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7 美味的汤3
店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挑衅！
这是在挑衅！
灰马甲恨不得砍死这只兔子！
奶糖在识海里歪头听着，认真求教道：“主人，我刷过一部电视剧，女主在牛头山点了一碗牛肉面，这跟你点的猪心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兰疏影深沉地想：“或许是有的。”
“但是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是从哪块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竟然有心思去追剧？”
“……”
奶糖顿了两秒，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在后面补了一句：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
她也知道，奶糖本性是贪玩了点，在童话镇里还是不敢乱来的，嗯了一声，迎上疯大厨越来越红的眼睛，“您觉得怎么样，大厨先生？”
“我以为你是这里最懂事的一位客人……”
“原来是我看错你了。”
疯大厨沉着脸说。
“你们该记住这个教训，在我的店里，永远不要把猪当食材……这道菜，我是绝对不会给你做的！”
他看起来很生气。
但是和她猜想的一样，他没有动手的打算。
这一点就很真实了，像是大多数商贩，为了混口饭吃，坚持顾客是上帝的准则，即便被客人惹恼了，气到内心爆炸，最后还是会选择息事宁人。
兰疏影状似苦恼：“我刚才也说了不是特别想吃。问题是，这份菜单上实在没有我喜欢的食物，怎么办呢？”
她是真不想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深夜食堂很温暖吧，那是因为老板每天都去买新鲜食材，还愿意当客人们的心理疏导师。如果把主角换成一个擅长炖汤却没有买肉渠道的猪头怪，那么，故事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做餐饮嘛……食材真的很重要。
她把浸血的菜单册推出去。
疯大厨冷笑着，目光在其他两人仓惶的脸上划过。
“都不想吃吗？那正好，可以直接进入游戏环节了！”
……
离开汤铺的要求听起来很直观。
今晚总共有三位客人，那就玩三轮小游戏。
通关的客人可以出去；
失败的就永远留下来。
疯大厨舔舔嘴，怪笑着暗示道：“我的食材不太够啦。”
因此，将有两位失败者变成他招待下一批客人的食材。
这话一挑明，原本想联合兔子的士兵立即取消计划，他们三个只能是竞争者了。
……
第一关，听说是最简单的。
“这个小游戏的名字是，幸运牌。”
疯大厨摇晃着猪头，从背后抓出一把扇形牌组。
他把所有的牌依次在桌上摊开。
暗红桌面和雪白的牌面紧紧嵌合，血浆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他们眼前开始流动，随时可能越过纸牌薄薄的边缘。
大灯熄灭了，用一根白蜡烛照明，还伴着灰马甲牙齿打架的响动，气氛因此更加诡异。
每五张放一排，总共三排。
“这里有十五张牌，其中空白纸牌占一张，汤牌占一张，其余的都是菜品。你们每人选一张，抽到空白卡可以直接离开，抽到汤牌有特殊奖励。”
疯大厨给他们看过牌面，两只手开始疯狂操作，打乱重组，让人看不出最珍贵的空白卡到底在哪个位置。
兰疏影一直开着鬼瞳，自然能一眼看出。
但她觉得疯大厨的笑太诡异。
或许有诈。
她问：“抽到其他牌呢？”
这些牌其实更像特制菜单，牌上绘制着各种菜品，她认得几种最简单的，比如肉排、三明治。
“那就品尝对应的食物，做出让我满意的点评。”
疯大厨哈哈大笑。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简单？你们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别废话了客人们，快开始吧！”
“二十秒后还没做出选择的客人，免费赠送一碗招牌肉汤，食材自备哟~”
兰疏影无语。
自备？
这么晚了他们上哪去弄肉汤的食材？
说得直白点，不就是从他们身上割肉么？
前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食客铁锅炖自己。
灰马甲看着疯大厨手里恢复扇形的牌组，他紧张得直流汗，这个游戏他没听过啊！
左右看看，其他两个都把目光凝在他身上，时间紧迫，反正抽卡全凭运气，灰马甲最终做了第一个出手的人。
他选的是左边第三张。
兰疏影悄然看穿整个牌组。
从左边看起，第一张是沙拉，第二张是三明治，而这第三张，恰巧是几率为1/15的汤牌——据说抽到它会有特殊奖励。
兰疏影暗赞他运气不错。
灰马甲把它拿起来，忐忑地转向他自己，兰疏影忽然愣住：
就在汤牌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瞬间，上面的图案变了！
现在，灰马甲抓着的，竟然是原本在第二位的三明治牌！
第三张被他抽走，牌组露出一个缺口。
她再看左二，从三明治变成了沙拉。
也就是整体右移了，画着汤碗的奖励牌从左三挪到左四。
“……”
“三明治，这不是我的拿手菜。”疯大厨咂咂嘴，看向灰马甲旁边，“士兵，该你了。”
士兵抽了左边第一张。
变故再次发生：
这张牌原本是沙拉，由于灰马甲抓走左三的时候牌组右移，沙拉去了左二，左一就成了空白卡。
按理说，士兵要是拿起空白卡，他就可以直接离开店铺。
然而，空白卡转过来，却成了原本在最右边的肉排。
“……”太奸诈了。
“轮到你了，小兔子。”疯大厨不怀好意地看向她。
前两次变化可以看作牌组整体的移动，左边没牌了就从右边接过来，可是士兵抽走肉排卡之后，空白卡的位置突然刷新在正中间。
兰疏影最终没选这个变数太大的。
她拿了汤牌右边的那张。
转过来，果然画着线条清晰的汤碗。
“运气真不错……”疯大厨嘀咕道。
“奖励呢？”
“着什么急，我不会赖账的。”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桌子上方移过来一条传送带，先在灰马甲面前砸下来一个包好的三明治，然后在士兵面前放下一盘肉排。
咣当！
刀叉掉进盘子里，差点切断士兵的手指。
啪，啪——
“享用你们的夜宵吧，尊贵的客人。”疯大厨转入黑暗，拍着手说。
1158 美味的汤4
兰疏影支着下巴，抬眸往上看。
传送带上没有第三份食物了。
真好，抽到汤牌的她不用喝汤。
这张牌就在她手里拿着，触感和普通扑克牌没什么区别，也看不出用途。
其实，灰马甲和士兵拿到的两盘食物卖相都很好，香气扑鼻。闭上眼睛，根据气味和温度去描绘，或许会以为自己置身高级餐厅。
烛光微晃。
她回头，正好看见那颗猪头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仿佛昭示着更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已经离开了，但是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疯大厨一定还在看着这里，期待着两名食客的表现。
“到底该怎么办？”士兵用刀尖指着灰马甲的脖子，冷冷地威胁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灰马甲愣了一下，却没有服软，反而被他勾起怒火：
要不是你这蠢货在路上磨蹭，害他气过头了没注意时间，怎么会午夜还在街上跑？！
要不是你不听劝，一口答应了疯大厨的话，我们怎么会被拽进来？！
灰马甲冷笑：“你尽管动手。”
士兵咬牙，他这样说话就让人不太敢乱动了。
谁知道灰马甲是不是藏着什么重要情报，故意不说，专门等着在哪儿坑人！
士兵不知道，灰马甲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一起王城怪谈，故事的主角从来只有一个，要么死了，要么出去跟人炫耀，从来没有谁是像他们几个这样——因为多人在场，必须完成闯关游戏才有机会走人。
兰疏影支着下巴看戏。
看着这场冲突开始，看着闹剧飞快地结束。
灰马甲扒开三明治包装，做了十几秒的心理建设，一口咬了下去！
士兵迟疑片刻，也开始切肉排，叉进嘴里轻轻一嚼，浓郁可口的酱汁在舌尖上跳舞，肉不柴不腻，吃不出丝毫的腥味。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一瞬间，士兵竟然忘了自己坐在一个诡异的地方，只是沉浸在美食的享受里。
他没看见灰马甲和兰疏影同时投来的，同情的眼神。
还是那句话……食材，很重要。
不过，如果逃不过吃东西这个结局，像士兵这样抛弃多余的想法，或许还会舒服一点。
灰马甲就没有这个觉悟，他既知道自己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没心思去品尝，只是三下五除二把食物塞进嘴里，胡乱咀嚼几下就咽下去。
包装和盘子渐渐空了。
疯大厨的声音传来，不知道声源在哪里，似乎无处不在：
“现在，你们可以点评了。”
“就从你开始。”
话音刚落，灰马甲座椅后面窜出一条舌头，在他身上裹了四圈，然后把他拖进黑暗。
“不！救命啊！”
灰马甲该知道谁也不会救他。
这只是危险关头的本能反应罢了。
那片黑暗中仿佛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士兵吓白了脸。
刚吃下去的肉排就像堵在食道里，上不去下不来，噎得难受。
他忍不住哇的一下吐出来！
那些泛着血丝的肉糊，带着下水道里沉积的腐臭味……他吐得更厉害了。
兰疏影捂住鼻子，似乎很嫌弃也很生气的样子。
她站起来，从士兵旁边快步走过去，换了其他桌子。
很快，士兵也被舌头绑住。
他吃饭时用的是刀叉，两只手都不得空闲，因此，荒野女巫的打火匣被他放在左手边，他被舌头带走的刹那，一把攥住打火匣。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摩擦，就被舌头的分支裹住手指，动弹不得了。
兰疏影笑了一声。
忽然，她面前多了个肥硕的身影。
“客人，偷东西不是好习惯哦。”
猪头左右摇晃着，语调透着幸灾乐祸。
他的话可以换个方式来理解：被我抓到你的小辫子了吧？
她竟然从一张猪脸上看出了得意。
兰疏影装傻充愣：“我偷什么了？”
“店内禁止偷窃！”对方大声念出店里的规矩，继而肯定地说：“它就在你手里！”
于是兰疏影又无辜又纳闷地摊开掌心。
一个略显陈旧的打火匣。
她耸耸肩：“哦，你说这个啊，这是我雇主的东西，她正拜托我送到指定的地方呢，还得尽快，要不然我干嘛大晚上还在外面跑？还不是想去跟守城的长官走走关系，争取早点出城呢！”
