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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45章 祝“永清万年”,威力加强版的祝家庄

    听史进愤慨说罢,萧唐的心思也不由一动,心说他本来无意插手梁山泊与祝家庄之间的战争,何况虽然祝家仗着独龙岗地理优势能与宋江那伙兵马僵持一时,何时如今昔日的盟友扈家庄、李家庄先后也已暗生仇怨,凭他祝龙、祝虎、祝彪兄弟三人再加上个铁棒栾廷玉,还当真还敢和二龙山、清风山叫板不成?

    得知梁山许多头领在宋江的统领下前去攻打祝家庄,公孙胜虽然也有些好奇,可是他心想自己现在毕竟是梁山头领的身份,晁天王似乎也被那宋江拿言语劝住并未出山,涉及到二龙山与清风山大寨内部事宜,我还须避嫌才好。

    可是公孙胜刚不动声色的后撤几步,却被萧唐伸手拦住。萧唐又对公孙胜笑道:“如今我也当道长是自家兄弟,何况承蒙令师罗真人点拨我道宗心法,你我可说还有这同门的情谊。我们兄弟几个商论山寨事务,道长若有主意,也望不吝赐教。”

    公孙胜也知萧唐如此说,也是要让自己明白如今他们二人可以推心置腹,不必相互刻意隐瞒。所以公孙胜面露笑意,只是肃手站在一旁,倾听史进与山士奇二人诉说祝家庄那边的形势。

    随后萧唐等人就听史进报说:二龙山鲁智深那边得了萧唐的书信,便差人前往梁山泊前去寻晁盖说扈家庄与青州二山也有些情分,吩咐他教出前方交战时被俘获的扈三娘。虽然梁山中也有些凶蛮惯了的头领嫌二龙山仗着兵强马壮,管的闲事也未免忒多了些,可是晁盖权衡利弊,因为一个干系不大的大户千金枉自与二龙山、清风山做成死对头未免得不偿失。当时宋江仍在郓州地界统领兵马与祝家庄争战厮杀,晁盖与吴用合计一番后难得的做了一回主,他答应来使说愿意交还扈三娘,如此也当与二龙山、清风山的好汉做个人情,日后官军前来攻打山寨时,同时在山东绿林地界打踅的几山好汉也好相互照应。

    当时大名府萧家集的卞祥也按萧唐的吩咐,他与傅祥、薛永二人统率三千集镇乡勇,以救援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名义一路南下,进驻扈家庄把守庄镇城池。

    之后过了半月上下,在与祝家庄交战中杀红了眼的李逵还真曾率领数百小喽啰要杀入扈家庄里去,扬言说都是随着祝家庄撩拨梁山好汉的撮鸟杀才,也要让爷爷杀得快活。结果他这个只擅乱阵中排头猛乱剁的天杀星,论武勇到底还是及不上可以与梁山马军五虎并肩齐驱的卞祥,只堪堪斗了三十余合,便被卞祥杀得狼狈不堪,杀人砍瓜切菜的声势浑如黑旋风的李逵,那时溜烟逃得反倒也似一道风那般。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当李逵得知卞祥是萧唐名下萧家集中的心腹管事之后,他立刻叫骂道:“直娘贼!你这撮鸟若早说是随萧唐厮混的,爷爷还与你放个鸟对?这些扈家庄的鸟人既然是那萧唐要保的人,爷爷饶他们一条性命,不也算是还了那厮一个人情!?本待抢入庄中,将扈家满门一斧一个都砍杀了,如今却教你这厮打得我也够了,却不是干鸟气么一口气没有争来,回了山寨还要吃弟兄们耻笑,晦气!晦气!”

    卞祥被李逵那浑人一通抢白喝骂弄的莫名其妙,而且他得萧唐授意只是来援助扈家庄,不必节外生枝而插手梁山泊与祝家庄的争斗,所以卞祥只是眼睁睁瞧着那个黑厮收了双板斧撂挑子掉头便跑,也并没有上前再去穷追猛打,而是率领乡勇又返至扈家庄中把守。

    此后梁山兵马倒也再没有前来攻打扈家庄,扈三娘被放还回庄子里后,与其父扈太公、其兄扈成等人自然也是对卞祥等萧家集的管事,乃至吩咐心腹周全他们全家的萧唐感恩戴德。而祝家庄仗着地利与梁山军鏖战也吃了几次亏,本来要押解到州府的几个头领也被宋江设伏救下,期间祝虎、祝彪两个少庄主还受了轻伤,若非庄子里有武艺十分奢遮,并且善于设伏击机关的教师栾廷玉竭尽全力抵御梁山军的攻打,祝家庄也险些遭宋江率众打破。

    而由于与梁山之间的战争磨耗了一段时日,本来与李家庄、扈家庄交恶而孤立无助的祝家庄,却又迎来了一拨兵马强援前去与他们反守为攻,竟然迫使得宋江率部不得已退出了郓州地界。

    这时又听山士奇继而说道:“后来据打探声息的头目探得,原来那祝家庄之主祝朝奉宗族弟子也多,亲堂弟兄有二十余人,子侄不下数十。而他还有同胞弟兄两个,年纪最长便的是他这个朝奉大户祝万茂,而下还有个兄弟唤作祝万年,年纪最小的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唤作祝永清。

    其中那庶出的老幺祝永清似乎最为了得,那厮本是东京仪封人氏,传闻那厮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朱砂,据说也有一身好武艺,韬略兵机似也算是熟谙,旁人都顺口都叫唤那厮做‘玉山祝永清’,本来与他二哥祝万年见随叔父进京,后来经打点关系,还被军司参那祝永清做得个挂职京东路的防御使。

    那祝永清与祝万年听闻自家兄长庄子遭梁山攻打,便立刻点拨兵马前去救援。若说他们那两个厮鸟倒也有些本事,梁山宋江久战不下,又深恐周围军州前来围剿,不得已便率部又撤返回梁山泊去。祝永清与祝彪等人虽然要趁势荡平梁山大寨,却无水军船舶渡过那港汊纵横的水泊,后来梁山泊中水军头领混江龙李俊也教祝家庄与官军吃了两回败仗,也只得退返回郓州独龙岗去。不过那厮们使得梁山军铩羽而归,祝家庄在京东两路地界也算是打出了名声。”

    听史进、山士奇二人先后说罢,萧唐不禁重重的哼了一声。诸如陈希真、云天彪之流是何等道貌岸然、做作虚伪的货色他也早就见识过了,祝永清、祝万年这一对是因某些奴才向清廷谄媚阿谀、跪舔到毫无底线而出现的扭曲人物,又能是甚么好鸟?虽说之前萧唐与祝家庄并无仇怨,祝彪那厮虽然狂妄,现在所谋之事格局更大的萧唐也没精力与他一般见识。可是如今听得这两个标榜要做奴才的东西果然与祝家庄之主祝朝奉是同胞兄弟,萧唐的心中还真的泛起一阵杀机!

    史进、山士奇、萧嘉穗、公孙胜、花荣等兄弟眼见萧唐一听得“祝永清、祝万年”这两个名字后面上登时似挂上了一层寒霜,只过了片刻,萧唐又向史进沉声问道:“大郎,方才听你语气激愤,遮莫祝家庄那些厮鸟不止要与梁山泊为敌,还打算去触二龙山、清风山大寨的霉头不成?”

    史进闻言立刻又点了点头,他忿然道:“正是!祝家庄祝彪那个腌臜忒过无礼,因得他那两个叔父帮衬,如今庄子中又有四大教师坐镇击退梁山,气焰更是猖狂的紧!他还使人编了首童谣在山东地界传唱,说甚么‘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挥军青州荡两山,再诛全羽报官家。玉山祝永清,俊才祝万年。郓州龙虎彪,三杰名远扬。’”

    萧唐听史进正愤愤说着,他忽然眉头一皱,又问道:“祝家庄四大教师?我只听闻过那里有个铁棒栾廷玉坐镇,除了他还有哪三个人?”

    史进冷笑一声,又道:“哥哥有所不知,除了那鸟庄原来的教师栾廷玉,祝永清、祝万年那两个厮鸟又带挈着那栾教师的兄弟双刀栾廷芳前去助阵,至于另外两个人倒是咱们旧识相好的,正是咱们当时挥军荡平曾头市的时候,曾走脱的史文恭、苏定那两个鸟人。”

746章 祝家庄、扈家庄,不是还有个李家庄么?

    血貔貅史文恭与赛天宝苏定,按他们二人的好恶秉性,虽然都有一身本事,可是并不打算投军入伍,也不想投奔哪处山寨做个绿林强人头领。曾头市被我攻破之后,他们与我萧家集之间也结下过梁子,是以另寻觅个豪强大户府中继续做个枪棒教师,这倒也在意料之中。

    萧唐心中又暗付道:只是祝永清、祝万年、以及祝朝奉那三个儿子,再加上史文恭、苏定、栾廷玉还有个不知所谓的栾廷芳凑到了一起倒也小觑不得。都说小人得志,祝彪在祝家庄以往人丁不算众多、可用的教师不过栾廷玉一人的时候都眼高于顶、口出狂言,如今又多了自己那两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叔父,还有论枪法、骑术等的确也是罕逢敌手的史文恭等人助阵,那厮又要狂到如何程度?

    “大郎,山士奇兄弟,智深兄长听得祝家庄传出的那甚么童谣,又作何反应?”心中一面思量着,萧唐一面又向史进、山士奇二人问道。

    山士奇闻言回道:“智深哥哥为人性情,哥哥恁也自然清楚得很,他得知祝家庄一伙厮鸟口出狂言,如何还能按捺得住?智深哥哥还曾说洒家今日听有人说那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可惜不曾相会。众人说他的名字,聒得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致天下闻名。量祝家那鸟庄也敢玷辱道上的好汉,撩拨得宋江发兵攻打在先,非是我等要去寻他,却要和俺山寨敌对在后,正好乘势去与宋江并力打庄,二龙山、清风山的好汉,又怎能被些腌臜宵小给小觑了?”

    在一旁的花荣听山士奇转述了鲁智深的言语,他也喝了声彩,说道:“智深哥哥不愧是真性情的豪杰!若我说前方虽然梁山泊、萧家集、二龙山虽然因那生辰纲之事生出些误会,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合兵讨伐了那祝家庄,一来萧唐哥哥日后再绿林中行事也能路强援,二来亦可保我那宋江哥哥不至有失。”

    “先前青州两山兵强马壮已经引起京东路军司警惕,而后咱们在德州虽然曾与京西路三山人马短暂会师,合力打破了曾头市。可是如今那三山人马如今尽数开拨至辽东保州去,也没有在官府那边泄露了行踪虽然咱们二龙山、清风山两处大寨不坏百姓、不攻州府,可是倘若与梁山军合力侵庄占坊、做成一路,只按照着朝廷官员的眼光去看,只会把我等又也当做似河东田虎麾下纠集起来的贼军一般。”

    萧唐缓缓摇头,旋即又道:“树大招风,咱们已曾招致来京东路帅司调遣诸州官军前来攻打,既然山寨中钱粮军械用度暂时足够,眼下这般时节切记不可穷兵黩武,枉自再暴露在朝廷眼前。我最不想看到的事,便是我在官面上行事时拉练起来的军旅,反倒要去攻打我再绿林中扶植起来的兵马。我自会吩咐智深兄长稍安勿躁,只须把守住山寨关隘即可,那祝永清、祝万年、祝彪之流若是敢去攻山,自然要与他大弄。可是如今一切以使得河东寇首田虎授首伏法为重,待此间事了,如何与那祝家庄周旋我自有计较但是不必非要与梁山扯上干系。”

    当然萧唐心中还有一层顾虑,正如鲁智深对宋江的印象,以及花荣一直也肯为宋江两勒插刀的态度一般,自己麾下很多心腹兄弟毕竟按原来的轨迹都是要拜那个及时雨做哥哥的梁山好汉,他眼下在江湖中还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可是自己一边在官场一边在绿林分身乏术,让宋江趁着这个机会再对二龙山、清风山的自家兄弟玩心眼弄权术?我的神经可还没晁盖那般大条。

    萧唐这番话说得也是合情合理,花荣听了虽然略感失望,可是他也心知一切还须以大局为重。而公孙胜在旁静静聆听着萧唐、史进、山士奇、花荣等人长谈议论,他虽然与宋江之间的交情不算如何深厚,可是现在做的梁山泊寨主之位的毕竟还是与他义气深重的晁盖,是以公孙胜微叹一声,说道:“晁天王占据梁山泊时日不算甚久,有没有萧任侠那般势要暗中调度补给麾下绿林各处山寨,他又不肯似寻常绿林盗那般洗荡过往商客、周遭村坊,虽有许多头领,即目山寨人马数多,钱粮缺少。此番又吃过一场败阵折了锐气,更是雪上加霜。我也知萧任侠对梁山还有所顾忌,只是晁天王那里”

    本来史进、山士奇护送公孙胜至河东路前来密会萧唐,心中对他这个曾主谋夺取萧氏镖行的生辰纲,又是梁山中头领的道人还是有些戒备,是以一路上并没有让他知晓如今萧唐麾下各处山寨掌握的情报。如今眼见这公孙胜也可为自家哥哥所用,而萧唐待他似也十分信任,史进便冷冷一笑,说道:“公孙道长,这倒不必你忧虑,此番梁山没有攻打下祝家庄,可是油水好处却也受了许多!我家哥哥要保扈家庄,祝家庄另有强援助阵,可是郓州独龙岗中,不是还有个李家庄么?”

