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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0章 三山之间,有人是旧识,有人有旧怨

    “东阿县城距离此处也不过七八里的路程,我等是诛剿绿林草寇的禁军部曲、地方乡勇,东阿知县那面与家兄也曾互通过声息今番三山贼寇占得先机,再战下去白白消耗兵马,得不偿失。传我将令下去,各部人马排成密集阵势徐徐后撤,由真祥麟、真大义两位将军断后,向北面东阿县的方向撤退!”

    只做片刻思付,祝永清当机立断,立刻又高声喝令道。

    “甚么!?”

    本来正要抢着厮杀的陈丽卿闻言登时星眼圆睁、柳眉倒竖,她对祝永清怒道:“贼寇都聚在此处,正好杀得热闹,量这些贼男女,又何足道哉!就算贼军势大,我却直把那厮们的驴头当手里行货,指尖儿一撮便到手。亏你往日与我夸能说会,如今怎的要张贼厮鸟的志气,却灭自己的威风!?”

    祝永清虽然听得心头有些火起,可是也仍耐着性子对陈丽卿说道:“姊姊本事再是了得,军伍作战也须讲究协力配合。军营里勾当,也不是这般作耍,何况我心中已有破贼良策,万一你陷在贼军手中,又教我怎生摆布?”

    陈丽卿闻言,仍是不依不饶的问道:“破敌良策?你又有甚主意?”

    祝永清冷笑一声,说道:“当时出兵时我与令尊、云统制商议东平治所能夺回便夺回,可是倘若战事有甚变故,则至东阿县处退守。梁山强寇既然打破东平县城,最是猖狂的时候,也必定要引军前去与我军鏖战。云统制自会再率一路兵马出庄赶来,攻敌不备,届时内外夹击,如何不会大破贼寇?姊姊要发得利市,届时我自会为恁筹谋个良机。”

    陈丽卿见说虽然心中仍有些不忿,可是她又念道爹爹说玉郎生得玲珑剔透的心肝,带兵打仗的事我本也不如他。如今玉郎既有主意,我便依了他这次,只是可恨今番却不能亲手斫几个贼厮寇首的头颅来!

    眼见陈丽卿也应允了,祝永清毫不犹豫地连声喝令,引军向北撤退。

    那边萧唐眼见敌军阵势有条不紊的徐徐后撤,他又轻轻一挟马腹,照夜玉狮子马打了个响鼻,放开四蹄往山下奔去。而在萧唐身后的掌旗头领郁保四得自家哥哥吩咐,也将手中那杆大旗往前一招,各部兵马又激流狂涛一般向敌军漫卷过去。宋江那边也是一般,他连连喝令麾下各营的强人兵马向被杀去,既然是趁势追击,又如何能轻易放祝永清一伙逃去?

    急促的马蹄声与箭簇的破风声依旧不绝于耳,祝永清这边又扔下许多具尸体,强顶着三山各部兵马的冲击却也仍能守住阵型不至被冲溃,直到一众兵马后撤至东阿县城前方,城内的官军早打开了城门,任由着祝永清率部循序渐进的撤到县城里去。冲在前方的梁山兵马挨到城池近处时,城墙上立刻有如蝗的箭矢倾射下来,宋江眼见强攻不得,立刻又吩咐小喽罗筛起铜锣,聚拢众部头领,且战且走。此番战事至此,便也告一段落

    这次战事杀伤祝家庄以及与其联盟的各地豪强乡勇两千人上下,虽然还是教祝永清率领其余人马撤至东阿县城,可是在萧唐、宋江的调度下,三山绿林部曲各自派出军兵砍伐周围山径的树木设立军寨,将东阿县城团团围住。

    那些战死的敌军士卒也被三山兵马分批剥除身上盔甲,所有兵刃也都堆叠在新建的营寨之中,战场上还有些没有死透的敌军将士,还能吊着一口气嘶声痛骂两句。对于这号人物不止是梁山兵马,就算萧唐统率的两山诸营军健也都会上前补上一刀教他们死得干脆,虽然这些人多是各地庄镇的乡勇,可是他们肯受陈希真、祝永清、云天彪等人的撺掇集合在一处前来扫荡京东路几山大寨,早就视绿林中人如死敌仇寇。也许其中有些人罪不至死,可是萧唐也明白战争残忍,但凡是笃定要与自己做死对头的人物,能多杀一个便算一个。

    缴获的军资器械堆的军营之中,此次战事,不论三山绿林兵马也都有些折损,按道上的规矩自然也须由二龙山、清风山、梁山分取这些军械物资,不得不说仍有些绿林盗坐地分赃的意味。而双方的头领刚刚安下营寨帅帐,颇懂江湖规矩的宋江自知名望与势力远远不及数山共主“全羽”,便主动前来拜访求见,只在现在恁般情况下双方既是盟友,萧唐便发付小校去唤宋江入帐,一来彼此“初识拜会”,二来共同商讨兵事军策。

    萧唐稳坐在帅帐正首处,眼见先进了大帐的宋江微弓着身子,先是向自己恭身打拱,旋即又向帅帐内其他头领施礼。虽然说是他放低了自己的架势,可是举止间不卑不亢,不见如何谄媚讨好,也让人挑不出甚么理来。

    很快的,吴用、董平、刘唐、雷横等几个头领随着宋江进了大帐,其中董平眼见曾打过几次照面的博州守将张清也在帐中,他先是微微一怔,也只是与张清微微颔首示意。

    董平见张清神色坦然,又转头向当年彼此曾经兵刃相见,此时端坐在正首,面戴着獬豸面具的数山共主全羽望将过去,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也不由暗付道:看来这没羽箭也是心甘情愿的投奔那两山大寨入伙本来我虽曾按云天彪那厮的调遣与青州两山厮杀过几阵,如此倒也可说是不打不相识,他们也知道我的本事,如果能投奔得全羽麾下入伙毕竟他大寨声势远胜梁山泊,若非是分取博州与东平府两处治所,我也未必会俯首纳拜,唤那宋公明一声哥哥

    可是董平转念一想,他也很清楚全羽在道上的风评以及行事风格,自己杀了程万里满门,又夺了他心爱的女子婉儿就只拿这件事来说全羽都未必容得下自己。如今木已成舟,董平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当然也不会在这些绿林头领面前显露出半点理屈与愧意。只不过董平自己念及此事,也不禁总是感觉心中郁郁,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事已至此还有甚话好讲?也只得与绿林群豪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再争得些战阵上大显身手的时机,也不负自己英雄双枪将的名头。

    而吴用、雷横等人眼见朱仝也在帅帐之中,吴用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似乎当年他有意暗中指使李逵残杀沧州府小衙内,逼迫朱仝就范落草之事从来没发生过,而是笑吟吟的向朱仝打拱施礼。而雷横那张紫棠色面皮却是一红,他的头颅微垂,似是羞于面对眼前那个曾抛弃官身前程也要搭救他性命的好兄弟。

    朱仝到底还是义气深重,他眼见吴用、雷横也随着宋江前来,这些当年济州郓城县地界的旧识都齐聚一处,本待冷面示人,可是朱仝又觑见雷横的神情也不禁长叹口气。如今郓城县马兵都头、步兵都头却分别投奔得二龙山、梁山泊做了强人头领,却不也是造化弄人,使得朱仝心中喟叹。

    只不过比起要遭算计,屈从于对自己当年兄弟都要使伎俩构陷的宋江、吴用一伙,朱仝也是心中感叹还是与萧唐哥哥共聚大义,心中才绝坦然快活。

    然而随着宋江前来拜会数山共主“全羽”的梁山头领之中,在最后方有个歪戴着顶头巾,挺着脯子的强人头领进了大帐甫一见坐在左首的林冲,他先是一愣,随即挺起的胸脯立刻瘪了下去,那强人头领咬牙切齿,脸上也不禁露出羞恼之色。

1051章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小可宋江,盖为官吏污滥威逼得紧,误犯大罪,感蒙梁山兄弟不避刀斧,救拔宋江性命,因此权且在水泊大寨与群豪聚义。闻得全大头领济困扶危、联决群雄的大名,不得拜识尊颜,今日天幸相会,实教小可称心荣幸。非是宋江贪劫城池,叵耐祝家庄那伙厮鸟玷辱绿林同道,必要大弄,也忒过猖狂,要与贵寨好汉敌对。倒也趁此机缘小可能与全大头领勠力共心,正好同仇敌忾,齐讨强敌。”

    此时在帅帐之中,宋江正向萧唐恭声说道。不得不说他这个及时雨的确十分擅长与绿林道上的人物交际来往,他言行举止就算说不上八面见光,可是能说会道,也很容易在江湖中打踅的汉子买他的账。

    虽然彼此曾经打过些交道,可是到底也是数年之前的事了,如今萧唐倒也不怕宋江能够觉察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说道:“我也久闻及时雨宋头领的名头,你有驾驭群雄的本事,也教我甚感佩服”

    话说到一半,萧唐顿了一顿,又道:“如今祝家庄也联合了几路地方豪强,声势不可谓不大,怎却不见晁天王下山?”

    宋江微微摇头,说的话果然让萧唐听起来十分耳熟:“晁盖哥哥是我水泊梁山大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可虽不才,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山寨中贤弟们下山与全大头领麾下豪气同打祝家庄,若不洗荡得那几处村坊,也誓不还山,只盼得尽早除了那干坏我梁山与全大头领生计的滥官鹰犬”

    宋江此言一出,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刘唐顿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似他这么个直肠子的莽汉也觉察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也只顾对萧唐说道:“全大头领,俺是个性直的人!实不相瞒,往日饶是贵寨兵马声势浩大,可是但凡在绿林中打踅,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相互也是各不统属。

    不过如今既然做成盟友,贵寨中的确也有许多豪杰人物,既是为了我水泊梁山的安危存亡,也是要与全大头领一叙绿林道义,没说的,咱们自当与恁麾下的好汉披肝沥胆,彼此拿性命相托!”

    萧唐见说微微一笑,也知道当年自打刘唐打算撺掇二龙山寨中兄弟共谋生辰纲无果,而后与晁盖结拜聚义取那生辰纲时却又走漏了声息,他心中自然对二龙山、清风山带着几分怨气。

    加之这个赤发鬼极重江湖义气,认准了晁盖才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就算他能觉察出些梁山泊内部的暗流涌动,好歹现在宋江仍在寨中坐的是第二把交椅,也是自己这边的强人头领,可是萧唐当年造访梁山时便杀了山寨头领朱贵,如今在江湖中的声势又压过了自己那晁盖哥哥,是以心中也不住又有些不甘心。

    可是如今涉及到水泊梁山生死存亡的时候,刘唐也愿意放下心中对青州两山的成见,当即要对“全羽”以及其麾下的绿林好汉表个态:往日咱们是有恩也好、有怨也罢,既然现在是绿林道的盟友,起码在这段时日我赤发鬼就把你们都当做是同生共死的战友,绝不带半点含糊!

    萧唐也对刘唐这个义气好汉很有好感,便也说道:“正如刘唐头领所言,祝家庄那干畜生好生无礼,如今也自是我京东路绿林中人守望相助、群策群力之时。”

    宋江见说又出言附和了几句,眼见朱仝也在帅帐之中端坐,说到底他们两个当年也是郓城县衙门中的旧识,也终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是以宋江仍向朱仝出言寒暄道:“朱仝兄弟,你因义气先后私放晁盖哥哥、为兄还有雷横兄弟,却吃官司而出头不得,后来听闻你遭沧州知府行移文书,各处追捕,为兄闻得,如坐针毡,却不想你是投奔了全大头领入伙,眼见兄弟无恙,亦有了安身之所,为兄便也放心了”

    枉我以往还要唤你一声哥哥,宋江啊宋江,到了现在你仍要与我惺惺作态么?

    朱仝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一时间沉默不语,有过片刻才冷冰冰的向宋江回道:“不敢劳烦宋头领动问,与全大头领共聚大义,自是合了我的心愿。”

    萧唐冷眼瞧着宋江对朱仝拿腔作势,心说这及时雨在绿林中也有枭雄之姿,除了有腹黑的手段,必要时他的那张脸皮倒也比寻常人要厚出不少。本来朱仝得那沧州知府的器重,只想待迭配期满之后挣扎还乡,复为良民。可是逼迫得他遭官府追捕,还不是因你图谋的勾当?

    现在的宋江也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应付过朱仝,随即又干笑了两声,转头又向坐在萧唐右首的几个山寨头领望去,觑见其中有个长大汉子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仪表似天神,端的是威风凛凛,便又问他道:“这位好汉仪表非凡,却不知又当如何称呼?”

    投到梁山大寨也有段时日的卢俊义也曾听萧唐,以及寨中与宋江有些瓜葛的兄弟言及那及时雨私下的行径,心中自然对他也有几分提防,而对宋江言简意赅的说道:“不敢当,在下卢俊义,遭歹人构陷吃了官司,幸得全大头领搭救,故而与青州两山一众兄弟同聚大义。”

    听卢俊义说罢,不止是宋江,就连他身旁的吴用面色也是微微一变,但听宋江又恭声说道:“足下莫不是祖居北京大名府,一身好武艺被赞作河北三绝,,又被江湖中好汉唤作玉麒麟的卢员外!?失敬失敬,小可久闻员外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拜识,大慰平生!原来恁也投奔得全大头领共聚大义,全大头领麾下本就皆是十分了得的好汉,再添得卢俊义这等豪杰人物,便如猛虎加生双翅,小可还须向全大头领道喜才是。”

    宋江口中虽如此说,可是仍不免得心中郁郁,并暗自付道:听闻这卢俊义枪棒的本事天下无对,端的奢遮,倘若是我梁山泊寨中若得此人时,何怕官军缉捕,岂愁兵马来临?我结识了多少江湖好汉,绿林中也算是声名甚响的,可是到底还是不及这个铁面獬豸全羽左右逢源,引得许多豪杰壮士闻名纳拜枉我费尽心思撺掇许多能人异士投奔梁山入伙,可到底还是不及他这个绿林数山共主!

    一念既生,宋江心头便似是被一层阴影笼盖,他愈发的感觉到自己在绿林中要壮大声势,可是这“全羽”就似是挡在自己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山,就算如今彼此是盟友的身份,宋江再与这个自己望尘莫及的绿林豪杰接触时,除了眼红羡慕,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妒意。

    可是宋江转念再想,又念道我是学吏出身,盼得建功扬名也没个指望,可不还是接纳了许多好汉结义?都说事在人为,这全羽再是奢遮,到底也只是绿林路数何况这全羽行事眼中揉不得沙子,是非黑白忒过分明,也已得罪了江湖中不少人物。便是在山寨中还是我好生劝说住与他有杀兄之仇的朱富兄弟,只教他来日计较而我苦心孤诣为的又是甚么?届时说动梁山中勇烈智谋之士做大声势,等朝廷见用,待受了招安,那时尽忠报国,未为晚矣,到了那时,又何必再与绿林中的人物比权量力?