疯大厨沉默了。
她的自信和坦然让他有点拿不准。
见他这反应，兰疏影自然知道，他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操作的。
现在她手里有个打火匣，士兵手里也有一个。
匆忙之间，士兵还没发现，他从桌上拿走的打火匣在反面烙着酒吧标志——那是酒吧主管送给高端客人的纪念品。
兰疏影脸色冷了下来：“我多的是办法证明这东西属于谁，不信可以等他回来了试一试。还有，我现在怀疑你是想赖掉我的奖励，哼，那也不用这样诬陷我！”
疯大厨：“……好吧，你最好小心一点，我记住你了。”
那就是说，事情到此为止。
兰疏影轻笑：“记住我太正常了，你开店到今天，遇到过几个像我这样有礼貌的好食客？”
“哼，我开店到今天，你不是最有礼貌的，一定是最走运，最不怕死的！”
说话间，一团黑影从天花板砸下来。
这是灰马甲。
他昏迷了，周身笼罩着血腥味。
兰疏影仔细打量，他的左手从手腕被砍断了，还在汩汩流血。
又一团黑影砸在灰马甲身侧，是同样昏迷的士兵。
士兵被砍断的是右手。
看伤痕就知道，都是同一把刀干的。
“他们这是？”
疯大厨笑容可掬：“真是不幸，他们的点评似乎不太专业，侮辱了完美无暇的食物呢。”
兰疏影：“……”宁可真会给自家东西贴金呢。
她一点都不怀疑这两人会在险境里当舔狗。
他们绝对能把毕生功力都用上，争取把自己吃下去的不明物体吹成一朵盛世娇花。
然而，他们还是被砍了手。
两个人各少一只，人还是半死不活的。
别忘了，接下来还有两关游戏。
生存几率，就这么被拉低了。
1159 美味的汤5
三个食客是竞争关系。
见到这种情况，她似乎应该不厚道地给自己道贺才对。
不过，他们俩有点菜，她即便得到了短暂的领先，顺带还拿到了女巫要的打火匣，还是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奶糖在识海里叹气。
“唉，早知道这里那么麻烦的话，我该给主人开个屏蔽气息，不让他发现你就好了。”
“难啊，我也不是被抓来的，是过线了。”
兰疏影纠正结束，又想，士兵是打火匣剧情的主角，他还没遇到公主呢，应该不会在王城里出事吧？
也不对。
士兵的主角光环，好像最克制的就是女巫和王公大臣，那些人几乎碰见他就死。
这是因为，在创作故事的那段时期，中下层人士最喜欢听这种穷小子逆袭迎娶白富美的故事，腐朽的上层贵族则是被厌恶的对象。
但是士兵在面对贫穷和同阶层角色的时候，主角光环就没那么大了——只要召唤不出那三条狗，他就是个战五渣。
打火匣已经被她拿走，主角失去了金手指，剧情线应该就此更改……
兰疏影正想着，听见有人打了个响指。
运输食物的传送带再次出现，把两盆冰水扣到伤者脸上。弄醒了断手二人组之后，疯大厨朗声宣布：
“第二轮游戏即将开始！”
两个半梦半醒的人突然坐起。
他俩看疯大厨的眼神就像看见了魔鬼，白着脸往后蹭，只想离疯大厨远一点。
他们动作太大，手腕又飙出一股血。
“你们都不疼的么……”兰疏影幽幽道。
灰马甲和士兵下意识看向手腕，摇头，一脸茫然。
#我好像被砍了手……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好像”？#
疯大厨用两声怪笑拉回他们的注意。
“别紧张，我亲爱的客人们，这一关的要求同样简单。”
这一次，三条舌头同时出现在他们背后。
兰疏影身后的这条最不老实了，居然在她后肩嗍了一下！
黏糊糊的，恶心。
她忍耐着没有挣扎，安静听游戏规则。
“你们会被送到单独的操作间，记得，一定要用心体会厨师的辛劳，食材宝贵，千万不要浪费！”
下一秒，兰疏影突然失重，被拖进后厨。
嘭！
一扇木门在她面前被摔上了。
这就是所谓的操作间，面积不算大，除去中间的大号案台之外就只有两条走道，其中一端对着唯一的门，上面是直接封顶的，也没有窗户。
她拍拍头。
是她想多了。
在这种地方本来也不可能出去，没必要考虑密室逃脱的成功几率。
疯大厨的嗤笑直接传到她耳边。
“你在想什么？逃出去吗？”
兰疏影木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研究一下这里有没有看不见的收纳空间。”
“收纳……空间？”
“不然，你是让我们操作空气吗？”
那边默了一下。
然后，天花板突然裂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东西掉到案台上。
裂缝迅速合上了。
短暂的几秒钟，兰疏影看见天花板上层是一片氤氲的气雾，如同时空旋涡附近的危险地带。
直觉告诉她，如果刚才她尝试从裂缝逃离，效果可以参考自己跳进绞肉机。
目光移动到案台上。
四目相对。
她眨了眨眼：“你好？”
对方用完全相同的声音和语调回了她一句：“你好？”
这也是一只兔子，灰色皮毛的那款。
西装、牛仔裤、马丁靴，和她穿的一模一样。
当然了，身体更没区别。
奶糖惊讶：“就像照镜子一样耶！”
“别瞎说，我可没被绑成粽子。”
兰疏影皱皱鼻子，发现对方也做了这个动作。
不过他们中间会间隔三秒。
如同一个被设定过程序的人工智障。
她回想着疯大厨的交代：“食材宝贵，不要浪费。”
那么，这只兔子，其实就是她被分配到的食材？
疯大厨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
“各位尊贵的客人，欢迎进入我们的角色扮演时间！你们每一位都是本店的大厨，尽可能发挥你们的想象力，精心处理面前的‘食材’，让它们有资格被端上我的餐桌！”
左右两面墙的后面，不约而同两声惊呼。
兰疏影不禁心生同情。
她这儿是灰兔米洛的复制体，翻天了也就是宰一只兔子。
而隔壁那两个操作间里……
左边，灰马甲和“他自己”面对面瞪视；
右边，士兵抓着“自己”的衣领，两张脸都很恼火。
疯大厨发出一阵狂笑：“为什么还不开始？朋友们，行动起来，就像你们平时料理火鸡那样，游戏——开始！”
三个操作间都是沉寂的。
兰疏影把绑好的灰兔提起来：“喂……”
“什么事？”疯大厨应道。
“工具，工具啊！一把刀都不提供，你是想让我们用嘴咬吗？”兰疏影一脸无语。
“……哦！是我的疏忽。”
疯大厨又打了个响指。
“现在好了，无论你需要什么工具，只要想出它的样子，它就会出现在你手边。”
“那真是谢谢你了。”
兰疏影木着脸，干脆利索，扭断了灰兔的脖子。
伸手，第一把是剥皮刀。
她割断绳索，扒掉灰兔身上碍事的西装和鞋子，很快解出一张几乎无损的兔皮。
接下来，她脑补的是小号手术刀。
对，这张案台已经被她当成手术台来用了，没过多久，这只大号兔子被解剖完毕。
通过这次解剖，她对自己在用的这具身体更加了解，比鬼瞳内视更上一层楼。
疯大厨在三个房间来回观看。
中间这个最让他没法理解，这只兔子到底在干什么？！
可他能说她糟蹋食材吗？好像也没有……
一盘接一盘，肉块，血管，骨头，内脏……
分类精准，连兔子血都被接到瓶子里了，一滴都没浪费。
兰疏影放下小刀，一系列操作结束，竟然没觉得乏力：“这样可以了吗？”
疯大厨：“……”
“你敢骗我！你说你不下厨的！”
可是这刀功？！
兰疏影无辜地眨眨眼：“我的意思是厨艺不精。”
她也没说她连只兔子都不会切啊。
“你明明练习过很多次！！”疯大厨更生气了。
“不，你误会了。”她正色道，“你对医学一无所知。”
1160 美味的汤6
疯大厨现身在她旁边，这次他戴了手套，挨个翻看她处理过的食材。即使他把一对猪眼瞪成灯泡大，还是没挑出值得一说的毛病。
兰疏影笑眯眯地看着他。
“怎么样？这样的食材有资格上餐桌了吗？”
她把前面的话原封不动抛了回去。
疯大厨：“……”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脸好像有点疼。
“这一关我过了吗？”兰疏影又问。
疯大厨看了她两秒钟，摇头：“不行！你还要告诉我这道菜的具体做法，用料是哪些，怎么搭配！”
“这……”
兰疏影面露犹豫，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疯大厨的情绪值立马被拉高了，两边嘴角扬得老高：“你办不到？”
“那，倒也不是……”
兰疏影叹了口气，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有时候，会的东西太多，也是一种烦恼啊。”
“……”
“我还想问个问题，把这只兔子做成菜，那么食客是谁呢？”她问得很认真。
按照正常思路，这种问题好像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店里总共只有疯大厨和三位食客，做出来的东西给谁吃？要么是疯大厨自己，要么就是他们。
“你管那么多呢，快点回答！做法，用料，搭配！”疯大厨不耐烦地说。
“行吧。”
兰疏影深吸一口气，开始了。
“麻辣兔头、红烧兔肉、煮兔腿、油爆兔肉、尖椒兔丁、五香兔肉、冷吃兔、干锅兔、软炸兔肉……”
疯大厨开头一懵，然后眼神越来越迷糊：这说的都是啥？
她一口气报了几十个菜名，五花八门，人听了流口水，兔子听了想流泪。能听懂人话的兔子要是知道这些，估计是要吓破胆，再把少生孩子的理念遍及整个族群。
最后，兰疏影很为难地说：“唉，能用的食谱实在太多了，要不你来点个菜吧，选一个，然后我再告诉你细节。”
“……”疯大厨嘴角颤抖，指着她的那根食指也在抖，“你……”
“我在呢，你说。”
他指向桌上那一盘盘血淋淋的东西。
似乎还没从震惊里走出来。
“你……你就不觉得屠杀同类是一种罪孽吗？！”
竟然还能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做法！
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唔？”兰疏影挠挠头。
同类？
可她真不是兔子啊，同什么类？
她轻咳一声：“那么，你的意思是，其实我可以拒绝处理这份食材？……这也太难了，我按你公布的游戏规则做事，而且做得还不错，你说我有罪。”
“我要是不按你说的去办呢，那就是不尊重这里的规矩。”
“大厨先生，你能给我出个好主意吗？”
她的眼珠清亮有神，哪里还有刚才的为难，分明就是稳操胜券，微带嘲讽。
疯大厨红润的脸色很快发青了。
他似乎应该为她的挑衅而发怒，但他最终没有。
他只是从她面前消失了。
紧跟着，左边那个操作室里一声惊呼。
哦，他已经去那边了啊。
兰疏影的笑容渐渐退到淡漠。
她戳了一下盆里方方正正的兔肉块。
是有弹性的，还很黏。
摸起来就像真的一样呢。
……
“真的没办法吗？我，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他不能出事的……呜呜呜…”
白中带粉的小兔子用前爪捂住双眼。
她哭得可投入了。
看起来，除非旁边的卫兵队长能够拿出有效方案，否则，她可能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这位白中带粉小姐，当然就是去搬救兵的海莉。
