这边下山虎滕戡、食色虎滕戣二人早已急不可耐,他们俩一个挥舞着虎眼竹节钢鞭,另一个耍动三尖两刃刀,直奔关胜杀将过来!

    官军军阵中萧唐坐镇中军主帅,小李广花荣见贼军有将来援,他刚要绰枪驾马飞奔出去时,却被杨志给拦了下来。他这个杨家将的后裔在殿帅府蛰伏了太长的时间,一心要在战场上立番战功,便对方升任京西南路安抚使司统制官不久的花荣说道:“花统制且歇,先由我会会这干贼厮,倘若我不济事,花统制再上不迟!!”

    说罢杨志拍马迎上,萧唐阵容又飞出两骑,正是百胜将韩滔与天目将彭玘,其中杨志迎着滕戡双马加错,而滕戣与韩滔、彭玘转灯儿般厮杀做一团。

    其中滕戡那把虎眼竹节钢鞭使得虎虎生风,一时间与枪法精湛的杨志斗个不相伯仲,而滕戣亦是勇猛异常,他独斗韩滔、彭玘两人一时间竟然也是难分胜负。

    关胜正与柳元、潘忠二人杀得斗志昂扬,他见杨志、韩滔、彭玘三个禁军将官都已上阵厮杀,而自己的那两个兄弟宣赞、郝思文也正蠢蠢欲动,他心下不由想道:几位同僚出马,固然是估计我的安危,可如此再斗下去,又怎能显得出我大刀关胜的本事来!?

    念及至此,关胜手中青龙偃月刀舞动得更加猛烈,他又与柳元、潘忠斗了十余合时,忽然一对丹凤眼精光暴涨,手中青龙偃月刀倏然似划作道惊雷,风雷滚滚的一刀直奔柳元劈去!柳元加强堪堪一挡,却被关胜的千钧之力震得双手虎口流血。

    关胜旋即把刀一横,又对着潘忠横扫过去,潘忠仓惶下正待架刀抵挡,关胜手中青龙刀真是隐入云霄一般变了个势头,他双手横摆青龙偃月刀直如云龙九现,以刀背重重撞击在潘忠的肩头。随着关胜一声暴喝:“下去!”潘忠已如被狂风卷起的断线风筝般飞落下马,被官军士卒应将上去,七手八脚地给绑了。

    柳元见关胜大发神威,以雷霆之势击落潘忠。他不由心惊胆战道:休说是邓州,京西南路诸州军监那干混沌蠢物中,何曾遇到如此高手!?说不得今日已是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不能叫我也陷在这。

    想到这柳元虚晃一招,拨马便逃,关胜一摆青龙刀,驾马便飞奔追了上去。那边与杨志、韩滔、彭玘三人酣斗的滕戡、滕戣两兄弟眼见斗将官军已占了上风,他们不由得且战且退,贼军主将奚胜押住阵脚,发出两队贼军步兵接应柳元、滕戡、滕戣三人。

    等到贼军中弓箭手一阵箭雨,将追击过来的关胜、杨志、韩滔、彭玘四将逼退后,奚胜遥望见萧唐的旗号,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他!?

203章 被逼做贼的好汉

    当奚胜一声令下,他麾下两阵士卒纷纷涌将出来,长枪札刀密密匝匝的聚在一处,直奔收势不及的关胜、杨志、韩滔、彭玘四将杀去。关胜三缕长髯飞舞,跃马飞出为同僚战友断后,他一刀劈将下去将一个贼人劈成两段,半空溅起漫天血雨,杀气腾腾的关胜矗立在当中,一时间吓得贼众不敢向前。

    “熊耳山、伏牛山的强人如今不斗将,想拼阵法不成?”萧唐神情肃杀,他猛一挥手,断然道:“宣赞将军!郝思文将军,率三营人马,掩杀过去!!”

    “得令!”宣赞与郝思文齐齐领命,三营由萧唐从京师殿前指挥司、侍卫步军司调来的三营精锐士卒中重步兵长矛前倾、校刀手拔刀握盾在手,而弩手弓手调校弓弦,由神臂弓传来清脆的踏机上矢声。

    关胜见萧唐已准备率军攻来,他又剁翻了一个贼人,大喝道:“杨制使!韩将军!彭将军!咱们且先退回来!!”

    杨志这边应了,他手中长枪如电,纵马飞驰间不时有血光飞溅,他杨家枪法施展起来,手中长枪如如灵蛇般左右刺戳,不一会便刺翻了七八个从贼人阵中冲出的骑兵。而百胜将韩滔仗着手中那杆马军冲锋时常用的枣木槊,在数十名贼人中横冲直撞,不一时也快驾马后撤回来。

    可是天目将彭玘手中三尖两刃刀刚斩杀掉一个骑兵时,却不提防从贼阵丛中探出两把挠钩,拖翻他胯下战马的马蹄。彭玘被掀翻下马后,手中长刀脱手,被七八个奔出敌阵的贼军头目七手八脚地给绑了。

    “彭玘兄弟!!”韩滔与彭玘是一正一副的兄弟,见他被生擒活捉,急要拨马回去救援,却也杨志一把拽住缰绳,向他劝道:“贼军势大,待萧大人率军对阵才是!彭将军被贼人捉拿回护不得,一时间也不至于伤了性命!”

    眼见宣赞与郝思文率三营官军已步步紧逼过来,而从贼军阵中又冲出仅百余骑向自己冲杀过来,韩滔懊恼地长叹一声,随关胜、杨志驾马向本军方阵回撤。

    待关胜等人与奚胜、滕戡、滕戣麾下贼军拉开一定距离,宣赞一声令下,三营中弓箭手齐齐拈弓搭箭,一片弓弦响动的声音响起,接着就是层层箭簇的破空之声,被抛射而出一排排箭雨劈将向贼阵中砸将下来!贼人中来不及架盾格挡的,顿时有百余人被中箭倒地。

    几轮相互对射压制后,两支军队已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马匹的嘶鸣声、利刃入肉声,惨嚎喊杀声交替响起,一时间战况无比惨烈。

    萧唐眉头紧皱注视着战局,他从东京汴梁带来这几营人马可不比邓州指挥司下孬弱胆怯、训练不足的官军,都可堪称戎卫京师的禁军中善战剽悍的几支部队,更何况论装备都要比啸聚山林的贼人强出许多,可一时间竟然与奚胜所率的两山贼军斗个难分胜负。

    奚胜善于布阵,自然不是很多古典小说中玄乎其神,叫敌军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仙术法阵,可是他深谙阵法中相生相克之理,在对敌时通过他的精妙推演下,可以当机立断地变幻阵型,将六花阵的威力发挥倒最大。

    六花阵的结构是个六边形,从结构上面非常稳定,且在部署上面对称合理。因为它各边受力均匀,且变化一边都可做作战单位。不但防御非常稳固,进攻时前面的三个方阵都可齐齐围攻,使敌人腹背受敌。

    如此说得虽然容易,可实际操练下来可不止要求士卒闻鼓出击,闻金退兵,还要随着变化多端的命令闻风而动。在拿捏把握战场局势中,也要懂得如何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

    “看来那个奚胜,确实有些手段”萧唐暗自叹服,如今他已经是一个能冲锋破阵的猛将,可若论排兵布阵、料敌先机时,我又能与那些擅于统兵的帅才一较长短么?