    且说宋江向晁盖请命要率军至郓州前去攻打祝家庄,说出的四个目的便有一来与山寨报仇,不折了锐气;二乃免此小辈被他耻辱;三则得许多粮食,以供山寨之用;四者就请李应上山入伙。

    在发现祝家庄来援的势力强盛,己方强攻不下之后,宋江立刻与下山前来接应的吴用另做商议,虽然此番下山出兵的前两个出兵目的无法实现,可是后两个目标郓州独龙岗李家庄庄主扑天雕李应也是富庶的大户庄主,钱粮广有,相传他擅使一条浑铁点钢枪,背藏飞刀五口亦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端的也是条好汉子,若是此番能设计赚他并着庄中钱粮归奔梁山,今番下山出兵也不至教梁山半点好处也不曾获得。

    是以吴用又吩咐麾下头领头目按他与宋江商议好的计策行事,期间梁山中调度人手前往扮作巡检、虞候、都头官前往郓州李家庄之际,寨内萧唐的眼线李宗正也伺机发了飞鸽传书,又经萧唐府邸内亲信传至威胜军铜鞮县让许贯忠与刚谋面的史进、山士奇得知此事的同时,梁山中众多头领、喽啰已做乔装打扮,在梁山军与李家庄的战事平息后不久,便先后分两队前去赚李应入伙了

    此时梁山泊大寨里聚义厅中,在扇圈也似坐下的一众强人头领把了接风酒,各自笑脸迎向个生得好表人物的英武汉子只顾说些客套话。那汉子生得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虽然英武不凡,可是神情中明显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愠怒。

    这个汉子自然便是刚被宋江、吴用等人诳入山寨的扑天雕李应。

    聚义厅外仍吹吹打打的擂鼓吹笛,李应的眼角猛然间抽搐了几下,前不久一众孔目、押番、虞候拥簇着个号称郓州知府的莫名其妙的跑到自己庄上,说他私通梁山匪寇便教狱卒牢子捉了他与府内总管一并押往郓州府衙,济州梁山兵马赶巧不巧的却又杀出将他们给夺了下来。从那时候李应心中便很清楚:自己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747章 投奔梁山的病关索,因为宋江懂我

    虽然李应喜好结交江湖豪杰,可是他到底还是地方大户出身,但凡是啸聚山林的绿林盗也只图面子上过得去即可,总之你也别来打我庄子的主意,那么我也不会与你做成对头。

    叵耐祝家庄祝彪那黄口小儿恁般无礼,竟然羞辱我庄中总管杜兴,甚至连我这与祝家结下交情的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你们梁山中有头领与我亲信杜兴交好,我也命他将祝家庄前门路杂难认,周遭都是阔狭不等的盘陀路径,但见白杨树方是活路,如无便是死路等机关尽数告知于你们了,梁山祝家谁赢谁输于我各不相干,只盼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也为何纠缠着我夹杂不清!?

    李应心中正闷闷想着,就见方才好说歹说,半请半拽拉到梁山泊大寨的那个及时雨宋江笑呵呵的向他走来,并对他说道:“李大官人受惊了,如今恁到了敝寨,祝家那伙男女与郓州官差自然也寻不到恁的头上,尽且安心。”

    李应干笑了一声,向宋江打拱说道:“小可既与贵寨诸位头领都相见了,在此趋侍虽然不妨,只不知家中老小如何还请诸位教小人下山则个。”

    “这个嘛”

    宋江忽然把眼向身旁正悠然摇着手中纶扇的吴用望去,但见那吴用笑道:“大官人差矣!宝眷已都取到山寨了。贵庄一把火已都烧做白地,大官人却回到哪里去?”

    果然如此!你这厮们颠倒着反来要赚我落草为寇!

    李应心中一凉,他面子上兀自做出惊异不信状,可这时他旁边有个生得阔脸方腮、眼鲜耳大的汉子忽然站起身来,他粗形丑陋的脸上挂着七分惊诧、三分愠怒,并向宋江身旁另一个头领沉声说道:“恩公!这我家主人本是富贵良民,诸位毕竟是绿林中打踅的人物,只因一来主人敬重江湖豪杰,二来小弟多得恩人的恩惠,三来祝家无礼,我等不愿插手贵寨与那些厮鸟之间的仇怨。前番我奉主人之托向诸位告知祝家庄虚实,已是造次坏了法度!恩公与诸位头领诳我等上山也罢,可是烧我主人府宅,这又所为何故!?”

    出言相问的这个汉子,便是虽然生得形貌丑陋、气性粗莽,可是亦然是懂得知恩图报、且素怀对主念忠、对友讲义的李家庄总管鬼脸儿杜兴。

    至于被杜兴追问的那个梁山头领,他生得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双臂裸露出来的地方还露出蓝靛般的花绣,但见他的那副扮相:两臂雕青镌嫩玉,头巾环眼嵌玲珑,鬓边爱插翠芙蓉,微黄面色细眉浓。

    只不过听杜兴出言追问,那个头领淡黄的皮面也不由一红,他轻咳了声,说道:“杜兴兄弟,李家庄既然已与祝家庄反目成仇,那厮们又仗着官府的势要,想必要告李员外结连强寇进犯他庄子,前番贵庄的确受我梁山鞍马、羊酒、彩缎、金银,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必然会向祝彪、祝永清那几个厮鸟告知。一来李家庄也要怄他鸟气,二来官字两个口,又如何与祝家庄争得?宋公明哥哥与吴学究敬爱李庄主是济州、郓州、濮州地界远近闻名的好汉,不愿你们遭祝家记恨报复,却也知李庄主是清白的大户,只怕不想落草,是以才”

    那个头领只说到一半,可是话中底气也愈显不足,毕竟人家的确并没有招惹梁山,甚至也算多有帮衬处。可是只因要拉李应与杜兴入伙,便将他们与己方梁山中人曾暗地接触之事捅了出来,再一把火烧了人家的宅院迫得他们无路可退这件事是不是干得有些忒不地道了?

    而这个心中尚且对李应、杜兴有些惭愧的黄面汉子,则是新投梁山泊入伙不久的病关索杨雄。

    话说杨雄本事是河南人氏,因跟一个做知府的叔伯来到河北地界便在那里安住。后来续任的知府认得他的名头,便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杨雄一身好武艺,面貌微黄,是以旁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

    本来杨雄性情比起寻常伸手要钱、没钱要命的官狱凶吏来说要仁厚得多,除了时常与本地守御城池的军汉发生冲突,平日倒也得城内百姓敬重。只是本来活得还算顺风顺水的杨雄,自从娶了个唤作潘巧云的寡妇之后,他的命途便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

    潘巧云在趁着为她病故的亡夫本地吏使王押司做功果道场之际,又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发小,法名唤做海公的和尚裴如海又勾搭苟合,两人终日欢娱嫌夜短,只顾如漆似胶的在一处啪啪啪。偏生杨雄是节级差遣,一个月倒有二十来日需要当牢上宿,是以时日久了自己脑袋上早就扣着顶绿油油的帽子却兀自不知。

    即便是少了精细机警的石秀做他杨雄的兄弟,可是原著中遭石秀告发,奸情险些被杨雄撞破的潘巧云、裴如海这对奸夫yin妇兀自不知收敛,仍然要日日幽会、夜夜偷情,这时日久了街坊邻居又如何不会觑出些端倪?又过了半月上下,街坊旁人都知得了,却只瞒着杨雄一个不知。

    可是随后杨雄因怄不住鸟气,要去寻城中因自己是外乡人而屡次向他挑衅滋事,唤作踢杀羊张保的军健厮拼时,却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他是自家老婆偷惯了汉子,肚里满是麦稃的蠢鸭呆鸟。本来杨雄忿怒激狂,定要寻张保拼命。可是事态闹将大了,一些晓得些内情的小牢子不得已便向杨雄告知他们的所见所闻。这次并没有因知府、虞候的召唤而耽误了捉奸,也没因吃醉酒而误了事的杨雄倒学了个精,他先是打探一番,旋即趁着当牢上宿的当口告假回家,于五更时分在自家的别院小楼将刚私会上的潘巧云、裴如海堵个正着

    再往后发生的事,与原著中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潘巧云、裴如海,连同着协助他们二人偷奸的丫鬟迎儿、报晓胡头陀都是被羞忿到狂性大发的杨雄一人所杀。

    当潘巧云之父潘公第二日发现自己的闺女与拜他做干爷的和尚裴如海身上衣衫不整,却被分尸剁杀在一处,府楼闺房满是血迹,在后门处迎儿与报效的头陀也尽数倒在血泊中后,他也立刻猜到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女儿。可是当潘公至府衙告本州两院押狱节级杨雄乃是杀害他女儿连同四口人命的凶首,杨雄却早已一路南逃,打算投奔个山东地界的绿林山寨安身。

    本来杨雄思付自己有一身好武艺,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数山共主全羽招贤纳士,专要结识天下好汉,还真打算投到二龙山宝珠寺去。可是杨雄转念又想自己是公人出身,虽然二龙山、清风山的好汉虽然平日风评甚好,却也怕他们疑心,不肯收我入伙,何况寨中好汉若是问他为甚么官吏不做却要投山入伙之时又该怎么解释?说我那浑家偷汉子与野和尚苟且来了劲,还成天往家里领而被我撞破所以都给杀了?杨雄还真感觉自己有些丢不起那人。

    而杨雄之所以选择投奔梁山泊入伙的理由,晁盖、宋江在江湖上的名声倒算是其次,最关键的是他也知自己原来做的是两院押狱节级,而梁山上排位仅次晁天王,江湖名声却又俨然要压过晁盖的宋江则是县衙押司出身,何况因为被浑家戴了绿帽子而一怒杀人这种事也听闻过宋江曾怒杀阎婆惜而吃官司追捕的杨雄,那时倒莫名的感觉他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

    初投梁山不久的杨雄倒也适应了强人头领的身份,宋江待他也甚是敬重礼遇,所以杨雄也想多在梁山泊立些功劳,好教自己在其他头领面前也争口气来。可是如今面对鬼脸儿杜兴,杨雄不禁左顾右盼,有些不敢与面前的这个旧识好友的眼神接触。

748章 鱼龙混杂,这都甚么货色?

    按说杨雄相貌堂堂、体格壮硕,浑身又刺着身宋朝时节最为时髦的蓝靛花绣,平素言行卖相讲究,又是体制内对当地百姓有些实权的胥吏,平素也好结识、救助江湖中落难的人物而处事得体。这么一个人物,本来该在军州内横着走、江湖中吃得开才是。

    可偏生杨雄在衙门混了许多年,无论人际关系、江湖威望却不算如何了得,城里军健带些破落户便敢公然欺负到他头上去,就连婚姻大事,也只娶了个二婚的小寡妇,何况从潘巧云与裴如海勾搭成奸时毫无顾忌可以看出,他们夫妻不但没有任何感情基础,杨雄这个好歹能震慑小老百姓的节级胥吏混得也可说是很失败。

    这也是因为杨雄性情中的确有懦弱消沉的一面,可惜现在又少了杀伐果断、精明强干的兄弟石秀帮他开窍,是以虽然杨雄对于梁山赚李应、杜兴上山的手段颇有微词,偏生他又是个软耳根子,经过心术道行不知要高出他几倍的宋江、吴用只寥寥数语,杨雄的心思便立刻转变为协助一众头领设计将李应全家连同着其家当尽数骗上梁山。

    只是如今眼见杜兴惊愕的望向自己,杨雄忽然又想畏缩回避,不敢面对对方向他瞧来的眼神。

    而杜兴眼见自己那恩公躲躲闪闪的模样,脸上悲愤之色也愈发明显。本来他在河北地界做些小买卖营生,只因他相貌丑陋时常受人侮辱,便因一口鸟气失手打死了同伙的人而吃了官司,幸好当时杨雄见杜兴事出有因,而且熟悉拳棒也算和自己意兴相投便一力维持救了他。出狱后杜兴也是接连遇到贵人,李家庄庄主李应待他十分信任,每日庄中拨万论千的事宜,尽都托付与他去打理,杜兴又最是知恩图报,也只想竭心尽力的扶持李应一生一世,以报其收容提拔之恩。

    可是后来自己旧日的恩公带着梁山强人头领寻到李家庄,知道他杀了人命,只能投到梁山泊入伙,念在杨雄旧日的恩情杜兴便从中斡旋,劝动李应将祝家庄的一些机密告知于梁山兵马,可又怎料今日

    杜兴越想越是羞愧自责,心付主人待我恩重如山,可是如今他无家可归,被梁山这伙男女诳入寨中,这其中我又如何脱得开干系?

    就在这时,有只手掌搭在了杜兴的肩膀上,当杜兴回头望去时,就见李应冲他缓缓摇了摇头。现在的李应脸上愠怒之色已然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接受了现实的平静。

    “官人!你却为何在此处!?”

    聚义厅外又是一阵人声鼎沸,李应眼见自己的娘子急匆匆的奔将进来,她先是惊慌失措的打量厅中一众强人头领一番,旋即便对李应说道:“你被知府捉了来,随后又有两个巡检,引着四个都头,带领三百来土兵,到来抄扎家私,把我们好好地教上车子,不止是金帛粮食,将家里一应箱笼、牛羊、马匹、驴骡等也都拿了去,又把庄院放起火来都烧了。”

    李应闻言惨然一笑,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任何选择么?与祝家庄也已经彻底闹掰,自己也的确算是私通绿林匪寇攻打地方庄镇,官府若知此事必然要与祝家那些撮鸟拿住自己问罪,现在如果和梁山这伙头领撕破脸皮天下之大,却也再无我容身之处。

    端坐在聚义厅上首的晁盖忽然轻咳一声,他起身迎向李应,恭敬的折腰施礼道:“我等兄弟们端的久闻大官人好处,因此行出这条计来,万望大官人情恕。”

    晁盖边说着,他眼角余光却又向也正向李应道罪致歉的宋江、吴用那边乜了一眼。虽说他这个托塔天王处事公道仁义,却也并非有利不图的老好人,他自己虽然想不出这种阴招来逼迫良人入伙,可是既然竟公明贤弟与吴学究的谋划能够使李应这等江湖中的豪杰入伙聚义,又平添了许多金银粮食以供山寨之用,他这个梁山大寨主也不好多说甚么。

    只是宋江自作主张要赚李应入伙,却有吴用从旁尽力辅佐设计行事晁盖也愈发能感觉到这些时日自己这个郓城县东溪村的同乡挚友,似乎与宋江贤弟越走越近了起来。

    而此时李应沉吟片刻,他脸上少了几分人气儿,只是淡然的说道:“承蒙众位好汉错爱,小弟也只得依允过。我亦久闻晁天王、宋公明的大名,诸位诚心要拉小弟入伙嘿嘿,我家眷、家当也尽数被搬至贵寨,事已至此,我还有何话可说?”

    宋江闻言登时面露喜色,他只当做没听明白李应话中嘲讽的意味,立刻又吩咐寨中头目喽啰将李应家的娘子、庄并着老小人等接引到寨中安顿,并又请李应、杜兴、杨雄等人至厅前叙说闲话。

    可是正当晁盖、宋江刚请李应等人安坐的时候,忽然又有个五短身材,生得一双光眼,并且形貌猥琐的汉子冲进厅内,他一见到宋江,便叫嚷道:“哥哥!扈家那小娘子,你又如何能给放了!?”