她还算走运，因为今天恰好就是毛绒控队长值班。
当然，也有不走运的地方。
因为队长跟她说：汤铺怪谈已经流传了几十年，一旦进去，就只能按里面的规矩来，外人是帮不到的。
从现在起，到天亮，还有三个小时。
到时候应该就能知道结局了——是把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接走，或者是用担架抬走一具新鲜尸体？谁知道呢，毕竟还没到那个时候。
海莉很清楚的是，队长根本就不看好现在的情况。
他甚至在她刚跑到办公室求助的时候，还没跟她去看过现场，就已经提前联系过抬担架的人了——他用行动告诉她：那个叫米洛的兔子，死定了。
“我很抱歉，海莉小姐。”
队长的手在她头顶停留了几秒，恋恋不舍地拿开。
“我不想听抱歉……”海莉挪开手，露出两只泪光闪闪的红宝石眼，“我只希望哥哥能平安地回来。”
队长略微沉默。
他忽然扯开薄唇。
灯光镀上的金色弧线以上，眼珠里是促狭的笑意。
“我为你们的深厚情谊而感动，但我不得不纠正一下，海莉小姐，你的母亲已经把寻亲海报传了过来，她亲口告诉过我们，她只有你一个孩子，一定要把你平安送回家。”
“你说什么？！”
海莉吓得绒毛都直起来了。
母亲？
是说邦妮大婶？！
队长用手背揉揉鼻子，嘴角笑纹更深。
“她还说，与你同行的灰兔确实叫米洛，不过他不是你哥哥，他是男爵的儿子，不久之前还在追求你，但他是个可耻的坏小子，他看着你叛逆地离家出走，他隐瞒不报，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海莉怔怔地反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我不知道，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来打算明天下班再去找你们，因为男爵开了个不错的价码，想让我们帮忙劝他儿子回家。”
队长看向花店的眼神十分遗憾。
“太可惜了，米洛少爷实在不应该在夜间出行的，上一个碰到汤铺的家伙在五个月前下葬，那时候我们就讨论过，下一个遇害的一定还是外乡人……”
“宵禁当然是有它目的，从来都不是为了保护坏人……”队长歪头笑笑，扯了扯手里这几根丝带：“问题是，总有人觉得这是在跟他们的自由对着干……哼，有他们后悔的时候呢。”
晚风稍稍打散了他的感慨，听起来就像醉汉的呓语。
后悔……吗？
海莉又一次尝试着用聊天室跟队友联系。
消息如泥牛入海。
她面前只是一家大门紧闭的花店。
或许不久前这里深夜还在揽客，它看起来是一间汤铺。
或许，她的队友，她未来的大腿，正在另一个空间里垂死挣扎，也可能刚刚咽气……
挫败感漫上心头。
我尽力了……海莉在心里说。
话是这样讲，可她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她以为可以合作共赢、一起去终点的时候，就在她逃离原主的亲情枷锁之后，故事好像被一股不可抗力打回原点了。
她垂眸打量着自己腹部缠绕的几圈丝带，语气终于冷了下来，嘲讽道：
“谢谢你的体贴，也许我母亲会给你加点照顾费。”
队长又在她头顶捋了一把，笑着说：“那就不用了，我很喜欢跟海莉小姐相处的这段时光，一定会把你完好无损地交给你的家仆，不收取任何费用。”
海莉咬紧了牙。
可恨，她个子没人家高，力气没人家大，唯一靠谱的队友还被困在里面……
忽然，她看见花店台阶上有个东西。
那是一根羽毛。
海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句话：
“拿上这根羽毛，它能指引你到最近的女巫集市……”
女巫，集市……
胸腔里忽然被注入希望！
她知道自己队友有多谨慎。
这根羽毛，一向被收得很隐蔽，它现在就这样躺在台阶上，如同一串浅显易懂的求救密码！
“你说的家仆，要什么时候到这里？”她冷静下来，跟队长商量道。
“后天吧，最迟是大后天。”
“好，在那之前我会乖乖等他们来接我，但是现在，我必须去救我唯一的好朋友！”她语气坚定。
自从被队长点破了原本的身份，那就装不成兄妹了，海莉自觉把“哥哥”换成了“朋友”。
队长似笑非笑，扫了她一眼。
“海莉小姐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呢。”
真正的海莉——温柔，娴静，顺服，讨人喜欢。
而她，在过去这段王城生涯里，仗着没有原住民认得她，她表现出的却是坚强自立，甚至可以自己推着车走街串巷，哪里像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海莉闭了闭眼睛，隐约听见冲破云霄的系统警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幻觉：
自从她进了童话镇，她身上的南明府分系统就再也没回应过。她从来不敢深想，她究竟是被放弃了，还是被放逐了？
花店的玻璃门，她看见里面被丝带捆住的自己，也看到门后面一桶桶鲜花，就是没有她的队友。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海莉微叹，“让我试试救他吧，如果你能帮忙，我会……”
“我不缺钱！”队长笑着打断她，话里满是暗示，“我家有很多皮毛和标本，兔女仆也有不少，可是没有哪个能比你漂亮……只要你愿意去我家做客，这个忙，我帮。”
“不必了。”
身后忽然传出这样一声。
声音很清朗，想必它的主人该是一位干净优雅的绅士。
只不过……
这位绅士似乎刚经历过什么暴力的事情。
西装血迹斑斑，一双马丁靴更是像从血浆里淌过来一样。
海莉在玻璃上窥见对方的全貌，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你没事！”
“对啊，本来想拜托你去找个见钱眼开的女巫，兴许能问出什么捞我出来的好办法，谁知道里面那家伙脑子不太好使，我就自己出来了。”
兰疏影从她的红色小皮鞋旁边捡起那根羽毛，吹了吹尘土，把它放回自己身上。
“哟，一小会不见，你竟然多了这么个爱好……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寒光一闪。
她用匕首划断了海莉身上的丝带。
海莉松了口气，跟她并肩而立，警惕地瞪着不远处的队长。
兰疏影看着看着，忽然明白了什么，轻嗤一声：“他被收买了？”
“嗯。”海莉脸色很差。
她觉得自己特别蠢。
救人没见到成果，反而差点葬送自己的自由！要是被邦妮派人带回兔村，她大概要在家啃一辈子萝卜了，还去什么中心之桥。
“米洛少爷，有机会的话，请向男爵转达我的敬意。”
队长摘下帽子。
不再有帽檐的遮挡之后，路灯把他的眼睛照得发亮，像出鞘的利剑，战意蓬勃。
帽子还没落地，他已经冲了过来。
肌肉膨起。
毫不花哨的一拳。
如果被它正面击中，作为一只脆弱的小兔子，卧床休养还是比较好的一种结局。
然而这一拳最终打了个空。
一条舌头凭空出现，把队长拉走了。
“这，不，不可能！”
队长脸色骤变，他用尽力气挣扎过，没逃掉。
他被拖进身后的花店，玻璃门突然闪过温暖的灯光，一瞬间，海莉好像看见一个柜台，还有柜台后面站着的，满脸青紫的猪头人……
“他……”她看向兰疏影。
兰疏影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们该去治安处一趟，这种情况我们可没法解决。”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啊……
兰疏影拉着海莉走出一段，心想：幸亏外面是个活人呢。
“到底怎么了？我真的没搞懂，在聊天室里怎么叫你都没用，我快急死了！”海莉的语气有点委屈。
兰疏影知道她的委屈和急切是半真半假。
多半是怕她以为自己被放弃了。
还有一种方向，就是她出来看见海莉被队长控制住，恨队长不在意她性命的同时，能对海莉这个报信者多一层好感。
兰疏影低笑，摸摸她头顶的绒毛：“刚才你看见汤铺老板了吧。”
海莉回想着说：“看见了，是个猪头怪物，他不会是叫奥因克吧？”
奥因克，一部黑暗漫画的主角，在天堂工厂的底层逆来顺受太久，终于兴起反抗之心……不过他的结局是被送上绞刑架。
兰疏影摇头：“他不是。”
“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抗剥削的猪头人。可惜了，看过漫画的人好像没几个能记住他的名字……”
海莉恍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也是记不住名字的人之一。
“给我讲讲吧，你在里面都发生什么了？”
离治安处还有一段距离，街上只有她们俩和两条长长的影子。
“哦……那得从一张牌讲起。”
1161 美味的汤7
兰疏影把海莉拉进阴影中，摆出一副“此事说来话长”的架势，脚步越迈越小，幅度堪比骨折病人在复健，不想踩死任何一只路过的蚂蚁。
海莉一脸懵，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嘴角愉快地弯起来，小声抱怨道：“我之前去请人帮忙，一着急差点扭到脚，现在恐怕是走不动了哎。”
别忘了，是她把队长从治安处请出来的。
队长刚控制住海莉的时候，她以为他是想独吞邦妮大婶的酬劳，后面才知道这家伙完全是为了满足他自己！
他想把她留在家里，撸秃了再还！
队长陷进汤铺，海莉作为报案者，她必须跟治安处有个说法。所以一定要去，免得被当成嫌疑人。
问题是：她们去早了的话，万一那边真有什么能人，把队长捞了回来，那就不是她们本意了。
兰疏影摊手。
“我背不动你，不如就在这边歇歇再去，反正……队长皮糙肉厚，阅历丰富，一时半会也不该有什么事。”
“我也觉得呢！”
海莉一脸所见略同。
她们在暗处坐下来。
兰疏影挑挑拣拣，把汤铺的事说给她听。
……
在疯大厨的第一个关卡，兰疏影抽到一张汤牌。
当时，对方不肯立即兑现所谓的特殊奖励，她也没多说什么。
再到第二关，她当着疯大厨的面一口气数出几十个菜名，疯大厨难受得够呛，他卡着不让她通关，她索性就把他气跑，让奶糖专心解析场景。
果然，那三个操作间都是幻境。
像是被她解剖的灰兔，还有左右操作间里的假人，都是疯大厨幻想出来的东西，完全是恶心人的存在。
对食客们来说，第二轮游戏就是在残杀同族，而且那个同族，还该死的跟自己长得一样！
我杀我自己？
三个竞争者就数她意志最坚定，一点都没受疯大厨的精神干扰，直接弄死了灰兔；
士兵慢了一拍，也成功完成宰杀，只是在分解这一步不太熟练，得出的“食材”卖相很不好看。
这还不算什么。
最倒霉的当然是灰马甲，他这一晚上都在走霉运。
这个人本来就胆小，在王城生活得最久，对汤铺怪谈耳熟能详，早就被吓得不行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对假人下手，然而疯大厨突然出现！
他手一抖，竟然帮助假人恢复了自由。