    不知觉的,宋江又回想起自己当初在迭配至江州之时,于浔阳楼上乘着酒兴挥毫写的诗句: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待萧唐与宋江又叙过番话,在帅帐之中双方头领三三两两的,也都打开话匣,彼此引荐寒暄。至于林冲也早已经发觉梁山军来的一众头领那边,有个汉子时不时拿眼偷乜向自己,只是躲躲闪闪的,不肯起身言语。

    林冲见了那人起初也只觉得眼熟,可是一时间却未曾想起在何处见过,又思付了片刻,林冲蓦的双目一亮,便冲着那个汉子出言唤道:“洪教头?”

1052章 鱼龙混杂,面目全非的梁山

    听林冲一言道出自己的名头,洪教头面色一凝,随即讪讪的向林冲一拱手,甚不情愿的对林冲说道:“林教头,倒是好久不曾相见。”

    在旁宋江见状又是呵呵一笑,说道:“我也知洪林兄弟当年曾在沧州柴大官人府上做个教师,只是后来颠沛流离呵呵,流落至济州地界时正值敝寨招募道上人物,有幸结识,便投到寨中入伙。当年洪林兄弟与林教头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两位既是绿林中胸襟坦荡的好汉,料想要冰释前嫌不难。”

    微微错愕过后,林冲一边寻思道没想到此人也落了草,一边起身向洪林拱手施礼道:“洪教头,当年在下多有冒犯处,还望恁宽恕则个。”

    虽然林冲言语谦恭有礼,可是洪林听来脸上筋肉不住抽搐了几下,不禁又回忆起当年还在柴家庄与林冲放对时所受的奇耻大辱。

    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当年也是河北地界教江湖中人竞相夸赞的人物,洪信那时能做得柴进的枪棒师父,自然也是个能在横海郡地界横着走的人物。可是自从遇见遭充军迭配至沧州牢城营,途中前去拜会柴进的豹子头林冲之后,本来顺风顺水的洪林的命途便急转直下,到后来也不过是别人口中的笑话。

    当年洪林只会些武艺便目空一切,对待林冲等前来拜访柴进的配军傲慢无礼,这也惹得柴进不喜而撺掇洪林与林冲比试枪棒,当时除了枷具的林冲使门户吐了个拨草寻蛇势,撩拨得洪林脚下步法乱了后只一哨棒便放翻了他。在柴家庄一众庄客的哄笑中,洪林耳红面赤、羞恼已极,也只得自投庄外去了。也是由于洪林忒过目中无人,也早就得罪了不少同道,兼之柴进在江湖中的名头甚响,“林冲棒打洪教头”之事一时间不胫而走,也成了河北、山东地域一些江湖中人交口传颂的段子。

    自己生生的活成了一个笑话,洪林又哪有脸面另投别处大户去做个枪棒教师?又要靠自己的本事混口饭吃,洪林在江湖中乱撞,于济州地界撞着梁山强人,竟然也留在了山上。他倒也清楚二龙山、清风山在冀鲁地界的绿林山寨中声势更大,可是洪林又怎肯与教他受尽奇耻大辱的林冲朝夕相处?

    如今避也避不过,洪林也只得胡乱寻了个话头,说道:“听闻柴大官人遭高唐州知府构陷,后来却没个动静,遮莫也被贵寨的好汉搭救出来?”

    林冲点了点头,说道:“柴进兄弟遭狗官算计陷于缧绁,不仅家私家产也尽数洗荡了,还受私刑险遭毒手,我两山弟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此间事了,早晚也要为他报雠。”

    洪林道了声原来如此,当年明明是雇主与教师的关系,可是他心中竟然感到一阵幸灾乐祸的快意。萧唐冷眼旁观这个洪教头的脸上神情,心说这种货色本无甚么大本事,却又不可一世,成了装逼不成反被打脸的典型,就算梁山大寨中新添得这么个人物,也不过是多了个强人头领罢了。

    可是现在萧唐也已得知似张旺、孙五、王江、董海、王道人等这些蟊贼恶寇竟然也投奔梁山入伙,加上李助策动荆湖、淮西等地界的绿林寇来投到晁盖、宋江麾下,原著中本来就良萎不齐的梁山泊如今更是鱼龙混杂,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只不过现在坐得梁山第二把交椅的宋江,却还是原著中那个终究要力主招安的宋江

    过后双方商讨应对祝家庄的兵事军策时,萧唐也从宋江口中得知公孙胜、刘敏、酆泰、燕顺、王英等头领自留在梁山与晁盖留守大寨,其中大多人自然也是避讳与嫉恶如仇的“全羽”大头领撞见,而导致双方现在同盟的关系出现难以弥补的裂痕;诸如李俊、张横、童氏兄弟等水军头领则率部戎卫梁山周围与古巨野泽连成一片的八百里水泊,严防祝家庄发兵迂回攻击己方大寨;李助也早按先前定下的计划,策动淮西、荆湖路地界的数山强寇集结于京西北路与京东西路交界地域,静候祝家庄调动兵马时后方守备空虚,再向其发动最致命的攻击。

    如今在东阿县城中既然困住了祝永清这个敌军中的要紧人物,三山兵马势在必得,也早将那座城池围得水泄不通,围住城池四面的三山各处人马就地扎营,各有军健挖掘战壕、堆土筑墙,并安插鹿角拒马,打桩架起营帐,再经过萧唐、宋江的派遣准备发付三山各部轮番攻城扰敌。

    随后两三日内,萧唐趁着三山部曲整顿麾下兵马的时期,在四面营寨到处巡视,倒也遇见了其他一些按原本的命途轨迹也都合当到梁山落草的强人头领。譬如在东阿县城东门营寨中正监都军卒修葺营帐棚舍、鹿角拒马,生得面阔眉浓须鬓赤,双睛碧绿似番人的一个威武汉子。

    那个汉子正指挥麾下军卒利用周围砍伐得来的树木搭建棚子,又再上面堆叠成捆的茅草,在营地前方的壕沟与鹿角拒马也已经初见规模。待那个生得碧绿双睛的汉子转过身来,猛然间却觑见有个脸庞被獬豸面具的汉子正引一拨兵马向自己这边踱来。

    那汉子先是一怔,眼见既是友军的主帅,又是名噪江湖的数山共主全大头领前来,也立刻上前向萧唐躬身施礼,唱喏说道:“在下青眼虎李云,久仰全大头领的威名,今日有幸拜会,正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虽然李云面上恭谦,心中实则念道:原来这就是与我那徒弟朱富有杀兄之仇的铁面獬豸全羽凭心而论,如果我还在沂水县做得县衙都头时,倘若撞见朱富的兄长,那个唤作旱地忽律的朱贵恁般开剥活人的恶贼,说不得也只有一刀杀了,或是擒住他去见官受审,教那贼厮典刑正法可是如今我也只得做个强人头领,莫可奈何的在水泊梁山安身,还有甚话可讲?

    此时萧唐也翻身下马,上前托起正朝自己抱拳打拱的李云。他也很清楚这个青眼虎本来在沂水县做都头差遣,本来也是无意落草的,可是也正如李应、杜兴等人一般,不得已到底还是要投到梁山做了个强人头领。

    萧唐心说自己扶持绿林中数处大寨,拉拢招募诸地能人异士的时候固然不屑去用些威逼利诱的法子强迫他人投靠自己,可是如果没有宋江等人算计使诈,或是因为其他些原因而使得李云这类人物为势所迫,那么他也只会在沂水县一直做个兢兢业业的都头了此残生,也没有机会教天下人知晓他青眼虎的名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倒也很难说到底是梁山误了李云一生,亦或者说是梁山成就了李云一世

    念及至此,略作寒暄之后,萧唐遂又对这个平素滴酒不沾,以往处理都头差事也端的沉稳慎重的青眼虎说道:“我也知沂水县青眼虎李都头的名头,原来阁下也早投梁山入伙虽不知你因何故肯投身绿林,不过好歹有缘与李都头共同行事,也望你多多指教了。”

    李云想到自己被徒弟出卖,无奈之下只得被梁山逼上梁山,也不禁苦笑一声,又对萧唐说道:“全大头领恁般说却是折杀在下了,说来惭愧,前番却是在下失职在先官司追究,不得轻饶,反正我也是孑然一身,也并无家眷拖累,是以只得投奔梁山入伙,只图做好本职差遣,全然不似全大头领啸聚各路群雄的壮举,又怎能与恁相提并论?”

    萧唐也听出李云言语中带着些意兴阑珊,遂也长叹口气,又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我听闻李都头是恪尽职守的好汉,终不能哀伤自怜,半生蹉跎下去,李都头落草虽属无奈,但就算是在绿林中打踅,来日也未尝不能争个建功立业,博个青史留名。”

    李云怔怔的听萧唐说罢,只思付了片刻,脸上便又露出感然的神色,并感喟道:“全大头领在江湖中誉高望尊,引得诸路豪杰争先投效,其个中原由,在下此时倒也知晓一些。”

    实则李云现在也只得按下心中感慨不说,而是暗念道:只可惜我当年不得不投奔的是水泊梁山,而并非是全大头领恁统管的青州两山大寨。

1053章 咦?你这厮却不是水浒中人

    与李云叙话一番后,萧唐能感觉到那个青眼虎对自己甚是敬重,他也知道李云不但投奔梁山是因为着了自己那徒弟朱富的道,落草的因由甚是憋屈。按原著的轨迹李云投奔梁山落草之后很快也一众头领之中销声匿迹,除了负责监造梁山泊一应房舍厅堂,做的也多是些扮作客商进购烟火药料、辅助汤隆监造攻城器具、做为偏将随水军作战等甚不显眼的杂活,直到梁山军征讨江南方腊,于歙州城门前遇到了武艺精绝的大将王寅,落得个被其纵马踏死的下场。

    似乎也是因为李云衙门公吏出身,却也不似朱仝那般顾念江湖义气,也不像雷横那般收治下大户家的人情常例,做为都头忒过尽职尽责倒容易被人看做是不近人情,很难得到绿林草莽的待见。是以李云不易与其他头领打成一片,性情不是十分讨喜,所以在书中梁山排定座次时他只坐了第九十七位交椅,甚至他那徒弟朱富都要比他高出四位。

    想必现在的李云在梁山之中便已有些抑郁,萧唐心想虽说这个青眼虎因其梁山一百单八将的身份而扬名建功,可毕竟还是不受宋江重用。只不过按着绿林规矩现在他已经投奔梁山入伙,对于萧唐而言也不便公然去挖友军势力的墙角,对李云来说就算他有心投效青州两山大寨,却也绝不能坏了江湖义气,而被江湖好汉嗤笑做朝三暮四的宵小之辈。

    是以现在萧唐也只是对李云施以足够的尊重,至于日后将会做出什么抉择,还须他自己做主才是。

    见过李云之后,萧唐陆陆续续的又面见得几个尚不曾谋面的梁山头领,便如本是州府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出身,武艺高强、皮面微黄而人称做“病关索”的杨雄,但见其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的面皮颌下细细有几根髭髯,露出的肌肤上也有蓝靛般的花绣,生得也是好表人物。

    萧唐也知这杨雄为人秉性倒也不坏,只不过缺乏自己的主见偏生耳根子也软了些。按书中描述他有本事混入城中为内应,也曾在城外设伏纵火;步战中能取巧废了敌将的战马,在遭遇偷袭时反应快到能够立刻转身一棒打翻身子虚弱的燕青;原著中在最初与祝家庄厮拼的时候,饶是身法灵便快捷的时迁也着了伏兵挠钩的道而被生擒,而在石秀也险些被活捉时杨雄眼明手快,立刻用朴刀拨开向石秀探去的挠钩,旋即立刻向草众中的伏兵发动反击

    虽然说杨雄性子混沌了些,按原著中的轨迹时常要由精明果断的石秀为他谋事,可是若论武艺本事、临阵反应,他这个病关索与拼命三郎倒也算是相得益彰。而梁山泊排定座次之时,杨雄位列天罡正将,按萧唐想来凭他的本事与功绩,大概堪堪也可以说得上是名副其实。

    而杨雄对绿林数山共主“全羽”的态度自然也是十分敬重,他口中连称久仰全大头领威名,今日一见甚感荣幸云云。只不过比起憋屈抑郁的李云,萧唐能看出杨雄十分安于现状,也乐得辅助他那宋江哥哥在绿林**谋大事。这倒也是,毕竟这个病关索虽然落草也属于迫于无奈,可是他投身绿林是因为他娘子潘巧云与那唤作裴如海的淫1僧勾搭成奸,这才愤而杀人遭官司缉捕,也不是宋江、吴用等人有意设计赚他入伙,是以梁山泊对于杨雄而言只有收容之恩,他心中也并没有半分不情不愿。

    可是萧唐随后又见到的那个神医安道全,情况却又是截然不同。

    前番与祝永清所统领的各部敌军厮杀时受箭疮刀伤,索性捡回条性命的三山绿林兵卒都被统一安排在一处。宋江也向青州两山推举寨中被世人赞作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的安道全为绿林联军负伤的头目专治诸般伤疮。而安道全虽然对于宋江的命令言听计从,可是举手投足间缺乏了几分生气,浑如个行尸走肉只顾木讷的接受山寨头领的委派。

    就连亲眼见到名震大宋各处绿林的数山共主“全羽”,安道全虽然举止甚是恭谦,可是却并没有那种绿林中人见到道上成名豪杰时的激动与敬服。萧唐也知安道全本来与绿林江湖并无半点瓜葛,这个本来在江宁府享受温香软玉的神医,却被船火儿张横以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杀了将他迷得七荤八素的名妓李巧奴,甚至还将人命血案栽赃于他,只怕安道全心中只有怨恨,又怎会对宋江乃至梁山泊诚心忠顺?