    大宋军队通常会采用的阵法有方阵、圆阵、牝阵、牡阵、冲方阵、罘置阵、车轮阵、雁形阵号曰本朝八阵,布置和编队有许多也是参照大唐名将卫国公李靖的阵法要略,而那个奚胜更是苦心钻研李靖李药师的兵书策略,以他现在的统军手段,足以让明明装备、训练都弱于萧唐麾下官军的贼军战力得到提升,与官军杀得难解难分。

    继续拼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那边奚胜心下盘算道:我也曾听闻那萧任侠至京西开府设司,房州刘敏那里也曾来过口信,说其要荡平京西绿林如果可以,我倒真不想与这等江湖中的奢遮人物为敌,如今虽然做了对头,也总不能在这拼光我山寨的军力

    萧唐也是一般想法,经过试探性的攻击后,他发觉自己麾下官军并没有实力吃下奚胜的队伍,况且现在也不是与他死斗的时候。两边主帅各自存了一般的想法,所以又只拼杀了一会,官军与熊耳山、伏牛山的两山贼军便鸣金收兵,各自缓缓退军

    ※※※※※※※※※※※※※※※※※※※※

    萧唐麾下在邻近邓州南阳县的一处庄镇安营扎寨后,被大刀关胜救下的邓州兵马都监王义向萧唐又是连声感谢,又是不停谢罪。

    萧唐倒也没有过多苛责于他,这个王义在水浒里作为童贯手下的八都监,本来也是个给梁山好汉送人头涨经验的人物。更何况与他敌对厮杀的,在书中滕戡、滕戣是王庆手下“纪山军五虎”中的猛将,奚胜是擅于摆兵布阵的智将,再加上柳元、潘忠二人都被称作贼中勇猛之将,只凭他一个王义带些战力低下的官军,又如何能胜?

    当萧唐又命军健押上被关胜生擒的潘忠,那潘忠虽然被缚住了双手,见到萧唐却是立而不跪,他神情愤慨,梗着脖子朗声说道:“萧任侠!我听过你的名头,在江湖中你也是个有好名声的汉子,怎地非要为虎作伥,替官府做狗!?”

    “放肆!”杨志怒斥潘忠道:“反国草寇,怎敢辱萧大人!”

    “无妨,且由他骂。”萧唐笑着示意杨志勿急,又对潘忠说道:“你倒也是个条汉子,可又为何做那打家劫舍,欺害良善的贼?我又为何剿不得你?”

    “我呸!!!”潘忠听罢更是怒不可遏,他双目圆睁,怒骂道:“老子与奚胜哥哥、柳元兄弟也都是军汉出身,见惯了那干丧尽天良的狗官吞军饷、喝兵血的行径!征剿匪寇?去他娘的!那干兵匪征讨山寨强人时哪里敢上前,只是尾其后,东奔西逐,虚张声势,甚至杀良冒功!老子兄弟几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何能受那些滥污杀才的鸟气!?”

    看来这倒也是个被逼做贼的汉子,况且他既是官军出身,于邓州等京西几州官将作奸犯科之事定然了解很多。萧唐暗暗想道,还待再问时,忽然军健来报道,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也已率军赶到大寨。

    杨泰匆匆赶进帅营,见了萧唐他诚惶诚恐地拜道:“杨某惭愧,反倒劳烦萧大人出兵保我邓州一方安宁,全是杨某督军不力,致容贼厮滋蔓,唉”

    杨泰向萧唐谢过罪,转头望向王义时却又换了副面孔,他厉声骂道:“都似你这等懦弱匹夫,误了国家大事,这才以致养成贼势。今日你这厮丧师辱国,本官定教你好瞧!”

    王义被杨泰一番训斥呐呐不敢言语,而潘忠刚见到杨泰时便已是目眦欲裂,他咬牙切齿,嘶声痛骂道:“杨泰!你这狗贼!!贪墨军饷军粮,杀害良民冒功!又设计构陷我奚胜哥哥!!!却还有颜面在此颠倒黑白!老子只恨不得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杨泰的脸猛地一抽搐,他眼中迸射出凛然的杀机,眼见潘忠在萧唐面前痛叱他的丑行,杨泰戟指潘忠痛骂道:“你这贼厮草寇,杀害良民,邀劫商旅,造恶非止一端!如今竟还敢出言污本官名声?来啊,把这贼厮拖下去斩了!!”

    “杨大人这个贼人是斩首还是收监,应该是本官说了算吧?”萧唐的脸色已渐渐沉了下来,营中关胜、花荣、杨志、韩滔等将官看杨泰的眼神也多了分鄙夷。

    杨泰满头冷汗,他惶恐地向萧唐报道:“安抚使大人,你万万不可信这个贼厮的言语,这干强人狡诈卑劣,竟然毁谤中伤本官”

    你这厮的演技也未免忒差了些吧?在场众人谁看不出你杨泰这是欲盖弥彰?萧唐心底冷笑,口中却说道:“杨大人若行的端做得正,又何必在意他人的蜚语诽谤?这个潘忠如今杀不得,我与熊耳山、伏牛山两山贼人厮杀时,麾下彭玘将军却被贼子擒住,正好要与那奚胜交换。”

    杨泰欲言又止,心想既然如此再说要斩这杀千刀的贼厮,恐怕只会激怒萧唐手底的将官。他狠狠一咬牙,眼中满是怨毒地向潘忠瞪了过去。

    潘忠喘着粗气,一对招子也狠狠瞪视着杨泰半响,他又仰起头来,向萧唐喝道:“萧任侠,你倒比这狗贼强上千万倍!待我与你手底那将官换过后再做厮杀!便是死在你手上,我潘忠也认了!”

    “先休说生死厮杀之事,本官倒有一事相托。”萧唐微微一笑,又对潘忠说道:“待你回了熊耳山,知会你们大当家的一声,就说我萧唐要见他一面。”

204章 党邪陷正,官匪勾结

    猎风习习,萧唐麾下军卒士兵手中长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时不时映出慑人的寒光,而在那一边熊耳山、伏牛山的强人也是神情戒备。只见宋兵阵中,不一时,熊耳山强人头目潘忠被缚双手,被引出军阵,而那边被奚胜军擒拿的彭玘也被带了出来。

    当昨日寨中喽啰来报,萧唐使人来传说说明日潘忠头领回来,来换彭玘时,奚胜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在彭玘愤慨叫骂时,奚胜也从他口中得知萧唐以安抚使之职率京师精兵至邓州,又有调遣京西南路九座军州内禁军的大权,凭他与伏牛山滕氏兄弟联手,倒也不怕邓州、唐州、均州几处官军的围剿,可这次萧唐率精兵强将与自己争对,这种情况可就棘手的很。

    奚胜就见萧唐阵营那边,他麾下兄弟潘忠已被松了绑放出官军阵营,他神情肃穆,打手势示意自己手下喽啰也将彭玘送出己阵。

    不一时,潘忠与彭玘各自回归本阵,奚胜策马遥望就见萧唐朝他抱拳施礼,奚胜苦笑一声,回礼过后便率麾下贼军徐徐而退。

    “奚胜哥哥,兄弟竟然被官军给擒住,是在惭愧得紧”被放回营的潘忠面带愧色,向奚胜报道。

    奚胜摇头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这次那萧唐率军来得突然,我也是始料未及,这事又怎能怪潘忠兄弟?”