假人当然不甘心被杀，于是他跟灰马甲搏斗起来。
期间，兰疏影和士兵都能听见疯大厨的喝彩声。
等到灰马甲终于取得胜利，把假人解成肉块的时候，另外两个食客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这轮结束，疯大厨竟然不要脸地宣布加试！他让大家把各自的食材烹饪出来，再由他点评：
分数最高的没奖励；
但是另外两个要各砍一只手！
灰马甲和士兵都不太擅长烹饪，为了保住仅剩的手，他们压力特别大，纠结再三，一个幻想出一口大锅，准备水煮，另一个则是幻想出了烤架。
“那你呢？”海莉忍不住插嘴问。
兰疏影扒拉着手指头，跟她数了各种常用厨具。
海莉哭笑不得：“只有一只兔子啊，够做那么多盘菜吗？”
“当然不够，我就是吓唬他来着。”兰疏影眯眼笑。
疯大厨自己是个厨师，汤铺里面到处都是关于食物的线索，而且，前面他很关心食客会不会烹饪，兰疏影就觉得，离开汤铺的关键或许是在厨艺？
如果是比这个，她完全不虚。
在各种位面里走南闯北，她见过的美食太多了，把一只兔子玩出一百零八种吃法也不稀奇。
她也没有杀害同类的愧疚感，就先用碎肉块简单做了两盘，色香味绝对一流，疯大厨不太高兴，暗示她可以用汤牌兑换一碗汤，给这一餐增添光彩。
兰疏影故意不听，还反问他：“这里有的是材料和厨具，你是觉得我做不出一锅像样的汤吗，为什么非要跟你换？万一你的汤跟我这调料犯冲，拉低了菜的水平，算谁的？”
疯大厨被怼得无言以对。
碍于规则限制，他还不能捏死她，憋屈坏了！
然后他借口光线不好，把操作间的几面墙全部拆掉。
这样，三名食客都可以看到彼此。
如果是被人临场偷学点技巧，兰疏影也不计较什么，偏偏灰马甲和士兵都记住了疯大厨的暗示，墙壁一消失，他们就做出了决定，跳过来就要抢她的汤牌！
她虽然不愿意换汤，但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被抢。
三个身影在操作间里打得遍地狼藉。
她这一身血迹，就是那两个笨蛋沾在她身上的。
烹饪食物难不倒她；
被两个人同时针对也没打倒她；
面对泛着腥味的水煮肉、没掌握好火候的烤肉，疯大厨只能选择兰疏影交上去的那几盘，宣布她的分数最高。
至此，灰马甲和士兵被惩罚，变成没手的残疾人。
海莉说：“那，他俩都没手了，后面不会再考你们做菜了吧？”
兰疏影表情有点微妙，摇头。
“没让做菜，第三关，是让我们亲口品尝自己做的东西。”
海莉脸色变了，喉咙里有点犯恶心。
她是不担心自己队友的，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兔兔很可爱，但它再可爱还是食材的一种，吃它之前又不会特意跑去道歉。
另外两个就……
“太惨了……”海莉顿了顿，“等下，就这样？”
这就是第三关？
好像也不难。
怪不得，队长说天亮才能知道结果，这不，还没到那时候呢，人就出来了。
海莉把原因归结于：
咱们是人，吃兔子没压力啊！
吃完就能走啊，多大点事？！
她并不知道，疯大厨主导的一切都是在麻痹食客。
他是想让他们一步一步陷入幻境。
最终，心甘情愿地吃下这里的东西。
奶糖解析出来的第一条规则是这样的：
【吃掉汤铺的食物，就变成汤铺的食物。】
兰疏影没吃，她踩着被打败的士兵，轻轻擦了一下打火匣。
第一条魔法大狗出现了。
狗在她和士兵之间摇摆一阵，很快抛弃了处于弱势的旧主人，选择臣服于她。
就是这样，作为她的附属物，大狗一边得意自己找了个更好的主人，一边摇着尾巴，吃光了盘子里的食物……接着，它就被疯大厨抓去炖了一锅汤。
【spjgot的秘制浓汤】
介绍：来自“天堂”的神奇肉汤。
你不会想知道它的原料是什么，只需要知道，每一碗汤里都有一个无辜而愤怒的灵魂。必要时刻，它会让喝到汤的傻瓜付出生命的代价。
使用方法：直接饮用。
保质期：两天。
备注1：稀释不影响肉汤的效果，最多可稀释十份。
备注2：如果你拥有spjgot的特制汤牌，用汤牌储存它，保质期延长十倍。
……
汤牌，她恰好有一张。
就在她口袋里。
已经用来存了汤，跟羽毛和打火匣放在一起。
海莉以为她吃了那些食物，好奇地问：“那其他两个人是不愿意吃吗，他们怎么没出来？”
兰疏影托着下巴说：“我没注意他们，也许吃了，也许没吃。”
“队长为什么会被拉进去？”
海莉想起了拖队长进去的舌头，有点后怕。
兰疏影知道这题的答案，但是不打算说。
因为她让狗替她吃光那些东西，狗也替她去死了，这是她和奶糖一起琢磨出来的规则漏洞，她得到自由的方式有点取巧。
所以，疯大厨必须放她出去。然而她走了，第三关游戏却被破坏了，就需要找个人去补缺，进行新的游戏。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队长？
这也简单。
疯大厨约莫看出了她身上的问题：
她看起来并不是一只丧心病狂的兔子，烹饪起同类又毫无心理压力……除非，她本来就没把那只灰兔当同类！
“我知道了，你替代了这具身体……你是外来的，选手？”
是人类的灵魂，锁在兔子体内！
那么，他再挑替补食客的话，绝对不可能再挑一只兔子！
于是海莉逃过一劫，队长倒霉了。
……
时间推移到一个小时前。
疯大厨瞪着她，三角眼闪光，很激动的样子。
兰疏影不明所以，余光扫着两个被静止的食客，说：“我是谁？这个问题追究起来没意思，我应该可以离开了？”
她晃晃打火匣。
“刚才那样的小狗狗，我这里还有更多，所以，下次如果我不巧又路过你的汤铺，千万别招呼我进来了。”
疯大厨受到如此威胁，竟然没生气。
“对，对，你说过，有个雇主委托你运送那个打火匣……”疯大厨摇晃着猪脑袋，露出一个，大概可以称为友善的，微笑？
“嘿嘿嘿，亲爱的选手，我这里也有个委托……”
兰疏影有点好奇，反正问问也不会掉块肉：“什么委托？”
“找人！我要找到我唯一的朋友，去年有人见过他，说他就在童话镇。”
“那你何不让那个人把地址告诉你？”兰疏影狐疑道。
“我也想啊！谁让那个蠢货，他还没说完就喝光了三碗汤，我根本来不及问他！而且就算我知道地址，我……”疯大厨烦躁地挠头。
“哦，我懂了，你出不去。”
兰疏影相当理解，在他心上捅了一刀。
“帮我找到他，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多秘制浓汤！”
“可我不爱喝汤，给我再多也没用。”
兰疏影故意挑剔。
其实她怎么会觉得没用？
这碗汤明显是暗杀神器啊！只要喝下去就能不知不觉地弄死食客，一碗能当十碗用，经济实惠没得挑！
她只是想拿疯大厨榨油，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东西。
可这家伙混得太惨，除了浓汤，他什么也拿不出来。
兰疏影继续套话，问他怎么会做这么神奇的汤，不知不觉，竟问出了疯大厨的经历。
这倒是，很……有意思。
疯大厨的老家也在三千界。
是基于《奥因克-天堂屠夫》这部漫画构建出来的小世界。
他不是主角，而是第一个吹哨人，因为当众反抗主教，被其他猪头人捅死。
死后，他的灵魂被吸到一座城。
“那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家伙，我负责守桥，桥边有个姑娘每天卖汤，喝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是每天看她熬汤，慢慢融入自己的经验，才做出这种秘制浓汤。”
兰疏影语塞：“可是她的汤能忘忧，你的汤，是害命。”
“我……”
“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别人都叫她孟婆，不过她说这不是名字。后面那庄子每过五百年就拨一个姑娘出来，专门熬汤的，都叫孟婆。”
兰疏影笑了一声，心里却涌起一层层疑惑。
疯大厨去的这地方，怎么像是冥府？
他从三千界消失，然后进了真的那个冥府？
疯大厨说他在桥边待到第二个孟婆上任。
就在新孟婆上任的那天，有个小姑娘从桥那边跑过来，伤得挺重，都快不行了。
孟婆让他进去禀报，说是什么城派来的狗腿子来了。
他就进去叫了很多怪人。怪人飞到桥上，和那几个入侵的黑斗篷打了一架，黑斗篷死得一个都没剩。
“你说那是什么城？”兰疏影追问道。
疯大厨为了让她答应帮忙，绞尽脑汁，终于挤出三个字：
堕夜城！
奶糖惊讶地蹦出两个词：“夜神！冥主！”
这么一来，事情就能串起来了。
堕夜城的小队到处抓小女孩，也就是冥府主人的分身，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冥府大本营，连夜神想找都没找到的地方。估计他们那时候想撤也来不及了，被当场击毙。
“然后呢？”兰疏影打量着疯大厨，“你怎么不在那守桥了？这种大事，你就这么随口告诉我，不怕被罚吗？”
疯大厨嘿嘿笑了两声：“谁罚我啊，我是被送走的，他们让我去一个位面等着，后来我就被一艘船带到童话镇了……唉，我运气不行，还没走几步就让这个汤铺骗进来。”
“汤铺老板本来是个老掉牙的瘸子，做汤还不如我，他死了，汤铺不让我走，找别人替我也不行，只能让你们帮我找人。”疯大厨很惆怅。
“你要找谁？”
“刚才已经说了，我唯一的朋友，奥因克。”
1162 美味的汤8
兰疏影摩挲着下巴：“我来这里的时间还浅，没听过这个居民，我可以试试帮你打听，但我还想知道一件事……你来童话镇，是为什么？”
疯大厨停顿了一会，摊开手。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
“一点都没听说吗？”
“……也知道一点吧，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不少人，我和一个不好相处的家伙都变成了猫……那次遇到汤铺，他把我推过来，自己跑了，我听说他身上有重要任务。”
“猫？”兰疏影眼神很古怪。
她忽然意识到，疯大厨在汤铺里恢复了他生前的模样——这是他的灵魂，而他的肉……或许早就被上一个老板炖汤了。
他咧嘴，眼眸深处翻滚着怨恨：“是啊，我死都记得他长什么样，一只秃尾巴蓝猫。”
……
疯大厨的委托很明确，就是找到奥因克，告诉他，汤铺会在午夜时分随机出现在王城的任意一家商店，请奥因克过来见一面。
这……是个很佛系的委托啊。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奥因克在哪，也没指望兰疏影会知道。
随缘。
遇到了就说一声，遇不到也没辙。
至于报酬，他愿意提供一年份的秘制浓汤，支持分期，也支持一次性结清。
兰疏影琢磨着，她要是能一次收获365份秘制浓汤，那就是能毒死3650个原住民，再引来3650个穷追不舍的巡捕……咳，开个玩笑。
“主人，他的话可信吗？”奶糖犹豫着问。
兰疏影想了想，说：“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漏洞。”
就她所知，进入童话镇的途径确实有这么一条：
被入侵成功的战败位面，俘虏会被接进来，变成选手。