    宋江见来的那人却是刚被救出不久的寨中头领王英,他立刻出言安抚道:“兄弟,此事晁盖哥哥也曾向我说个分明。咱们既不知扈家庄与河北萧家集平素相互往来,竟然也不晓得那飞天虎扈成与二龙山寨中好汉也有交情,你也须扈成曾牵牛担酒,前来投降了。萧家集是那任侠萧唐名下集镇,而二龙山归江湖中那声名显赫的的全羽统管,我等尚要与祝家庄周旋鏖战,又怎好集枉自招惹强敌,只因要强留扈成的那个妹子,便要落得个腹背受敌的局面?如此有损无益,不如与萧唐、全羽那边也算做个人情。”

    王英闻言却不依不饶,只顾撒泼耍赖的说道:“我不管!我不管!哥哥可是你亲口承诺日后要为小弟说媒娶一个好的,小弟听恁的劝,上了梁山连个娘们的皮肉都不曾沾过!前番好不容易捉得那扈家小娘子,小弟见了骨头也都酥了,恁也亲口说待与祝家庄那些腌臜战事罢了,众位兄弟都是媒人,便挑个良辰吉日教那小娘子与我成亲。

    哥哥,你又如何不知当初我清风山寨,正是被全羽那厮麾下的杀才给夺去的!小弟险遭那厮们坏了性命,对那干男女只是咬牙切齿的恨,你许我的亲事不算,却只顾与小弟的仇家做人情!既恁的,小弟这就下山去掳个小娘子到寨中快活,恁可切莫再劝我!”

    “放肆!你这厮鸟也敢!!”

    瞧着王英那副嘴脸,晁盖越听越怒,一张脸也似气涨成了紫棠色,他狠狠一拍桌案,起身指着王英劈头盖脸的骂道:“我梁山好汉自从驱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仁德于民。新旧上山的兄弟们,也各都有豪杰的光彩。你这厮若敢仗着梁山好汉的名目下山祸害良家女子,连累我等名声受辱。今日我先斩了你这厮鸟首级,还看你这畜生如何坏我梁山名头!!”

    王英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而眼见晁盖大发雷霆似真起了杀心,宋江也忙起身劝道:“哥哥息怒,王英兄弟诸般都肯向前,只是有这些毛病。小弟曾劝他贪恋女色,不是好汉的勾当。当日的确也许诺拣一个停当好的来伏侍王英兄弟。他喜爱那扈成的妹子,只是一时心焦,这才言语无状,也未曾真坏了山寨规矩,若真是累得我梁山名声受辱,自是不能容情。如今哥哥又未必为王英兄弟一时气话,而自断了手足?”

    宋江边劝着晁盖平息了火气,边又对王英喝令道:“兄弟,咱们梁山赏功罚罪,已有定例,你又怎可怄气坏了法度?还不快向晁盖哥哥谢罪!?”

    直娘贼!都他娘的是在绿林中打踅的,还装甚么圣人君子!?偏生晁盖你这厮装腔作势,须知我王英拜得是宋江哥哥,却不是你这劳什子托塔天王!

    王英心中暗骂,可是不得已也只得向胸膛兀自剧烈起伏的晁盖俯首称罪。目睹眼前这一场闹剧,李应、杜兴,连同杨雄在内不由得眉头紧皱,他们脑中不约而同的都浮现出一般想法:饶是晁盖处事也算仁义,可是我等投得这个梁山泊其余头领,又都是些甚么货色?

749章 各有分工,先得重用的乐和

    且说史进、山士奇这边向萧唐报说扈家庄已经为二龙山、萧家集出手救助,使得扈三娘返回庄内,扈家庄老小也无性命之忧,而梁山不得已也只能继续与祝家庄僵持下去等事宜之后,又提及登州孙立、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乐和、邹润、邹渊一共八条好汉(包括个女汉子)携着各自家小、火家喽啰已经赶赴至二龙山前酒肆,经张三、李四的接引见到与邹渊有旧的头领邓飞,已经正式投至山寨入伙。

    上次是被萧唐所擒才到了二龙山前关隘城楼中的孙立,这次倒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与自己胞弟、弟妹一行人等到了宝珠寺大殿之中。一番迟疑后,孙立到底还是向寨中兄弟说道如今既然已经投到贵寨入伙,那么也该一睹全羽大头领的真面目了不是?

    只不过寨子中鲁智深、林冲、孙安等头领闻言相顾大笑,只说如今自家哥哥于江湖中另有要事,待其重返山寨之后,自然要来与孙提辖叙旧论义。

    如今二龙山中又新添登州投来的这八条好汉之中,病尉迟孙立乃是在本州打出名号的兵马提辖出身,自然有独统一部兵马的实力;解珍、解宝兄弟二人也俱是极擅长于山林中狩猎的猎户,可以命他们做山地作战部队的头领;孙新、顾大嫂这对夫妇男的机警精细,女的行事极有魄力,新设处酒肆打探声息,接引来往江湖宾等事宜也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而邹渊、邹润这一对叔侄都可做步军偏将除了他们七人以外,萧唐倒另外吩咐石秀差人向二龙山发封信,抽调登州一派八人中的铁叫子乐和前往东京汴梁,至自家府邸与燕青等兄弟会合。

    毕竟萧唐也知这个乐和端的聪明伶俐,诸般乐品尽皆晓得、学着便会。作事见头知尾,说起枪棒武艺也是如糖似蜜的价爱。在后世的印象俨然又是一个生得玲珑心窍的燕青,实际上燕青在原著中得卢俊义细心栽培,如今却是与萧唐一并精进不止,而乐和不过是个在官狱中底层厮混的小牢子尚且因其百伶百俐而得人夸赞,若是教他与燕青这对聪颖俊杰凑到一处再委以重用想必也能使得乐和的诸般本事更能飞速精进。

    何况萧唐如今于官场、绿林双线行事,正需要打探情报与传报声息方面的人才,而乐和兴趣广泛,并且是个聪明绝顶的风流人物。在原著中他投了梁山被安排做了在酒肆当耳目眼线的头领,后来排定座次时乐和也是走报机密步军头领之一。有他与燕青这两个主管情报声息的心腹兄弟交相呼应,无论是打探诸方势力的情报、与官门以及江湖中人接洽、己方所谋诸般勾当的保密工作等诸般事宜也必然能愈加稳妥。届时再通过乐和说明,让彼此亲近的孙立等七人知晓如今正在统领官军于河东路清剿贼众的任侠萧唐,竟然与绿林数山共主全羽竟然是同一个人之事,想来也更加恰当些。

    石秀那边听过萧唐的吩咐,并点头应了。萧唐转头又对山士奇说道:“兄弟,想必你至铜鞮县时也与令尊令堂相见过了。说起来你双亲还以为你只在汴京我府邸中做得个管事,却不知你在二龙山入伙做了个强人头领。人伦大事,也轻慢不得。终不能你在寨子中自在快活,倒教家中父母终日挂念。何况虽然二龙山寨诸多兄弟,官府一时间也查不清所有寨中头领的底细,可是如今青州二山声势愈显壮大,也早已引起了官府的警觉。

    倘若兄弟在山东官衙、军司那边漏了名号与出身,京东路官府申奏京师,必然行移河东,着落铜鞮县追捉家属,比捕正犯,恐你父母要遭无妄之灾,岂不是要受你我连累?若是依我的意思,兄弟你这就回铜鞮县与贯忠兄弟拿定个主意,将令堂令尊接取到二龙山大寨去,以绝咱们忧虑。”

    山士奇闻言立刻点了点头,说道:“小弟此番前来除了接引一清道长与哥哥会面,就是为了搬取老父老母至山东去!如今哥哥恁又是奉旨镇抚河东路的朝廷命官,铜鞮县那边还有贯忠兄弟策应,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我父母请往咱们山寨去也不是甚么难事,待至太原府探访过王进教头,小弟便去劝双亲随我东去。只不过家父家母不知我落草,也只能先行瞒过,待将他们接到山寨中去,再向他们解释个分明。”

    萧唐心付要想山士奇的双亲不至于折腾出甚么动静,而随着他们的儿子顺利抵达二龙山大寨去,眼下也只有如此行事。此时一旁的史进也向萧唐请命道:“哥哥,如今二龙山那边也没有甚么战事,小弟统领的那盘龙营平日也有陈达、杨春两个兄弟督管,又有林冲、杨志、徐宁等几位哥哥轮番操习教练,小弟在寨子中呆得烦闷,也想留在恁身边扮作个家将行事小弟已经按照哥哥的吩咐,在山东地界率部攻伐周遭恶霸大户之时,对外只说自己唤作史斌,于河东地界我也没个相熟的,料想不至教做公的猜破我的身份。”

    看得出自从史进当年做为体己亲信随着萧唐出使辽国历练过一番,如今也甚想再与自家哥哥朝夕相处一段时日。萧唐心想现在既非是在史进曾大闹过一番的华阴县史家村地界,也不是人多眼杂的东京汴梁,想来也不会闹出甚么纰漏。

    思付片刻,萧唐便也点了点头,并对史进说道:“于河东路一刀一枪与田虎麾下那众贼厮,以及入境寇钞的党项诸部杀伐,的确也能使大郎多番磨砺。只是军中除去王进教头,王焕、韩存保等几位节度,以及关胜、呼延灼、宣赞等将官虽然都与我彼此敬爱,可是却并不知晓我等所谋大事,在萧家集与你相熟的牛黑子眼下也在我帐前听命,大郎与他们相处时言行也须谨慎些,切莫教他们瞧出甚么端倪来。”

    史进闻言大喜,他也连忙点头说道:“哥哥所谋大事耽着莫大的干系,小弟自然省得!”

    在与山士奇、史进两个兄弟商议罢了后,一旁的公孙胜也向萧唐施稽首礼,又道:“当时我离了梁山,以还乡看视老母,亦恐我师尊罗真人悬望为由,便向晁天王、宋江等人辞别回乡省视一遭,只说暂别众头领三五个月,再返至梁山泊与他们相见。如今贫道要一来一回,与晁天王所定下的时限差不多已到,我既然已奉师尊之命尽心协助萧任侠,须计较之事既然也已议定,如何与恁互通声息,料想有寨中那李宗正头目帮衬也不妨事。这两三日也该启程重归蓟州,向师尊复命小道再返乡与家母与师尊相处段时日,便按萧任侠的吩咐,专等那宋江是否真要差人前来,定要教我再回梁山聚义。”

750章 萧嘉穗定计,歼灭战的前夕

    只在太原府又停留了两日,又与萧唐时常叙些闲话,相互间交情也更深了一步的公孙胜便做辞别,准备返回蓟州家乡那边。而山士奇与史进又去探访过了王进之后,旋即南下前往威胜军铜鞮县,再与离别已久的父母相处段时日,就准备接引他们前往青州二龙山去。

    史进又暂时来到萧唐帐下行事,无论是对他又点拨教诲之恩的王进,还是与史大郎一并曾在萧家集习武时日甚久的牛皋自然也是十分欣喜,而史进与王进相处的时候,专说青州两山行事只要仗义疏财、除暴安良,专替天行道,誓不损害寻常百姓、忠义壮士,王进闻言也是甚喜,虽然他现在仍然一门心思只想在边庭建番功绩,可是回想自己过往的经历,恩人萧唐,同僚林冲、徐宁,徒弟史进等人也都尽皆做得了绿林中的好汉,王进自然也信他们绝对不会言清行浊。

    待处理好山东那边绿林中的事宜之后,萧唐现在又要收回心思,全神贯注的要尽快剿除田虎等一干作乱造恶的河东贼众。

    现在的形势也算是一目了然,当时在河东各地攻州侵县,追撵官军无所不克,已经日益骄狂的河东贼众后来在萧唐率军开赴进河东之后,连番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屡战兵败,现在在河东路地界可供田虎能够流窜的区域也已经很少,当然田虎可以率领残部往北、往东逃出河东路去,可是再往北是辽国疆土,现在田虎也并没有与辽朝内部的官员搭上线,何况宋、辽两大国虽然相互对持,现在毕竟还是有生死盟约的邦交关系,一大股草寇流窜要来祸害本国百姓,那么边防的辽军又岂会放过了他们?

    如果往东向河北路地界去逃,田虎在绿林中的号召力便会大打折扣,虽说原著中做为四大寇之一的他被唤作“河北田虎”,实则也只是这般时节对河东、河北两河地域的一种惯性称呼,书中他割据的范围只局限于河东路中南部。通常在江湖中打踅的人物地盘意识都很浓,便如宋江在山东、河北地界仗着自己的名声可以呼风唤雨,虽然一百单八将籍贯林林总总,可是大多也都是各有因由至同样也是大宋匪患高发区的冀鲁之地厮混这才拜了宋江为结义大哥。可是当宋江接受招安,率领梁山兵马前去讨伐田虎、王庆、方腊的时候,河东、淮西、江南地域四大寇麾下的强人大多第一个反应是:水泊草寇,你宋江他娘的又算个鸟?