    柳元也在一旁安慰潘忠道:“是啊,当日那个红脸军官,本事恁地了得,连我也敌不过他,败于他也实属寻常。”

    潘忠乜了柳元一眼,并未答他的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说道:“奚胜哥哥,这是那萧唐托我转交于你的。”

    奚胜接过书信,并未打开时已经嘴角一翘,说道:“看来那萧唐招安的主意,倒打到我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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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耳山奚胜军大寨中,奚胜不仅邀请伏牛山滕氏兄弟二人,位于熊耳山主峰左近的大孤山辣手判官季三思、小彪虎倪慴、小孤山的彻山鼠武顺,以及白河水寨八爪金龙危招德、跨水罴张经祖,铁忽律刘悌、花面猞韩凯等邓州境内的绿林强人也都参加了奚胜所组织的重要会议。

    因为此事不但涉及萧唐向奚胜进行招抚,盘踞在熊耳山、伏牛山左近的绿林强人头领们在面对朝廷的征剿时,唇亡齿寒下他们也要联合起来应对官军的攻势。然而会议从一开始,便已陷入了僵局。

    其中本事最高的滕戡、滕戣两兄弟俩都是爽直汉子,一向对于官府的种种行径嗤之以鼻,可是他们也觉得此番官军势大,应该尽可能低调行事,避免于萧唐再次发生冲突,在京西南路啸聚一方的强人何其多?他们兄弟就不信萧唐还能将所有强人尽数清剿了,只要暂时偃旗息鼓,那萧唐应该将注意力转移到与他有旧怨的房山贼寇那边,莫做了萧唐镇抚京南绿林时的第一个目标。

    而小孤山的武顺原是富户家的少爷,因遭恶吏构陷才杀官逃亡,他在小孤山厮混了许久时日,虽说每日过得快活惬意、逍遥自在,可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杀头的营生,他落草本就是被迫无奈,可是官司命案在身,他只能一条路跑到黑。

    当武顺听说萧唐任京西南路安抚使,又有心招抚邓州境内的强人,他不禁喜出望外,当即极力赞成接受朝廷招安。只是他说话并无多少份量。几山强人中就数他势力最多,手底喽啰也不过二三百人,比起京东路青州境内那个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也强不到哪儿去。

    大孤山季三思、倪慴二人得知奚胜邀他们来商议应对安抚使萧唐之事,也立即赶来参加会议,可一听武顺的意见,两人当即站出来将武顺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二人学得些本事,就是为了杀人放火过快活日子,又怎奈受官府节制,放弃大秤分金、大碗喝酒这等无拘无束的生活?

    白河水寨的危招德倒一直没有表态,他与张经祖,刘悌、韩凯三个兄弟作为水匪,也是因劫取转运使司漕运的金帛粮草,在官府中泄露了名号才不得已占据白河水寨落草的。他们虽没有与官府负隅顽抗到底的决心,可也不想屈居官府中滥污狗官之下,只想维持现状,这点倒与伏牛山滕戡、滕戣兄弟二人的主张很相符,危招德等人又极看重江湖义气,倘若萧唐真要发兵征剿邓州境内绿林强人,他定然要与几山强人联手,与萧唐血战到底。

    一番细谈下来,拒绝接受官府安抚的提议占了主流,奚胜、柳元、潘忠三人本来都是邓州指挥司内的将官,他们深知军司内那些上官背后肮脏的行径,也绝不会再次接受官府的招安,重新投入行伍中做狗官的爪牙。而他们也与危招德、滕氏兄弟观念一致:如何在拒绝萧唐的安抚时,还要考虑避免激怒那个军权在握的安抚使,招来大军征剿而杀个玉石俱焚。

    季三思面色阴沉,他冷声喝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那萧唐名头虽然响亮,可也未尝没法子整治他。”

    滕戡眉毛一挑,双眼横向季三思问道:“季头领,你又有甚么主意?”

    “这还不简单?”季三思冷哼一声:“房州房山那刘智伯刘敏,发书至京西南路各地绿林同道处,说那萧唐野心勃勃,自夸要荡平京西南路一众强人。他招惹了绿林众怒,咱们如何不趁机撺掇各州强人同时起事?他萧唐分身乏术,还不将被咱们弄得焦头烂额?届时休说他荡平京西,恐怕朝廷还要追究他靖土不利的罪责。”

    奚胜眉头紧皱,摇头道:“此计不妥!诸州强人各怀心思,也未必能响应咱们,何况京西南路帅司就在邓州,萧唐要发兵征剿,咱们首当其冲要与他死战到底,到时若是其他州府的强人存了隔岸观火的心思,咱们岂不是要引火烧身?”

    “恐怕现在咱们邓州绿林同道,也都是各怀心思”季三思皮笑肉不笑地对奚胜说道:“奚头领,你们熊耳山三个头领都是官军出身,不比咱们绿林中打踅的好汉,萧唐那厮抢先示好于你,这般际遇可极是难道得很。若是你在想重投官府,咱们几个山寨兄弟的项上人头,不正是你的晋身之资?”

    听季三思阴阳怪气地说罢,奚胜身边潘忠登时勃然大怒,他忽地蹿起身子来,怒骂道:“姓季的你休放鸟屁!只今诸路军司中多是奸邪,咱们兄弟三个岂能与那干狗贼做的一路!?你这厮拿言语污我哥哥,是何道理?”

    伏牛山滕戡也面带愠色,对季三思忿声说道:“奚胜兄弟若是要出卖咱们,又何必招咱们前来相商,姓季的你这厮性狭,也莫小觑了心怀坦荡的好汉。”

    滕戡、滕戣一声业艺惊人,季三思倒还真怕他们几分,见滕戡也出言呵斥,他讪讪闭了嘴不敢再言语。奚胜淡淡也瞄了季三思一眼,也不理他,而是站起身来朗声道:“不管那萧唐是要仗势胁迫我等就范,还是心存义气有意与咱们与相商,也总要见过他本人后才能知晓。待我探得他的口风后,再与诸位做番计较。”

    商议事毕,季三思与倪慴率心腹喽啰赶下熊耳山主峰。季三思面沉如水,闷声不语,而倪慴驾马上来说道:“大哥,奚胜那厮因与杨总管结了死仇,这才断然不会归顺官府。可如今多了那萧唐,难保奚胜不会与萧唐做的一路滕家兄弟与奚胜交好,武顺那厮又是个见风使舵的怂货,倘若他们真要受萧唐招安”

    倪慴与季三思两个,可说是最排斥接受官府招安的。在邓州绿林中,就数他们手段最为毒辣,劫掠时滥杀无辜、收了赎金却撕肉票杀人。在邓州治下各县镇的员外富贾中与这两个凶徒结下死仇的数不胜数,更何况他们私下与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苟合,受他指使多做些劫杀商队,暗中孝敬杨泰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受招安做官,季三思与倪慴二人也深知他们对于杨泰来说,再无利用价值。

    杨泰那厮可不是甚么善茬,他官匪勾结,又怎会容忍随时可能曝光他恶行的季三思、倪慴二人在军司中常驻?就算他不杀人灭口,犯下无数血案的季三思与倪慴在邓州树敌无数,少了在深山聚众作恶的屏障又怎能安生下去?