    不过倒也是因为投奔梁山落草之故,按原著的轨迹安道全最终从江宁府内远近闻名的郎中摇身一变,成了太医院金紫医官,对于他这种郎中而言,能够混到汴京太医院去无疑是他个人事业生涯的最高荣誉。

    梁山泊一百单八将大多人的命途轨迹悲壮凄惨,比起侥幸生还的呼延灼、朱仝等将官仍要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到战场去玩命,而安道全与萧让、金大坚、皇甫端这些技术人才能够脱离梁山派系成功洗底,比起后来投到蔡京门下做门馆先生的萧让、做得类似弼马温职事的皇甫端、被留到内府御宝监雕刻印玺的金大坚,因聪颖精细而被王都尉指明要走,留在府中应该也只做得个伴当管事的乐和,安道全被擢升为太医院金紫医官,五人里面看来也属他混的最好,就算落草梁山对安道全来说是被逼无奈,可是从他在原著中的结局看来也可说是因祸得福了。

    可是如今许多人的命途发生皆已改变,这个神医安道全以后的命数如何?现在的萧唐也无从知晓。

    至于因有幸拜识绿林数山共主“全羽”的一众梁山头领之中,反应最为热诚激动的,却当属与安道全一并投到梁山泊入伙的活闪婆王定六。

    “久闻全大头领替天行道的仁义威名,实教江湖好汉推崇备至,小人敬服恁侠名义举便如高山仰止!今日天幸能够拜识全大头领,实乃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萧唐眼见王定六心潮澎湃的模样不带半点客套与虚伪,只顾掏心掏肺的向自己一诉对绿林豪杰的敬仰之情。虽然在原著中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王定六排在第一百零四位,在山寨中的名气、本事、存在感都属于吊车尾的一个,可是这个少壮年纪的头领自有股初生牛犊的年轻气盛,富有朝气,举止磊落,正所谓:蚱蜢头尖光眼目、鹭鹚瘦腿全无肉。路遥行走疾如飞,扬子江边王定六。

    本来也是清白人家的王定六似乎也是不甘在这愈发昏聩的世道中忍气吞声,而极为倾慕绿林中的成名人物,便与他父亲主动投奔梁山泊入伙。虽说王定六只是会些水性,能舞弄枪棒,可是除了身子矫健灵敏,本事也只属寻常之辈。萧唐心说似王定六恁般年纪,又对江湖好汉的豪义十分崇敬向往,按说也应该是个可造之材,原著里征讨方腊时王定六在步战时突袭敌将毕先,先一朴刀将其搠下马来,再向胸膛补一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甚至还生擒活拿住王庆集团的首脑人物段二,也证明了他的身手在落草后也有所提升。只不过大寨中将才济济,王定六并没有很多建功的机会,知道征讨方腊期间攻打宣州时被药箭射死,本是推崇江湖义气,能够勤学苦练打熬本事的少年郎,终于还是沙场饮恨

    萧唐心中感叹,只是说到底王定六现在是梁山泊强人头领的身份,眼下也不便拉拢他转投自己麾下的大寨入伙,也只是对王定六说道:“兄弟朝气勃勃,本欲学成本事在江湖中扬名,却说苦无名师指点,只胡乱学了些枪棒。如今我两山大寨与梁山泊既然做成盟友,我看王定六兄弟也是一见如故既恁的,我看不如这样,瞧兄弟你身法灵便,闲暇时无论是枪棒本事还是轻身步法,我也尽可点拨你些法门诀窍,不知意下如何?”

    王定六听罢心中的欢喜更似炸开了一般,连声说道:“倘若能向全大头领学得几招几式,却不正是小人天大的福分!?能得全大头领垂青指点,恁般恩情小人终身不敢或忘!”

    “既然兄弟有这心思便好,并非甚么师徒名分,口诀法门我尽可传授,可是自身还须磨练不辍,不得怠慢才能练成本事”萧唐口中说罢,心里也叹道此举也是为了让你日后战阵杀伐时能够多几分自保的本事,既然你待我端的敬重,我也不愿你如原来的命途轨迹那般身死沙场,命中也能再多一些造化

    满心激动的又向萧唐道恩言谢,忽的王定六又觑见前面不远处也有新投到梁山入伙的头领前来,便立刻出言喊道:“兄弟,快来见过全大头领!”

    王定六随即又转过头来,对萧唐说道:“全大头领,那位兄弟新投至我梁山大寨时日不久,身手奢遮远胜过小人。宋江哥哥点拨兵马下山,寨中头领各按将领调遣时,小人眼下也正与他搭伙帮衬,今日既然有幸拜见恁,正好也可将他向全大头领做个引荐。”

    萧唐听王定六说罢,也立刻向那个彪躯大汉望将过去,但见其青黑色面皮,眼有神光,也端的威武。只是萧唐暗付自己已先后见过李云、杨雄、安道全以及王定六等几人,可是此人形貌却又并不似是自己尚未谋面的梁山头领,却又不知他到底是何来历。

    然而那人听王定六呼唤,又觑见那个面戴獬豸面具的绿林数山共主“全羽”就站在不远处时,他双眼中却有一股狠戾之色稍显既逝!那汉子旋即也踱步到了萧唐面前,抱拳打拱,又恭声说道:“小人姓杨,双名腾蛟,见过全大头领。”

1054章 道貌岸然的伪好汉,两面三刀的真畜生

    杨腾蛟,京东东路东平府中都县(后世汶上县)南旺营出身,所在之处东临袭庆府、西接水泊梁山、南依微山湖、北枕东岳泰山。也如济州郓城县石碣村等去处,与梁山地界十分临近。

    本来这杨腾蛟靠打铁营生,经几个师父也学了些刀枪棍棒,尤其是长柄大斧的武艺。他的故里南旺营虽然不过几百口人,可是由于与梁山泊毗邻,也难免有山寨中兵马以讨伐当地钱粮广积却又害民的大户为名目占据村坊,尤其杨腾蛟在本乡小有名气,宋江心说梁山泊大寨又正是用人之时,便前去劝说他入伙聚义。

    说来赶巧,恰逢杨腾蛟的父亲重病亡故,按说本来梁山泊是打算说动他入伙投效,自然也不会伤他父母家眷,可是偏生他因父亲是在梁山强人占据村坊之际而病逝,杨腾蛟便将这笔账全都算到他眼中的水泊草寇头上。可是杨腾蛟依旧应允投奔梁山入伙,只不过自然也没甚么真心实意。

    杨腾蛟的真正用意是讨取梁山草寇的信任之后,趁那厮们不备暗杀得几个名头甚响的强盗头子,拿着他们的首级再到官府去邀功讨赏。如此一来,铁匠出身的他还有机会被官府录用提拔,这对于杨腾蛟来说不正是美事一桩?

    然而杨腾蛟虽然有些武艺,可是不算十分奢遮,他又是色厉内荏之徒,也不敢暗算梁山大寨里诸如刘唐、李逵、穆弘等暴烈粗莽的莽汉,对于他来说那种在梁山中是强人头领,可是武艺却并不精熟的人物才是他最打算下手谋害的目标。

    于是乎,杨腾蛟打算偷袭暗害的人,正是眼前这个按宋江发付的将令与他一并行事,本来待自己向来又甚是礼遇热诚的王定六。

    听闻如今祝家庄集结了陈希真、祝永清、云天彪等一众好手,正要扫荡京东路几处绿林大寨杨腾蛟心想趁此机会若是能多杀几个强人头领,拿这群贼厮的首级当做自己攀身官门的敲门砖,如今恁般形势下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王定六这个不成器的贼厮鸟信任于我,又是把绿林义气挂在嘴边的呆鸟,要下手暗杀他当然不难只不过杨腾蛟心中也曾埋怨这个贼厮没甚名气、武艺平平,只拿他的头颅去讨赏似乎也换不来甚么高官厚禄。

    可是今日却在此处撞见了纵横冀鲁地界的数山寇首,在江湖中的威望甚至还要远胜过晁盖、宋江那些贼头的铁面獬豸全羽

    心中漫起的杀机很快又消逝不见,杨腾蛟到底是个色厉胆薄的,江湖中相传全羽这厮十八般武艺样样精熟,一身精绝的本事罕逢敌手,他的人头固然价值万金,可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得手?就算自己万一能杀了这个绿林数山寇首,但他又是几处绿林大寨的领军人物,我又怎能轻易逃脱了去?

    杨腾蛟很快扼制住了内心打算拿这“全羽”的首级向官府邀功的冲动,他又扮出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向萧唐打拱施礼。只是当杨腾蛟向萧唐报过了自己的名头之后,他莫名的感觉到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十分微妙。杨腾蛟似乎感觉到眼前那全大头领从那张獬豸面具下透出的眼神也别有深意,本来就是心怀鬼胎,这也使得杨腾蛟心中没由来顿感一阵慌乱。

    遮莫这个贼厮寇首察觉到老子心中的打算?

    杨腾蛟转念再想这绝对不可能,眼下我尚没有与祝家庄那边陈道子、祝永清、云统制他们搭上线,只是我心中的计较,他又并非是甚么有洞悉人心之能的大罗金仙,如何能看破我的心事?

    然而萧唐确实十分清楚眼前这个杨腾蛟的撮鸟,又到底是个甚么货色。

    眼见杨腾蛟假模假样的对自己说甚么久仰大名之类的场面话,倘若是按照那本鸟书所述的情节,萧唐也不由得为王定六捏了把汗,心中也道了声好险。倘若不是自己知晓杨腾蛟这厮心中的打算,恐怕王定六不明不白的便要被他害了性命!

    可是萧唐也知道就算自己能够洞察水浒中人以及那些所谓荡寇的一众撮鸟大概的为人秉性,这些事却也没有办法向宋江预先示警。现在的杨腾蛟还没有动手,自己又凭甚么向梁山方面一口咬定他们这个新收纳的头领必定要反,暂时投奔梁山入伙就是为了暗杀几个头领好去向官府邀功?

    说到底杨腾蛟也只能说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也不只是他打算假意归顺梁山就为暗杀寨中头领。可是杨腾蛟这厮说是仇视绿林中人,决计不肯落草,可是别人的命在他眼中却也一文不值,按说杨腾蛟这厮也曾愤而杀人过,只是在客栈中杀人之后在恫吓其他乡民百姓时直说甚么:“胡说,不成我偿这厮的狗命你们拦定不许我走,恼了我的性子,再砍几个,我也仍就走了”

    可是水浒原著里诸如杨志汴京手刃泼皮牛二时,他又是如何说的?“洒家杀死这个泼皮,怎肯连累你们!泼皮既已死了,你们都来同洒家去官府里出首。”;而武松于狮子楼杀奸报雠后,也曾对邻舍说道:“小人因与哥哥报仇雪恨,犯罪正当其理,虽死而不怨,却才甚是惊吓了高邻望烦四位高邻与小人变卖些钱来,作随衙用度之资,听候使用。今去县里首告,休要管小人罪犯轻重,只替小人从实证一证。”哪怕是命案在身,可是那时还不曾打算落草的他们主动去投案自首,敢于接受律法审判,而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相比之下高低立判。虽然也有鲁智深落发出家躲避官司,但他早知世道混沌,索性落草了倒也爽利,可是这杨腾蛟明明对绿林草莽嗤之以鼻,自诩为是要荡寇的壮士,可是他的行径,又怎配做有担当的好汉!?

    眼见这厮仍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萧唐心中不禁泛起阵阵作呕欲吐的恶心感。不过萧唐转念再想,这杨腾蛟以为梁山中人不知他的阴谋诡计,可是这厮却也不知我早知他是个道貌岸然的货色。既然如此,我又有没有可能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这个撮鸟重挫祝永清、云天彪那伙狗贼?

    心中思付一番后,萧唐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此时他大概也已有了个计划,盘算着如何设计筹谋,反而教杨腾蛟这厮能够偷鸡不着蚀把米,不明就里的成为自己用计的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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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按:按那本鸟书所述,梁山泊是派遣出魏定国、单廷珪二将暂时占据南旺营,因见杨腾蛟在当地有些名声便要赚他入伙,杨腾蛟本来是想趁机行刺魏定国与单廷珪,可是虽有数次机会却又不敢下手,所以便转而暗杀了王定六、郁保四两个头领,并拿首级前去献与正同梁山鏖战的云天彪,后来又关于此人又出现不少篇幅的雷人情节

    基本上时间线大致契合,而且虽然水浒与那本鸟书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情节冲突,但是其中人物的性情以及其意图走向,还有萧唐对待此人的看法,也是本人捏着鼻子又参照那本鸟书之中的记叙,尽量做到交代得严谨。有兴趣的看官可以去看看了解一下,不过倘若看了之后如果也犯恶心的话,我只能说真的无法负责

1055章 除了人头,我有更好的筹码

    (感谢上周兢兢业业寂寞哥、精刚葫芦娃、丑牛儿、天冷不穿秋裤、书友20180221221258022、书友20180502172559461六位好汉的打赏)

    杨腾蛟先前初遇萧唐时心中便泛起一阵莫名的紧张感,随后两日下来他心中慌张的情绪却又有所加重。因为未过多久,梁山泊这边宋江、吴用重新经过调遣委用,不再教他与王定六一并行事。

    如今东阿县城已被三山兵马围成瓮中之鳖,四面八方的要道也被绿林兵马堵截住了,已可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般要紧时候所有头领都有将令调遣,偏生只他一个人暂时闲赋下来,梁山泊派遣出的其他头领也各行其事,杨腾蛟也很少有机会与他们单独相处,而且这段时日三山大寨兵马在营寨中巡弋调动的频繁,教他根本没有机会寻觅得几个落单的头领暗中下手,这自然也使杨腾蛟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来。

    只不过杨腾蛟仍然念道我的心事,那群贼厮鸟又怎能猜的破所以他也只是尽量把持镇定,在军寨中依然矫情饰诈。还好一日过后梁山泊中军师吴用调拨他率南旺营本乡的军卒,连同一百名梁山步军至东阿县以西关山镇附近巡视游哨,严防祝家庄那边派兵来援,而前来攻击围攻东阿县的绿林兵马后侧。

    杨腾蛟心下稍安,只是寻思道如此安排没有其他强人头领与自己一并行事,只怕也不可能暗中刺杀几个贼首再拿首级去向官府表功,不过既然是自己独带一彪兵马,若要与祝家庄那边搭上线倒也能更方便一些

    三、四天之后,先是有十余骑马军轻骑在前方游哨,策马朝西而行,周遭地势山岭丘陵连绵,道路蜿蜒曲折。虽然此番青州两山与梁山泊兵马不会趁势劫掠周围县镇的百姓,可是相见百姓知道近些日官军与强人兵马四处出没,也都有意这些厮杀凶险之地,是以周围也显得十分冷清凄凉。

    “杨大哥,咱们被梁山那伙贼寇调遣,发付到此处游哨警戒。倘若祝家庄那边真有兵马去援,在此与他们兵戎相见。岂不是坐实了咱们绿林草寇的身份?既然恁说咱们假意归顺梁山寇,正好可趁机与官军里应外合,教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能讨官府的赏,现在我等首当其冲要先与官军撞见,那几山的草贼倒要咱们通传报信,提防后路,与官府又如何说得清咱们只是假意落草啊?”

    山岭间一处简易的帐篷中,正有个同是南旺营出身的小头目对杨腾蛟急声念叨。杨腾蛟在乡中小有名气,自然也能拉拢些与他一并暂且投奔梁山的心腹,也都打算伺机与官军里应外合除几个贼人头领,届时挣个官军的名分,这才算是遂了这些人的心意。

    而杨腾蛟面色阴沉,说道:“梁山泊那伙草贼头子端的狡诈,加之现在与青州两山的顽寇合兵一处,也很难寻觅的个下手的机会。弟兄们,咱们套取那伙贼人的信任,就是要拿那厮们的项上人头换咱们的大好功名,可若一个不慎,反倒将咱们的命搭进去了,不成我还要偿贼厮的狗命?”

    帐篷中其他几个南旺营出身的亲随对视一眼,其中有人说道:“可是咱们没甚物件向官军请功,他们又如何知道我等只是暂时屈从于贼?杨大哥,再恁般拖耗下去,只怕咱们这群假寇,却要做成真贼了!”