按照疯大厨的说法，他进入童话镇之后似乎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就是被困在汤铺空间里，先为上一个老板打工，再接下这间店，开始忽悠路人进来受死。
灰马甲称他为“疯大厨”，其实这家伙头脑很清醒。应该说，是他做的那些事，或者说是汤铺的规则，比较疯狂。
兰疏影不太想评判他的所作所为。
她只觉得这个猪头人的经历十分曲折离奇……
“堕夜城和冥府的事，一般人不会知道，他既然说得这么清楚，要么是他接触过知道内情的人，要么就是他真的经历过……这事有古怪，该跟昼神转告一下，看看他怎么说。”
奶糖听出了她的意思。
童话镇是一块与世隔绝的地方，昼神印记在这里失效了，她跟那边一直断联。
要把事情转告昼神的话，那就要让奶糖退出童话镇，保险起见，最好是亲自跑一趟归墟，跟昼神当面报信。
“唔……那我去找他吧！”
奶糖有点失落，但是很自觉地说。
“好，辛苦你了。”兰疏影温声道。
它走后，兰疏影摸摸怀里的汤牌，神色莫辨。
刚才海莉问她，为什么队长会被抓进去。
她用不知情为理由，搪塞过去。
海莉听她说了汤铺中的见闻，靠着墙发了一会呆，谈话就中断了。忽然，她说：“队长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呢？”
兰疏影一愣：“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今晚有点乱……”海莉喃喃道，“他说，家仆这两天就来带我回去见……见邦妮，然后又威胁我去他家做客……”
她说到“邦妮”这个名字的时候，略微停顿。
兰疏影回想起她们在兔村时，海莉用进货许可证暗示自己去解决邦妮大婶，最后她没杀那只母兔子。
如果邦妮那时候就死了，现在也不会有家仆寻人的麻烦。
但她知道，就算时间倒流，邦妮还是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她手里。
兰疏影神情自然地接道：“是，我听见了，他还拿皮毛、标本还有兔女仆跟你比，动机不纯。”
“问题就在这儿……他如果打算对我做什么的话，他拿什么跟人交待，就不怕我回去告状吗？”海莉皱着脸说，“而且，他还当着我的面攻击你。”
她记得队长扑上来的那一幕。
简直是奔着宰兔子去的。
“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邦妮的后台是谁？”
海莉说，是商会的一个高层。
那是邦妮的堂兄。
不知道他俩是第几次轮回建立的关系了。
邦妮的进货许可证就是他帮忙弄的。
他对这个堂妹很照顾。
商会的势力范围遍及三块大陆，成员到处游走，跟各方王国和城镇进行自由贸易，是一尊庞然大物。作为商会高层，那个人的影响力不小。
一个负责王城巡防的队长，知道这层家庭背景之后，他应该不敢伤害海莉……
对海莉是邀请，对她是直接动手。
这差别待遇……
兰疏影闭了闭眼，隐约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
“你问这个干什么？”
海莉话音刚落，就见到长街另一头亮起几抹灯光。
三四个穿着治安处制服的人快步跑过来，吵吵嚷嚷，听起来有急事找队长。
其中一个跟同伴说，报案者看见哥哥被汤铺抓走，汤铺地址是这条街南边的第一家，队长应该还在那！
他口中的报案者显然就是海莉。
兰疏影一把拽起海莉，她们藏到花坛后面，目送那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
“报信的时间没控制好，还是要被当成嫌疑人啊……”兰疏影感慨，“我建议我们跟队长一起‘失踪’吧，就当大家都被疯大厨抓走了。”
海莉赞同：“这个可以有！”
那她们的住处就不能回去了。
现在该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另外，不能被邦妮派来的家仆找到，她们还得尽快离开王城！反正打火匣已经到手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海莉嘿嘿一笑，说道。
兰疏影看向她：“唔，不知道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
……
半个小时后。
围墙边的树叶摩擦，钻出两个身影。
兰疏影迅速爬上围墙，底下就是队长家的后院。
“你让开一点。”
海莉在聊天室里说着，跟着她爬上去，“黑乎乎的，我看不清东西。你能夜视对吧，待会可别丢下我啊……”
“嗯。”
在王城这些天里，经常听说队长在前线立过大功，得到国王不少赏赐，家里特别富裕。
这一看，果然如此。
后院里花草繁茂，前面还有不少高低错落的房子，很适合玩捉迷藏。
“那条舌头在现场留了痕迹，治安处现在一定把注意力放在汤铺，队长他是失踪者，谁都不会觉得他跑回自己家，所以……这里是最不可能被查的地方。”海莉得意地说。
两个私闯民宅的小贼转了一圈。
夜深人静，她们连一个巡夜的人都没看见。
算算时间都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她们商议过后，打算找个没人的房间待着，躲到天亮再离开。
刚走到一条长廊底下，空气里突然飘来一股牛奶的香味。
“有人！”海莉一惊。
兰疏影眯眼打量着那道火辣的身影：“嗯，是个兔女郎。”
她的意思是，那是个兽人，而不是直立行走的动漫兔子。
对方的身材和脸显然更贴近人类，只是保留着兔耳朵、兔尾巴这种明显的兽化特征。
联系到队长说过的话，这种兔女郎，在他家里应该扮演着女仆的角色。
兔女郎端着托盘。
托盘里有牛奶壶和水杯。
她走近了些，海莉已经能看出她的轮廓了。
“三更半夜不睡觉，她这是给谁送东西呢。”海莉皱眉。
兔女郎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接下来做了个让她们完全没想到的举动——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一弯身，躲到一座雕像后面，举起水壶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哈……”兔女郎满足地哈了口气。
兰疏影：“……”
海莉：“……”
动作这么熟练，绝对不是第一次偷吃主人家的东西。
兔女郎晃晃牛奶壶，听起来还剩不少，她又咕嘟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继续走。
奇怪了，她喝的明明是牛奶，可是走起来直打晃，喝醉了似的，脚步越来越慢。
“一，二，三……”兰疏影默默数着。
最后一个数字刚落，兔女郎应声倒下。
银质牛奶壶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动静很大。
“谁？！”
远处传来暴喝，两个巡夜人跑来看，刚把兔女郎翻转过来，长廊上又来了个中年人：“怎么回事？”
一个巡夜人回头说：“大管家，她突然晕过去了！”
提灯照着兔女郎俏丽的脸蛋。
管家瞪大了眼，然后目光在兔女郎的嘴角一转，顿时明白了，恨铁不成钢地跺脚：“这个馋嘴丫头！行了行了，你们走吧，这里我处理。”
打发了巡夜人，管家过来扶正了牛奶壶，在壶和昏迷的兔女郎之间略微犹豫，露出暧昧的笑容——他横抱起兔女郎走了。
兰疏影：“……”
“老色鬼……”海莉很同情兔女郎。
这一去，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转眼看见同伴蹭到牛奶壶旁边，用食指蘸了点淌到地上的液体。
【加料的温牛奶】
介绍：添加过高级傀儡药剂的牛奶，食用后封闭感官，变成不会反抗的傀儡娃娃。食用者苏醒后有99.9%几率出现失忆、记忆混乱等后遗症。
有效期：24小时。
……
她们又等了一会。
管家匆匆回来拿走了牛奶壶，她们跟踪他走到一排空寂的房间，坐落在小树林里，每一间都装饰得很精美，似乎是客房。
他把牛奶壶放在第一间的桌上，叮嘱正在打盹的侍女，等会一定要看着客人把牛奶喝下去！
侍女被他突然弄醒，懵懵地点头。
管家这才离开。
“你要去救一下那个兔女郎吗？”兰疏影问海莉。
海莉果断摇头：“非亲非故的，她还自己吃了加料的东西，我怎么救她？”毕竟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小白兔啊！
客房里亮着灯，侍女又坐下打瞌睡了。
她们站在窗户外面往里看。
第一眼就看见桌上有个相框，赫然夹着海莉的照片！
相框边上还粘着小卡片：
“欢迎海莉小姐入住！
请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
“呵呵。”海莉冷笑，“幸亏老娘没被他抓来，不然现在变成傀儡任人摆布的就是我！”
她们溜到其他客房歇息。
兰疏影说：“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出来了，他不怕你告状就是因为傀儡药剂。”
这种东西，很适合给心仪的美人敲闷棍啊。
在贵族圈子里一定能卖得很火。
海莉脸上愤恨未消，咬牙说：“还剩一个问题呢，他为什么攻击你？”
“我们两个以兄妹相称，海莉小姐没有哥哥，那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挟持了你？”兰疏影开玩笑说。
海莉打量着她这一身，乐了。
“那可说不准，你这个斗篷怪人！”
兰疏影闻言，隐约抓到一丝灵光。
斗篷……
从她得到这东西开始，海莉看见的一直是隐形斗篷，再加上她变了个声音，所以海莉认定她是丹。
而王城里的居民呢？
他们看见的是她斗篷底下的西装，以及属于灰兔米洛的脸。所以，有心人一查就能知道她的身份——灰兔男爵的独生子，米洛！
队长想杀她，会不会是因为这个身份？
米洛跟灰兔男爵是一家，而灰兔男爵是八尾猫公司的忠实员工，队长如果认出了她还要继续下手，那就是跟八尾猫公司对着来……
再考虑队长的身份，他是王城的护卫，王城属于国王，这位国王又恰好是投靠了八尾猫才得到王位……
明面上都是八尾猫的手下，何必呢？
海莉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嘀咕，提议道：“咱们拿了打火匣就赶紧走吧，事不宜迟，要不明天就去女巫集市！不然万一被治安处抓到就倒霉了。”
“我扒拉手指头算算，现在咱们已经犯了两条法……”
兰疏影随口问她：“哪两条？”
“第一，宵禁之后在街上乱逛，占用治安处资源。”
“第二，不积极工作，随意旷工。”
海莉说完，自己先笑了：“那个国王也够神经病的，抓就业率也不用这么紧啊，弄得骗子都成正经职业了，简直荒唐。”
1163 美味的汤9
兰疏影知道她说的是音乐家，也笑了。
“旷工倒是不怕，我们俩，一个是失踪，一个是报案后跟队长一起失踪，明天没上班不是很正常吗？”