    田虎出身于河东威胜军沁源,在他多年纠集恶党强贼,精心准备要造反起事的前提下,河东绿林盗中的人物会买他的账,山东、河北地界的绿林中人大多却不会认他这个甚么大头领,地利人心尽失,再招惹来河北诸路官军前来围剿田虎只会死得更快。

    既如此田虎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西投与党项人合流,借而觑个时机促使夏国为他撑腰。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既然已经能准确的洞悉田虎所部贼军的动向,萧唐以及麾下将官当然也很快的做出了部署,准备将河东贼众余孽彻底铲除。

    太原府府衙厅堂中做军议时,萧唐麾下的心腹智囊萧嘉穗集定计先由王焕、韩存保率领所部人马至太原府西北面设下防事阻隔党项诸部的入侵,不过这一路兵马只宜坚守不须出击。其出兵目的只是限制党项人活动的区域,将田虎所率的河东贼众与入境寇钞的党项诸部彻底隔离开来。

    另外由萧唐、姚平仲、关胜、呼延灼以及新军兵马则必须主动出兵猛攻,并于各处设堵设伏,待田虎贼军打算西逃时只管穷追猛打,沿途都会有官兵兵马伏击。现在想必河东贼众的士气已经十分低迷,正面大股官军撵杀,周围小股部队设计阻击,更能给他们的心理造成强大的压力,贼军疲惫不堪又无法整顿歇息。而萧唐统率大部队追着田虎猛打,又能使田虎无法停留下来劫掠周遭钱粮,他们只能不停的逃。对于一群惊弓之鸟,就根本不能再给他们任何重整军伍、歇息再战的机会。

    萧嘉穗这般设计,说好听了就是要发动扩大成果,追歼退却之敌,彻底歼灭贼军的追击战法,往不好听了讲就是要关门放疯狗,逮着人上去就啃住死咬不放不过这倒也正合了萧唐的心意,是以他当即发号施令、调兵遣将,令所部官军休整两日之后,便立即挥军出征

    “牛皋兄弟,太原府牧马监那边征调来的三百多匹战马,又有从此处流民中挑选出来堪堪懂些骑术的勇壮编成一支马军骑营,我便任命你暂做个新军中的马军军使,先前你也曾立下过些战功,我自会举荐你在军中转做正职。既然你也有意在沙场上建番功名,若是只作为家将的身份在我帐前听命,虽然也能冲锋陷阵,可是带兵打仗的本事却也得不到磨练。

    不过操习马军不比步军,你麾下军卒又未必都是能骑善射的勇健。现在操练太原府新选拔出来的军健还不足一个月,便是王进教头调教有方,一时间恐怕也难担大用。此番出兵围剿田虎,从太原府挑选出来的新军主要作为偏师辅助官军行事,你统领这营马军巡弋所经之处,轻骑哨探时该如何部署统领等事宜,王进也都悉心传授于你了,切记不可因一时贪功而莽撞行事。”

    太原府外所设的军寨之中,萧唐正悉心向牛皋勉励吩咐,当时在萧家集中周侗让自己将这个牛黑子也带出山,有机会让他在军中谋个差事。萧唐便也按恩师的吩咐教牛皋随着自己到河东路来征讨贼众,按说以牛皋与自己之间的情谊,现在便是将自己双线行事之事尽皆让他知晓,并教牛皋投到自己山寨中也做得个强人头领想必他也会立刻答应下来。可是萧唐心想若真那么安排一来也算是辜负了周侗对牛皋的期盼,二来自己麾下绿林山寨中并不缺少骑战猛将。而牛皋虽然粗莽,可是于统御兵马上的确大有潜力可挖,新军所设立的河东地界为军事要冲之地,如果安排牛皋在新军中担任个武职,那么对于他来说得到战火淬炼的机会也会更多。

    至于自己所谋的大事虽然终有一天必须要让牛皋,乃至年纪尚小,仍在萧家集随着周侗磨练武艺、兵法的岳飞、汤怀、张显、王贵等人知晓,不过萧唐想给牛皋自己一个机会,届时是选择仍然留在官军之中做得个禁军将领,还是愿意直接投到他麾下绿林山寨中去做个义军首领,全由他自己做出抉择。

    听萧唐说罢,牛皋得知自己终于能够统领一营兵马,好歹也算得个武官之后,他心中八分激动两分忐忑,当即也重重的点了点头,向萧唐感激的说道:“哥哥重托,俺必不辜负!话说若非当年哥哥与唐姑娘救下我浑家与老娘,又举荐俺投至恩师那边,与岳小师哥等人打熬本事,我牛皋如今还不过是个只在汝州鲁山深山里做个泥腿子。

    哥哥救我家人,又教俺如今活得能有个出豁,恁般大恩深过沧海,但凡哥哥有所差遣,便是刀山火海兄弟也敢去闯,只求能为哥哥多争口气来!”

    萧唐淡淡一笑,又拍了拍牛皋的肩膀,心中却暗付道:似你这等抗金名将,我遇到了又怎能不竭力相助?只不过如今我能帮的也都帮你了,以后你面前会摆出两条路来,如何选择,以后就全由你自己做主了。

751章 谁敢拦你?谁敢杀你?我敢

    太原府再往北上便是忻州、代州地界,并且于南、西、北三面环山,**成的地形为高地高原,川地面积只占一成出头。是以萧唐率军向被挺进时,呼延灼、韩滔、彭玘三名将官率领一千连环重骑、二千马军劲骑只在太原府与忻州、代州接连的官道间巡检游弋,倘若遇到小股流寇冒出头来便穷追猛打,但是并不深入忻州山地搜捕贼众。

    其余官军部曲与田虎麾下各路贼军在忻州石岭关、忻县地界已经互有交锋,只不过贼军常常是触头便逃,没有大场面的厮杀,小规模的遭遇战却时常发生,看来逐渐被官军逼的走投无路的贼军还想利用纵横交错的山势地形与官军周旋,他们不等官军合围便立即逃之夭夭,可是黔驴技穷,并且动向皆被萧唐、萧嘉穗等人洞悉的田虎也只能利用这法子苟延残喘,争取把握个机会能够西逃投奔党项人去。

    先前田虎忌惮萧唐所率部曲勇猛,所以即便打破河东各处的大阜大城也不敢据城死守,毕竟城险虽然可以倚仗,但是却让官军能够明确战略打击的目标,所以他大多时候只敢命麾下强人头领在各处军州的小县小镇转悠,利用河东山多的地形拖垮前来征讨的官军。

    可是绿林中的山寨虽然也能倚仗地势险要,可是大多寨子就物资钱粮储备、军事要冲位置来说都不及寻常军州城池,贼军越打越少,受萧唐调遣的官军却越聚越多,现在田虎就算想占据做军事重镇负隅顽抗,依萧唐现在这般打法,却根本不会给他攻打城池的时间。

    萧唐统军也能沉得住气,在没有遭遇田虎本部主力贼军之前,他一面在命令部曲巡山搜捕流窜的贼众,一面命令姚平仲、关胜等官将养精蓄锐,遭遇大批贼众后立刻咬住不放,就算贼军要逃,也务必要将其生生拖垮。

    而此时的田虎终于也有所动静,只不过他不敢挥军南下与萧唐决一死战,只能在崎岖的山道中窜行,由于现在贼军已经没有能力与时间攻占屯集大量粮草的军州城池,给养供应不上。田虎也只得率军直扑定襄县,意图打破城池再将县内官民杀戮一空,夺取仓廒库藏粮草,再寻山中路径向河东路西北地域逃窜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从破晓时分便不绝于耳,护住四周定襄县简陋的城墙内外尽是鲜血尸骸。河东贼众虽然缺乏做工精良的攻城器械,但是定襄县也并非甚么军事重镇,此处城墙低矮,葺筑的城墙砖石更是破败,只要再给田虎一两天的功夫,县内军民也很难抵挡住河东贼众疯狂的进攻。

    但见城墙上下箭雨呼啸、满天穿梭,一队队贼众匪兵朝着墙头将箭簇蓬蓬倾射过去,而县城上方的官兵、乡勇也有将县城上备置滚木擂石推下城墙,时不时便有贼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或者登时被砸成一滩肉泥,只是从高处投掷下来的石块、圆木虽然威慑力与杀伤力甚大,县内兵力有限,守城的器械同样甚是简陋。滚木擂石不但已经所剩无几,就连指挥使司、巡检司配备的箭簇也仅剩下一千余枝,恐怕据城死守的官军与乡勇,很快就要以手中兵刃与血肉之躯去抵挡正蜂涌向城墙上用来的贼军。

    河东贼众还是以钩梯与简陋的撞车组织着一拨拨进攻,在贼军弓箭手的掩护下已经有数十名贼人攀上城头,与城墙上的官军进行白刃战。虽然忻州定襄县内一营禁军、三营厢军并着五六百乡勇民壮都并非是骁勇善战的部曲,可是如今避无可避,看贼众声势只要打破城池便要大肆屠戮。便是老实懦弱的人被逼到份上也敢下狠手,何况现在是关乎自身身家性命的生死存亡之际?是以城内这些官军乡勇也都红了眼与贼众玩命,不是他们不想逃,只是眼下这般形势他们却已无处可逃。

    还有更多的强人头领甚至率领麾下喽啰冲到城墙下方,他们就用撞车、甚至铁锤、镐头猛砸狠刨着城墙,破旧的城墙砸得嗵嗵直响,砖石也开始碎裂脱落恐怕只要再过一两个时辰,河东贼众便能打破城墙,冲到定襄县城里去。

    这个时候贼众之中田彪也亲自率领着几个首领率众攻城去了,田虎手中提着一口锋刃雪亮的大刀在阵前踱步游走,脸上神情也愈显狰狞凶恶。

    这座鸟县城的城墙都差不多要已凿穿砸倒,官兵那些厮鸟也挺不过一个时辰了!

    田虎咬着牙狞笑一声,他心中想道:只要再搜刮掳掠来些粮食补给,也便在山中与萧唐那厮统领的官军打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我手中还有这些兵马避过搜捕的官军,再投至夏国去投诚归附焉知有朝一日我田虎就不能卷土重来,再于这河东路称王称霸?

    田虎心中正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这时定襄县城那边蓦的响起一阵欢呼声,紧接着轰隆隆几声巨响,滚滚尘土飞烟漫起,在顷刻间似乎遮盖住了半边天。成群的贼众雀跃怪叫,并且挥舞着手中兵刃恶狠狠向县内杀去!

    县城南侧的城墙终于有一处彻底崩坍了下来,此时处于城墙下方不远的田彪桀桀狞笑,他又举起了手中钢刀,暴声喝道:“城墙塌了!孩儿们随我从入城里去,屠光县内狗官、宰尽城中男女,来为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在田彪的一声号令下,河东贼众嘶嚎着朝着城墙坍塌的位置蜂拥入城,城中官军与临时由城内男丁所组的乡勇也猛扑过来,有上千名战士拥挤灰尘漫天的城墙残**血战厮杀,金铁相交之声频繁且激烈的骤然响起,直要震破旁人的耳膜!

    田彪恶狠狠挥舞钢刀冲在最前面,所到之处搅碎十几名官兵与乡勇的血肉之躯,但见碎肉与鲜血激溅,亡魂丧胆的县内官军抵敌不住,已然开始崩溃开向城内逃去。

    定襄县衙中的一个县尉官他提刀怒吼,他的嗓子早已经喊得甚是嘶哑,可却数次险些被败退下来的官兵乡勇撞到在地。眼见县城已经守不住了,这名县尉仅存的那点抵抗的心思也骤然不见,他正欲逃到县内寻个僻静处躲避贼众的屠杀之时,忽然有个衣甲早被鲜血染红的大汉已然暴冲至他的面前!

    田彪面目狰狞似噬人恶鬼,他瞪目嘶吼扬起手中满是鲜红血迹的钢刀用力劈斩,那县尉的头颅登时飞起,尸首也直挺挺的向后栽倒坠地!

    “哈哈哈!谁敢拦我?!谁敢杀我!?来寻爷爷讨死啊!杀!!”

    田彪杀得性起,他扬刀咆哮,便如同一只发了狂性的野兽。田虎遥望见自己那脑袋像是缺根筋,可是厮杀倒端的彪悍生猛的兄弟十分争气,他也狞笑着正要统领麾下贼众杀进城去的时候,忽然却有个贼众小头目跌跌撞撞的奔将过来,还跟见了鬼也似的向田虎报道:“田大头领,大事不好!官军大批人马来援!”

    田虎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并且薅住那个小头目的衣襟吼道:“甚么官军!?哪里来的!?又是哪个狗官统领!?”

    那小头目生怕说的慢了来不及逃,急忙又道:“黑云寨一路的强人按大头领恁的吩咐在定襄县南山寻镇子劫掠,偏生遇见大队官军忽然杀出,几个头领也都死在了乱军中,据逃回来的黑云寨喽啰所报,那一路官军打出的是萧唐的旗号!”

752章 你便是逃,还能逃多久?

    绣着赤红萧字的军旗猎猎,在呼啸的烈风中飘扬。现在萧唐不仅手绰着錾金虎头龙牙枪,腰间挎着寒锋狼牙双刀,胯下骑着火赤块千里嘶风马,他头戴獬豸浑银兜鍪,身穿的密砌罗圈铠甲之外还覆盖着层重犀皮甲,双肩头吞肩兽怒目圆睁,下搭黄罗锦绣披挂。这一道上虽然不止一次与河东贼众遭遇,可一直稳坐中军的萧唐却一尘不染,端的威风飒然。

    从萧唐身后闪出数队宋军军健,身背神臂弓、黄漆弓,手上各自绰着红缨枪与环首刀,这些部曲俱是禁军精锐,他们有条不紊的排成阵势。只过片刻萧嘉穗、花荣、石秀、庞万春、史进五条好汉也驾马驶出阵列,一字排开与萧唐并肩站在一处。

    从萧唐两侧也各涌出左右两翼兵马,其中左翼主将手持绰着一杆鸦角枪,宝雕弓对插飞鱼袋内,柳叶箭也密麻麻齐攒狮子壶中,身后两三千的军健排成紧密的阵型做势欲冲,生出漫天杀气,那员主将正是统率西军六营虎狼之士的小太尉姚平仲。

    右翼主将则是大刀关胜,他同样也是披挂整齐,胯下卷毛赤兔马时不时打着鼻响,碗大的蹄子也时而猛刨地面,浑如一簇奔腾不息的火焰,掌中锋刃熠熠生寒的青龙偃月刀瞧着令人生畏,在他身侧宣赞、郝思文两员偏将也将手中的的刀枪锋尖前指,与麾下军健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而在萧唐、姚平仲、关胜的军阵后侧,除了统领新军马军游哨的牛皋,王进亦与党世英、党世雄、王文斌并着新投至部曲中的李永奇统领新军军健迈着整齐的步伐徐徐前行。虽然经过介山一役,部队折损七百多人,又有四百人左右因伤重而无法继续作战,可是除了二千九百多名老兵、铜鞮县的两千名预备新兵之外,萧唐与王进在河东路北部奔至太原府躲避匪患的流民百姓之中又择选出四千人编制部曲,如今也被萧唐一并统率来征讨田虎,这支近七千人的部队从远望去,阵型倒也端的整齐。

    只不过新军中在太原府招募为军健的民壮,他们投入伍后背记军规、操演阵型、习练进退攻杀军旅技艺才不过一月左右,这些扔下锄头时日尚短的汉子如今身处在萧杀的军阵之中,虽然也知道按军中教头的督令行列甚是整齐,可是也仍禁不住左顾右盼着,眸子中还流露出恐惧之色。

    “怕个甚鸟!你道那些贼厮鸟有甚了不起的?直娘贼,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货色!老子告诉你,那些草贼你越是怕那厮们便越是猖狂,其实多是些装腔作势的,真要与他们厮杀时咱们主将自会按旗语下令进退,你们只顾与周围的弟兄一并严从号令行事即可。

    你说你武艺不济也不妨事,咱们严从军令、演练军阵,就是要军中弟兄彼此照应的,几十杆乱枪戳去,贼厮鸟又如何抵挡?待你们这些军中的雏儿上过几回战场,杀过几个贼人,便也可算是真汉子!想想贼厮害得你们流离失所,痛失家人的仇恨,再想想萧节帅收容咱们的大恩,只管奉令拼命,萧节帅与王教头绝不会亏待咱们的!”