    杨腾蛟思付片刻,蓦的他嘴角显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意,又说道:“能向官军表功的,不只要有贼厮的首级,这些时日咱们在围攻东阿县城的营寨中安住。寨内的部署也都教我看在眼里,哪里设了壕沟陷阱,哪里的贼兵密集,哪里的守备相对空虚,还有宋江、吴用以及全羽那个绿林数山贼头的帅帐营寨又在何处,无论是东阿县内祝家庄等地方豪强的军健,还是其余来征讨草贼的官军,这些草贼的营防部署也都不知个虚实,只要教我能够与祝家庄与官军那边的将帅谋面,这些机密事宜,也不都给做为咱们攀入官门的晋身之资?”

    此言一出,追随杨腾蛟的那些心腹也大致知道他又打算如何向官府表功。又密谋了一番,在营棚外忽然又有放风的亲信前来向杨腾蛟报道:“杨大哥,前面哨探的那些贼厮鸟回来了!”

    杨腾蛟闻言立刻教其他心腹暗中准备,未过多时,眼见有两个受调遣与杨腾蛟一并至此游哨的梁山马军小头目急忙赶进营棚中,并连忙报道:“腾蛟哥哥,小弟探得十里开外有大批官军前来,必是要去救援东阿县的人马!咱们抵敌不得,还须早些赶回营寨去,先教后面的几营弟兄做好御敌准备,再报与宋江哥哥和全大头领知晓!”

    探闻的祝家庄那边已经有所动弹,这两个马军小头目急不可待的向杨腾蛟报说罢了,等他早些下令安排,向后方布防的诸营军健与围攻东阿县的三山兵马示警。可是他们二人却见杨腾蛟神情气定神闲,又慢条斯理的问道:“既然有官军去援东阿县,你们两个又可曾觑清军中主将的旗号?”

    其中一个小头目见说立刻回道:“敌军势大,不敢上前觑个分明,不过小弟隐约瞧见官军阵中远远闪出面旗,上面写着甚么‘濮州指挥使司都统制云天彪’”

    杨腾蛟闻言眉毛一挑,颔首说道:“哦?原来是那好学关云长打扮的云天彪,我倒也知道他的名头,听闻那云天彪先前还与青州两山大寨结下了死仇”

    眼见杨腾蛟兀自慢慢悠悠的自顾自说,那两个小头目心中焦躁,其中又有一人言道:“腾蛟哥哥,你还这般搭缠作甚!?按公明哥哥与吴学究的将令,倘若官军人多势大,只须速速赶往后方军寨示警报信。那厮们须臾便至,我等又怎能在此延误战机?”

    杨腾蛟听罢冷笑一声,他缓缓的站起身来,便似是刚逮到老鼠的花猫也似的对那两个小头目阴声说道:“这个且先不忙,我正好另有计较你们这些绿林草寇要人入伙,还要讨甚么投名状,而我要转投明主,却也正用得着你们两个的项上人头啊。”

    那两个梁山泊的马军小头目顿感冰冷的杀机扑面而来!他们二人刚惊觉杨腾蛟这厮要突然发难时,眼见对方早就擎出腰间钢刀在手,冰冷的寒芒一掠而过,锋利无匹的直插进其中一个小头目的腹部!

    那小头目浑身一震,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液,他死死的瞪视着杨腾蛟,本待高喊示警,可是嘴巴却也被死死的堵住。营棚之中又划出数道凄厉的寒芒,杨腾蛟的那些心腹也各自拔出兵刃乱刀剁向另一名猝不及防的头目。待杨腾蛟伸脚一蹬,将穿在他手中钢刀上的那个死不瞑目的头目踹翻,随即低声沉喝道:“趁着草贼不备,叫其余兄弟们动手!前来哨探的贼厮不过百来人,尽数杀了不难,可绝不能放跑任何一个!”

    待一众心腹齐声领命之后,杨腾蛟又把眼觑向倒在血泊中的那两具尸首,狞声说道:“不过两个小头目的驴头,算不得甚么利物,也只是聊胜于无了不过杀了这些贼厮,合当争得个与祝家庄那伙谋面的机会,应也能教他们信我的言语,既然三山草寇营防部署我尽皆也了然于胸眼下也是时候前去拜会那个云天彪了。”

1056章 旧日死敌,山羊胡云天彪

    “小人姓杨,双名腾蛟,祖贯南旺营人。小人有些膂力,生平最好枪棒武艺,也略识些文字。南旺营村前村后五七百家,都识得小人。叵耐前些时日梁山泊那伙鸟男女来烦恼南旺营,俺那里寡不敌众,不能抵敌,那伙贼厮却见小人好武艺,便要我也上山入伙。小人看父亲病在床上,恐被梁山寇害了性命,没奈何忍口鸟气,只得依了。哪知小人的父亲吃贼厮一吓,竟病重死了。小人一发恨那厮,屡次想杀那伙报雠”

    关山镇附近的一处官军营寨之中,杨腾蛟正恭恭敬敬的伏在地上,并朝着帅帐内坐在正首的那个官军将官朗声报道。在杨腾蛟身旁还放着两颗血渌渌的首级,人头脸上双目圆睁,灰白的双瞳中满是诧异与忿怨,也教人不由的望而生畏。

    帅帐正首端坐的那个官将生得长眼细眉,神态倒也威武沉稳,他却正是前番曾惨败于青州绿林两山好汉手下的云天彪。只不过比起当年那个装腔做作,喜好学关云长做派的前京东东路兵马总管,如今的云天彪颌下只蓄着一小撮簇状的山羊胡须,眉宇间也多了一股阴沉与狠戾。

    而云天彪又听杨腾蛟向他娓娓报说道:“今见相公们领兵到来,正待要去救东阿县,而梁山寇与青州两山的草贼也早合兵一处,要小人做哨探警戒,南旺营中乡亲便撺掇小人为头,刺杀了这两个贼人小头目,又除了他百余人,特将首级来献于相公小人也不止是要向相公献上这些厮鸟的驴头,前些时日我受梁山寇调遣,又与青州那两山草贼会师一处,围攻东阿县城的贼军营防部署小人也尽皆晓得,趁着贼厮们不备,正可前去劫营。”

    眼见这个唤作杨腾蛟的大汉不止是斩了梁山泊两个小头目,还将贼军后方游哨的贼兵尽数杀了,又带数百人前来投诚云天彪心说基本也能判定他是诚心要来投靠自己,尤其是又听杨腾蛟说及他知晓围攻东阿县城的三山绿林兵马的营寨部署之后,云天彪的双目不由得又是一亮。

    心说本来便与我那表甥祝永清议定由他据守东阿县城,拖住贼寇兵马,届时正可趁着敌军后阵空虚时内外夹攻,如今又有这个唤作杨腾蛟的前来引路直捣全羽、宋江这些贼人寇首的帅帐,此人既知三山贼寇虚实,必然也可派上大用场,岂不是老天要助我荡平那伙合当千刀万剐的贼人?

    既然如今博州、东平府两处州治治所失守,云天彪与陈希真、祝永清等人另做商议,他们本来的计划就是趁着绿林贼寇还未等进逼祝家庄之前就要尽量耗得那厮们伤损严重。东阿县虽然不算甚么墙高壕深的军事重镇,好歹贼军强行攻打时伤亡也必然不小。就算三山贼寇会提防从后方杀来的援军,可是但凡是要围攻城池时,通常置于营寨后侧的主帅营帐往往防御力量最薄弱,加上敌军要集中兵力攻打城池,自己再率领这支大军直捣贼军帅帐,最乐观的结果便是斩杀得全羽、宋江这些草寇头子,只要他们一死,三山强寇本来也互不统属,必然内部大乱,无心应战,纵然兵力再众到时战力也必将荡然无存。

    就算那个全羽的本领十分奢遮云天彪虽然回想起上次与那个绿林数山共主放对厮杀的经历也不禁心有余悸,可是他又念道前番却是我率数州禁军起先便被那群贼厮杀得个措手不及,是以才一直处于下风,正是报应不爽,此番我若是能攻他个猝不及防一个人的武艺再高,却能抵得住千军万马么?

    按说云天彪反应也是极快,当自己大概能断定这个杨腾蛟是可用之人,又听他说熟知三山贼寇的营防部署,云天彪便立刻想到了正可趁着敌军攻打城池时集结重兵突袭梁山泊与青州两山的帅帐。再加上自己那表甥祝永清眼见城外援军直捣黄龙,也必然挥军出城策应,贼军腹背受敌,主帅不保时,焉有不败之理?

    只是此时在帅帐中的并不只有云天彪一个,在左右两侧也有若干全副戎装的男女端详着前来投效示忠的杨腾蛟。正当云天彪寻思时,在帐中侧首却又个生得面如满月、唇如抹硃的俊俏后生皱眉说道:“阿爹咳咳,云统制,此人来的蹊跷,莫不是那三山草贼早起歹心?只恐有计。”

    杨腾蛟闻言面色微变,他立刻说道:“这位小将军何出此言?中都县南旺营也是东平府治下,小人在乡中好歹有些名气,虚实与否一探便知。我本是清白人家,父亲尸骨未寒,小人如何肯把他遗体来点污了?再者来其余来做哨探的草贼也教我尽数杀了,已断绝了后路,又怎会有甚歹心?”

    发话的那个后生,正是云天彪之子云龙,看上去只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本来在云天彪的故居风云庄中也学得些十八样武艺的本事。虽然资历浅薄了些,可是前番与青州两山强寇杀伐时云天彪的世叔、心腹将官,乃至新招拢来的一些地方豪杰尽数被杀,身边早没几个可用之人,加上如今云龙按年级差不多也到了弱冠之年,云天彪卷土重来,又聚拢了一批奇人异士,也将他儿子带挈过来多番历练。

    云天彪听他那儿子说罢,也暗念道吾儿到底是少不经事,这杨腾蛟看来是真心投效,恁般荡寇三山贼寇的天赐良机,又怎能错过了去?他遂把手一抬,止住了那个仍要质问杨腾蛟的云龙,又立刻说道:“吾儿忒过多疑,除去哨探的贼厮,乃是杨壮士的大功,又怎能教赤子心寒?”

    云天彪又把眼望向杨腾蛟,摆出副礼贤下士的模样,朗声说道:“杨壮士身陷贼营却仍忠心于朝廷,足见是忠义之士。如不见弃,正可随吾殄贼荡寇,日后图个出身,若能得杨壮士相助,多少幸甚。”

    杨腾蛟就等着云天彪这句话,他闻言也是大喜过望,遂又朝着云天彪拱手纳拜,随即又道:“小人本事卑微匹夫,却蒙恩官抬举,愿终身执鞭随镫!”

    “得杨壮士成就破敌大计,吾重赏还来不及,不必恁般过谦!”

    云天彪朗声长笑,下意识的仍向摆出一副关公的范儿,多少年的习惯使然,他伸手向自己颌下须髯抚去,可是一下子却摸了个空。云天彪微微一怔,旋即双目中怨毒狠戾之色又愈发浓郁起来!

    积年累月留的美髯呐说没就没了

    按说云天彪当年极效仿汉寿亭侯关武安王关羽,颌下曾蓄留长数尺垂搭至胸脯的浓密美髯,结果上次被那绿林数山共主“全羽”杀得丢盔卸甲、弃袍逃命不说,就连自己长年累月好生护理的美髯也被那贼寇大头领手中吹毛断发的宝刀削了个一抹齐

    本来浓密的美髯齐齐被削得只剩两三寸长短,还都平齐呈一条直线,那副模样也是古怪得很。云天彪也只得剐净了颌下胡须再重新蓄留,直到现在那一小撮山羊胡须半点也不似关公美髯那般威武。

    恁般深仇大恨、奇耻大辱使得云天彪每每想起来时都恨不得要把满口钢牙咬碎,此时他心中也正发狠想道:全羽你这寇首狗贼,终于也快到了我报仇雪耻的时日,唯有将你这个贼厮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才能泄吾心头无穷的恨意!!!

1057章 趁夜袭营,斩首战术?

    “既然主意已定,便由本官亲自率领一路精兵,直扑青州两山全羽那厮的帅帐。若想奇袭宜速不宜迟,否则那些草寇若是察觉杨壮士已投诚归顺,必然要重做安排,严防后侧兵马,劫营之法便无法成事,确实要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

    待杨腾蛟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三山绿林联军的营寨部署尽数向在场的一众禁军官将、地方豪强全盘说个分明,云天彪立刻定下了主意,又道:“东阿县城小壕浅,俄延时日,亦恐我贤甥永清那边有失,杨壮士、云龙吾儿、欧阳义士随我同率博州马步精锐趁夜劫营”

    话说到这,云天彪又把手一比,向杨腾蛟引荐在场另一名生得身躯长大,燕颔虎须,眼如晓星的汉子说道:“杨壮士,这位好汉复姓欧阳、双名寿通,本是马陉镇人士,也是膂力非凡、武艺精熟的豪杰,他也投至我麾下时日不久,既是志同道合,你们二人正可多加亲近。”

    实则这欧阳寿通曾在本乡邮驿中做铺兵勾当,不止是没人情关系打点,此人虽也会些武艺,却是混沌愚呆的性子,各处邮驿传递政府公文和书信因是何等要紧的大事?这厮却因传递公文错误而被革职查办,能保住性命不是已属万幸,只得胡乱在本乡捕鱼度日,云天彪后来打探得他的名头,便前去招募,先与记名,遇缺即补,留在身边

    有禁军官将前来招揽,欧阳寿通自然欣喜答应,可是他嘴上说必要助云统制做成荡寇大事,说白了自己也不过是因为玩忽职守而丢了饭碗,这才打算跟着云天彪混迹靠杀些绿林强人争得战功,再混个出身。

    “恩官如此抬举小人,便是小人的明主,自当奋力争先,死而后已!”听云天彪吩咐罢了,欧阳寿通也立刻拍着胸脯表态示忠,旋即与杨腾蛟凑到一处,相互寒暄。

    云天彪顿了一顿,把头一转乜向侧首,对在座的一对夫妇说道:“召庄主,至于梁山那边就劳烦你与令夫人点拨沂州蒙阴召家村中勇健,我再另调两路乡勇支援,袭杀那梁山寇首宋江也要指望你们夫妻二人建功了。”

    还没等自己的夫君召忻发话,他那浑家高粱氏却冷哼一声,说道:“云统制,那劳什子及时雨宋江虽然也是绿林匪盗中的成名人物,可是声名却远不及那那个‘铁面獬豸’全羽的数山草寇头子,奴家与相公两个肯为你所用,争得就是一个要教天下敬服我召家村的机缘!要按奴家说来,不如由我们召家村的乡勇也随你去直扑全羽那厮的帅帐?”

    云天彪听高粱氏说罢虽然心中不悦,可是他们知道这群地方豪强或是先前便与绿林中人结下许多梁子,或是意图剿灭几处声势浩大的贼寇而向官府请赏邀功,争个扬名立万,可是无论哪种原因,他们都是视在绿林中打踅的人物似眼中钉,肉中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因为共同的目标集结在一处,倒也不好公然喝斥而拂了这个向来狠戾倨傲的“镜面高粱”的颜面,便又说道:“高粱夫人,你虽有一身好本事,可是无论奇袭哪路贼首也都马虎不得。梁山寇中也多有本领高强的顽贼,不也正可扬你召家村的名头?”