她看着窗外的黑夜，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有个地方，她打算去看看。
……
“你说，这儿会不会有机关啊，密室啊什么的？”
海莉轻轻合上书房的门。
她在黑暗中不敢乱踩，只是蹲在门后面休息，在聊天室里刷刷存在感。
兰疏影回头瞥她一眼，看她一脸老实的乖宝宝样子，心里浮起怪异的感觉……
这姑娘啊，如果打从她们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别耍那些小心思，那么她们合作起来还会自然一些。
“你坐会吧，明天还得赶路呢，我来找就行了。”
“嗯，好。”
海莉看出她怕自己坏事，倒也乐得轻松。
看样子，队长是喜欢极简风格，这间书房没过多久就被她搜了个底朝天，确实找出了几件有价值的东西。
第一件，是他夹在便签纸里的照片。
照片被画了个大大的红叉，但还能辨认出面孔，正是灰兔米洛。
然后是一封情书。
信封里还有朵褪色的玫瑰干花。
它们年代都很久远了。
这或许是一封没寄出去的情书。
收件人的名字比较普通，叫玛丽。
信中，队长跟玛丽畅谈往事，从他们小时候的第一次相遇，一直回忆到长大之后。
玛丽那个时候显然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而队长希望她能郑重考虑一下。
“考虑？”海莉有点惊讶，“眼看着都要嫁人了，他还指望人家跟他私奔？”
兰疏影看完把信封放回去，说：“最后没私奔，玛丽确实嫁人了，孩子现在都十几岁了。”
“你认识？”
“不止是我，你应该也听过。”兰疏影笑了笑，“他在信里称玛丽的未婚夫为哈维斯，咱们伟大的国王陛下据说也叫这个名字，更巧的是……王后也叫玛丽。”
一提到王后，海莉嘴角微抽。
“我也想起来了，她还给国王戴绿帽子来着！队长喜欢王后，王后喜欢音乐家，中间还带着一个绿帽王……哦，危险的四角关系。”
“我看出了他背叛国王的可能性。”
兰疏影意味深长地说。
海莉琢磨着她这话，总觉得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但她知道，就算问也不会得到答案。
而对于兰疏影来说，她似乎抓到了队长杀她的一条动机。
队长至今仍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情书，说明他心里对王后念念不忘。
他手里有米洛的照片。
因为他派人调查过，已经知道了米洛的身份。
倘若米洛死在王城里，队长作为真正的凶手，同时又是治安处的人，他能用“灯下黑”的法子轻松逃脱。到那时国王抓不出真凶，跟男爵的关系一定会受到影响。
兰疏影皱眉。
如果队长真是打着这个主意，他是觉得，男爵能让国王付出代价？她不太了解这两位在八尾猫阵营的地位高低，无法探究。
她还想到一个可能：
队长身后还有另一只手，他只是奉命行事！那么，目的是……
海莉梳理着绒毛说：“要说到背叛，橘子节那天就是队长负责巡防，正巧那天就有刺杀事件。我觉得吧，刺客能在人群里捣乱，说不定就是这家伙故意放水。”
兰疏影很认可这个想法。
“国王本人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死的只是个冒牌货。”她顿了顿，“我问过王城居民，从前每一次橘子节的时候，国王都会当众演讲，在游街之前。”
海莉接道：“今年没有。”
“嗯，这说明国王已经得到消息，他还想反过来利用机会，一举解决刺客。”
海莉想了一会：“所以说，队长是和那个命运马戏团勾结了！上次他们想刺杀国王没成功，现在他就专门挑夜行的人下手，是想，制造骚乱……？”
兰疏影默然。
她心想，假设队长今天成功了，死的就是男爵的宝贝独生子……
男爵又是在八尾猫公司总部工作，消息甚至有可能直达公司高层。
惊动了八尾猫，国王会乱，王城更乱。
兰疏影认真检查了队长书桌的所有抽屉和暗层，扒出了第三样收获：
一个紫罗兰色的丝绒口袋！
她轻轻一倒，滚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还带着小巧的手柄。
海莉听着那边的动静，心里痒痒。
“你找到什么好玩的了？”
兰疏影翻来覆去看了看，说：“一个印章，图案是小丑。”
沉默两秒。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马戏团！”
……
说起来，命运马戏团与国王的恩怨，或者队长与国王这种假投诚、真报复的关系，其实都不关她们俩的事。
打火匣到手了。
士兵困在汤铺里出不来。
这段童话剧情将会宣告破灭。
还有更关键的一点：
隐形斗篷的时限，没多少了。
在它到期之前，兰疏影得赶到荒野女巫面前，免得自己会登上女巫的黑名单——她还想弄到更多的隐形斗篷呢。
两只兔子悄悄溜出队长家。
她们没去跟音乐家道别。
这边刚离开王城，没走多远，地面传来强劲的震颤感，仿佛有一支骑兵队匆忙赶来。
兰疏影冒出不妙的预感，示意海莉躲着！
最后她们俩各爬上一棵树。
很快，骑兵来了。
他们竟然还带着猎犬！
几条狗时而跑，时而停下来嗅，终于停在树下狂吠不止。
为首的骑兵跳下马，看着头顶的树冠，薄唇扯出微笑。
“树上的客人们，不要紧张，我们是直属于国王陛下的皇家护卫队，遵从陛下的命令，特意来保护你们！”
兰疏影盯着骑兵手里的暗红外套。
那是她昨天换的，她去酒吧之前把衣服交给洗衣房，竟然落到护卫队手里了。
这些人是循着味追来的。
原因是，保护她们？
骑兵又说：“陛下还说了，无论是商会还是劳恩男爵，都是王城永远的朋友，陛下请两位进宫见一面，在这里无需担忧安全问题。”
说完，他拄着剑，一副“等不到你们下来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1164 预言家
兰疏影品着这些话。
她不确定国王是否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如果他知道，而且有心修复跟男爵的关系，为什么选一个态度这么差的人过来？可要说他不知道，眼前的骑兵又口口声声“保护”、“安全”……
她跳到骑兵面前，严肃地说：
“我不想让陛下失望，但是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超期可能会被女巫的手下追杀！”
她可没撒谎。
骑兵一愣，随即不带情绪地表示：
他只负责传令和保护。
还是他的副手在旁边说了一句，陛下拿两位当贵客，因为她们是预言中帮公主逃过一劫的人。这趟出来执行任务之前，他听说宫里要设宴款待。
“预言？预言里是怎么说的？”兰疏影问他。
副手笑起来很开朗，他油滑地把问题打了回来：
“阁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不太清楚详情，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够赏光赴宴……”
两只兔子就这样被围拥着到了王宫。
只要她们答应回去，骑兵就再也没开口。
他在马背上坐着，跟她们并驾齐行，一路上看也不看她们一眼，仿佛冷冰冰的雕塑。
倒是那个副手很乐意跟她们交谈。
不过，只说了几句，兰疏影就失去了跟他说话的兴致，一个人如果太过油滑，他说什么都显得不真诚。
海莉坐在她前面，她俩是依偎的样子，兰疏影能感觉到这家伙已经僵了。
“你还好吗？”
海莉：“……好。”
“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怎么可能，哈哈哈。”
兰疏影笑得意味深长：“那就好，大家都是女孩子，同坐一匹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海莉沉默了很久：“你，女孩子？”
“我不像吗？”
海莉很费劲地把头扭转过来，瞄她一眼，再转回去。
“我……真的没看出来。”
“唉，你要透过表面去看本质，总有一天，你能闻到我灵魂里的香气。”兰疏影踢着马腹，目光流转，促狭地吹了吹海莉耳朵上的绒毛。
有一说一，海莉这身白中带粉，简直是毛绒控福利啊。
她是问心无愧，可是在别人看来就过分亲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只兔子是一对。
海莉耳朵直发烫，感觉自己被调戏了！
“……姐妹，能正常一点吗？”
海莉的心情很复杂。
她以为自己队友是个极度靠谱的钢铁直男。
万万没想到她也是女人。
比自己厉害也就算了，这样的人，竟然在跟她比谁更逗比？
输了输了。
……
王宫确实在筹备宴会。
骑兵送她们到宫门前面，自然有专人为她们引路，先去的是露天浴池，清洁之后还有按摩服务，她们在熏香与白雾中间昏昏欲睡。
兰疏影一直咬着舌尖。
享受是做给别人看的，她其实清醒着。
打火匣的剧情里，士兵三翻四次让狗去偷公主，最后一次终于被抓到了，即将被当众绞死的时候，他委托鞋匠去把打火匣拿来。
他在处刑之前请求国王，他想抽一根烟。
国王答应了。
就这样，士兵擦亮了打火匣，放出三只大狗，把国王、王后和议员们全都甩上天摔死，而他被民众们拥立为新国王。
从这段剧情可以看出，在魔法狗这个剧情bug面前，世俗武装就跟纸糊的差不多。
兰疏影享受敲背的同时，右手把玩着打火匣。
她能看见里面的魔力在回路中流动。
第一只狗被她永远留在汤铺里了，她本来在想怎么向荒野女巫交待，现在发现魔法阵里依然是三只狗。
但是，第一只狗的虚影更淡一些。
或许它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复原。
侍女们捧着精心准备的礼服，为她们更换。
到这里，一夜没睡的疲惫已经被驱走了。
天色还没暗下来，外面已经在放烟花，显出了国王对这次设宴的无比重视。
“资本是穷人的天敌，却能使富人提前住进天堂。”兰疏影面无表情地说。
海莉在侍女的帮助下整理着首饰，同样在聊天室里回应道：“进了icu都一个样。”
兰疏影向一座高塔看去。
这塔就修在王宫里，剧情的女主人公就住在那里面。
但是今天塔门居然开了。
窄门前等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金色身影雍容华贵，抱着粉衣少女哭得很厉害。
“请问那边怎么了？”兰疏影问。
侍女笑着答：“是公主，她终于出来了！”
金衣服的美妇人就是王后。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阵，手挽手走远了。
到晚上，宴会开始之后，兰疏影和海莉进入会场，果然看见了宴会的主角，传说中的公主殿下。
少女因为长期住在塔里，缺少阳光，脸色十分苍白。
但这不影响她成为全场焦点。
她太漂亮了，走到哪里都像载着一束光，让人无法忽视。
公主看见她们，眼睛一亮，快步走来：“你们就是帮了我的勇士！我，真的太感激你们了！”
说着，她鞠了个躬。
国王率先鼓掌，然后掌声雷动。