    在列阵准备与贼众对持之前,以类似的话语安抚那些新兵蛋子之人,却正是前不久也如他们一般,不过是些佃户农夫出身,大多老实巴交的质朴汉子。

    只不过历经过一场激烈的战争之后,新军中许多汉子似也都开了窍,经过介山之役的军健虽然也会向新投入伍的军卒更个老兵似的拍着胸脯吹嘘说老子之前亲手杀得几个贼人,作战又如何了得,可是眼见那些本来也与他们一样是寻常乡农出身的军健如今便似脱胎换骨,这也无疑会使得其余投至新军不久的士卒安下心来。

    而此时背负着双刀,手中绰着杆浑铁枪的李永奇眼见新军阵容整齐,以往不过是任匪贼鱼肉的寻常乡民,如今却真有大宋军旅健儿的气象,他不禁也心生感然。李永奇用想到待自己有知遇提举之恩的萧任侠这些时日对他的儿子李世辅也甚是关怀,虽然公事繁杂,萧唐却也时常任由其出入府邸点拨他武艺本事。念及此事,李永奇更是发下心愿,必要随着萧唐出生入死,以报答他的大恩。

    虽说现在李世辅便对自己直言父亲莫除尽贼人敌酋,也留下几个教他杀了,毕竟他还年幼,李永奇也只得将他留在太原府中。此时李永奇又念及战死的大哥李永烈,他将手中长枪又攥的更紧了些,并抬头仰望青天,暗付道:兄长,你英魂未曾远去,且看兄弟如何在军中光耀我李家门楣,你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我军来的及时,好歹没让贼众害了定襄县城中百姓。”

    萧唐眺望远处县城城墙坍塌之处有大批贼军正要涌入城中,他面沉如水,又凝声说道:“上下半月的时间在忻州地界搜捕,只杀散些小股的流寇。田虎那厮到底不甘坐以待毙,也正如嘉穗兄弟所料,贼军不敢与我部正面交锋,避我军锋芒只要劫掠得来粮草在山中周旋,附近也也别无富庶的县庄集镇,贼众十有七八打算速速攻下这定襄县,再向北逃遁。”

    萧嘉穗也策马来到萧唐身边,说道:“以往我军须提防贼寇四处流窜作乱,须步步为营、徐而图之,而如今形势大有不同,想必田虎也未曾料到我军会来得如此之快这厮也是个阴狠狡狯之徒,往日多是撺掇别部贼众侵扰我军,如今终于又觑得他的踪迹。”

    萧唐冷冷一笑,说道:“前番狭路相逢,我统领的兵马不足,取不得那厮的性命,后来在绵上县兄弟与呼延统制等将官率重骑破阵,那田虎见到苗头不对,又只顾先行逃了这次又教我撞见,不知那厮又当如何?”

    萧嘉穗抬头环视着周围山形地势,悠悠说道:“便是他还想逃,又还能逃到何处去?却又还能逃多久?虽然田虎为图保命不敢死战,可是他每次逃窜必然使得大批贼人心寒齿冷、临阵投降。就算他麾下贼首粗鄙不通心机,可是到了这般时节,想必也有很多强人头领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被田虎那厮利用,届时他孤立无援,天下虽大,可还有他藏身之处?”

    “田虎引夏贼入境烧杀劫掠,现在仍肯归附在他麾下贼人也都死不足惜,现在也是时候教他们血债血偿了传我军令,新军将士押住阵脚,再命姚都监、关都监从左右两翼截击贼军,其余人马随我从正面突击,此战的目的是为了竭尽所能大批歼灭贼众,能多杀一个,便不能教多教一个贼人逃了!”

    待关胜、姚平仲、王进等人分别领过将令,萧唐将手中錾金大枪高高举起,随着行伍中军健一声嘹亮的号角声起,三军齐动,以一群猛虎啖羊羔的势头反朝着方才正要冲进定襄县大肆烧杀的贼众杀将过去!

    金鼓通擂,号角争鸣。刚听小头目报说萧唐率大军已至的田虎忽然又看到大批官军从南侧山麓间杀出,齐声呐喊,朝着蜂涌己方兵马蜂涌杀来,他惊愕恐惧之色从他的面庞上渐渐褪去,取得代之的是狠戾的怨毒与狰狞。

    萧唐你这厮当真要往死了相逼,只恨老子在石室山、在绵上县时未曾取了你的性命!

    田虎虽然恨不得能将萧唐扒皮抽筋、千刀万剐了,可是他也发现身旁的贼众大多惊惧惶恐,在声势浩大的官军面前吓白了脸色。要说萧唐还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在他未至河东路之前田虎在河东路作乱一直顺风顺水,眼见造反大事能成,可是自从他与萧唐在威胜军石室山偶然撞见之后,自己麾下贼众屡战屡败,如今一见到萧唐的旗号胆气已立刻去了七分,官军士气正旺,就算要全力死拼,又如何能争赢?

    要打打不过,再逃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如今是火烧眉毛的紧要时刻,我又该如何?

    怨怒焦急的田虎忽然脑子中灵光一闪,暗付道:都说富贵险中求,要老子逃出生天,说不得也只有发下狠心搏命了!

753章 大宋任侠、西军将门、五虎之首...哪个好惹?

    绣金血色大旗之下,官军骑兵马蹄翻飞、泥草四溅,在萧唐的率领下黑压压正漫山遍野地冲杀过去,身后还有更多的步卒也竖起锃亮的钢刀、锋寒的长枪步步紧逼,兵刃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狰狞的杀机霎时间也充盈于天地之间。

    “是来援的官军!是萧唐那厮!”刚要率部杀进定襄县城的田彪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与几个强人头领慌忙又奔将到城外,眼见官军来的突然,他嘶声说道:“官军厮鸟来得如此快!我大哥呢?他现在又在何处!?”

    由于方才定襄县城内外杀声震天,是以待萧唐、关胜、姚平仲各自率部冲到左近处时,攻城的贼军才惊然发现教他们闻之胆寒的萧唐早已率军杀到眼前,甚至还来不及教弓箭手列阵施放先做阻击。贼众的阵型登时骚动起来,他们纷纷左顾右盼。眸子里也流露出的恐惧也愈发明显。

    距离田虎所部贼众尚有一段距离的田彪,也慌忙扬起头来张望自己大哥的踪迹,眼见虽然城外大部分贼军虽然没有后撤,但是却瞧不见田虎到底身处何处。田彪心中也没个主意,他脑子一热,心中又腾地涌起一股亡命徒的狠劲,立刻喝令周围的贼人围将上去,打算与官军索性玩命死战到底!

    而此时的萧唐策马挥枪,催骑疾驰在骑阵的最前方。虽是军中主帅,可是花荣、史进、庞万春等几人也都见惯了自家哥哥亲自驱骑冲阵的场面,是以他们只是与燕云骑射形成锋尖阵型,紧紧跟随在萧唐的身后。他们也都直把面前密集的贼众视作待宰的羔羊,萧唐蓦的仰天长啸,满腔的豪情都从他的身体内倾泄而出!他也能从眼前近在咫尺的贼人眼里看到无尽的恐惧与惊慌。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此番不止是要大批歼灭贼众,更要从精神上将他们杀得彻底胆寒势堕!

    火赤块千里嘶风马长嘶一声,也在萧唐的驱使下腾空而起,它凌空飞跨越出十余步之遥,又如泰山压顶一般从半空狠狠撞进贼众的阵势!錾金大枪耀眼的寒芒乍起,在贼众侧目回避的同时,已然借着强大的惯性狠狠劈落下来!

    “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血光飞溅,二十几个贼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来,便纷纷被萧唐劈翻戳倒在地!萧唐身后的心腹兄弟、护卫亲军也似潮水一般掩杀而至,每一名壮士都奋力扬起手中兵刃,借着战马冲锋的势头劈砍刺探!

    萧唐所统领官军骑阵胯下骏马夹杂着猛烈的惯性,化作一拨钢铁洪流肆无忌惮的冲击的贼军阵型,在须臾间便冲溃就贼众前方阵列!锋利的骑枪与马刀在半空中铺出无数道霜雪,霎时间令人心悸的剁肉声与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便冲宵而起,被杀得个措手不及的贼们接连血溅当场,纷纷哀嚎着伴着尘埃翻倒在地,旋即又被后方冲来的战马将残躯践踏的一片模糊!

    而在惨烈的战争另一端,姚平仲奋力一枪探出,重重的撞击在一个贼军小头目的盾牌上,那木制盾牌在顷刻间炸裂。姚平仲发力再刺,登时便将那小头目刺了个对穿。

    眼见自己麾下的西军将士各个如狼似虎,并争先恐后的冲入慌乱的贼阵之中大肆攻杀,姚平仲的眉宇间却分明带着一股不屑与不耐,他心中暗付道:杀溃些鸟匪蟊贼有甚么值得夸赞的?若是我统率的西军儿郎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抵敌不过,莫不如索性一刀抹了自己的脖子罢了!

    此时姚平仲又转头向侧方望去,只见萧唐亲自率领马步军已然如狼入羊群一般,对溃乱的贼众阵型展开惨烈的屠戳。他嘴角一翘,心中又念道:明明是三军主帅,却要亲自率领麾下军健冲锋虽说我西军之中这等猛将也不是没有,可是似萧节帅恁般仗着身奢遮的武艺,做到一方节度使却兀自要与行伍泽袍并肩子上的,遮莫也只有上溯到五代战乱时节中的那些乱世豪杰,以及时任三班差使、殿侍兼延州指使,与夏贼作战四年,前后二十五战却多要亲自做先锋破阵的面涅将军狄

    武襄(狄青谥号)了呵呵,与这萧唐并肩作战,倒也有趣的紧。

    而在战场的另一侧,关胜瞪目大喝,青龙偃月刀骤然划出一道凄厉的光芒,一名强人头领顿感冰冷的质感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掠而过,眼前的那个丹凤眼、蓄长髯的禁军将官却已经从他身侧策马疾驰而过。

    关胜一刀撩过,毫不停留,便拍马与彼此照应的宣赞、郝思文率部直往后惊慌失措的贼众那边扑去。那名强人头领缓缓低下头来,他见胸前护心铠甲似乎完好无损,可是只过了片刻,殷红的血迹渐渐从铁甲的裂缝中泊泊涌出!那强贼头领又惊然发现自己的上半截身体一歪,似乎正缓缓滑向旁滑落!

    强人头领刚喊叫声出来,凄厉的惨嚎声却又戛然而止,如注的鲜血忽然激溅射出,他上下两截身子先后重重坠落在了地上!

    当萧唐、姚平仲、关胜各自率领官军部曲冲击河东贼众的真实,已经形成左、中、右三个方向的夹击之势。一些凶蛮贼人头领虽然兀自想要抵抗死战,可是眼见中路在前几次交锋中已然杀得他们闻名丧胆的萧唐势如破竹;而宋军左翼尽是与西夏党项人打惯了硬仗的西军勇壮,而统率这支部队的,又是三原姚氏将门出身,深得其祖父辈姚兕、姚古等名将兵道真传的小太尉姚平仲;右翼的宋军主将关胜虽然眼下不及萧唐、姚平仲的名头在军中响亮,可他到底是论武勇本该在梁山上位列马军五虎将之首的悍将,旁边再有宣赞、郝思文两个同生共死的结义兄弟护住关胜左右只是见到这三方官军冲杀声势,惊恐的诸路强人首领心中也能明白:这三路官军主将哪个能够轻易撩拨?又当从哪个方向突围出去?

    “弟兄们!横竖都是个死,咱们跟宋军拼了!!”

    强人首领之中,倒真还有人悍不畏死,他抢先在田彪喝令之前纵身一跳,跃上块巨石,并且振臂大吼道。但见那个贼首头领光秃着却与两鬓留着双辫,左衽身着一袭兽袍,耳垂还挂着个硕大的澄金色的耳环,却正是曾按田虎吩咐前往夏境勾结党项诸部至河东路劫掠,北漠党项族裔的恶汉脱招。

    “嗖!”

    本来脱招挥舞着手中战斧,兀自嘶声咆哮时。却有锐利的破空声骤然响起!脱招反应过来有人施冷箭偷袭,他立刻侧身侧身闪避的同时,却又听得“咻!”的一响,竟然另有一枝利箭猝然已激射到他的身前!

    脱招偌大的身躯重重一顿,随即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胸口,只见有两截箭翎插在自己的左、右胸口微微颤抖,脱招又抬起头死死地指着前方,想找出到底是谁放冷箭偷袭自己。可是殷红的血液已经从他的嘴角边溢出,生命的活力也如潮水一般从他体内飞快退去,他那对原本凶芒毕露的眸子也逐渐黯淡了下来。

    “直娘贼腌臜厮入你娘的撮鸟老子老子”

    脱招口中念叨着他吐字并不清晰的宋时官话中的粗言秽语,随即又骂了几声让人不知何意的党项语来。按说他怪力过人又有一身武艺,自以为此番便是要败于宋军,凭他的身手也能斩杀不少官军泄愤,可是如今到底是谁放箭射杀自己脱招都觑不清个真切,这又如何能叫他死得瞑目?终于脱招的脑袋重重一耷,双膝跪倒巨石上,黑熊也似的身躯就势一滚,又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

    此时已经距离脱招的尸身将近两百步开外,花荣手中仍擎着张铁胎弓,他一边驱骑疾行,一边回头向在他身后驾马奔腾的庞万春说道:“兄弟!好箭法!”

    庞万春却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我是瞄着那个厮鸟的心窝,哪知被那厮事先发觉,倒是花荣兄弟你射出的那一箭精准狠厉,将那厮射了个一箭穿心。我不过射中他的右胸,不是要害处,此番倒是你胜了。”

    花荣瞧见庞万春脸上分明挂着几分不甘心,他便又笑道:“兄弟若还要切磋,咱们寻觅田虎、田彪那几个寇首拿那厮们试箭较量去!哪个要是能一箭射杀了祸害河东百姓的罪魁祸首,才算真本事!”

754章 都是混江湖的,差距怎就这么大?

    本来在战场上若是撞见花荣、庞万春其中的任何一个,都很难避过他们催魂夺命的弓箭狙杀。如今他们二人边纵马驰骋,边任意觑定了战场中的强人头领拈弓引箭,彼此又是相互切磋射出呼啸的利箭击杀同一个目标,任谁又能避得过?又冲杀一阵,先后便又七八人强人头领、头目先后坠马,并且都是要害处中箭而登时毙命!

    在前方纵骑飞奔的萧唐又瞧见个强人头领抽出条铁鞭,正凄厉地嚎叫着,他策马前冲砸翻三名宋军骑兵。萧唐暗喝一声,立即又驱使胯下嘶风骏马猛窜过去,践踏着满地死尸如飞而至,直直迎上了那个强人头领!