    高粱氏听云天彪言语中带着几分敷衍之意,登时柳眉一竖,本待还要争论时,而那夫君召忻却还能识得个眉眼高低,便立刻向他浑家使了个眼色,又对云天彪说道:“我们自当按云统制将令行事,去杀梁山那伙贼兵,保全东阿县城,若是撞见宋江那厮,必然取了那贼头的首级!”

    云天彪长长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喃喃念道:“还有史文恭、苏定两位教师统领的兵马再过一两日也能抵达此处发付快马传报命他们二人在后策应,其余人等按本官将令行事,分拨两路人马直扑青州两山与梁山贼寇的帅帐,诸营将士人衔草,马衔枚,待潜至东阿县十里处时便准备劫寨,我等趁夜袭营!”

    三山绿林兵马环绕东阿县城暂时修筑的营寨俱是面向城池,壕沟、拒马以及大多兵马自然也都布置在面前城墙的方向,至于数山共主“全羽”、梁山二当家宋江虽然率军攻打城池期间也有可能到前方督战,可是供他们驻扎休息的帅帐也都设在后阵依山扎立,周围自然也会有几支兵马警戒,可是也并无许多防御措施。

    毕竟如今附近军州治所失守,除了集结在祝家庄的官军与乡勇,附近其余县镇、巡检司内可用之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算救助其他军州的禁军兴兵来援,涉及的汴京枢密院调拨钧旨将令,派遣其他指挥使司大多不愿节外生枝的官将来援,这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个把月的时间,又怎能解得东阿县城的燃眉之急?

    云天彪在接受杨腾蛟的投诚之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出兵准备劫营,就是打算在三山贼寇还不知后方哨探兵马叛变,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之前已前率领大军一鼓作气,不计牺牲,如尖刀一般直接杀入贼军营寨,就算要斩杀“全羽”、宋江只有五成把握,这个计划也值得执行。

    按杨腾蛟所说,青州两山兵马于东阿县城西门、北门设营扎寨,那数山寇首全羽的帅帐则在西门方面;至于统领梁山贼寇则在东门、南门扎下军寨,那个唤作及时雨的贼头宋江则在东门方向设帐。虽然在后方巡营查哨的也有几队人马,可是集中优势兵力在短时间内直闯过去也甚是容易,加上杨腾蛟能够准确的指出“全羽”、宋江这两个寇首帅帐的具体位置所在,以有备打无备,再将己方兵力集中在两点,那些草寇顽贼又岂能及时来援?

    云天彪还多留了个心眼,又按夜袭劫营之法,点拨出两营兵马,命令所部将官在己方发动奇袭的同一时间率部立刻点齐火把、敲响铜锣,乘着夜暗高声呐喊而交错前进,以便混淆贼军视听,教敌方一时间摸不清己部兵马劫营的真正目标所在。按云天彪想来战局转变的时机已经被自己牢牢把握在手里,再做好万全的准备,如何不能一举教那三山草寇群贼无首?

    夜幕如墨,东阿县城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在县城城墙箭楼、外面军寨辕门洒下星星点点幽暗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位于东阿县城东门两三里开外的营寨后方,也有一队马军轻骑刚策马要返回营寨,再往外望去除了星辰月光微微照亮了四周无尽的夜,也直如死一般的寂静,不见半点声息。

    在那一队轻骑最后方有个军卒撑了个懒腰,有意无意的朝后面的山岭觑将过去,他却惊然发现似有几道黑影在林间穿梭而过,那军卒立刻警惕起来,并厉声大喝道:“那边有些蹊跷!似有人潜到林中!”

    只是那军卒刚示警说罢,从山岭那边一支箭簇骤然射去,直直刺进了他的咽喉,那军卒登时毙命,身子随即扑的坠将下马去!

    在山岭林间,有个官军神箭手绰着的硬弓弓弦兀自颤抖个不停,就那个神箭手的身旁云天彪策马观望,他的嘴角霎时也绽起一抹冰寒的笑意,云天彪旋即将手中偃月钢刀高高举起,猛的又向前重重劈下!

1058章 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

    月光下的一声惊叫,一阵箭啸,很快的便引动起激烈的马蹄声、喊杀声,随即夜幕中有一道道的寒芒划过,听着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与惨叫声也接踵袭来,彻底打破了黑暗的寂静。

    有个冲至辕门口的头目还没来得及喝问个究竟,急促的马蹄声已袭至他的眼前,偃月钢刀扬起漫天杀气,直朝着他的脖颈横斩过来!

    “噗!”的一声闷响,那个头目的头颅便已冲天飞起,体腔僵坐在惊嘶的马儿上片刻,猩红的血雨又从腔口处激溅而起!在那具无头尸体坠马的一刹那,喷射出的血液溅了云天彪一脸,可是他兀自策马狂奔,率领身后劲骑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直杀出了绿林三山兵马位于东阿县西面的军寨!

    “云统制!全羽那厮的帅帐就在右侧不远处,再冲过百来步远的距离便能杀至!”杨腾蛟绰着一柄蘸金开山斧,策马与云天彪并肩奔驰时又连声说道。

    “好!”云天彪干脆的大喝了一声,旋即又将手中大刀一挥,催使着身后的亲随劲骑继续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朝前方汹涌奔去,悍不畏死的向“全羽”帅帐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三山贼寇连营中杀声四起,浑如风雷声大作。云天彪也知如今虽然强寇兵马已惊觉有敌军前来劫营,可是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又如何能迅速集结起来阻止反击?加之军寨外面自己派遣的那两营军健已筛起锣来,高声呐喊,只怕不少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贼寇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凭着这一时混乱的机会直捣三山贼寇的帅帐,时间也是足够了!

    本来面庞上就已经溅满鲜血的云天彪双目也似是红了,他的喘息声愈来愈急促,想到自己很快便能亲手斩下那死仇“全羽”的头颅,再摘下他脸上的獬豸面具,瞧瞧那个贼厮寇首的庐山真面目,不但奇耻大仇也都报了,向朝廷邀功受赏祸乱山东、河北地界声势最大的强人匪寇死在自己头上,再凭自己的人情打点,在官场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应也是指日可待的。

    想当年那任侠萧唐不也是在征讨河北张迪时屡立战功,而后又生擒得那贼众寇首,后来又受官家青睐才被召唤至东京汴梁蒙受皇恩,得破格擢升那萧唐当年也不只是大名府留守司中区区一介兵马押监,他能办到的事,我云天彪又如何做不到!?

    云天彪越想越是兴奋,手中偃月钢刀骤然挥起,又接连斩杀了数名仓促间前来拦截的贼军骑兵。虽然有小股或是在周围警戒,或是刚刚冲出营帐的敌军前来阻拦,可是此番云天彪集中优势兵力,追随在他身边的亲随骑兵胯下战马突噜噜的呼哧声与激烈扣动的铁蹄声交织成一片,那般声势地动天摇,“并无防备”的强寇兵马又如何拦将得住!?

    渐渐的,纵马高速疾驰的云天彪在杨腾蛟的指引下,他凭借着稀薄的月光,还有营寨内点点火光已经大概能觑清前方三山寇首帅帐的轮廓。蓦的他双目凶芒暴涨,因为他已经觑见有个面戴獬豸面具的汉子匆匆奔出帅帐,甚至连长兵器都没来得及拿来,眼见大批官军以所向披靡之势向自己这边杀来,他连忙率领数十名强寇竟然转身要逃,看来要立刻寻匹战马再逃离此处!

    “得来全不费工夫!强盗头子全羽就在眼前,老子还道他是甚么奢遮人物,如今天军至此,是杀是擒,已是信手拈来!兄弟们,随我冲啊!”

    高声呐喊的反而是策马紧紧追随在云天彪身后的欧阳寿通,眼见那江湖传闻中极为了不得的铁面獬豸全羽此时慌张狼狈,他也似是要抢得这头功,又立刻率领回想一众军健快马加鞭,发了疯一般直朝前方平趟了过去!

    听欧阳寿通嘶声吼罢,云天彪心中却蓦的想道:是啊得来全不费工夫可是此计固然是势在必行,可是好歹当年全羽那贼厮连番教我生受兵败之恨,也绝对小觑不得。这次我必要取他项上人头,但是就算奇袭劫营之法可用,恁般经过是不是有些太过容易了?

    心中疑窦一生,云天彪鬼使神差的一兜缰绳,胯下战马向斜侧一靠,疾驰的奔速也渐渐放缓了下去。很快的又有无数骑兵从云天彪的身旁呼啸而过,直朝着前方那面戴獬豸面具的汉子杀去。而正当云天彪心中合计时,他却瞧见前面已奔出三四十步远的欧阳寿通身形忽然一矮,连人带马就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随后冲上的数百奔腾的劲骑也尽皆轰然栽倒,顷刻间又扬起了漫天的尘土!

    云天彪接下来听到的,是一连串利器入肉的闷响声,凄厉至极的战马悲嘶声与撕心裂肺的哀伤声随即冲天而起。其余疾冲到绿林兵马连营夜袭劫寨的官军这才发现前方早挖好了深数尺的陷马坑!而陷马坑中还有根根削尖的木桩林立,抢先要争功扬名的欧阳寿通首当其冲,最先跌入了坑中,胸膛、胯下、左腿甚至口中登时被坚固的木桩洞穿,而贯穿口中的木桩使得欧阳寿通的嘴角撕裂,半张脸的筋皮都已断开,木桩尖端贯穿后脑,鲜红的血液顺着木桩也正泊泊流淌着!

    不好!反中了贼人的计了!全羽那厮,怎会料定我等必要来劫营攻他帅帐!?

    云天彪、欧阳寿通连同着刚策马冲到左近处的云龙尽皆惊惧得面如土色,他们又听陷马坑对面那个面带獬豸面具的汉子朗声大笑,旋即伸出手来缓缓摘下面具,露出的确是一张浑若银盘的面庞。那个看似青壮年纪的头领又接过一把三尖两刃刀,并朝着对面一众官军大声吼道:“二龙山大寨盘龙营正将‘史斌’,奉我家哥哥将令等候你们这干撮鸟多时了!你这等道貌岸然的贼官,直如此大胆!敢来撩拨咱绿林两山好汉!却不是讨死又是甚么?如今倒来要算计我家哥哥,就教你这厮们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史进朗声喝罢,帅帐周围忽然又蹿出无数手持劲弩硬弓的军健,但听史进又是暴吼一声“杀!!!”霎时间无数锋利的羽箭弩矢已经脱弦飞出,如蝗的箭簇呼啸声便似黑夜中骤然卷起一道飙风,激射而至的箭簇立刻穿透陷马坑对面数百名官兵马步军的身躯,人仰马翻、嘶嚎震天,使得这拨已经甚是惊慌的兵马愈发混乱起来!

    云天彪钢牙紧咬、轮转大刀,把偃月钢刀舞得水泼不进,将袭至眼前的箭簇弩矢尽皆打落在地,随即云天彪又恶狠狠的向他身旁面色茫然惊慌的杨腾蛟登时过去。只是还没等云天彪来得及发话质问,却见周围火光四起,四面八方也都有剧烈金属磨擦声连成一片,周围的绿林兵马纷纷从锋利的兵刃,开始驱使胯下战马仰蹄狂奔,云天彪所率的官军部曲这时才发现四周的敌军已经汇集成了几道的刀锋,夹杂着令人彻骨生寒的杀机已经呼啸杀来!

    而就在约莫一百五十步开外的偏营附近,萧唐手绰大刀,骑乘神骏白马,在一众兄弟的拥簇下眺目向帅帐的方向望去,他随即又悠然念叨:“饶是杨腾蛟那厮认定自己心中的算盘没人能够猜透,云天彪也会以为正可利用那个两面三刀的撮鸟杀得我军个措手不及,可不止是你们是哪种货色我自然清楚的很梁山泊还好也有那个人物,才可将计就计,反教你这厮们陷入我军的埋伏。”

1059章 吴用非无用,这次有大用

    本来萧唐知道杨腾蛟暂且投奔梁山入伙,必定心怀鬼胎,会趁着三山兵马与祝永清、云天彪等人所统领的禁军官兵、地方豪强厮杀时暗地里捅刀子害人,再倒戈投向那厮们一边投诚。只是这件事如何要向梁山泊那边示警,却也有些麻烦。

    而后萧唐密会宋江、吴用,先是诈说杨腾蛟东平府南旺营出身,因他当地小有些名气,是以在寨中兄弟有知他为人的,皆道他对绿林中人十分敌视,虽为铁匠出身,也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投身官军,只是苦无门路;再者萧唐也说观杨腾蛟言行蹊跷,绝非磊落坦荡的绿林好汉,今番三山绿林联军与陈希真、祝永清等一伙鏖战,只怕若不防备这厮,必有后患。

    但是对于萧唐的示警,宋江也只是半信半疑,心中甚至还有一些抵触。双方虽然是友军的身份,可是萧唐质疑自己山寨头领杨腾蛟的说辞又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加之在宋江想来毕竟这铁面獬豸“全羽”与寨中不少兄弟都有旧怨,如今你却又来指摘我寨中头领的为人秉性,饶是你在绿林中名声再是响亮,却不嫌管得忒多了些?

    毕竟除了自己对那些所谓荡寇中人秉性的判断,萧唐当时对宋江拿不出甚么真凭实据来说明杨腾蛟必然包藏祸心,定要趁着与官军杀伐之时背反山寨。何况绿林中人入伙结义,彼此讲究的是要掏心窝子、,义气相投,就算你全羽的猜疑并非平白无故,可是你也无凭无据,便捕风捉影的来坏我们寨中兄弟之间的情分,这未免也有些不合绿林规矩了吧饶是宋江有心机城府,可是他与绿林草莽相处的久了,想法也难免会倾向于江湖中人的模式。

    可是梁山军中的智多星吴用,他却绝对不是那种人。

    便如原著中大刀关胜投奔宋江入伙之后,梁山泊面对单廷珪、魏定国这两个团练使起本州部曲前来征讨的兵马,关胜主动请缨说如若那圣水将与神火将肯降便带上山来,如不肯降也正可由他擒到山寨中发落。可是在关胜引兵下山之后,吴用立刻向宋江谏言道:“关胜此去,未保其心,可以再差良将,随后监督,就行接应。”,就算宋江笑言吾观关胜义气凛然,始终如一,军师不必多疑,而吴用仍坚持道只恐他心不似兄长之心,还是力主再派遣几个头领带领五千人马,随即下山,监视关胜的动向

    关胜对先祖武安王关云长的忠义之名引以为豪,不得已归顺梁山后也只盼得日后受招安继续为国出力,宋江对关胜的家世与武名极为推崇,并对他的投效不带半点猜疑,吴用尚且仍对关胜十分猜忌怀疑,更何况区区一个杨腾蛟?