    季三思冷哼一声说道:“杨总管视那奚胜为眼中钉、肉中刺,虽叫咱们见机除了那厮,却一直苦无个机会。如果杨总管私下那些勾当曝光,也不知奚胜那厮会不会借萧唐之手报他血仇咱们若少了杨总管庇护,只怕以后的日子也是难熬得紧。”

    倪慴眼珠骨溜溜一转,他凑近季三思低声说道:“大哥,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但叫萧唐那厮招抚不成,还能趁机替杨总管除了奚胜那心腹大患!”

    季三思一听当即上了心,他忙问道:“哦,兄弟有甚么办法?”

    倪慴目光闪烁,阴声笑道:“既然方才咱们已得知奚胜约萧唐见面的时辰、地点,经过那熊耳山朝阳洞一线贯天,又不过有条横跨悬岩峭壁之间,并不怕萧唐与奚胜设重兵埋伏,咱们若是提前率一众兄弟潜伏于山林中,待萧唐与奚胜见面时令擅于弓箭的兄弟将他们尽数射杀了,不但可除了萧唐那心腹大患,奚胜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咱们手里,不但不必再受他那厮鸟气,在杨总管那边不也是大功一件?

    “嗯?”季三思勒住缰绳,他面色阴晴不定,此计虽然可行,可是一旦事发忒过凶险,届时不但萧唐会将目标直指于他,就连熊耳山、伏牛山、白河水寨的几路强人也将与他翻脸为敌!

    倪慴忙又劝道:“大哥放心,此事只要做得干净,谁能猜得到是咱们动的手脚?萧唐与奚胜若要会面,为显诚意双方所带亲信决计不多,咱们山寨善使弓的兄弟就有一二百人,猝然偷袭下他们哪有生还的道理。况且无凭无据,谁又能奈何得了咱们。”

    季三思思忖半晌,他沉声说道:“叫个心腹兄弟去见杨总管,如果这事他也依得,咱们便冒这趟险!”

    倪慴阴声一笑,说道:“正该如此,届时杨总管依旧把持着京西南路兵马大权,日后再趁机除了滕戡、危招德几个,无论是黑道白道,邓州地界内不就是咱们的天下?”

205章 熊耳山麓,会晤奚胜

    京西南路兵马总管杨泰此时眼神飘忽,他心绪不定地瞪视着被季三思遣来,向他报信的大孤山喽啰,诸般心思从他心头闪过,他的表情时而狰狞可怖,时而惴惴不安。

    自从他上下打通关系,在京西南路军监任职后变卖军饷粮草,又以重金收买朝中上官加官进爵,随后他再贪墨、再贿赂在军中地位也自然越来越高,现在已成功地掌握了京西南路的军权,现在治下诸州军监中下层将官都要以他为尊,除此之外他还与京西南路提点刑狱司的薛可文狼狈为奸,两人在京西军、政界欺上瞒下、只手遮天,地方州府官员也大多也是明哲保身之辈,使得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在京西南路内除了漕司和财司差遣尽将大权握在手里。

    可是与薛可文不同的是,杨泰这个兵马总管也并非常驻的职位,他也须积累功勋转迁至大宋边地经略府,或者京师中禁军三衙中任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那个最近在京师中混得风生水起的萧唐,却被官家封作安抚使派至邓州,安抚使与兵马总管品秩相差不大,却刚好是横在杨泰头上督察检视他渎职失职的朝廷特派专使。

    至于萧唐那个人杨泰知道他口碑甚好,诸州兵事荒废与否、军饷粮草是否补齐这等大事又很难遮掩,那萧唐无论是图个好名声,检举自己贪墨营私、监守自盗的重罪,还是趁机除了他这个绊脚石将京西南路军权尽揽在手,他都有如此做的理由。是以从萧唐一到邓州,杨泰便跟孝子贤孙般费心竭力巴结逢迎萧唐,一来想探探萧唐的口风,二来也想趁这个机会示之以弱,买通萧唐的同时向他传递:来了之后你做大,咱们一起发大财的信号。

    起初萧唐一一笑纳了杨泰孝敬的好处,他刚放下心来时,在邓州与自己作对甚久的熊耳山、伏牛山几路贼人却在这时又出来生事,比起打家劫舍、攻破州府,奚胜、滕戡、滕戣那几个匪寇头领似乎更是乐衷于处处给他这个兵马总管添堵。而那萧唐该来不来率军增援,一举擒下熊耳山头领潘忠,又要借交换战俘的机会与邓州绿林中威望甚高的奚胜面谈,这让杨泰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杨泰与奚胜之间的血海深仇,还要在奚胜于邓州任团练使时说起。当时下山虎滕戡、食色虎滕戣兄弟俩仗着一身武勇,堪称邓州绿林盗中头号人物,杨泰贪墨营私的手段很多,行军打仗却是怂包一个,多是仰仗奚胜带兵布阵的本事与滕氏兄弟周旋。

    在一次围剿滕氏兄弟的战斗中,杨泰亲自率军来到伏牛山脚下的一处村落。那偏僻荒远的村落有两三百号乡民,其中有些青壮不耐恶霸污吏压榨,便投了滕氏兄弟做了绿林强人,村中其余与那些青壮沾亲带故的农家本就对官府仇视,更不可能出卖自家子侄辈向官军通风报信。

    杨泰可没耐性对村中乡民做甚么安抚劝慰工作,他心想道这干刁民,反倒成了伏牛山强人的眼线,不如一并除了,也好震慑伏牛山那干贼厮。可是这要动起手来,无论与伏牛山强人有没有关系的人家,杨泰怕走漏了风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指使麾下军卒将全村老小上上下下杀个干净!

    这般时节杀良冒功之事不少黑心将官本就时常为之,如此做不但多了份功劳,还可将罪责全部推给绿林匪寇,对于杨泰来讲又何乐而不为?可他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却激怒了本来就在他麾下忿懑甚重的奚胜,激愤之下奚胜怒斥杨泰,说这等杀害良民的丑恶行径他定要上报军司,严惩杨泰的暴行!

    就算杨泰能上下打通关系将这等重罪搪塞过去,可他的履历中有了这般污点,只怕日后也很难再得以升迁。杨泰心中发狠,便又构陷奚胜与贼人勾结,害了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奚胜、柳元、潘忠三个杀出军司一路逃亡至伏牛山,滕氏兄弟敬奚胜是条好汉,便扶持他在熊耳山啸聚一方,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贪墨军饷之事也倒罢了,直娘贼,大宋诸州军司,哪个不贪?可萧唐见了奚胜那厮他必然要将我的丑事尽将捅出来,既恁地,萧唐只要有心办我,我岂不是死路一条?”杨泰咬牙切齿,心里恨恨地想道,他阴狠冰冷的眸子又向季三思派来的心腹望去,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大孤山季三思、倪慴两个绿林强人,本就是杨泰为了养匪自重,而暗中私通的一伙贼人。杨泰在军中便是再贪,他的触手也伸不到京西南路漕司财司中去,但他却可以时不时向季三思、倪慴等透露哪里的巡检司守备松懈,哪里时常有富贾商队经过临近却无官军驻守待季三思率匪寇杀人抢货,他也能分得一杯羹来。

    “往日叫他们替我除了奚胜却无机会眼前虽然再耽上那萧唐甚是凶险,不过若能将他俩一并除了,我不正可高枕无忧?”想到这里,杨泰眼中闪烁起凶狠的光芒,他抬起头来,对那喽啰沉声喝道:“就叫你家大王去做,可万万不可泄露了我的名头!”