    “铛!!”的一声激响,那个强人头领顿感巨大的反震力从手臂传来,他虎口一麻,铁鞭已险些脱手飞出。当那个强贼头领看到策马拦住自己去路的将官正是官军主将萧唐时,他的脸色刷的更是变得惨白。

    “原来是萧任侠我昝仝美久慕你在江湖中的威名,只可惜官匪不同路,无缘与恁结识。想不到初次拜识尊颜,却是要做生死搏杀”

    听那强人头领自报了名头,似乎气势也堕了几分,萧唐的枪势却毫不停滞,他一边向那强人头领继续发动猛攻,口中一边还喝骂道:“江湖中也多有忠义猛士,也教我甚是敬服。可是你这厮却甘愿屈从于田虎那厮滥杀良善,甚至还勾结敌邦入境祸害自己的同胞乡亲!现在要我与你将江湖情面?又有何用!?”

    “事已至此,还有甚么话可讲?”

    昝仝美惨然一笑,他挥舞着铁鞭抵挡萧唐势大力沉的枪势,口中又忿然说道:“咱们在绿林中讨活路的,本来就是不愿受官府那些贪官恶吏的鸟气,我甘愿投至田虎麾下,也只图个快活爽利!引党项人犯我大宋之事虽然我也知必要为许多江湖同道所不耻,可是既然舍得一身剐要干造反大事,你们官军只怕如何也不肯绕过我!萧任侠,我绝非是向恁讨饶,事已至此,我也不打算束手待毙。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如索性就争个你死我活吧!”

    “好!”萧唐十分干脆的只喝了一声,手中錾金大枪又疾风骤雨也似的猛烈攒刺向昝仝美,须臾间至少刺出了数十枪,虽然昝仝美挥鞭格挡,可是他手中铁鞭乃是短兵器,也有抵不住萧唐枪法迅疾猛烈,只片刻的功夫他的肩头、左臂等位置便被萧唐枪刺擦上,在剧烈运动下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看过去一片血肉模糊。

    两人又恶斗了三四十合,萧唐却忽然发现这个昝仝美虽然看似不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他鞭法也称得上十分精妙,只不过昝仝美渐渐的只攻不守,只要以舍命的打法与萧唐分出胜负。

    这厮武艺出众,如今又是在战阵上做生死相搏,一个不慎只怕性命不保的便会是我萧唐心中暗念,他并没有因昝仝美自杀般的打法而手下留情。趁着对方一招招式用来,萧唐双臂猛然一搅,自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大枪噗的声便直直刺入昝仝美的胸膛!昝仝美猛然一震,旋即身子先后直挺挺的堕将下马。只是当昝仝美在生死弥留之际,萧唐分明见到他双目渐渐阖闭,脸上竟然露出解脱的笑容。

    此人想必已知田虎大势已去,既不甘被官军拿住受辱,也是因见田虎与敌邦勾结而心生愧疚,是以刻意要在战场上寻死的吧

    萧唐心中暗念,他也知眼前这个强人头领,也正如当年河北张迪纠集的冀南军中董澄、沈骥、史定、吴成等人,若是只按江湖路数与他们结识,未尝不能与这些人推心置腹。可是他们多是只重绿林规矩的草寇,并非是善于审时度势的人物,投奔了为一己私欲定要做个土皇帝的田虎一步错、步步错,萧唐固然可以从中招降一些能人为自己所用,可是战场残酷,他到底还是无法能使得绿林中所有可用之人尽数投至自己麾下,何况还是这般必要决出生死的情况下。

    史进那边的状况,也是一样。

    “去死!!!”史进喝骂一声,手中长刀也如闪电一般斩出,冰寒的锋刃劈开空气发出锐利的尖啸声,猛烈的掠过前面一个贼人头领的颈项,骤然热血激溅、头颅抛飞!

    在萧唐、姚平仲、关胜率部冲溃贼军前阵,且有大批的宋军将士也杀到近身处与贼众短兵相接之后,贼阵混乱,原本呈尖刀锋刃阵型的骑阵现在又分做数队,更是将贼众军阵切割得七零八落。此时史进勒住缰绳,他遥望见石秀正统领一拨劲骑往萧唐那边赶去以做接应,他也刚放下心来。可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铁塔也似的身影忽然冲到史进的面前,那强人头领瞪目大骂道:“狗官!给皇帝老儿作奴才的厮鸟!老子孙彦成与你这厮拼啦!”

    史进闻言登时剑眉倒竖,勃然大怒!此时周围混战厮杀乱作一团,喊杀声、惨叫声、马嘶声、金铁相交之声交杂在一处,便是距离史进距离较近的宋军官兵也听不清他的言语,是以史进也瞪目大骂道:“呸!爷爷也是绿林中打踅的好汉,可是见不惯你这厮们为非作歹,坏了江湖中好汉的名声,杀之何碍!?”

    叫骂过后,史进舞刀拍马,与孙彦成恶斗在一处。如今随着萧唐历练甚久的史进不但武艺更是突飞猛进,临阵厮杀的经验也极是丰富。虽说马步战仍是不及林冲、鲁智深这等虎将豪杰,可是原本论武艺就位列于梁山马军八骠骑的这个史大郎如今的身手也可说直追五虎骑级别的实力!是以与孙彦成做生死恶斗的,本来血气方刚的史进攻守招式气定神闲。只斗了三十多合,史进便放个门户,让孙彦成枪搠入来,露出好大的破绽!

    “呃啊啊啊啊啊啊!!!”

    史进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声,他手起刀落,只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便已干净利落的将孙彦成斩于马下!

    眼见这强人头领被自己斩得尸首分离,史进重重的哼了一声,心中还暗付道:直娘贼!也都是在江湖中厮混的,哥哥与我们兄弟却只要除暴安良,偏生你们这群厮鸟造恶作孽,同是绿林中人,差距怎的就恁般大?

    便是河东贼众之中有些武艺了得的人物,却都不及萧唐、关胜、姚平仲、史进、石秀这般本事,何况还有些头领甚至还没来得及驱骑上前与萧唐、史进等人近战厮杀,便先后被花荣与庞万春时而射出的利箭取了性命。几路宋军在这些虎将的率领下势如破竹的在贼阵之中横冲直撞,正如砍瓜截瓠相似。

    当萧唐接连又挑翻劈落三四十贼骑,石秀也与五六十余官军骑兵冲到左近处。萧唐猛的一甩錾金大枪枪锋上滴落的鲜血,立刻又向石秀问道:“大郎,可曾瞧见田虎那厮在何处?”

    石秀喘息方定,并摇了摇头,说道:“没觑得见,遮莫那狗贼又打算逃了?”

    正当萧唐要令周遭官军在乱战中寻觅田虎的行迹时,却听不远处有个宋军指挥使高声喝道:“前面那个强人头领是田虎之弟田彪!那厮奔着新军拦截的方向突围过去,莫要教他给逃了!”

755章 今非昔比,要么变强,要么去死

    原来河东贼众虽然因为猝然杀出的宋军仓促来不及抵挡,阵势被似无数把锋利的小刀切割开许多块,但是从官军冲锋的阵势中仍然也能有些贼众部队暂时得以幸存,而田彪率领着麾下凶徒眼见萧唐、姚平仲、关胜等官将各个势如破竹,自己绝难抵挡,他便将目标瞄向了远处官军在原地驻守的兵马。

    “弟兄们,官军不过如此!待咱们杀将出去,一样能得快活!”田彪一声炸雷般的暴喝,脖子上的青筋也根根突起。旋即将手中钢刀一挥,统领三千人上下的贼众朝着新军列阵的方向猛扑过去!

    双方人马越来越近,排在最前列的新军军健已能够清晰的瞧清朝己方冲来的那些凶徒狰狞的面孔,就在这个时候,一些由从太原府流民中选拔出来的士卒组成的阵势忽然松动起来。

    先前河东官军大多部曲孬弱,被田虎麾下贼众时常追着屁股穷追猛打,他们之中有些人反而投降也做了强人;有些人反倒杀良冒功,屠杀良民割取首级而向官府邀功;有些人在战场中溃逃后四处浪荡,其中不少逃兵混入了各地逃往太原府的流民之中,反而又在那里发现萧唐欲招募勇壮组建新军,又给了他们一个填饱肚皮的机会。

    只不过毕竟畏战逃亡在先,因为怕军法追究,有些逃兵眼见新军中择先录取体魄健壮、性子老实的乡野农夫,便也扯谎说自己是何处乡镇的佃户庄稼汉出身。这些曾经的兵痞即便被征选入了行伍,可是他们却惊然发现自己加入的这支部队远非他们先前挂职的那般军纪松弛、虚弱冒领,部曲上下几无可用之人的军队可比。有些人因为触犯军法被斩首示众;有些人在每日艰苦的训练下被操练得脱下层皮来;也有些人如今站在军阵中绰枪面对昔日曾杀得他们丢盔卸甲的河东贼众,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又一次蓦然袭上心头

    忽然新军阵列中有几人发了声喊,那些做惯了兵痞的懦弱之徒抛了手中长枪,转身便逃!可是还没等他们逃出阵列,便惊然发现有两个生得相貌相似的军官早已挡在面前!

    正做督战的党世英、党世雄忽然刀枪齐举,手下毫不留情,甚快便将这些打算逃离战场的兵卒尽数戳倒砍翻在地,脸上有飞溅的鲜血滴落,眉宇间透着森然与狰狞的党世雄断然抬起头来,他厉声喝道:“临阵非主将令辄自离队者,杀无赦!其余军健速速收拢阵型,否则军法从事!”

    “草他奶奶的,这群孬种真给河东汉子丢人!若不是先前官军避刀畏剑,咱们也何至于逼到这个份上,老子还要个脸,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做个没卵蛋的怂货!?”

    本来受那些逃兵的影响而心中动摇,其余一些从太原府征召来的新军军健又听旁边的“老兵”低声骂道,他们咽了口吐沫,死死攥住了手中枪杆。原本有些松动的阵型,在这个时候又立刻稳定了下来。

    终于突袭而来的贼众与列成枪阵防御的新军将士狠狠撞在了一处!本来田彪想速速从此处突围出去,可是他竟然发现面前的官军团团排成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阵列,无数把长枪配合默契,就像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硬是生生顶住了河东贼众的轮番猛攻!

    乱枪齐齐探出,嘹亮的喊杀声在定襄县周围的山谷激烈回荡,新军将士的表情便如萧杀烈风也似,他们在眼前那些杀人舔血惯了的凶徒的猛攻下丝毫不为所动,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似乎这些新军军健也渐渐忘却了恐惧到底为何物。

    直娘贼!这伙官兵似也是拨难缠的!

    田彪心急如焚,他心说如果不是杀人杀惯了,再经历几场残忍的厮杀,又如何能够锤炼出恁般坚硬的神经!?他麾下多是悍不畏死、生性凶残的江洋大盗,可饶是这些凶徒如飞蛾扑火一般拿自己的身躯向新军竖起的那锋刃冰寒的长枪上撞去,却仍然不能撼动军纪森严的官军阵势!!

    身后追杀的官军旋即而至,兀自心中忿恨焦急的田彪双目忽然一凝,他瞧见统率眼前官军设枪阵防御的那个将官,却正是当初他在隆虑山要劫官军后勤补给时遭遇的那个押粮军官,田彪立刻又扬起刀来,指着枪阵后方的王斌大骂道:“手下败将!又敢来讨死!有种的出来与老子再决个胜负来,就只你我二人!”

    虽然前番王斌是在田彪、田实等人的夹击之下才险些被生擒活捉,自问本事也不会输于眼前那个强人头子,可是如今听田彪叫骂搦战,王斌的嘴角却浮现出一阵冷冽的笑意。任由对方如何拿粗言秽语辱骂,王斌便如性情大变一般充耳不闻,他只顾督促眼前军卒,口中喝令道:“不必理会贼厮鸟的挑衅,倘若贼众杀到面前,就按往日王进教头曾教习你们的法子彼此照应,列阵杀敌!”

    任田彪骂得口干舌燥,王斌丝毫没有因对方的有意挑衅而擅自出阵与敌将放对,麾下最为凶悍善战的贼人此时已经死伤大半,却仍然无法冲破新军设下的枪阵。身后萧唐、姚平仲、关胜率领所部人马旋即便要杀至,终于这些把自己的性命、他人的生命都只当做儿戏的凶寇强人脸上惶恐之色愈发明显,气势已经彻底堕落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新军的阵型忽然有了变化。

    本来列成前列一字排开的军阵两翼将官看到由坐镇中军的萧嘉穗发号施令,军中旗官打出的旗语之后,他们立刻喝令所部军健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前进,渐渐的,新军枪阵便要转变成“凹”形而从左右两侧夹击向己方军阵发动突袭的贼众,便像是一个早就设置好了的捕兽夹,要将踏进机关的这支野兽活生生给钳住!!

    左右两翼分别又有两个将官率部策马奔出,他们都绰着长枪击退那些猛扑过来的贼兵。其中左翼的将官怒目圆睁,手中长枪便如出洞的毒蛇一般朝着眼前贼众刺出,他口中还大喝道:“杀千刀的贼厮鸟!我李永奇今日便要为我的兄长报仇!”

    这边李永奇骁勇难挡,很快的便有十来个贼人被他戳翻毙命,而在新军右翼忽然又爆发出嘹亮的喝彩声来,平素只教习军中将士军枪棒、布阵、行军要略等诸般事宜的教头王进此时也策马挥枪,朝着贼众猛攻过去!

    虽然缺乏临阵生死厮杀的经验,可是王进到底是个教习其他良将兵家本事时日甚久的老资历教头,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熟,其中又以长枪使得最为顺手,如今也可称得上是武学大师的武神通亲自出马,寻常强人贼众却又如何才能够抵挡!?

    绰绰枪影飞快的袭出,王进每一招每一式拿捏的恰到好处,自己丝毫不露出任何破绽,却也能很快觑破眼前敌人的命门所在!眼见三四十个贼人在王进闲庭信步的枪势下接连毙命,平素对他便甚是敬畏的新军将士此时更是直感叹为观止,心中激赞自己军中这个严肃持重,极有威望的王进教头果然了得,得他细心教导,无论武艺、带兵的本事自己也必然能大有精进!

756章 名将的资质,粗中有细的牛皋

    “新军将士听令,左右两翼长枪手速成合围之势攻贼军两肋!中军军阵徐徐进逼,统一听前阵王教头调遣!”