    比起在江湖中人所推崇的耿直坦荡、心口如一的江湖义气,吴用性情好谋多疑、狡诈机敏,虽说也会把晁盖、宋江等人当做是挚交义友,可是他对于绿林中人情往来的原则与寻常草莽绝非是一类人。书中在石碣村吴用见三阮时,人家哥仨对他这吴学究掏心掏肺,可是吴用却只盘算着一步步引他们兄弟三人入瓮;林冲打算火并王伦之前直接寻晁盖一行人都已坦诚布公了,吴用明面上感激,暗里却对晁盖言及:这人来相访,中俺计了,就算那林冲心懒,小生再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不由他不火并;宋江每次推让他人为山寨之主,也是吴用表面附和,暗中却拿眼神目示意其他头领发作

    可是正因为吴用好算计筹谋,原著中他先后能识破王伦、高俅为人如何,对待林冲、关胜等人却又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不似寻常绿林好汉那般对寨中兄弟开诚布公,所以他才会猜疑审视梁山中所有可能潜在的内患。听那数山共主“全羽”言及杨腾蛟此人极不可靠,吴用立刻想到那杨腾蛟以及随他投奔梁山的那些乡众平素的言行举止,再回忆起那厮投寨之前他父亲亡故时的反应,按吴用想来那全大头领所言也绝非空穴来风。

    剩下的事,也就不必萧唐越殂代疱的插手梁山内部事宜了,吴用虽然不是那种典型意义上的军师谋士,可是他在玩心眼耍心机,乃至反劫营设伏上的确也很有一套。梁山那边自有他说动宋江去安排布置,不止要杨腾蛟这个内鬼原形毕露,倘若友军主帅全羽一语成谶,也正可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重挫敌军。

    在杨腾蛟在宋江委派前去关上镇附近游哨警戒之后,吴用也曾寻到萧唐这边又故作深沉的说道:“全大头领不说还罢,听恁说及,小生也觉那杨腾蛟在寨中言行有些蹊跷,是个不知根底的。若是他真怀揣歹心小生也有法教那厮本相败露。就按全大头领的意思我等铺下计谋,教那杨腾蛟知些营中机密,倘若他向祝家庄那伙兵马投诚,要争功求名近日也必然要来劫寨

    既恁的,我军与全大头领都可先用计提备,于营中大帐只可屯扎些少军马,公明哥哥与我等自会去别寨内驻扎。当然倘若是小生多心也罢,省得教寨中兄弟蒙屈遭冤,可是杨腾蛟那厮真的会引官兵前来劫营小可与晁天王、公明哥哥也都要感激全大头领明察秋毫,助敝寨除了个背信弃义的内宄小人了。”

    萧唐自然也与吴用又寒暄一番,直言劳烦吴学究费心布置云云,而心中却暗念道:就算你这个智多星好猜疑算计,可是又如何能料得到早在你与晁盖等人反客为主,占据梁山泊之前我便已经在山寨中安插进了眼线?又如何能料得到本是与你们一并要谋生辰纲的结义兄弟,我却与他师尊另有一番因缘,而使得你们寨子中另有个极为要紧的人物也肯为我所用?我自然会帮你与晁盖、宋江除了那些必要背反的该杀之人,可是我的眼线却依然要留在梁山大寨之中,仍教你斟破不得

    却说此时在梁山军那边的营寨中也是杀声震天,夜幕空气中弥漫的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由四面突然杀出的梁山诸部兵马,就似是一群受血腥味刺激的狼群一般蜂涌着杀向由召忻、高粱氏统领的那伙兵马。

    惨嚎声又是冲宵而起,惊慌的召家村乡勇先是在无数锋利羽箭的攒射下哀叫着仆倒在地,整个身躯抽搐了阵随即再无声息。箭雨连射过两轮之后,随着梁山各部头领暴喝令下,数千名等待多时的步军便立刻集如怒涛一般从冲了上去,从四面八方朝着东阿县城西侧军寨帅帐杀将过去!

    饶是召忻、高粱氏夫妇武艺十分高强,可他们也只不过是地方豪强出身,连同新投到他们麾下一个姓史的先生也都不是临阵反应极快的将才。眼见梁山强寇各个如狼似虎的杀将上来,而己方兵马应身陷重重伏击,任由着锋利的刀枪摧枯拉朽也似的撕裂自己的躯体,召忻与高粱氏的第一反应竟拍马主动杀将上前与敌军血战,己方兵马的溃势在第一时间没有主将稳住阵脚,军阵也愈发混乱起来。

    而同样是距离梁山主帅军帐百来步开外的距离,宋江眼见己方数营头领围住夜袭连营的敌军兵马厮杀,他也不由发狠念道:“果然是那全羽一语中的?杨腾蛟那厮!我好心招募他入伙聚义,却不想是引狼入室,颠倒着要害我梁山!那狗贼撺掇着祝家庄的鹰犬沆瀣一气,也绝饶他不得!万幸那全羽预先示警,军师也有先见之明,否则真要让那包藏祸心的狗贼歹计得逞!”

    在宋江身边的吴用则含笑不语,他气定神闲、轻摆羽扇,又摆出副胸腹中藏战将雄兵,略施小计鬼神惊的高明策士范儿来,心中暗付道:那全羽洞烛其奸,料到杨腾蛟是背义小人,的确非凡人也,只是此番也少不得我铺谋设计,联同三山兵马合谋反而大破敌军吾计也算售矣!

1060章 哥哥,这厮也是擅使大刀的?

    “撤!快撤!”

    云天彪焦急的高声吼道,气急败坏之下他神情更显得狰狞无比。云天彪一面又挥舞起份量极重的偃月钢刀在夜空中划出道道寒芒,一面又连声喝令麾下各营将官收拢队形,再紧密的集结在一处掉头向营寨外面杀去。

    乱战之后不断的有濮州官兵惨嚎扑倒,而云天彪刚收拢部曲准备向外突围时,在他前方秦明、黄信,左侧朱仝、孙立,右侧吕方、郭盛各自招动本队军马一齐掩杀了上去!

    其中尤其是好战刚猛的秦明最为急躁,他绰紧手中狼牙大棒,与黄信二人催使麾下奔雷营马军越冲越疾,狂飙奔腾的千余劲骑终于势无可挡的撞进仍然略显松动的敌军阵中,便如一柄巨大的铁锤恶狠狠的砸在水波碧浪激溅起漫天水花。云天彪所统领的官军排在前列的有近百人或是被马蹄践踏,或是被撞的倒飞而出,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杀!!!!!”

    秦明牙缝中又迸出霹雳惊雷,他的双眼也似要喷出火来,浑身的力道都凝结在双臂上,沉重的狼牙铁锤骤然高高举起,旋即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破风呼啸,直朝着眼前一个濮州军将的额头狠狠砸下!

    那军健慌忙架起手中长刀格挡,在撞在狼牙大棒上后硬木刀杆却应声碎裂,秦明的狼牙棒仍旧夹杂着疾风劲雷之势砸中他的脑袋,“啪嚓!”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那军健的头颅登时碎裂开来,鲜血脑浆漫天飞洒,直溅了周围惊慌失措的官兵一身都是!

    秦明越杀越是兴起,手中狼牙大棒连连又砸向周围几个官军士兵的躯体。那些官军立刻被砸得筋裂骨碎、当即毙命,整个身躯也都被砸得从马背上倒飞而出,又接连将好几名军兵撞落坠马,秦明悍猛如斯,奔雷营的将士也尽皆奋力冲杀,使得云天彪那伙官军刚重新整顿过的阵型顷刻间又被撕裂开来!

    剩余的官军士卒眼见秦明勇不可当,有些人心胆俱裂,并开始策马闪避。而朱仝、孙立、吕方、郭盛乃至后面史进、陈达、杨春等头领也各自催骑掩杀上去,冲在最前面的马军化作势不可挡的滚滚洪流,杀意满溢的碾压过来,奔骑碾过之处,官军就像是被秋收时被割倒的庄稼一般片片倒下,不是被马上骑军手绰的长枪刺了个对穿,便是被奔驰而过的战马撞翻在地,随即在奔腾的铁蹄下被无情的践踏毙命!

    按说云天彪新练的这一路濮州禁军,较之寻常军州的孬兵弱将还算有些战力,可是但凡奇袭劫营战法无效,对方又早有准备设伏的情况下却是将己方兵马置身于敌军重重设伏的险境。萧唐根本又不打算留半点情面,咬住了云天边这路奇袭兵马后立刻穷追猛打,根本不给敌方留下半分喘息之机。

    梁山军那般也是恁般景象,本来召忻、高粱氏按云天彪的将领也要趁着梁山这边营中贼军来不及组织反击时杀入连营,在制造混乱的同时直扑到帅帐诛杀贼中主帅宋江,比起那个武艺精绝的数山共主全羽,他们夫妇二人本来以为要速杀了那个押司小吏出身的宋黑子不难,可是这边也陷入敌军重重包围,宋江就算论武勇不值一哂,可是他麾下诸如杜壆、董平、刘唐、李逵、杨雄等许多头领却也都不是吃素的,本来以为敌军就算人多势众,若是群贼无首时各部指挥也将成为一团散沙,可是如今战力瓦解的却并非是梁山寇,反教其各营人马已经成合围之势向中间掩杀过来,召忻、高粱氏统御带兵的本事还都不及云天彪,又如何能够板回局势?

    然而萧唐、宋江调拨兵马打伏击战而教敌军陷入重围的,也并非只针对青州两山与梁山泊两处帅营大帐。

    东阿县城城头上的官军惊闻城外杀声震天,位于东、西两侧的敌军连营那边隐隐也能望见有两彪兵马直杀进军寨,守城的士卒立刻前去报与祝永清等人知晓。既然与云天彪先前早议定过计划,祝永清这边当即也点齐兵马,与陈丽卿、栾廷玉、苟桓、苟英、真祥麟、真大义等一众人喝令城中官兵打开城门,也不顾东阿知县苦苦哀求阻拦,立刻杀出城池,打算与云天彪疾袭而至的兵马里应外合,大破三山贼寇。

    本来以为能将贼军连营搅的更为混乱,可是祝永清这边率部只冲杀了阵,却发现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了。连营内蓦的有上千百把火把一齐点着,照亮了半边昏暗的夜色,而周围弩箭也如雨点般射将来,无论是西侧青州两山兵马驻扎的营地,还是南门出梁山军驻守的军寨,两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都大刀阔斧的向己方兵马围杀过来,四下里都有埋伏军马,前面更有铁蒺藜遍地撒满,拒马鹿角塞住路口,而贼军却不见分毫混乱,这哪里是猝不及防,似是早料定了外有外军奇袭连营时,贼人反要趁此机会将城内城外的己方兵马都一锅端了!

    苟桓连忙挥刀拨落射到眼前的箭簇,又焦急的对祝永清说道:“祝将军,贼军早有防备,这可如何是好!?”

    那边陈丽卿挥舞梨花枪也打落几支飞来的利箭,又将星眼一瞪,喝道:“还能怎的?都已经杀将出来的了,自然是要与那干合当杀千刀的草贼血战到底,遮莫还要退回去当缩头乌龟!?”

    祝永清俏脸生寒,按他想法云天彪那边肯定是生出甚么变故,三山贼军不但早就算计好提防己方奇袭劫营,也预料到东阿县城这边他也会立刻出兵讲闯营里应外合可是倘若云天彪那边统领的兵马如果真被贼军重挫,那么只凭东阿县城的城防早晚不保,如今也只得索性突围出去,再从长计议心中念罢,祝永清又高高扬起手中方天画戟,并寒声喝道:“事已至此,不能再束手待毙,各部将士听我号令,收拢兵马一齐冲杀出去!”

    且说秦明这面在敌军中驰骋冲杀,他手中狼牙大棒的铁钉上早粘满了稠糊糊的血肉,鲜红的血液也顺着狼牙钢钉点点滴落着。而秦明一边抡棒冲阵,一面瞪圆双眼左右睥睨,口中还大声暴喝道:“云天彪!狗官!你这厮又在何处,莫要做缩头乌龟,且出来与俺杀个痛快!!!”

    本来秦明这边兀自高声喝骂着,然而就在此时,距离他约莫五六十步远的乱阵之中,骤然有几道寒芒掠起,奔雷营马军将士向后有五六人被偃月钢刀剁翻坠马!云天彪与云龙、杨腾蛟等人率领一支残兵蓦的蹿出,堪堪要突破绿林两山数营的围堵,而直往连营外面冲去!

    在远处观战的萧唐见了不由得又提起了手中寒锋陌刀,心说前番你这厮认识京东东路兵马总管,杀你多少还有些顾忌,可是如今我青州两山气势已成,也终不能教你这厮继续肆虐下去。那一次只是杀得你割须弃袍,这次不取你狗命,又如何能够罢休?

    “哥哥,如今你回到上寨便是数山大寨之主,冲锋陷阵的事若是你还要抢着来,还让你强自出头,那咱们这些兄弟的颜面又往哪放?”

    在萧唐身侧忽然有个大汉打着哈哈说笑了几句,又策马来到萧唐身边,悠然说道:“先前听哥哥言语,说必然要除了那云天彪性命,其实这倒也好办,既然他还没有冲出连营去,小弟引拨兵马前去,必能截杀住那伙鸟人而且我曾经听说云天彪那厮,也是个善使大刀的?”

1061章 本该是梁山的死敌,现在是荡寇的噩梦!

    且说云天彪这边一面奋力挥刀厮杀,一面拼命纵马疾驰,耳畔传来的依旧是自己麾下兵马惨嚎哀叫的声音,可是云天彪也只能收拢残部抵死往阵外闯去,此时他的心头在滴血,不过这种惨痛的感觉云天彪倒也十分熟悉,就如同前番他也被青州绿林两山好汉杀得损兵折将、丢盔卸甲甚至割须弃袍一般。

    如今我在濮州苦心操练的部曲也是损失惨重,尚不知有多少人能够生还,还有我苦心孤诣拉拢召集来那些京东路治下的地方豪强却不知召氏夫妇那边情况如何?

    云天彪心中发狠念着,不止是自己带出来的兵马接连在全羽那个死仇劲敌统领的绿林强寇手下连番惨败,云天彪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武名威望只怕也要荡然无存,而他不但在这绿林几山匪寇的眼中成了常败之将,只怕也要惹得其他军州内将官的嘲笑,这却是云天彪绝对无法容忍的。

    不过就算这次反倒中了这三山草寇的计,又教我受辱含恨云天彪在驱马疾进中回头瞪视,又乜了那满脸苦涩惶然的杨腾蛟一眼,心中又暗念道:可是在祝家庄那边还有陈道子坐镇,而且听闻汴京那边发付至京东路提点刑狱司的那个相公,不止另有公干,似乎也有意对付京东路这几处强寇尤其是全羽那个贼头祸首,如今教他养成贼厮,非以重兵,不能尽灭,就算枢密院那边未发令调拨大军前来剿扫,有陈道子与那位相公从中翰旋,想必也能从它处选调军马,前来剿捕这些贼寇强人我也仍有机会一雪前耻,杀尽这干草寇泄愤!!!