    “是!小的明白了!”那喽啰恭身应了,又潜身离开杨泰别院,驾马出城直奔大孤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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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唐与奚胜会谈的日子到了,当萧唐驾马驶入熊耳山麓,遥望见四周远处层峦叠嶂,群山都朝向熊耳主峰,呈万山朝拜之势,看近处大小青龙壁环抱四周展翅欲飞,呈五龙捧圣之壮,可谓是熊山魏魏,灌洛荡荡。

    山中千沟万壑间峻岭嵯峨无数,不但秀丽,更是险要。此时萧唐麾下官军在大刀关胜等将官的指挥下,尽数在山角处严阵以待,虽然萧唐与奚胜彼此都有意见上一面,可萧唐麾下军官担心贼人卑鄙,生怕匪寇会面为虚,伺机对萧唐不利为实,而奚胜手下的强人头目也在提防官军狡诈,诳自家哥哥会面,只为将熊耳山的头领一网打尽。

    萧唐与奚胜约见的地方,是一片山麓中空旷的谷地,四周又无法布置大量伏兵,可谓是最适合的谈判场合。而且虽萧唐前来会谈的四人有小李广花荣、布衣剑卿萧嘉穗、浪子燕青、赤面虎袁朗四人。个个不是武艺高强,便是心思机敏。

    熊耳山的山势地形,也早有邓州军司内的职事向萧唐麾下心腹说明。此时熊耳山、伏牛山的大队人马与山脚下的官军人马隔谷相望,距离萧唐奚胜会谈的地点都有段距离。虽然林深茂密,官军与两山强人也早已事先把持住各路山谷要道,生怕有刺客伺机混进山谷暗放冷箭。

    可是此时就在密林深处,季三思、倪慴率二百喽啰砍伐荆棘,在林中悄然潜行,熊耳山主脉与大孤山小孤山毗邻相通,季三思更是清楚哪里可以攀援,哪里可以潜行至熊耳山麓那片空旷的谷地,他们借着树木野草隐蔽身形,居高望下谷地的形势更是一览无余。谷地中又无多少隐蔽的地方,届时两百张弓齐齐射向萧唐与奚胜,他们焉有命在?

    萧唐在萧嘉穗、花荣、燕青、袁朗四人的护卫下过了山道,当他们来到谷地不久,远远地便望见奚胜与滕戡、滕戣、柳元三个强人头领缓缓走来。

    萧唐挺然站起身来,向奚胜拱手笑道:“奚头领好本事,我萧唐佩服地紧!”

    奚胜微微一愣,他抱拳还礼道:“萧任侠恁地客气,当日一战你我可是胜负未分。”

    萧唐朗声笑道:“奚头领精通阵法,深知玄妙。便是许多征战时日已久的禁军将官也不及你,只可惜唉!”

    本来双方一见面,萧唐就有意夸赞奚胜,氛围刚缓和些许时,奚胜再听萧唐言语,他冷笑一声道:“萧任侠如此快便要说道正题了?”

    萧唐则淡然萧道:“好汉相见,自当先叙叙交情,奚兄请坐”。

    奚胜面色冷淡,他席地而坐。萧唐定定地望向奚胜,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奚兄苦研兵书,不知是存了何等抱负?”

    奚胜却不为所动,他嘿然说道:“似萧任侠这等与朝中权贵的贵人,当然可以一偿所愿,不过似我等注定做贼的人,萧任侠也不必再拿言语收拢人心了吧?”

    不待萧唐再讲,奚胜目光炯炯地说道:“何况萧任侠此来,不就是为了招安劝降我等得么?”

    萧唐却微微一笑,语带双关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奚胜一怔,随即他仰面大笑:“哈哈哈哈!萧任侠莫不是想警示我等一番,休要在你任京西南路安抚使时搅事?若真如此,大宋上下官将,当真都是一丘之貉!”

    萧唐不解道:“奚兄为何如此说?”

    奚胜重重地冷哼一声,说道:“为官为将的只想升官发财,口口声声说甚么食国禄报国家,其实只为政绩功劳,攀权富贵,甚么下作的事都能做得!便是如此,我奚胜才不屑于尔等败类为伍!”

    萧唐这边赤面虎袁朗不由踏出一步来,他说道:“奚头领,萧任侠并非是你说的那等人”

    奚胜那边下山虎滕戡本就见袁朗有几分眼熟,见他出来说话,他也上前问道:“你这厮莫不是石梁山的赤面虎袁朗!?怎地一条奢遮的汉子,也替官府做了狗!?”

206章 椎心泣血,落草的苦衷

    袁朗听滕戡出言嘲讽,他浓眉倒竖,指着滕戡厉声骂道:“咄!你这厮放得甚么鸟屁!我袁朗堂堂汉子,岂容你如此拿污言辱我!”

    滕戡也是针锋相对,他挺起胸膛来瞪目回骂道:“我又哪里说错了?你赤面虎在京西也是个人物,却不是畏惧官府投了萧唐这厮?”

    一旁的滕戣也直起身子来骂道:“怎地?你这厮投了官府还不让江湖上好汉去说?要放对便划下道来,当我们哥俩怕你不成!?”

    眼见袁朗与滕氏兄弟说僵了要动手,萧唐起身笑着劝解道:“便是几位要较量武艺,也不必急于一时。再者我求与诸位好汉一见,可也不是为与各位做口舌之争的。”

    滕戡、滕戣对视一眼,其中滕戣说道:“萧任侠,我们兄弟敬佩你在江湖中的名头,若是咱们依江湖规矩,咱兄弟当然要卖你的面子。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然是与权贵巴结的官老爷,叫咱们屈从于那干滥官,嘿嘿这就恕难从命了!”

    萧唐摇头说道:“我敬各位都是绿林中响当当的汉子,今日前来拜会只为拿良言相劝:各位都是京西绿林中甚有名声的人物,可只窝藏于深山之中,又能有多大作为?虽然邓州等诸路官军孬弱,可如若我真抽调京西南路九州来剿,兵源、粮草自有大宋诸州供给,诸位又能耗得几时?”

    奚胜听罢也霍地站起身来,他昂首挺胸,傲然说道:“且先不说官兵**,我等若倚仗地利,据险死守,官府也休想轻易打破我等的山寨。萧任侠,房州房山刘智伯刘敏早就发书信至京西各处绿林同道,你扬言荡平京西绿林,岂不是忒过狂妄了些?你围攻我熊耳山、伏牛山容易,倘若京西绿林盗共同举事,你如之奈何?”