    中军萧嘉穗断然一声令下,中路两千余名新军军健立刻在党世英、党世雄、王文斌几个将官的率领下列阵向前,将一支支锋利的长枪竖起,寒光闪烁的枪锋斜指前方,汇成一片密集冰寒的死亡森林。

    这时在阵前厮杀的田彪一脚踹在个宋军士兵的胸膛上,那军卒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胸膛顷刻间竟然也似凹陷下去一块,他几乎是哼都没有哼一声,立刻仰天倒了下去。

    可是田彪刚蹬翻个宋将,十几支长枪立刻如毒蛇一般从军阵中刺出,田彪慌忙闪避,只是在他的面前后密密麻麻的皆是新军将士,只堪堪先后一闪,勉强后撤的田彪忽然身子一颤,一支锋利的枪锋早已经刺入他的左肩!剧烈的疼痛敢霎时袭上心头,使得凶残剽悍的田彪也不禁惨嚎出声来!

    “师父!我来助你!”史进一马当先,他催骑舞刀直奔着王进那边杀将过去,这时身后的宋军也如砍瓜切菜般蜂拥杀来,撵杀四处溃逃的河东贼众,贼军全面溃败,如今已成定局。

    这里也冲不出去!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子活得还没快活够了,又怎能在此处折在这些狗官的手里!?

    田彪心中战意终于也荡然无存,他转身立刻向后方拔足飞奔。只奔出数步,田彪一把将个进退两难的贼人骑兵拽下马来,旋即一蹿到了鞍上,田彪再用刀背惊慌的猛击战马后股,拨喇喇地趁着前面新军合围,后面官军杀至的当口冲出己方溃散的战阵!

    王进、李永奇见田彪要逃,他们一边喝令身后将官按中军萧嘉穗军令行事,一边也催骑急忙去追。只是田彪早瞧见王进与李永奇悍猛难挡的战姿,此时半分前去寻他们两个放对厮杀的心思都没有,只顾催马向西北侧的山谷密林狂奔而去。虽然那面山中并无路径,周围地势崎岖甚难催骑逃奔,可是田彪急中生智,他心说从那里冲将出去,追我的官军也要受山林地势阻挡,在深山荒野间是逃是匿,总好过在此处要腹背受敌来得安全!

    王进大喝一声,他又将两三个仍要负隅顽抗的贼军小头目挑落马下,此时萧唐、姚平仲、关胜等人率军疾驰而来与新军合兵一处,将田彪麾下的那些贼众给包了饺子,这些本来意欲从新军这边突围出去的凶寇此时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怕在过两三盏茶的功夫,便要被宋军尽数歼灭!

    “师父,田虎、田彪那几个贼厮鸟又在何处!?”驾马疾冲至王进面前的史进又赶忙向他问道,王进转头去望时,就见田彪驾马狂奔,距离此处已有两三百步的距离。眼见贼首要隐入山林,正要与史进驾马去追的王进脑中忽然又想到:

    田彪那厮逃亡的方向,不正是牛皋率骑营巡弋游哨的位置?

    在定襄县周围的深山之中,也只有几处曲折盘旋,并且险峻的实木栈道,幽深僻静的峡谷密林之中时而还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借助这般山形地势,许多眼见形势不对的贼兵倒也都知道保命要紧,他们趁着官军剿杀自己的同伙之际,先后往深谷山林逃窜的就有近千人数。田彪逃至山中后收拢残部,此时他也早已计穷力竭,只得在山岭中窜行要寻觅的个藏匿处。

    萧唐那边一面还要歼灭定襄县城附近其余贼寇,一面又将兵马分做四路潜进山岭前去搜捕逃窜的田彪。又过了两日的光景,在深山密林间东躲西1藏。没头只顾寻路径要逃离此处的田彪忍饿受冻,与麾下那些贼众残兵遭尽千般苦楚,终于逃到忻州官道附近的一处山麓,田彪刚刚以为自己终于能够逃出生天,可是却没有料到早有一支部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将田彪以及其麾下漏网之鱼的一举一动觑个分明

    “牛军使,贼人眼下已经逃至官道附近,眼见就要逃离了,我等又当如何?”

    在定襄县东侧另一处山涧树林深密的阴荫隐秘处,有个马军军使正向一名面如黑漆,身躯长大,身着宋军马军官将衣甲的大汉报道。这个大汉自然便是新近被萧唐任命为河东新军骑兵营指挥使的牛皋。

    如今这支新军马军营中的军使、兵马使(宋朝军制,通常步军一营的指挥官唤作都头、副都头,而马军则被称作军使、兵马使)、押官、队头、副队头、左右傔旗等低阶官将多是由萧唐暂做调遣,从呼延灼操练出来的三千劲骑之中挑选些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充任。毕竟新军初设,很多低阶武职军官缺乏人手充当,所以萧唐也从别部兵马中调选一些将士暂时委任职事,在镇抚河东、征讨田虎、选练新军等公事罢了之后再回原来隶属的军司听命,并且也将于河东时立下的诸般功劳记录在案。

    可是除了这些还算善于打仗作战的诸部营老兵之外,其余马军军卒,大多都是原来曾在河东路地界牧马监专管养马放马的马倌,或者是打理过马户马市营生的乡民组成,他们一听逃窜到附近的贼寇仍有上千之众,而己方马军营满打满算才不过三百多人,一些士卒慌了神,其中还有人向牛皋谏言道:“牛将军,咱们兵力不济,恐怕甚难赢过那些贼人。以小人之见,莫不如调派几个兄弟前去盯梢,再速去报与萧节帅知晓才更稳妥,毕竟咱们是奉命率游骑哨探周围动向,严防有其他贼军途径此处,也是不必与敌军死命厮杀的斥候差遣”

    牛皋闻言却登时把他那一对怪眼瞪个溜圆,他低声向那军卒喝道:“你怕个鸟!那伙贼厮鸟也不过一千人上下,咱们好歹有三百命兄弟,又是以逸待劳,如何不能与他们厮杀!?贼军不过这点人手却要去向哥哥求援,这要是让军中其他同僚知晓了,岂不是要笑话咱们无用?”

    被牛皋一通呵斥,那各军健也慌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做言语。只是牛皋虽然有意在此伏击这拨撞到眼前的贼军,他也十分清楚己方除了十几个暂时调遣到他麾下的马军老兵,其余军健大多从来没有经历过征战杀伐。

    那伙贼人也不知到底战力如何,现在的形势又是以少对多,也正如方才那名军健所言,牛皋奉令在此游哨,本来就只是做个侦查周围形势的斥候,不必非要与敌军硬碰硬,就算他火速前往定襄县报与萧唐知晓,不在此处设伏拦截田彪一行贼兵,按军规牛皋与其麾下马军将士也不必受军法追责。

    可是正如在正史中因为家乡沦陷于金军之手,而自行组织义军抗击金兵的牛皋那般,他率领着同样是放下锄头时日不久的民众在平顶山一带曾多次阻击敌军,史载中的牛皋第一次与金军交锋也是敌明我暗,设好埋伏静等金兵到来后再杀对方个出其不意。如今的牛皋皱着眉头思量片刻之后,心中也终于拿定了主意。

757章 牛刀杀鸡用,深山伏击战

    在深山密林中逃奔了两天两夜,现在终于能暂做苟延残喘的田彪双目凹陷、眼圈发黑,整个人也都萎靡下来许多。他放眼望去,周围无数喽啰一个个也都面色木然、衣衫褴褛,就像是一群就为了生计而出门讨饭的叫花子。

    比起其他被官军或擒或杀的同伙、这些残存的余孽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幸运,虽然说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没被官府绳之以法日子好歹能够有个盼头,可是现在更让这些贼人苦受煎熬的,是提心吊胆着生怕撞见大批被官军的恐惧感,以及终日亡命奔波的疲惫。

    可是田彪现在虽然颓败疲惫,他心中却仍然想到两日前自己率领其他强人首领冲到前方攻打定襄县城,萧唐率领官军突然杀至,在两军混战中自己的大哥田虎却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声息。若是田虎被官军擒拿住或者在乱战中被生擒活拿了,宋军势必要齐声鼓噪威逼其余强人弃械投降,依田彪对他这个同胞兄长的了解,田虎绝对早已心中有了主意,准备重整旗鼓东山再起。

    前番虽然又教宋军大胜一场,可是聚集在定襄县周围的足有三万五千之众,便是被宋军歼灭了大半,也总会剩余些兵马便如他田彪一般得以逃脱。再加上周围流窜的几路流寇,如果能整合这些兵马寻觅得个安身处避过风头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宋国官府依旧昏聩腐烂,我们兄弟的气数便不至到此便要休了!

    想到此处,一脸疲惫的田彪兀自露出狰狞的神色,忽然腹中擂鼓也似的一阵响动,他立刻又斥骂喝令身旁的一个小喽啰拿来些食物给他果腹。只怕现在官军还在巡山搜捕,田彪与其麾下残兵也不敢生起柴火埋锅造饭,他们只得啃食些随身携带的干粮,或是在山中胡乱摘些野草野菜充饥,再加上两天两夜没有好好合眼休息,有不少贼兵已经处于身心崩溃的边缘。

    可是虽说这些凶寇恶贼大多都不晓得望梅止渴的典故,可是现在支撑他们继续逃亡硬抗下去的,却也是他们一直视为稀松平常的一些行径。就算现在忍饥挨冻,可是许多贼兵仍在幻想着只要能躲避开官军搜捕,再寻到个地方庄镇中去,抢衣袄、抢粮食再杀些瞧着不顺眼的男女一泄心中忿怨,大酒大肉吃个爽利,如果再多几个细皮嫩肉的娘们按在床上快活啧啧啧,咱们肯舍得一身剐干造反大事,不就是为了这些?

    又在山中逃奔了一日,入了夜中再也打熬不住的田彪决定找个山中地势相对平坦的位置就地夜宿歇息。都已经过了三天的功夫,且先不说官军已未必能寻觅得他们的行径,田彪到底也是山中猎户出身,在深山野岭中如何择选路径逃窜也经过了一番思量,食不果腹三天再不合眼,只怕铁打的汉子也吃熬不住。是以他们刚才一片周遭有密林遮掩的山间谷底就地躺倒,贼众先后便昏死过去也似的很快进入梦乡,田彪又令四名体己的小头目在四处安排哨探防备之后,很快他也一头栽倒过去,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时辰。

    田彪在睡梦中似朦胧得听见周围喊杀声起,当年他与田虎、田豹两个兄长也算是威胜军沁源地界时常进山狩猎夜宿,在周遭县镇中有些名头的猎人出身,虽然疲乏沉重,田彪仍然很快蹿起身子来,并大胜喝问道:“怎么回事?可是有官军追至!?”

    周围没有人回答田彪的喝问,因为那些贼兵不是刚睡眼惺忪的爬起神来,懵懂间还以为自己身处梦境,还有些在远处惊慌叫嚷。忽然那几声贼人的惊呼惨叫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雷搬的怒吼声:“贼厮鸟!我家哥哥早已于此处设下重兵埋伏,如今尔等已被重重包围,还不伏地投降,更待何时!?”

    田彪闻言大惊失色,他与身旁终于缓过神来的贼军头目忙朝着山岭四周观望,但见周围高岗上打出无数支火把,嘹亮的号角声与激烈喊杀声骤然响起,并似龙吟虎啸一般在山谷中间回荡。自东处忽然又撞出一彪骑兵,在黑漆漆的夜里也瞧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马。那拨骑兵在山间谷底疾驰,逢人便杀,许多迷迷糊糊的贼兵刚爬起身来,旋即便糊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怎么可能!?周围我也已安排下孩儿们守夜,便是真有官军杀至,又怎至恁般猝不及防?我草他十八辈祖宗!官军到底又多少兵马在此设伏!?

    惊的目瞪口呆的田彪万没想到自己也算是山地中流窜游击的好手,竟然敌军杀到眼前时才知大祸临头,可是说到底他们田氏兄弟三个山间猎户不过是早年讨活路的行当,做个杀人放火的强盗才算是正职,可是汝州鲁山县周围深山出身的牛皋,他却才是正经八百的在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中长大成人的质朴汉子!

    当年牛皋为了养活全家老小不止在山中靠砍柴做樵夫营生,如何提防深山中的毒虫猛兽,如何追踪驱赶猎物也是他行家里手的本事。按照他原本正史中的事迹,在初涉战场时便是对女真金兵这等在白山黑水中的狩猎民族打伏击尚能取得几场胜利,此间地势哪里适合放哨、哪里适合逃窜、哪里适合设埋伏牛皋也都十分清楚,饶是田彪小心堤防,又如何能瞒过打小便在山野中长大的牛皋?

    何况就算没有经过王进的悉心点拨,牛皋也很清楚在对逃亡的敌军打伏击时,最好的进攻时间便是趁对方炊食或就寝之际,在那个时候敌军的防备心理最为松懈。是以以往与其他兄弟相处时憨直粗莽的牛皋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却十分沉得住气,他命麾下马军用布条包裹住了马蹄,钳马衔枚的追踪田彪一行贼众,入夜后又亲自率领十几个军健悄然摸上四处山头解决掉游哨的强人,等确定田彪麾下贼众几乎都已沉睡过去后,牛皋才命令二百名军卒在周围上岗上点起火把高声呐喊,并且亲自率领连同十几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在内的马军突然杀出,惊醒的贼众脑筋都还不清楚,他们眼见官军劲骑旋即杀至,周围喊杀声大作直震得山谷间也似颤动,他们也登时惊得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半点要抵抗的心思!?

    片刻之间,便有两三百名贼众被突然杀出的宋军骑兵斩杀踏翻,其余贼兵大多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在山谷间惊叫乱撞,牛皋急催胯下黑鬃马不费吹灰之力的冲至田彪面前,待他瞧清了眼前强人头领的相貌后,当即瞪目大喝道:“原来是你这鸟人!也教你这厮猖狂的够久,今日终于教爷爷给撞见了!”

    当田彪瞧清眼前这黑凛凛大汉的相貌后更是惊得魂飞魄散,不是冤家不聚头,当日萧唐与田虎在威胜军石室山狭路相逢的时候,田彪便亲眼目睹那萧唐麾下那玉面将军弓箭本事端的了得,甚至还一箭射杀了他的二哥田豹,而这个黑大汉怪力惊人,将双锏使得更是极为刚猛难当,就算他凶残蛮横,可好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如今自己体力衰竭臂膀上还有枪伤,有怎能赢得过这个杀气腾腾的黑壮莽汉!?