    现在的云天彪也只得心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念头拼命奋力向外突围。只是四周汹涌袭来的强寇兵马,还是无可阻挡的撞向云天彪周围的官军,璀璨灿烂的血花依然在四处溅起,只打算尽快杀出重围的濮州禁军已然无可避免被撞得人仰马翻,金铁撞击声、马嘶人嚎声震耳欲聋。青州两山数营军健以战马疾冲之势卷席来的强劲惯性,时不时贯穿云天彪身后向外冲杀的官军阵势,而一旦被敌军堵截住,落单远离己方阵容的禁军士卒的命运,自然也是可想而知。

    云天彪这边又是一刀挥出,将一个刚策马冲至他亲子云龙身旁的敌军头目剁翻下马,口中还大喝道:“吾儿小心!紧紧随着为父,却不可被贼厮将你我冲得散了!”

    初临真刀真枪战阵厮杀的云龙虽然也从云天彪那学得一手好刀法,可是此时眼见周围鲜血激溅、残肢横飞的惨烈景象仍是不由惊得面色煞白,听他父亲出言高喝,云龙心中这才稍安,并慌忙点了点头,只顾追随着他的父亲策马突围。

    而云天彪仗着自己奢遮的大刀刀法一马当先,倒也真教他硬生生趟出一条血路来。本来他纵骑突进,偃月钢刀上下左右横飞翻舞,在他身旁云龙等亲随军健也尽皆奋死相随,形成锋利的骑军阵势倒也颇具声势,可是忽然斜侧有激烈的空声骤然传来,云天彪也顿感冰寒的杀机汹涌而至!

    杀得双目赤红的云天彪厉喝一声,仍在催马疾进的同时挥刀闪电般的劈出,“铛!”的声金铁交鸣声震人耳膜,云天彪直感强劲的反震力迫得他双臂发麻时,从斜侧杀出的那员敌将“唰唰唰唰唰唰!”竟然连续又是六刀袭出,出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在向云天彪猛攻过去的同时,竟然还将他身旁两个骑将斩落下马!

    云天彪的瞳孔骤然收缩,此时他心中又感万般凝重,暗付道这个贼厮好快的刀,竟然还要胜过我许多!

    仓促间云天彪有些慌乱的格挡开那员敌将的接连攻来的快刀,但见他策马疾冲,又兜了个圈子向前,又要来拦截住己方向外突袭的去路。云天彪这时也能觑清这个强人头领形貌威武,脸上却挂着不羁放浪的笑意,他身材健硕似只豹子,身披一袭劲甲,腰间还缠绕着流星尖锤,手中劈风刀也再度扬起,又直朝着自己这边连环出招砍了过来!

    不止是刈虎刃石宝骤然杀出,直要拦截住率军突围的云天彪,从斜侧处白钦、景德二将也各引一彪军马直撞过来,拦截住云天彪身后的那一众官军骑兵,力图拖缓他们的脚程,要将其尽数死死缠住,再等四周山寨中其他头目引军杀来,将这伙官军围而奸之!

    “讨死草寇!报上名号!”

    云天彪嗔目大喝,仍是催马疾进,又硬生生格挡荡开对方奇袭斩来的几刀。然而方才甫一交手,他也知眼前那员敌将实乃生平罕逢的劲敌,是以云天彪不敢心存大意,只是心中仍不由暗付道:全羽那个贼头寇首的手段已是十分高强,又教他招拢来许多武艺奢遮的贼人,却不是这个这厮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也恁般难以对付!?

    石宝催马缠斗,根本不打算让云天彪有任何甩开自己突围出去的机会。而听他喝问自己的名头,石宝到底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物,又心念道我是福建路出身的绿林强人,说得多了难免有些漏网之鱼逃将出去传我名头,虽然我也早有意要在北地杀出名号,可是官府那边知晓得多了,说不准会牵扯到萧唐哥哥关联走水路的事端败露早晚我刈虎刃要在天下扬名,现在却不是时候

    念及至此,石宝遂咧嘴一笑,又撩拨着云天彪骂道:“你也配问老爷高姓大名?爷爷我却知你这狗官是个外强中干的,前番不知好歹,却在咱们两山好汉手底连连惨败的,不就是你这厮?”

    云天彪闻言顿感两道忿气从脚底板骤然窜出直冲天灵感,他那对细眼之中也是杀机四溢!随即云天彪又是暴吼一声,抡起手中份量极重的偃月钢刀劈空斩落,以泰山压顶之势直劈向石宝的头顶!

    而石宝自然是怡然不惧,他抡刀格挡接连唰唰又是两刀反攻,云天彪一时间被激恼的失了方寸,被迫的不由一勒胯下战马辔头缰绳。马儿在嘶叫中生生止住了步子,而石宝也趁势又拦截在云天彪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眼见云天彪被自己撩拨的面色酡红,胸脯起起伏伏喘得十分激烈,瞪向自己的那对细眼也满是怨毒的怒火。石宝心中却是一喜,暗念道:这厮的刀法还算是十分了得,真要是与他以马战刀法搏杀,恐怕一时间也分不出个输赢高低,可是我也早听寨中兄弟说这狗官自矜性狭,又是个十分看重虚名的,既恁的,要撩拨得他因羞怒而冲昏头脑也不是甚么难事

    暗自念罢,看似狂妄自大、粗犷不羁,实则眼光毒辣、反应机敏的石宝心中也有了主意,要如何使得眼前这个已被自己激怒的云天彪露出破绽,再恰到好处伺机出重手,力图了结掉这厮的性命。

    手中劈风长刀刀刃忽然翻转,对准了面前怒气汹汹的敌将。石宝脸上却仍然笑吟吟的,只是他的嘴角边露出的笑意却愈发冷冽起来,这员按原本的命途轨迹,本来应该是杀死梁山将领人数最多的一名虎将,堪称梁山噩梦,也教原著中宋江咬牙切齿的念道专待仇家石宝前来的刈虎刃,现在却将手中兵器锋刃对准了眼前那所谓要荡寇的人物,化身做那**邪之辈的噩梦!

1062章 你怎么害人,就怎么害你!

    盛怒之下、急火攻心的云天彪苦战石宝,虽然恨不得能尽快将眼前这个激得自己心火炽生的强人头领一刀斩成两截,可是双方一时间激斗的仍只在伯仲之间,任谁都不能占得半点便宜。

    可是拖耗的时候越久,当然是对石宝这边更为有利,是以他手上劈风刀使得仍留了几分余力,盘算着抓住云天彪露出致命破绽的那一刹那,再突下杀手除了眼前这个屡次要与自家哥哥作对的祸害。

    周围凄厉的厮杀声清晰的传进了云天彪的耳中,他眼见自己那亲子云与麾下残部被另外两个强人头领率部截住厮杀。而那些强寇眼中满是灼热的杀机,尽皆悍不畏死的策马疾冲,将己方将士的骑阵冲击得七零八落,无数锋利的马刀夹杂着激烈的破风声斩落下来时,反观自己麾下的官兵虽然拼死抵抗,伤亡却要远远多与强寇兵马!

    云天彪焦似心炽、怒令智焚,可是他也只得舞刀相迎,咬着牙与死死缠住自己的那个强人头领血斗到底。两马相交,在连营中斗经三四十合,但见无数片寒光漫起两条杀气盘旋,正如针尖对上麦芒。然而石宝使得那一手劈风快刀,当年与武松、萧唐先后步战时虽然输了一招半式,可是更令人恐怖的是他这个刈虎人马战厮杀时施展出来的刀术竟似还要胜过步战放对!

    按说两将做马战厮杀的时候,多是趁着胯下战马错身而过的当口再挥舞手中长兵器击杀敌将,而寻常使大刀的战将劈出一刀的时间内,石宝便已能接连斩出三四刀来,虽说云天彪刀法精熟,较之臂力也胜出石宝半筹,可但是眼前这员敌将以快打快的打法便已经逼迫云天彪刀招渐渐失了章法,又谈何一刀立斩敌将于马下?

    正当云天彪愈发心焦之时,他却听身后有人大声喝道:“云统制!小人来助你杀贼!”

    本来杨腾蛟投诚献策,打算为云天彪等人引路奇袭劫营,诛杀全羽、宋江这两个贼军寇首建下奇功而谋个功名加身,可谁料道三山贼寇反而将计就计,反设下埋伏重挫禁军官兵与诸路豪强。杨腾蛟眼见云天彪瞪视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忿怒猜疑之色,他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今杨腾蛟也知自己决计不能在落到那三山强寇手中,眼下恁般凶险的形势下,也唯有竭力死战,以表忠心。

    可是正当杨腾蛟咬牙切齿,又抡起手中那柄蘸金开山斧,催马拨喇喇的要去奔着云天彪与石宝那边杀去助阵的时候,忽然又一员面色黝黑、体魄健硕的强人头领驱马拦截到杨腾蛟面前!现在正在石宝麾下担任副将的景德二话不说,兜头一刀便直奔着杨腾蛟猛斩了过去!

    “合当千刀万剐的贼!老子与你这厮们拼了!!”

    杨腾蛟情知只得拼命,便状如疯虎,只顾乱舞着蘸金开山斧向景德剁将过去。而景德却是十分沉着,他抡起长刀抵挡住杨腾蛟猛烈的攻势,攻少防多,只打算将其给拖住。两人恶斗了约莫十来合左右,杨腾蛟越斗越是焦躁,也浑然没有发觉旁边另有个强人头领如鬼魅一般已经策马奔至他的身侧。

    与石宝心意相通的偏将白钦眼见那背反绿林三山大寨的撮鸟不管不顾的向石宝杀将过去,他先是将两个负隅顽抗的官兵马军搠翻坠马,趁着麾下另有军健拦截住敌军骑兵之际策马袭至。正当杨腾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景德那边之时,白钦低喝一声,浑身力道都集中在右臂上前扑,随即讲手中恶狠狠的往前一甩,尖刃锋利的投枪便夹杂尖锐的呼啸声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猛的向杨腾蛟的腰肋袭去!

    杨腾蛟惊闻疾风袭来,可是他再打算闪避却已来不及,锋利的投枪登时洞穿他的左肋,枪尖立刻又从他的右腰贯体而过!杨腾蛟双目一凝,身子也在投钱猛烈的惯性之下从马背上斜倒坠马,锋利的投枪枪尖登时死死钉在地表,串在投枪上的杨腾蛟嘴里大口大口呕出鲜血,他双目中的神采也渐渐的黯淡了下去!

    云天彪这边眼见杨腾蛟也被个强人头领一投枪搠翻坠马,他越是焦急,心中躁火反而也烧得越旺!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云天彪又听正与自己做生死搏杀的那个强人头领高声笑道:“唉!狗官!听说你这厮不知羞耻,也好学关公做派,留的本来是过胸美髯,结果却被我家哥哥杀得割须弃袍,我要是你吃了恁般羞辱,不如早就一刀抹了脖子了事。便生你这厮脸皮恁般厚,竟然还敢来触我们绿林数山好汉的眉头,是又嫌你那胡子长了不成?”

    云天彪平素本来就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之徒,他将面子看得极重,本来就已是急火攻心,再听石宝恁般出言辱骂,云天彪直似要被气炸了胸膛!羞辱已至的情况下,云天彪似乎连神经都有些变得癫狂了起来,他哇呀呀呀的大声怪叫着,轮刀劈向石宝的攻势愈发的癫狂。就算现在急于杀出重围,可是云天彪发狠暗念也必须要先将这个该死的贼寇剁成几段!

    这厮着了我的道了

    石宝眼见云天彪那副忿怒欲狂的模样,他的眸子里却掠过一丝森冷的寒芒。眼见那厮手中沉重的偃月钢刀划破长空,照着自己的脑门恶狠狠地斩落下来,那凄厉的破风声也震得耳膜发疼,石宝将劈风刀横举过顶,硬生生挡住云天彪这杀气满溢的一刀!激烈至直要震破人耳膜的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石宝胯下战马蓦的也悲嘶一声,疾驰的步伐忽然一个趔趄,石宝险些被颠将下马,他看是似不敌云天彪恁般癫狂凶暴的打法,立刻一兜缰绳,策马回身便逃!

    “杀不尽的草寇顽贼!你这厮不是要拦住我么?来啊!!!”

    云天彪嘶声咆哮着,竟然策马直奔石宝撵将上去。景德见状面露惊异之色,立刻拍马上前欲助石宝一并与云天彪鏖战,然而白钦脸上却显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又从马鞍得手钩上绰起杆投枪,也与景德一并拍马向云天彪那边杀去。

    发了狂性的云天彪手中大刀势如风雷,一时间竟然也将白钦、景德二人迫得连连后退。正当他扬刀一抡,荡开景德手中长刀,正要趁机将这个强人头领斩成两截时,那边白钦猛的又是一记投枪甩出,云天彪手中刀势一变,又立刻将激射至身侧的投枪击落在地。

    可是倏忽之间,云天彪却惊然发现那个使劈风长刀的强人头领拍马而回,他单手绰住长刀,在另一只手中猛烈舞动的,却是一条虎虎生风的流星尖锤!

    云天彪目光凛然,他的眼神顷刻间变得十分凝重,可是他方才左劈右挡,已将招式用老,在这一时刻中门大开露出破绽,已然来不及收势驾刀防御!

    听萧唐哥哥言及前番你这狗官扬言要与他捉对斗将,结果却教个使流星锤的厮鸟企图暗中使飞锤害哥哥,当年你要用甚么伎俩暗算,今日老子便使甚么手段除了你这厮!

    石宝心中念罢,将云天彪觑得分明,运动猿臂猛的一抡,高速旋转的流星锤骤然飞出,直奔着云天彪的胸口砸去!而云天彪又要紧追石宝企图杀了他泄愤,又因身侧那两个强人头领扰乱心神,现在就算想侧身避开,却已是躲闪不迭!

    “嗵!!!!!!!”

    石宝发力甩出的流星锤正好将云天彪胸膛砸个正着,数枚锋利的狼牙钢钉顷刻间就刺进了他的胸腔,来势迅猛的流星尖锤,看似甚至将云天彪的胸膛也砸得生生凹陷了下去!

    云天彪惨叫一声,张嘴便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一翻重重跌将坠下马去!

1063章 两军杀伐,你玩江湖路数?

    云天彪胸膛几乎是贴近心窝的位置生生挨了石宝一记流星锤,他口吐鲜血直坠下马去。而石宝、白钦、景德三将又擎起手中兵刃,拍马赶上正要收割云天彪的人头时,却听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声骤然在耳畔响起。

    “爹啊!!!”

    云龙口中疾呼,嗔目切齿,挥舞着手中钢刀从乱阵中直闯出来。几番激烈的厮杀后云龙浑身上下也似个血葫芦一般,身上也挂着数处明显的伤痕,可是仍拍马疾驰,直往石宝、白钦、景德三人的方向杀去!

    石宝闻声眉毛一挑,口中高喝道:“这小子是云天彪的种?来得也好,正可斩草除根,免绝后患!”

    虽然以云龙现在的武艺而言绝非石宝的对手,可是如今他也杀红了眼,又见自己的父亲中锤坠马,便似发了疯一般不顾生死的直往前面策马狂奔。石宝、白钦、景德本待合围过去,蓦的又听后侧嘶吼声也愈发响亮起来,云天彪麾下残存的三五百骑驱使战马扬蹄,亦然汹涌而前,马蹄溅起阵阵泥尘,瞬息间也已赶上云龙一齐向石宝等人杀将过来!