    萧唐身边萧嘉穗却摇头叹道:“奚头领,你既然曾是行伍出身,固然你落草的因由情有可原,也当知道大宋军中虽有奸佞把权,可也不乏一腔热血,矢志报国的铁血将士;绿林盗中虽也有铁骨铮铮,行侠仗义的英烈之士,可行迹卑劣,祸害良善的凶徒恶贼也笔笔皆是。你若响应刘敏那厮提议,岂不是与绿林中滥污之辈为伍,直叫京西黎民受苦?”

    奚胜斜眼望向萧嘉穗,冷哼道:“不知这位先生又是何人,也来与我逞这般口舌!”

    萧嘉穗淡淡一笑,向奚胜见礼道:“不敢,在下萧嘉穗。”

    奚胜脸色一变,说道:“遮莫是南北朝时大梁始兴忠武王萧僧达之裔,江湖上人称‘布衣剑卿’的萧嘉穗?我倒也是久闻先生的大名。”

    奚胜说罢,他又定定地望向萧嘉穗,别有深意地说道:“我曾听闻萧先生是个襟怀豪爽,志气高远的须眉男儿,可如今却也该改口唤声‘萧大人’了罢?这位萧唐萧大人做得京西南路安抚使,不知你这位萧大人又官居何职?”

    萧嘉穗脸色平淡,指了指袁朗对奚胜说道:“我与袁朗兄弟,俱非官身。只愿与少主共谋大义,胜似封将拜相!”

    奚胜诧异地打量萧唐一眼,这才对他心里又多了分佩服,按说江湖中嘴中喊着江湖义气,实则贪慕权势富贵的也绝不在少数。可这萧唐既然未在绿林中落草,却又未拿功名利禄为饵诱江湖中能人异士投效,看来他确实颇具人望,倒真不辜负了他任侠的名头。

    不过共谋大义?奚胜狐疑地望向萧唐,问道:“萧任侠,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此番你叫我等前来赴会,若不是劝我等归顺受招安,又是所为何事?”

    萧唐想好说辞,他沉声说道:“啸聚山林,痛快一时,但终究是玷污了自己的名头。我曾听闻奚头领在军司遭人构陷,这才落草山林,可是奚头领的妻儿老小,终不成一生只藏匿于山林之中”

    “妻儿老小?哈哈哈!你与我说妻儿老小!?”萧唐话还没说完,奚胜却情绪激动起来,他咬牙切齿说道:“萧任侠,你既知道我是被杨泰那狗贼构陷,却不知我到底为何与官府势不两立么!?”

    萧唐虽然那日从被俘的潘忠口中得知奚胜曾也是邓州禁军官将,可却也不知个中细节,他便皱眉向奚胜问道:“我确实不知奚兄到底有何苦衷。”

    奚胜血灌瞳仁,嘶声吼道:“我自幼苦研兵法,也想投身行伍为国建功,也不负自己满腔心思!叵耐杨泰那狗贼丧尽天良!往日他克扣军饷,平日猺剥军役,使唤军卒直如自家看家护院的奴仆!这我也忍气吞声得罢了,可他在征讨伏牛山滕家兄弟时竟然屠尽全村三百余口无辜良善冒功,这等罄竹难书的兽行我焉能视而不见!?

    可那厮怕我告他的军状,便抢先构陷我与滕家兄弟勾结,竟将我全家十余口人尽皆害了!若非柳元、潘忠两个兄弟抵死相救,恐怕我也早遭那狗贼迫害含冤枉死!!萧任侠,你倒是告诉我啊,我妻儿老小都被奸贼害了,我还顾忌甚么!?这等昏聩不明,只叫奸人横行,好人受辱的官府,我奚胜凭甚么还要为它卖命!?”

    奚胜形似癫狂,椎心泣血地一番痛斥,他身旁兄弟柳元也是瞪目切齿,将枪杆攥得紧紧的,不止是滕戡、滕戣,就连袁朗、花荣、燕青、萧嘉穗四人也皆面露激愤之色。萧唐听得也已经是义愤填膺,他知道杨泰那厮是个滥污将官,可他却不知道那恶贼是这般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杨泰这个狗贼必须除了他,可最关键的问题是该如何除他。萧唐暗暗想罢,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又说道:“奚胜兄弟,如果我说我萧唐定愿助你报雠雪恨,你可会信我?”

    刚发泄过满腔恨意的奚胜听清了萧唐的话,他死死盯着萧唐,沉声道:“萧任侠此言又是何意?你是想惩处了杨泰那个狗贼后,好教我甘心归顺于官府不成?”

    萧唐摇了摇头,说道:“杨泰那厮恶贯满盈,无论是不是因奚兄之故,那般畜生我都该除了他。可我自然要与奚兄共谋番事,却不是要叫你归顺官府。”

    此时就在山谷上不远的密林中,季三思与倪慴率麾下心腹喽啰早已作好准备。他们大多是山中猎户出身,在密林猎杀野兽都是百发百中。季三思先是遥遥望见袁朗先与滕戡、滕戣二人起了争执,后来奚胜又声嘶力竭地一通咆哮,他心底暗暗念道:此时萧唐与奚胜那两个该死的决计注意不到我等埋伏于此,现在下手,正是时候!滕戡、滕戣那两个去他娘的!往日仗着他们一身功夫,便对老子大呼小叫,合着也是你们这两个杀才今日该死,终于落到了老子的手里!

    念及至此,他轻轻打了个手势,密林中的二百喽啰悄悄张弓搭箭。可就在这时萧唐身边的花荣忽然耳根一动,他似乎隐隐听见些“吱呀呀”弓弦颤响的声音,这个弓术天赋惊人,射术极为精湛的小李广不但擅于以弓箭射杀敌人,对于他人使弓的感觉与判断也极是灵敏。花荣猛地转头望去,就见密林中有亮光一闪,花荣双目一凝,大喝道:“萧唐哥哥,有贼人埋伏!!!”

207章 三张弓,直到你膝盖中了一箭

    话音未落,花荣已经将背负的泥金鹊画细弓擎在手中,拉如满月,咻的一箭射去,登时射穿个喽啰的喉咙!那喽啰闷哼一声,头向前一栽便滚落山坡。

    花荣弓箭无双,眼力当然也极好,见摸清敌人的位置,他二话不说张手又是飒然一箭射出!

    本来在半山坡隐蔽的季三思只觉得眼前一花,又被凄厉的破风声刮得耳膜生疼,他的脸颊被利箭划破,火辣辣地疼。又听“噗!”“咚!”利刃入肉的闷响、利箭贯木的轻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季三思回头望去又是一惊,他见到一枝利箭已经插入身后名喽啰的喉咙,并将那喽啰生生钉在了树干上!那喽啰双目死鱼般地突出,那箭杆儿还在急剧颤动着。季三思又惊又怒,心底暗付道:“直娘贼!萧唐那厮身边,竟有这等使弓的好手!?”

    花荣不但被人赞作小李广,又被好汉敬称为神臂将军,无论是弓术、臂力皆异于常人,季三思与倪慴本来意图伏击射杀萧唐与奚胜等人,却没想到反被花荣撞破,已先折了两人。

    赤面虎袁朗见状,他将两把水磨炼钢挝掿在手中,指着奚胜等人大喝道:“怎么!你们先已设伏要赚我家哥哥不成!?”