“两位尊贵的客人可能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国王乐呵呵地说，他的声音被压在掌声里，只有最近的几个人可以听见。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她们去会客室单独说话。
公主对她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果断跟进来。
“我有一位预言家朋友，她曾断言，我的女儿长大后将会遇到一个不要脸的恶棍！那个恶棍会撕破她的贞洁，会杀死她的家人，夺走她应该继承的一切……”国王眯起眼，说到这些，他不禁露出狠厉。
兰疏影知道他说的是士兵。
“预言家应该告诉您那个恶棍是谁。”她慢吞吞地说。
国王摇头：“不，她不能说！她只告诉我那是个士兵。
我很想拒绝所有士兵进城，但是她还说，要是我选择这样做，我们的命运……就完全不可能被改写了。”
公主用满是信赖的大眼睛盯着她们：“预言家说，今年会有两位勇士来到王城，其中一位成功逃出午夜汤铺之后，我们就能得救！”
兰疏影眼神微动。
他们果然知道汤铺的事了。
1165 皆为蝼蚁
国王率先进了那间会客室。
他女儿松松地挽着他的胳膊，看起来该是父女俩关系亲昵的表现……可是，兰疏影眯起眼，她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怎么都觉得透着些疏离。
忽然想到公主在此之前都住在塔里。
包括她父亲也不能进去看望她。
或许这种隐约的疏离，就是出自这个原因吧。
兰疏影和海莉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当她们并肩走进会客室，身后的风忽然有变化。
兰疏影回过头，看见一道金色的身影。
竟然是王后跟了过来，亲自合上了会客室的门，将宴会的喧嚣隔绝在另一头，这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两个被追回来的客人。
王后身材高挑，是个气质极佳的美人。
她没有多数贵族的趾高气扬，和她们打招呼的时候语调温和，尽显温婉。
国王重咳一声，神情隐有不悦。
这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
他再次表达谢意，并且很快把话题拉到汤铺。
简单地说，他需要了解汤铺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兰疏影沉吟片刻，答道：
“我从那里侥幸离开的时候，士兵还活着。”
其实呢，士兵的生死并不算是大事。
致使父女俩的命运被改写的，应该是打火匣的归属。
几分钟前，兰疏影从他们嘴里听到一个词：预言家。
需要重申的是，预言，也就是预知未来，这不该是凡人能做到的事。
除非在童话镇里也发生过某种乌龙事件：指挥官衣冠冢里飞出去的能力，嗯，类似这样的东西，也跑到这位预言家身上了？
所以，她对预言家的兴趣很浓。
同时她也希望，那个预言家并没有向国王透露过打火匣的存在，以免国王能够想到这点：
世界上存在着一个能动摇他统治的可怕道具。
谁控制着这个道具，谁就是他的隐形敌人。
……
被追回来参加宴会很麻烦。
但如果“预言家”确有其人，而且这一家人能够为她引荐，让她探一探那是个怎样的人，兰疏影会觉得此行大有意义。
国王对她的回答显然不太满意。
他表情很严肃，明示道：
“咳，好好回忆一下，你在汤铺里见到了谁，你们说过什么话，做了哪些事……这些都是很不错的故事，为什么不讲讲呢？”
兰疏影心头拂过不悦。
这就是她不喜欢跟皇室成员打交道的原因。
他们心里可从来就没有民主和平等这两个字。
皇权之下，都是蝼蚁。
那种仿佛刻在灵魂里的高傲，也许只有在遇到更强硬的东西时，被折出清脆的巨响时，才会有所收敛。
“我不记得了。”她微笑着说。
“你……”
王后目光流转，温和又坚定地打断道：
“来尝尝这茶怎么样，闻起来特别香，还有这盘蛋糕也不错，我猜今天的大厨一定是我们的宝贝女儿。”
公主配合地扬起下巴，亮晶晶的杏眼眯了起来，主动倒了两杯红茶，分给兰疏影和海莉。
“谢谢。”兰疏影顿了顿，着重说，“这个壶很精致。”
海莉原本对少女没有一点防备的念头。
直到她听见同伴的后半句话。
脸色微变。
说起来，自从她们俩进了王城，总是在遇到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总是寄身在某个漂亮的壶里。
比如音乐家夫妇特别准备的酒壶。
比如队长家里，兔女郎端着的牛奶壶。
再比如，对面这个过分精美的茶壶。
公主愣了一下，笑得月牙眼更加明显，“谢谢。”
她转过身去给国王的杯子添茶。
但是她把左手背在身后，对她们摆手。
见此，海莉自然明白这茶不能喝。
“你说她到底想干嘛？”
海莉佯装在嗅茶香，用聊天室跟兰疏影发问。
兰疏影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这个壶跟沙琳的酒壶内部构造一样，手法也是。”
“你怀疑公主跟沙琳有联系？那，王后……还有橘子节的刺客……”海莉保持着面瘫脸，长吐出一口气，“人心难测啊……”
“那啥，个人建议你把打火匣拿出来，用起来方便。”
兰疏影轻笑：“还用你说。”
拿出来没必要，她只要一只手放在口袋里，随时能擦亮它就行了。
此时，安静的会客室里。
一场弑父大戏正在上演。
茶杯里的水位在爬升。
公主倒起来很小心，十分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一滴也不想外泄。
这般小家子气又触怒了国王，或者说，他在两个平民面前碰壁已经伤了自尊，竟然借着倒茶的事数落起自己女儿。
少女的泪眼点缀着茶水，人前的光鲜褪去，剩下一身需要人怜惜才能好好活下去的美丽皮囊。
国王微微一怔，盛怒减退了些。
他在母女俩紧张的眼神里端起茶杯，连灌了好几口。
母女俩肩膀缓缓降下去一截，眼中泛起光芒。
她们放心了。
茶壶里的毒素很强，还未与茶水接触的时候，就已经把金属壶壁腐蚀掉一些了，进了胃里，发挥作用更快。
“呃！这茶，有毒！”
国王想往外跑，却被端庄的王后轻轻拽住袍子，摔在厚地毯上。
她微笑着，踩着他后背说：“你一定没想过会有今天。”
两个围观群众看了这场戏，默默地往门口挪。
盛装少女挡在她们前面，急促道：“我以女王的身份请求你们留下，做我的老师吧，我愿意和两位分享我的王国！”
海莉惊了。
她果断退后半步，表示这种事她做不了主。
公主自然地转过头把目光投到兰疏影这里。
兰疏影的笑容淡了下去：“我们来之前就说了，有更重要的事去办，没空。”
而且她对所谓的王国也不感兴趣。
童话镇的范围很大很大。
她要不断冲破生命的限制，去探索更多地方，找出有价值的、能帮她突破的东西，而不是陪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玩过家家。
“你杀了你父亲，按你们的规矩，你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兰疏影摩挲着打火匣说，“我们跟你本来就不在一条线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我们只当没看见。”
“该告辞了，女王陛下。”
1166 危险
年轻的未来女王怔怔地看着她。
话是都听清楚了，就是没弄明白。
在权力的巨大诱惑下，她竟然被拒绝了？！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我说的是，我的一整个王国！”女孩再次强调，但是语气已经没那么底气十足了。
“对，都是你的。”
兰疏影飞快地接上，眼里闪过一丝逗孩子玩的笑意。
“对了，这个伟大的王国，一共有多少座城池呢？”她问。
小女王眨眨眼，颇为骄傲地说：“三十二！”
兰疏影估算着光屏地图上的距离。
以王城为中心，最近的三十多座城连起来，整个王国的范围也就是……嗯，确实不大。
跟小女王的自信很不相衬。
她嗯了一声，余光看向海莉：
“比起共享这些，我还是更想出去逛逛，或许能打下一百座城，这不是更有挑战性吗？”
“打……下？”小女王瞠目结舌，“你也太……”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突然想起了预言家告诉过她的，再品品这只兔子的原话……小姑娘态度忽然友好了许多，带着讨好的意味解释道：
“我其实一点都没想限制你们的自由。”
“你们要出去度蜜月对吧？那我可以给你们准备远行的盘缠嘛，金子，食物，还有最快、最健壮的马！只要这段时间留在我身边就行~~”
海莉诧异地瞪眼：蜜月？！
她看看队友，闭眼，深呼吸，没敢反驳。
落在小女王眼里就等于是默认了。
小女王的目光在她们的兔子绒毛上扫了一转，透出遗憾之色——可惜是兔子啊，不然她一定要把掌握魔法道具的勇士招为王夫，然后……
兰疏影有点无奈。
她已经明确拒绝过了。
对方如果因为她们目睹了这起刺杀，所以着急灭口，那她反倒不会这么尴尬，直接唤出剩下的魔法狗，杀出王宫就好。
偏偏这是个娇软的小姑娘。
细声细气，举着“糖”往她嘴里塞。
就为了一个师徒的名头？
……得了吧。
她身上能被看中的东西，除了一条即将到期的隐形斗篷，那就是打火匣。
“还是别兜圈子了吧，你想干什么？”
小女王不擅长这种打直球的交谈方式，无措地看向她母亲。
哦，王后一直没加入谈话，是因为她在忙。
她和国王该是从小就认识的，从已知情况里，她结婚之后给音乐家递过情书，还被抓了人赃俱获，想必她平时没少在丈夫面前受气，记恨已久。
国王是面朝地毯倒下去的。
然后他背上被妻子拿细剑戳出许多个窟窿。
噗叽，噗叽。
高跟鞋每在尸体上踩一下，就涌出一股还未凝固的血，跟猩红的地毯融为一体，很难比较哪个更为鲜艳。
血滴溅到王后白皙的脸上，在妆面上弥漫开，衬着瞳孔了的尸体倒影，她笑得无声却尽显兴奋和癫狂。
“妈妈……”小女王紧张地扯她衣角。
“我自由了，我自由了……”王后扔开细剑，抱住女儿重复着这句话。
海莉咂咂嘴，在聊天室里说：
“一家三口就没一个正常的，咱们到底怎么想的啊，跑回来看这场戏，都不值票价……”
她可是很珍惜时间的。
再说了，她多在王城里待一分钟，被邦妮发现的几率也要大一分，都是麻烦。
兰疏影摩挲着打火匣，没掩饰自己对预言家的兴趣，因为奶糖不在这里，她不能一下子扫描完整个王宫，就不好判断预言家是不是住在这儿。
这事，兴许要靠未来的女王陛下引荐。
海莉撇嘴：“她行吗？”
王位更迭的戏码，她也不是第一次看，但在这母女俩做起来，就显得格外的不靠谱。
是啊，国王被毒死在这里了。
然后呢？
一个小丫头加一个没有拥护者的王后，她们拿什么去稳定人心？
兰疏影表情古怪：“你忘了吗，她是剧情女主。”
唔，虽然她在剧情里应该是个花瓶女主。
“童话里的事不用想得太复杂，她自己也怕控制不住，所以才想忽悠我们当靠山。”
海莉说：“她是想让打火匣当靠山。”
“那不行。”兰疏影断然拒绝，“女巫的奖励第一。”
笃笃。
有人敲门。