    田彪发了声喊,就连他此时也不打算做任何抵抗,只顾转身寻路径逃命!早有准备的牛皋立刻催马一跃而出,奔腾的黑马旋即便追上田彪,牛皋略一伏身,他抡起手中重锏照着田彪狠狠砸将下去,但听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乍起,田彪右肩骨骼已然被牛皋一锏打了个粉碎!!!

    田彪发出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旋即他一头在栽倒在地,疼得昏死了过去。牛皋一勒缰绳回头观望,眼见山谷中的贼众大多都已跪倒在地,连呼愿降饶命,他大嘴一裂,呵呵笑道:“来啊!将田彪这厮鸟与这干蟊贼尽数绑了,再回去向萧唐哥哥请功!”

757章 五台山中?田虎的去向

    当牛皋兴冲冲的将田彪以及俘虏来近六百多名匪寇押去向萧唐交令之后,不止是关胜、花荣、石秀等人,便是一向以出身西军将门而引以为傲的姚平仲都不由对这个先前名为萧唐府邸中的家将,又生得五大三粗的黑糙汉子刮目相看。

    因为征讨田虎所进行的大小许多战争至今,虽然因诸部骁将奋进而取得了许多场大胜,可是至今第一场己方零伤亡的完美战果,竟然是由牛皋立下的。

    虽然当时田彪麾下尽是士气低迷的残兵败将,可是以三百兵马伏击一千敌军,并且统领的部曲大多竟然还是从来未曾经过战阵厮杀的新兵蛋子。姚仲平暗付以往西军中的猛将在与夏国发生小规模冲突时,取得零伤亡的战果也并非从未发生过,可是若论军卒的作战素质、诸都各队之间的默契协同再听这黑汉子说如何擒拿住田彪这厮的经过,深山隐匿、潜行跟随、解决哨探、猝然奇袭的布置得端的妥当,若是让我统领这些新兵设伏突袭,又能否使得麾下儿郎不会损折一人?

    姚平仲再望向牛皋的时候,心中不止多了分敬重,他又想到萧唐非但得呼延灼、关胜这些本事了得的良将尽心竭力辅助,王焕、韩存保、徐京等军中地位甚高的宿将也与他关系紧密,就连他府邸中这些家将,那萧嘉穗指挥若定,善于审时度势;王进练兵有道,也备受新军将士推崇;留守铜鞮县的那个唤作许贯忠的言语不俗,看来也是个满腹经纶的;花荣箭法奢遮,也绝不输于西军中几个以控弦之术闻名的猛将;石秀果敢刚毅,作战雷厉风行,便是我麾下那秦指挥使也对他赞不绝口那两个汉子(庞万春、史进都用的是化名)也非等闲之辈,就连这个看似粗鄙莽撞的牛皋,竟然能也是个懂得带兵的将才

    这些能人若是放到寻常军州内的府衙军司,要争个封妻荫子、加官进爵也不是甚么难事,可是除了那花荣挂职为京西南路帅司兵马提辖,其他人无禄无职,大多也都不过是萧节帅府邸家将出身。就算萧节帅在江湖中号为任侠,直教绿林盗中人闻名色变,可是他就这有恁般大的能耐,竟然可以使得这些奢遮人物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姚平仲兀自心中思付之时,太原府府衙中石秀正对牛皋说道:“好你个牛黑子!没想到你竟然能立下这般功劳,也不枉哥哥有意栽培,接连请托周老前辈、王教头这等名师点拨你的本事。”

    首次因自己指挥得当而立下大功的牛皋意气风发,他听石秀说罢,反倒拍着胸脯朗声道:“倒是三郎小觑俺了!只捉住个田彪又算甚么本事?下次便将田虎那厮给擒来,也为哥哥颜面上增光!”

    “此次你指挥得当擒下河东寇首之一的田彪固然能当记一大功,可是也须戒骄戒躁,可切莫因一时胜利而冲昏了头脑。无急胜而忘败,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皆乃兵家大忌也。”

    眼见牛皋一副得意志满的模样,王进又一如既往的向他出言告诫,只不过此时王进的脸上似乎也挂着欣慰的笑意;而牛皋听王进引用荀子说兵中“为将者五权论”中的言语提点于他,一时间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伸出大手来挠了挠头,又笑呵呵的应过了。

    就在这时,萧唐忽然开口说道:“是啊便是杀了田豹,擒下田彪,罪魁祸首田虎却尚未伏法此贼不除,河东匪患便算不得已经平息了。”

    可是田虎现在到底人在何处?

    待萧唐将田彪押到厅堂问话之后,眼见这个田虎的手足胞弟虽然仍旧满眼怨毒的凝视着自己,可是他也不似以往那般张狂嚣张,无论萧唐与麾下官将如何出言恫吓逼问,田彪从头到尾就像个哑巴一般缄默不语,他时而面露冷笑,时而又瞪视在场的禁军将官,可就是不肯吐露半字。

    期间石秀瞧得心头火起,正要向萧唐请命让他使些手段、动些私刑逼迫田彪招供之际,萧唐又唤人押上几个被俘的贼人小头目前来问话,其余强人头目招得倒快,他们众口一词都说当天定襄县城遭遇萧唐率军奇袭之时,在混战厮杀中田虎便已不知踪影,就算当时随着田彪攻打县城的诸地贼众也都不知道田虎到底逃到了哪里。

    萧唐倒并不担心田虎会就此隐姓埋名,从而躲避官府的追捕。他如果真的舍弃下麾下河东各路的强人兵马只要独自苟且偷生,引得所有江湖同道唾骂鄙夷,那么田虎在绿林中再无立锥之地。何况似田虎这等铤而走险要干造反这种勾当的人物,萧唐也不信他会甘心在大宋诸州官府军司,甚至绿林中人的搜捕下担惊受怕,就像只过街老鼠那般被人喊打喊杀的躲藏一辈子。

    而在太原府西北面王焕、韩存保率部正与党项诸部对持,他如果打算率众跋山涉水,还要躲避沿途军州下辖指挥司、巡检司的关卡盘查去与党项人汇合,这便是要一头撞进萧唐早就布好的包围里去。几次大败之后仍然肯追随他的绿林兵马如今已经折损了大半。到时被打成个光杆司令的田虎,对于夏国而言还能有甚么利用价值?

    就算河东各地府衙军司中大多官军战力低下,可是征剿河东贼众的战争现在已经打到了这个份上,谁都想亲手擒下田虎这个匪患祸首向朝廷邀功。田虎若想保命,身边必然还要保存足够的兵力与官军厮杀,可是他手下流寇越多,有个风吹草动时就越容易被官府发现他的行踪,想到这些萧唐便也静下心来,他一边命令麾下部曲将擒获俘虏的贼人尽数押至太原府中收监,一边又在忻州有条不紊巡山搜索,密切留意各处州府军司传来的消息。

    又过了五六日后,由代州府衙那边传来加急书,上说田虎收拢溃败的贼众,并整合四处作乱的几伙流寇合计三千人上下沿途打破了三座庄镇,此时已经潜入代州与忻州的五台山中,似乎是要占山据险与官军顽抗到底。

    看过书信之后萧唐心思一动,他暗付道:五台山?智深兄长落发出家时曾经大闹过的殊院,不是正在那个被称作中华佛教四大名山的去处?

758章 当年的酒钱,现在还你

    既然知晓田虎甚有可能逃窜到了五台山中,萧唐也立即率领麾下官军继续向北方挺进,十天过后所部官军也终于抵达到了五台山,那五台山时,这五峰耸立,高出云表,山顶有如垒土之台,故曰五台的去处果然好景象,但见:云遮峰顶,日转山腰。嵯峨仿佛接天关,险峰参差侵汉表。岩前花木舞春风,暗吐清香洞口藤萝披宿雨,倒悬嫩线。飞云瀑布,银河影浸月光寒峭壁苍松,铁角铃摇龙尾动。山根雄峙三千界,峦势高擎几万年。

    由于五台山层盘秀峙、曲径萦纡,期间萧唐率军也遭遇到了一些据险死守的贼军兵马,可是萧唐倒也并没有急着强行攻山,因为姚平仲请命由他派人考察周围山势,再依据地形立即部署起来,反而围绕着那些小股流寇占要道设伏坑、堆石垒架硬弓。

    因为常年与夏国发生许多大小冲突,利用周围地形设立防御阵线或者截击贼众的包围圈也是姚平仲较为擅长的本事。他又按照当时宋军与夏军在横山展开攻坚战不止要修筑大型军事要塞,同时也于各处险要位置修筑御敌壁垒的路子,部署建堡工事井井有条,在甚短的时间内姚平仲便指挥西军将士沿着周围山岭垒砌打造起几座石垒木寨,姚平仲还以山中山洞做为为阵眼,正可举目眺望见远处贼军的动向。本来以为有山险可仗的贼人以为可以负隅顽抗,现在却也算是作茧自缚被官军围住无法逃脱,他们还想要再逃,也绝难杀出周围占据地形优势的宋军组成的包围网。

    在姚平仲牵制住此处的贼人之后,萧唐继续率部向山中进行,毕竟这次开赴至五台山的主要目的是要使得田虎收缚伏法。先将山中藏匿的贼众尽数揪出来再严加控制,从中也要探明田虎的藏身去处。

    官军人马在山中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期间石秀忽然上前向萧唐报道:“哥哥,我军在前方哨探时捉得个行迹蹊跷的汉子,怕是贼众派出窥探我等动向的厮鸟,现在牛黑子那边已教弟兄押将过来,由恁问话。”

    未过一时片刻,萧唐便见到有个约莫三十出头的汉子被军健驾着膀子押上前来,瞧他脸上惊恐焦急的神色也不似作伪,那汉子见到萧唐、石秀、花荣、史进等人之后,也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还直嚷道:“天幸诸位太尉率天军至此,正可剿灭尽那干作乱造恶的强盗恶贼!小人乃是本地清白人家出身,可绝不是流寇强人啊!”

    石秀听罢冷冷一笑,旋即瞪目喝道:“既然你也知河东贼众流窜至五台山地界肆虐,如何还敢只身在山间行走?我瞧你这厮倒像是贼人的细作,反来要探官军的虚实!”

    那汉子闻言口中叫着连珠苦,他又慌忙说道:“军爷!是恁误会小人了!小人唤作王小三,蒙五台山文殊院主持照拂,住着寺庙于山下的田产屋宇,当年文殊院智真长老知小人清苦,他菩萨心肠又借予小人本钱做些小本营生。

    小人闲常在村中卖酒,也曾挑些酒上文殊院中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这些时日河东贼寇打破周遭庄镇,小人本来听说那干厮鸟本要去攻打雁门县、七宝村等去处,遮莫也是听闻诸位太尉率军前来征剿,如今反倒又杀回五台山中,奔着文殊院那里去了!小人感念智真长老的恩德,本打算立刻去向寺中僧人示警,怎奈强贼却抢先占了去文殊院的要道,小人焦急无奈又恐被贼人坏了性命,只得下山,这才被几位军爷给拿了。”

    石秀听这唤作王小三的卖酒汉子虽然说得有始有因,可他也不愿着了狡诈贼人的道,是以又要拿言语诈他。可是就在这时萧唐却忽然一抬手,止住石秀继续逼问这个汉子,反倒完全岔开话题,向他问道:“你说你做卖酒营生,又挑些酒往寺中卖与些俗家帮工,那么先前几年,有没有个胖大和尚曾抢你的酒吃过?”

    “啊?”

    王小三一个愣怔,他没料到眼前这个官军将官竟然有此一问,可是经萧唐这么一问,他立刻想起当年在五台山半山凉亭中有个面圆耳大、鼻直口方,胸前还露出一带盖胆寒毛的肥大和尚明明是出家的僧人,却恶狠狠的抢去他担着的酒鲸吞豪饮,只片刻的功夫便将一大桶酒喝个半点不剩。虽然那大和尚也教他次日到寺中讨钱,可是王小三见到那个和尚喝熏后浑如裸形赤体醉魔君、放火杀人花和尚,又怕被寺中长老知道文殊院中和尚喝了他的酒而坏了衣饭,只得忍气吞声,哪里敢讨钱

    想到那个大和尚后,王小三虽然纳闷萧唐为何会有此一问,也不由忿忿说道:“这位太尉又如何晓得?小人当年被个大和尚抢酒吃,那厮生得高大凶恶,全没些个出家人体面,也不知智真长老为何肯收他遁入空门修行。”

    听萧唐与这王小三一问一答,同样也晓得鲁智深曾经在五台山文殊院曾盘住过一段时日的史进、石秀、花荣等人也尽皆恍然,想必也是哥哥与智深兄长把酒叙话时曾说过当年的一些琐事,是以眼下才有此一问,其中史进在二龙山宝珠寺中与鲁智深关系最为深厚,他闻言不由一乐,也低声说道:“出了家仍闲嘴里淡出个鸟,不管怎的定要夺酒来吃,这倒真是智深哥哥的行径。”

    听这王小三气忿忿的大致说了鲁智深的相貌与言行举止后,萧唐也能确定了眼前这个卖酒汉子的身份,他便又立刻问道:“我信你是本地良民出身,只是你说有贼人又遁回五台山中,要去占了文殊院的寺庙宝刹,那群贼厮大抵有多少人马?又已经去了多久?”

    王小三闻言立刻又想起智真长老与文殊院中僧侣现在处境凶险,脸上焦急的神色一下子又浮现出来,并忙对萧唐说道:“小人当时只敢在远处观望,觑不清个真切,贼人大约有一千人上下,去了也有约莫半个时辰!这位太尉大人,寺中僧侣长老,尤其是那智真长老是大慈大悲的得道高僧,小人恳请恁率天军能保全得他们的性命,切莫教那群杀人不眨眼的恶贼给害了性命!”

    花荣在旁听罢,说道:“才一千人左右?看来河东大多贼厮鸟已具做鸟兽散,五台山中其余强人也都被西军那姚都监控制住了,量那干撮鸟也再掀不起甚么大风大浪,只是不知田虎那厮是否就在文殊院中。”

    “事不宜迟,王小三,便由你带路,指引我军路径,速至文殊院去剿灭了那伙贼寇!”

    萧唐又当机立断的吩咐萧嘉穗、花荣、石秀、史进等兄弟加速前行,其余官军部曲控扼住文殊寺通往五台山各处的山道,不能教任何漏网之鱼再给逃了。

    王小三那边刚忙不迭的点头应过,萧唐却又从旁边体己心腹那讨来五两银子,并抛到了王小三的手中。本来王小三还以为是眼前这个将官因自己肯带路而给的打赏,只是还没等他出口道谢时,却听萧唐又说道:

    “这些银子,是我替我兄长还你当年的那一桶酒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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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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