    滕戡、滕戣、柳元三个也冲出来护在奚胜身前,眼见花荣张手便射杀两人,显然埋伏的也不是官军一路。滕戡厉声喝道:“那干男女不是我们的人”

    这时季三思方才回过神来,他娘的,既然已先被发现,可不能叫萧唐与奚胜跑了!他也不再悄声隐息,而是大吼一声:“孩儿们,动手!!!”

    一众喽啰得了号令,纷纷拈弓搭箭,近两百只几乎在同时离弦,如飞蝗般的箭雨向萧唐、奚胜等人扑面射来!

    还好花荣预先示警,叫萧唐、奚胜等人早有准备,这边手段高强的袁朗、滕戡、滕戣抢在众人身前,他们三个手中水磨炼钢挝、虎眼竹节钢鞭、三尖两刃刀不断舞动,拨落扑撒过来的箭雨,霎时间他们脚旁便已掉落了五十几支羽箭。

    如果叫敌人暗施冷箭在先,只怕萧唐与奚胜的处境将更加凶险,可饶是如此,袁朗等也不可能将利箭尽数挡下。那边柳元闷哼一声,身上挂着四支羽箭栽倒在一旁,虽未被射中要害处,可如今他行动不便,倘若对方再一拨箭雨射来,势难躲避格挡。

    奚胜来不及担心柳元,他肩头也被一箭射穿。虽说奚胜善于排兵布阵,可若论武艺他却不过是泛泛之辈,眼睁睁看着一蓬箭雨朝自己扑面射来,奚胜捂着肩膀倒退两步,他心下不禁一黯:想不到我竟然要死于此地!

    正当奚胜绝望时,忽然劲风卷起,萧嘉穗倏然冲至,但听“仓啷啷”一声宝刀寒芒闪耀,萧嘉穗仗剑持刀化作两道光轮,登时将扑面射来的那蓬箭雨卷舞绞散!

    “多谢阁下仗义出手,救了我的性命。”奚胜心下感然,对萧嘉穗谢道。

    萧嘉穗身形渊渟岳峙,屏气凝神注视着半山坡,口中回道:“奚统领不必客气,咱们同被宵小算计,自当彼此相助。”

    眼见放暗箭的连奚胜一行人也不放过,看来埋伏的也不是伏牛山、熊耳山两山强人,萧唐倒不必再提防奚胜等人,他侧身翻滚避过袭来的一拨箭雨后,也将背负的狼首九钧弓擎在手中,萧唐边反手抽出支利箭,边高声喊道:“贼子漏了身形!抢在他们在放箭前射他!”

    为防止与奚胜面谈时有人暗箭偷袭,萧唐等人都身披软甲,背弓带箭。自从燕青得花荣传授箭术,他的弓箭本事也是箭箭不空、百发百中,此时他不但将他善使得那把对嵌红牙乌木川弩带在身上,也背着把反曲轻弓,侧挎的箭囊中也有二十七只柳叶箭齐攒在其中。加上燕青本来就六识聪慧,见季三思麾下喽啰露了身形,他张手一箭过去,登时也将个贼人射了个对穿。

    不待埋伏的贼人再拈弓搭箭,他们施冷箭的行径早已激得花荣心头火起,他边搭箭放弦,便大喝道:“你们这干贼厮!也敢在我面前使弓箭!?今日就先教你众人看花荣的利害,看我先射那贼厮的喉头,再射那鸟人的心窝!”

    本来隐藏于密林中的贼人,随着花荣的怒吼不停有利箭穿过草丛射中他们的喉咙、心窝、脑门一一应验了那小李广口中话语。花荣一番话刚说完,便又已有不少贼人立毙于他的箭下。

    季三思与倪慴气急败坏,急急喝令手下喽啰又一轮利箭射出,下方山谷中滕戣冷哼一声,他的左腿、肩头也已中了两箭。可虽然萧唐与奚胜这边伤了三人,可在花荣与燕青的交叉射击下,季三思那边反倒已又折了三十多人。

    “他娘的!对头只有两三个使弓的,怕他个甚鸟!?”倪慴按捺不住,正叫骂喝令时,燕青听声辩位,他搭上箭,拽满弓,只一箭射过去,倪慴的嘶声痛骂戛然而止,已被燕青一箭射进口中,贯穿后脑!

    不但是一干埋伏的喽啰,就连季三思也惊得魂飞魄散,他们虽然抢得地利仗着人多,怎奈何花荣与燕青两张弓便如阴间的索命鬼差,稍露身形的多被一箭毙命,他们谁又甘愿先死?

    正当季三思与手下喽啰躲避在密林树干后时,忽听极为凄厉的破风声袭来,季三思身边的树干竟似被炮弹击中般轰然炸开。有个喽啰啊呀声惨叫,他惊惧躲避时只稍露个头,便被一箭射中脸庞!却不是被射穿头颅,他的脸被突然袭至的重箭“砸”得血肉模糊!!

    萧唐携带的尽是箭头沉重浑厚的月牙铲箭、凿子头箭,虽然他射箭的准头不及花荣与燕青,可是眼下贼人齐聚在一处,萧唐拈弓搭箭只顾往季三思等埋伏的方向射去,令人心悸胆寒的破风声、炸裂声频频响起,竟也压制得一众贼人不敢抬头!

    没想到萧唐那干人的箭术、那般强弓实在忒过强悍!这样的弓箭对射下,现在已然是落了下风,若萧唐、奚胜那两个引军前来包抄,我等更难敌对!季三思心中惊恐异常,他忙一打手势,命手下喽啰迅速撤离。

    可他猫着腰起身急奔没几步,一支凿子头重箭夹杂着风雷之势直穿过来!“嗵!”的声闷响,重箭射穿季三思的膝盖,将其膝盖半月板轰个崩碎!!季三思似被一刀捅穿的家猪般嘶声惨嚎,他轰然倒地一通翻滚,跌跌撞撞地滚落下山坡,直到他重重撞在个粗壮的树干上昏死了过去。

    见两个头领一个被射杀,一个中箭成了废人,那干贼人喽啰中虽有几个折身返回欲救季三思,下方山谷中似生了一双鹰眼的花荣施展神技,利箭破弦而出,直如奔雷闪电般取下那几人性命!剩余贼人惊得三魂悠悠、七魄荡荡,撒开腿只顾逃命,哪个还敢来讨死?

    “过去瞧瞧!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贼厮敢来暗算奚胜兄弟!”熟识山势地形的滕戡沉声喝道,萧唐与他相互颔首示意,便与花荣、燕青随着滕戡发将赶上

    过了一时三刻,当滕戡与萧唐等赶到半山坡处,他瞧清横在树下昏死不醒的季三思时,不由得瞪目怒骂道:“原来是你这厮!”