    锋刃冰寒的劈风刀划空斩过,炫起几道寒芒,先后杀向石宝的几个禁军骑兵身上有道道血红色的痕迹沁起,顷刻间滚热的鲜血又喷溅飚射溅而出。石宝虽然又连杀数人,可是濮州官军一时仗着人多,拼着性命迫开石宝、白钦、景德三人,云龙拍马急赶来到云天彪面前,眼见他口中呕出的鲜血染红胸前半片衣甲,流星锤也仍钉在云天彪的胸口上,眼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只怕随时都要咽过气去。

    云龙立刻翻身下马,又与几个濮州官军亲随与故里风云庄的家将七手八脚的将云天彪抬上马背。待云龙抬起头来,赤红着双眼又向前面望去时,眼见方才一流星锤将他父亲击下马的那个强人头领神勇难挡,手中锋利的劈风刀也如洞穿朽木一般,狠狠插进面前一个风云庄庄户的胸膛。可是那庄户倒也悍猛,他立刻抛下手中长枪,竟然伸出双手死死握住劈风刀的刀刃,口中还嘶声大吼道:“少主,快走”

    除了自己父亲云天彪统领的濮州禁军,他们父子二人出身的风云庄中这些勇健可说是最为忠心耿耿的,可是此时也是伤亡过半,尚不知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杀出重围。云龙眼见周围掩杀拦截过来的贼兵越来越多,情知已无法他的父亲报雠,只得狠狠咬了咬牙,随即又翻身上马,喝令残部兵马继续向外突围。

    石宝眼见那云天彪的儿子抢回他老子的躯体率部继续要逃,他双臂猛一发力,将那企图以血肉之躯拖延自己的风云庄庄户的身体甩飞了出去!旋即劈风刀快似旋风般的劈出数道利芒,半空似骤然洒下一片血雨,石宝策马一跃从那片血雨之中蹿出,在他身后很快又落下五六团被乱刃分尸的肉块!

    这边白钦又是一投枪甩出,将前面距离自己二三十步远的一个濮州军健给搠翻坠马,随即立刻催马来到石宝身边,并急声说道:“石宝哥哥,我等再去追杀,不能教那厮们给逃了!”

    石宝赖以成名的不止是那一手快到鬼神莫测的劈风刀法,使流星飞锤阵前打将也是他最为拿手的本事,是以他对于自己出手轻重分寸拿捏的十分准确,眼见云天彪结结实实的挨了自己那一记猛锤,数根钢钉穿破胸腔不说,就算那厮心脉没有在那一击之下被震断,只怕现在也是胸骨尽碎,伤入肺腑。现在就算是吊着仍有一口气在,也不过是多生受些折磨痛楚,应也是万无生理。

    石宝遂咧嘴一笑,又对白钦说道:“撵杀自然还是要撵杀的,不过那狗官挨了我一锤,最多也只剩下几口气吊着命,老子就不信他还能捡回条命来,倘若他真还留着条狗命,兄弟们尽管笑我石宝没本事便是!”

    悠然说罢,石宝与白钦、景德二将又合兵一处,率领身后旋即杀奔来的马步军儿郎发足猛赶,又朝着前面云龙与他麾下那干残存敌军逃窜的方向追击而去

    位于青州两山的营寨这边,既然敌军主将云天彪已彻底丧失战力,其余落单的兵马军阵被无数涌来的绿林豪强切割成了无数零碎的小块,先是负隅顽抗,人员伤亡远远要超过敌方,到了后来便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已有不少人丢下手中兵刃,伏地高呼愿降饶命

    至于梁山军那边虽然善战的勇将不及青州两山人数众多,彼此山寨中马步军士卒的战力也有不小的偏差,可是经过吴用精心设伏,同样也能将召忻、高粱氏所统领的各路民团乡勇杀得军阵溃散,陷入被动。

    长枪、钢刀等利刃捅进血肉之躯而发出的闷响声不绝于耳,血光激溅,位于外围的数百名召家村庄众顷刻间便被四面八方探来的兵器被戳成了刺猬,在他们身后大股的军卒焦急的嘶声大喊,却也改变不了己方兵马被动挨打的窘境。

    按说召忻与高粱氏也是本地富豪,他们夫妻二人所统管的沂州蒙阴召家村一处势力,若论财力、兵力甚至还要胜过祝永清、祝万年等祝朝奉的近亲前去帮衬的独龙冈先前祝、李、扈三庄联合的声势。召忻与高粱氏也曾除了不少沂州、徐州、淮阳军等周遭军州治下啸聚的绿林寇,早养成了恃强倨傲的性子,可他们又哪里能够料到京东路三处大寨绿林兵马联合,不但多有能征善战的将才,设计铺谋也立刻使得自己麾下乡勇身陷重围,他们二人一时间却苦无应对之策?

    毕竟战事打到这种规模,已经不同于寻常江湖厮杀,只是自恃武勇而缺乏足够的带兵经验,任召忻、高粱氏如何自夸武勇,终不可能要求三山绿林强寇停止趁势围攻,而派出几个强人头领来与他们单挑放对

    “放箭!”

    梁山军中有个小头目的右臂再次狠狠劈落,但听“咻咻咻咻咻咻!”一连串刺耳的掠空声中,冰冷的箭矢就如雨点一般攒射而至,落进召家村愈显混乱的军阵中,刺进那些民团乡勇的体内,只不过片刻功夫,就又有数百人哀嚎着倒在血泊之中。

    那小头目本待再喝令弓箭手拈弓搭箭,对敌军进行箭雨打击时,他忽然听得“嗖!”的声破风声起,一道寒芒快的直如流星疾电,直直扎进了那个小头目的咽喉之中!那小头目双眼一凸,立刻仰面栽倒,当即毙命。

    此时高粱氏眼见自己飞刀得手,又袭杀了一个贼军中的头目,可是她脸上却无半分喜悦之色。相反的高粱氏鬓发皆乱、银牙紧咬,虽然恨不得身上再多出几百上千把飞刀一并射出,将周围那些该杀的草寇尽数射杀了,可是却仍是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四面八方掩杀过来的强寇兵马冲击己方的军阵!

    高粱氏虽然手段高强,自谓使飞刀绝技例无虚发,又学成了甚么唤作“三花盖顶”的独门绝学,可是她到底还是江湖路数,平素与人厮杀也不用长短兵器,只佩带十六口飞刀,但凡是寻常行伍军健,甚至强人头领又哪里又她恁般托大的?倒也是她那相公召忻又善使溜金镋,由其护住自己近身处,两人一远一近联手杀敌时虽然有些声威,可是面对千军万马时又能当得甚么大用?

1064章 相生相克!董平的优势所在

    这个时候,高粱氏已经连发出四把飞刀,她也只顾寻觅周围强人兵马中带头的再打将过去,眼见形势危急,高粱氏只得向身旁的召忻大声嚷道:“当家的!如今已杀不得宋江那个贼头,如此再拖耗下去,只怕我等尽数要折在此处,还须你拿个主意!”

    召忻心中慌张,暗念村中还有个史先生虽然知晓些兵事,可是他不会武艺,是以与些庄户早留在西侧不远处静候。如今只有自己做主,遂也只得嘶声吼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咱们督促儿郎们拧成一股劲,一起并肩子杀将出去!”

    然而他们夫妻二人在遭受敌军伏击时的临阵反应还远不及云天彪那般,眼见情况不对便立刻组织麾下兵马突围出去。如今已失先机,召家村等几处地方豪强乡勇经召忻、高粱氏连声催促喝令,本来紧密的阵型反而愈显松动,正方便梁山军的马步军头领率众冲锋破阵,将召忻、高粱氏所统领的这一路兵马的军阵冲击的彻底溃散!

    霎时间,利器剖开血肉时那种令人惊悸的闷响连绵不绝,骤然响起的惨叫声交织成一片,数营梁山步军兵卒如狼似虎的冲杀进敌军阵中乱砍猛搠,给召家村等民团乡勇造成了惨烈的伤害。瞬息间又有四五十骑或是被流矢射中,或是被四面杀来的强寇步卒乱枪搠翻,从马背上栽倒下来,旋即在敌军与同伴的脚下被践踏咽气,就算是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也已彻底丧失了战力。

    高粱氏这边一把飞刀激射而出,又将个梁山军中的小头目射翻坠马,她旋即又从缠绕在身上的褡裢中取出一把来,手中绰着两把小刀比比划划着。本来在高粱氏身旁的召忻眼见形势危急,他也愈发焦躁起来,四面八方尽有强人杀来时,召忻的第一反应就是拍马舞镋,直奔着强寇冲势最为猛烈的方向直冲过去,待冲至敌军近身处时召忻手中溜金镋奋力挥出,将面前一员强寇骑兵一击拍飞,击落下马!

    可是召忻争先厮杀,反而更容易让敌军将自己与周围的召家村中其他管事冲散隔离开来。

    高粱氏焦急的呼唤自己那相公小心时,左边早撞来一彪强寇冲杀。高粱氏与召忻身旁的管事急分兵前去迎敌时,右边却又撞出一支马军,梁山军诸多头领勒兵前来夹攻。召忻、高粱氏四下救应不迭,麾下兵马只得被强寇撞做两段!

    高粱氏与若干庄众在后面厮杀时,却不见了召忻等一众兵马,急要杀出条血路可是斜胁屡屡又撞出强寇前来厮拼。四周喊杀声连天,高粱氏也只得与其他召家村中的管事左冲右突,试图寻路径突围出去。反观梁山众将抖擞精神,正率众奔着四下里合围,而教被冲散的敌军浑然分不清个东西南北。

    “当家的!当家的!”

    高粱氏在乱军中策马冲突,又高声呼喊寻觅她相公召忻,权因此番要奇袭劫营取梁山宋江项上人头,高粱氏也骑乘匹快马率军按照杨腾蛟先前指引的方向杀入连营。实则高粱氏却不以骑术见长,如今驱骑奔杀一身本事反而又打了几分折扣。兼之她手中擎着两把小刀傍身,撞见大队的强寇步卒一起那乱枪戳将过来时,高粱氏又如何能够抵挡?

    是以高粱氏只得在与梁山军的混战中乱奔乱撞,兀自心焦时,她双目蓦的一凝,眼见前面不远处自己村中有个唤作申勃儿的管事被两三拨强寇兵马拦住,已经身陷重围!

    那申勃儿双手难挡群敌,本来就已是手忙脚乱,蓦的冷不防从旁边有一枪探出,狠狠的搠中了他的大腿。申勃儿惨嚎一声,扑倒在地,随即有无数强寇步卒蜂涌上前,将他七手八脚的给拖到后面绑缚住了

    高粱氏瞧得紧咬银牙,本待出手去救,可是她身上现在也只剩下十一把飞刀,要紧时候也要供自己保命之用。正当高粱氏还寻思劈手夺来个兵刃另做防身之际,她猛然觑见斜侧有个强人头领手中诺着两杆丈二绿沉枪,驱使着胯下银鬃马在乱阵中横冲直撞!

    但见那个强人头领双枪过处,必定要搅起一阵腥风血雨,己方庄众根本拦将不住他。随着那个极其擅长乱战破阵的贼将纵马来回冲杀,将数队召家村乡勇刚列好的阵势搅的混乱,周围立刻又有强寇军卒冲杀上前,将那些溃不成阵的士卒尽数歼灭!

    高粱氏眼见那个十分骁勇的强人头领身后弓袋箭壶中插着两面小旗,上面分别用金字写道“英雄双枪将”、“风流万户侯”,心中便发狠念道:那厮就是那原本为东平府治所守将,却背反朝廷投靠梁山贼寇落草,又一枪搠死栾廷芳教师的双枪将董平?瞧他相貌与本事的确也不是泛泛之辈,叵耐是个自甘下流落草做贼的,那厮仗着他双枪本事冲垮我军阵势,老娘又怎能容得你这官府叛将继续肆虐下去!?

    心中念罢,高粱氏抬手又是一记飞刀掷出,按说她每每与人在江湖中厮拼时拿飞刀杀人,几乎就没有落空过,而那个董平现在只顾乱撞闯阵,高粱氏料想其必定不加防备从暗处射来的飞刀,正可先暗杀得一员敌军大将!

    然而高粱氏虽然对自己飞刀的本事十分自信,可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那双枪将远远超乎常人的反应力。

    董平这边拍马疾进,连人带骑硬生生撞进前面敌军方自列好的步阵中,两支锋利的长枪自手中闪电般的刺出,狠狠地戳进左右两个乡勇头领的胸膛,胯下战马也挟带着威猛的惯势狠狠撞在前面几个步卒身上,将那干人撞翻倒地。旋即他手中两支长枪一缩一探,又刺穿两个正要前来与他厮拼的敌军,鲜红的血液顺着那两杆丈二绿沉枪的枪杆滴落,被董平刺穿要害的那两个乡勇也随即毙命。

    董平刚一收枪,顿感斜侧有劲风袭至,他立刻察觉到在有人使暗器企图暗算自己,遂立刻俯身躲避,但听“噌!”的声令人牙酸的金铁摩擦声起,一把呼啸射来的飞刀正擦过他头戴的那顶汝金嵌宝三叉紫金冠上,旋即歪歪扭扭的坠落到了地上!

    虽然这一击未中,倒也惊出了董平一身冷汗。他双眉倒竖,双目满是忿意的向斜侧瞪视过去,眼见有个皮肤白皙光滑如镜,脸上却戾气满布的妇人正恶狠狠的瞪视着自己。

    董平还在东平府指挥使司中任兵马都监时,得军令准备征讨三山强寇之际也曾听闻云天彪招揽来沂州蒙阴县召家村那路地方豪强之中,领头的有个唤作“镜面高粱”的善使飞刀,他本就恼那高粱氏竟敢暗算自己,此时董平心里也念道:我今新降宋江,虽诈开城池有功,可是只突袭杀了个双刀栾廷芳算不得甚么本事。若不显我些武艺,上山去必无光彩,何况我在三山绿林草莽面前,也总要再争口气来!

    念及至此,董平先是瞪目朝着高粱氏那边瞪目大喝道:“就算你有些手段,别人中你飞刀,怎近得我!?”旋即拍马舞枪,甩开周围涌杀过来的召家村乡勇,驱使胯下银鬃战马又直奔着高粱氏那边猛冲了过去!

    高粱氏见状啐骂了一口,立刻又探手从身上褡裢取下个飞刀,右手才起,飞刀旋即射出。那边董平却更是眼明手快,他挥枪一荡,磕中飞刀激溅的火星四溅,也未伤他分毫。高粱氏见打不著先是一惊,立刻扬起另只手中飞刀又打将过去,董平却策马一让,又轻松的躲闪开来!

    连续两把飞刀竟又落空,高粱氏见状镜面也似的面庞登时露出惊惧之色,而董平策马疾跃,眼见就要杀到她的近身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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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