208章 他们勾结,咱们聚义

    当季三思被狠狠摔在地上,膝盖处钻心的痛楚阵阵袭来时,他在痛苦呻吟中转醒,可当季三思睁开双眼时,却看到奚胜等人对他怒目而视,他心如死灰,心想自己莫不如就该昏睡不醒,一了百了才好。

    萧唐从奚胜口中得知是偷袭他们两个的,乃是大孤山落草的强人头领季三思,这厮原著中就因为偷袭不成,反因中了之前从未曾出谋划策的梁山圣手书生萧让的空城计而在溃败之军中战死,想不到现在仍害人不成还被生擒,倒真辜负了他反复思量,再三权衡寓意的三思名头。

    滕戡忿怒之下,一脚重重踏在季三思胸膛上,暴喝道:“狗贼!咱们本是相互扶持的邓州绿林同道,你这厮竟设埋伏陷害我等!”

    季三思疼得冷汗涔涔,他惊慌失措下只为活命,连忙哀声讨饶道:“非是小的不讲江湖义气!这都是杨泰那厮的主意”

    因箭伤面色苍白的奚胜听季三思说道杨泰,他双目瞳孔登时骤缩,他嘶声喝道:“怎么?原来你这厮与杨泰那狗贼早勾结在一处!?”

    季三思自知失言,他呐呐着闪烁其词。萧唐冷眼凝视着他,心中念道:如果这个季三思与杨泰真狼狈为奸,从其下手倒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这边滕戡已经举起铁鞭,对季三思喝骂道:“你这厮平日为非作歹,念在绿林同道的份上我也倒罢了,可怎想你这狗贼如此不顾道义,竟巴结狗官欲害我等!?”滕戡越说越怒,举起铁鞭直朝季三思天灵盖砸去!

    一阵劲力使来,萧唐举手一托滕戡肘部,将他生生架开,滕戡腾腾腾倒退数步后被自家兄弟滕戣扶住,他不由惊怒道:“你做甚么!?”

    萧唐双手一背,缓缓说道:“这厮如果死了,又怎能揭露杨泰官匪勾结之事?只要你们便是在熊耳山、伏牛山蛮横一时,可焉能叫杨泰那厮伏法而报奚兄大仇?”

    滕戡怒极,他喝道:“季三思这狗贼坏了江湖义气,自然该再按江湖规矩办他!萧任侠你虽有个好名头,可官字两个口,我们兄弟又为何要信你!?”

    “滕戡兄弟且住。”奚胜兀自捂着肩头,他拦下滕戡,目光灼灼地望向萧唐说道:“萧任侠方才说愿除了杨泰那狗贼,又说不必叫我归顺官府,我不知你所言到底何意?”

    萧唐看了萧嘉穗一眼,萧嘉穗会意,他一章击在季三思下巴上,登时又叫他昏厥过去。萧唐这才振臂朗声道:“官场中有杨泰那种贪赃枉法的奸佞之徒,也有季三思这种背地害人的奸险鼠辈。我的心愿是无论官匪,只想将这些奸邪一并除了。无论是在京西,还是放眼整个天下。如今绿林中似奚头领这等身负血海深仇,遭奸人迫害的好汉甚多,堂堂男儿凌云壮志,总不能这般休了!

    若是奚兄,滕家两位兄弟愿意,我也自会想法与你们互通声息,支援你们粮草补给,只是拦路剪径劫掠庄镇之事便不可再做了。而杨泰那个狗贼,收罗足够的证据后,我自会将其绳之以法,以国法将他处置!”

    袁朗在一旁符合道:“是哩!正因如此,我才甘愿受萧任侠驱策,否则我袁朗也是绿林中堂堂条汉子,又怎会做那官府的爪牙!?”

    滕戡瞪着对牛眼,上下打量着萧唐,说道:“恁地说,萧任侠是要与我们如杨泰与季三思那般,官匪做的一路?”

    “这可绝对不是。”萧唐换换摇头笑道:“他们是官匪勾结为非作歹,咱们是暗地里聚义共谋大事!又岂能一概而论?”

    奚胜沉吟片刻,忽然他慨然说道:“我盖为杨泰这等污滥狗贼暗害,蒙柳元、潘忠及滕家两位头领才在熊耳山中忍辱偷生。我全家血仇未报,朝廷又不治天下那干贪赃枉法狗贼的罪责,便是赦罪招安,我又岂能答应!?

    只恨在山中蛰伏,也知要寻杨泰那厮报雠雪恨难如登天。萧任侠若能助我除了杨泰那首恶,好教我妻儿老小九泉之下得以瞑目,我当然愿随鞭镫,助萧任侠成就番大业!”

    说服了奚胜,至于滕戡、滕戣哥俩的伏牛山这边自然也答应与萧唐合作,其一是萧唐在江湖上名头甚响,又见萧唐答应替与他们关系甚好的奚胜报仇,除了在京西南路一向作威作福的杨泰,滕家兄弟对萧唐的为人也更是敬服;其二萧唐许诺以粮草、金银、器械等物资暗中支援他们的山寨,有这等强援相助这也彻底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其三滕戡、滕戣与袁朗等人所想一样,他们也都很好奇随着萧唐在绿林的势力的壮大,他又会如何做。便是到时萧唐振臂高呼引得群山好汉集结共反朝廷,滕戡、滕戣也愿意随他轰轰烈烈地闯出番名堂来!

    目前大孤山季三思势力已除,小孤山武顺那边滕戡拍着胸脯说也能将其拉拢过来,至于白河水寨的危招德虽然不是凭三言两语便能被打动的人,可他也是重江湖道义的汉子,也不至公然率先与萧唐发生冲突。

    届时伏牛山、熊耳山、大小孤山都可说是萧唐在邓州绿林中发展的地盘,也是他涉足京西江湖的第一步。萧唐与奚胜大致密议一番后,又指着季三思对奚胜说道:“若要叫杨泰那厮伏法,须收集足他往日贪墨军饷、私通匪寇、杀良冒功、构陷同僚等罪状的证据,现在要办他,却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在此之前,这厮还要劳烦奚头领将其收监在山寨之中,不能让杨泰得知这季三思还活着。”

    奚胜点头应了,他寻思一番,又说道:“可是萧任侠杨泰那厮虽然狡诈,可他之所以猖狂至今,也全仗着官场中另有权奸与他同流合污、沆瀣一气,我亦曾听闻杨泰与提点刑狱司薛可文苟合,而且杨泰上下打点,借着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关系,似与朝中内侍省提举官杨戬也攀上了关系。”

    杨戬?倒又是个善于揣测宋徽宗赵佶心思的宦官,他与童贯、梁师成这三个死太监都将会是把持大权的权奸佞臣,水浒中害死宋江、卢俊义的,这杨戬也是主谋之一。若不是他早死了几年,恐怕北宋末年弄得民不聊生,使朝纲**溃烂而骂名流传后世的“六贼”便要改称作“七贼”了。

    这也是萧唐肃清京西军政的一大顾虑,可是如今杨泰先暗通季三思暗中偷袭萧唐,此事捅出来便是闹到赵佶与杨戬面前,只怕那杨戬也不好袒护这胆敢谋害奉官家御令安抚京西的朝廷命官。

    眼下虽然不知道杨泰与那杨戬关系远近深浅,不过既然现在落了口实,我自然有办法治你的罪。萧唐双目寒光一闪,他心中念道:既然你这厮先出了招,那这旧怨新仇,咱们便好好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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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佳节,更得慢了些,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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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322/ 第一时间欣赏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作者:云霄野所写的《水浒任侠》为转载作品,水浒任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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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