母女俩一惊，门又响了两声，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是我。”
“咳咳……请进！”
小女王松开母亲，装出威严的样子。
然而门并没有打开，是一道黑乎乎的影子从门底下钻进来，很快站起来凝聚成人形，正是多日不见的音乐家太太，沙琳。
在这里看见曾经的朋友，沙琳眼神微动，保持着脸上的淡漠说：“陛下，所有反对的声音已经控制住了，您随时可以向公众致辞。”
海莉内心惊叹：“跳了，刺杀团居然跟小公主混了。”
会客室外，是举办晚宴的地方。
这个宴会规格很高，可以说汇聚了王城里地位最高的一部分人，当沙琳身上带着血腥气进来，告知反对的声音消失，那就说明小女王的王位至少表面上已经稳了。
她很快出去见那些贵族和大臣。
王后低笑着打开一个密道，把丈夫的尸体拖走。
而沙琳在后面默默清理现场，做得很熟练。
“哎，沙琳？”海莉试探着问，“你怎么在这啊？回去看过你丈夫了吗？”
沙琳动作微顿，声音暗哑：“没有。”
她把最后一块带血的地毯扔进密道，关上柜门说：“我最近都在王城。”
一直在，但是没回过家。
大约是这个意思。
她继续说：“刺杀国王的不是我们，那时候我是去抓刺客的。”
兰疏影观察着她，这句不是假话。
然而……那个放了毒药的特制茶壶。
沙琳淡淡地说：“但是他以为我们是刺客，还错杀了马戏团里的一个孩子。”
她在王城里，或许有什么苦衷不能露面，只能眼看着丈夫过得不好。最后她选择跟王后母女俩合作，毒杀国王，又解决了反对公主上位的人。
沙琳皱起眉，似乎看透了某个口袋后面的打火匣。
她说得格外认真：“别跟那群女巫打交道。”
“为什么？”
“……你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1167 午夜
“这么说，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了？”兰疏影紧紧盯着她。
沙琳点点头，平静地说：
“你手上沾着弗雷德丽卡的血，一定是接受了她的委托。已经取到她要的东西了吧？你们现在要去找她，她应该在加内德筹备婚宴。”
荒野女巫，弗雷德丽卡·哈里森。
兰疏影记得这个名字。
因为隐形斗篷的备注里一句话，署名就是它。
“有血吗？”她摊开手掌。
她虽然没有洁癖，但也很爱干净，而且来赴宴之前被侍女们精心打理过，怎么会有血？
兰疏影眉头一拧，她想到了苍鹰曾经留给她的印记……
她曾经帮荒野女巫缝合过头颅，八成是女巫信不过她，悄然用那些血做了标记——要是她贪下斗篷故意不还，到时候也方便算账。
“你看不见的。”沙琳无奈地说，“不要去那里，女巫都是疯子，那是她们的领地，别去。”
短短几分钟里，她已经说了三次。
而且很真挚，确然是为她们的小命着想。
“但我得去还她斗篷，还要拿这东西跟她换奖励。”
兰疏影拿出了打火匣。
沙琳只是看了一眼，眼神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看一个烛台。
她明知道这是不错的魔法道具，还是荒野女巫的传家宝，她居然没起贪念。
这样的表现，明显是见过的好东西太多，对这个打火匣提不起兴趣了。
沙琳微叹：“什么样的奖励值得你用命去冒险？”
“两件魔法道具，她正式承诺过。”
音乐家曾经给过一个忠告，为女巫办事之前一定要得到她们的承诺。
谨防赖账。
如果那个女巫实在不讲道理，兴许还会把她们当实验材料处理掉。
沙琳听了她的话，嗯了一声，还是有点担忧：“最好小心点，女巫集市里有专门跑腿的人，可以跟他们签契约，替你们把东西打包送去。”
海莉插了句嘴：“那他能把奖励带回来吗？”
沙琳表情有点古怪。
“……那就要看弗雷德丽卡愿不愿意出另一份酬金了。”
言下之意，换了人去还打火匣，女巫是可以赖账的。
“你跟她很熟吗？”兰疏影好奇地问。
沙琳眉眼间有些厌恶：“只是认识而已，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你们最好别告诉她我的名字……我们关系一直不好。”
何止不好。
她提到女巫的时候，就像针对一个叛徒。
兰疏影认真记下。
她听见会客室外面传来稀稀落落的掌声，“看来我们的女王陛下致辞还算顺利。”
沙琳显得挺无所谓的。
“我只希望她能遵守约定，签了这份放逐令。”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淡黄信笺摇了摇，塞回去。
“放逐？”兰疏影已经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是音乐家。
“对，我们早就该离开王城了，一点都不想再回来。”
说完这句话，沙琳不想继续交谈了，又化作影子从门底下“流”了出去，剩下面面相觑的两只兔子。
她们讨论着所有已知情报，倒也不觉得时光漫长。
过了会，小女王回来了，脸蛋红扑扑的，精神还很亢奋。
她快步跑进来看了一圈，发现母亲不在，地毯少了几张，尸体也消失了，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这里发生过什么，对兰疏影说：
“我成功了。”
“以后，这就是我的王城，我的国土！”
兰疏影敷衍了几句。
话题果然又转到拜师这方面。
搞定外面的贵族和大臣之后，小女王已经自信了许多，空口画大饼，为她描绘着将来共享王国的诸多益处，全然忘记了她曾说要打下一百座城的“狂言”。
“……我得考虑考虑。”
见到小女王露出失望，兰疏影自言自语道：“如果能跟那位预言家当面交谈一番，那就太好了……”
“这个……”小女王尴尬道，“可是她已经走了。”
“嗯？她去哪了？”
小女王表示自己不清楚，上次见到预言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但她说出了希望她们俩留在王城的原因。
因为预言家还说过：
携带宝物的士兵是天选之子，当勇士夺走他的宝物之后，务必将勇士留在王城一段时间，否则士兵还会出现并抢走王位！
“……知道了。”
兰疏影估算着时间，答应留下三天。
小女王让人抬上来几箱珠宝。
兰疏影嫌它们太闪眼睛，又重，不好拿。海莉倒是挺喜欢，挑了几件最漂亮的。
剩下的珠宝被兑换成金子，一人一半。
然后她们命令卫士把金子抬到兑换机器那里，全都换成时间。
“从暴发户到一无所有……”海莉有点恍惚，“奇怪了，这感觉好像也不怎么难受。”
噗嗤，兰疏影笑道：“嗯，花掉的钱只是换了个形式陪在你身边。”
主要是这些珠宝来得太容易了。
“你说得对。”海莉点头。
看看沙漏底下的数字，她好像……再也不用努力了！
白中带粉小姐愉快地翘起嘴角，露出两颗长牙。
……
烟火盛宴在凌晨时分终于停止。
参加这次宴会的贵族们三三两两从宫门出去，接受王位变更对他们来说好像并不难，也没有谁打算造反什么的。
兰疏影和海莉回去宴会上填饱肚子，然后跟着人群出来。
她俩已经分到了小女王提供的上等好马，各选一个方向带队巡逻。
这不是为了保障贵族大臣们的安全。
而是要让小女王放心。
钟声敲响了。
按照午夜汤铺的出现条件，它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家打烊的商铺里，但也不一定每天都出现。
马蹄哒哒，皇家骑士们紧跟着最前面的兔子。
他们觉得很荒谬。
第一个晚上，巡遍了王城，没找到汤铺。
第二夜，大家在同样的时间点出发，巡到凌晨三点，还是没找到。
第三夜，依然没有动静。
小女王越来越急躁了。
直到兰疏影承诺留下的第三天，也就是她们回来之后的第四个晚上，海莉传来消息，说她看见了汤铺。
兰疏影当即拍马过去，她刚到，看见疯大厨的身影在灯下一闪而逝。
一道衣衫褴褛的人影从里面跑出来。
他一脚踩空，滚到台阶底下。
1168 落网
兰疏影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
正是打火匣的上一任主人——士兵。
他摔在地上，似乎全身都没力气，正在努力爬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烂了一截的袖管里艰难伸出一只手……
兰疏影听见身后有倒吸冷气的声音。
原因很简单：
那只手看起来太骇人了。
血肉全部被剥离，只有干干净净的莹白，让人怀疑这究竟是人骨还是加工过的工艺品？如果是骨头，怎么能做到一丁点血丝都没沾呢？
夜风掀开他外套。
底下露出光秃秃的两排肋骨。
失去皮肉保护的内脏欢快地跳动着，一切都在朝着诡异的方向狂奔。
“是他吗？”身后有个骑士跟同伴问道。
同伴展开画像，肯定地点点头。
“上，把他带走！”
骑士来了精神，呼吁大家控制住士兵。
士兵惊讶地看了一圈，眼睛深处隐约泛起猩红，垂下头。
他全程都没说话，甚至没有挣扎。
这份虚弱，成功麻痹了所有的皇家骑士。
就在大家都觉得他不可能反抗的时候，他猛地别过头来，咬伤了离他最近的那个！
“嗷！！”
骑士抢回手，牙印迅速渗出血来！
他愤恨之余一巴掌抽晕了士兵。
人是昏过去了，嘴角渗血，脸肿得老高。
这一幕或许该让人觉得可怜。
怪的是，看着这样的士兵，兰疏影直觉一丝不妥——她不是担心士兵被这些人欺凌到死，而是感到一股邪气……
他没有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虚弱。
下一次，当所有人都认为他无害的时候，他还会腾身而起，咬断谁的喉管……
她愣了一下，挥散脑海里刚才呈现的画面。
这是对危险的直觉，在特殊环境里变得更敏锐了。
士兵在汤铺里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他身上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兰疏影挡在前面。
骑士还是气呼呼的，没搭理，直接绕过她，把人绑起来横在马背上。
一群人迅速撤离了。
海莉唾了一口，低骂道：“过河拆桥。”
这群人的轻蔑太明显了。
大概就是吃皇粮的老爷们看不上临时工，哪怕她们领的头衔还算是他们上司。
这不，她们帮着小女王找到人了，一转眼没了价值，那就变成这个待遇。
兰疏影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知道就算她提醒那群人小心点，他们也不可能听，索性不去追了。
她拍拍海莉的肩膀：“不跟小喽啰计较。我去跟老板说几句话，你在这等我，或者回去拿行李。”
海莉眼睛一亮：“今晚就走？”
“对。”
过去的这三天里，她们过着夜猫子生活，白天睡觉，晚上巡逻。
老国王死了，每个人都要工作的条例却没改，因此，小女王给她们安排了一份临时工作：
巡夜人。
工作证明的有效期只到明天早上。
当然，小女王没有放弃笼络的心思，还提过只要她们继续留在王城，下一份工作就是皇家顾问，永久有效。
兰疏影没回应。
海莉先回住处拿东西了，兰疏影走向汤铺柜台。
疯大厨正在后厨忙活，热浪卷着一股股腥气，向着门口的她冲过来。
“在吗？”
她话音未落，后厨帘布中间探出一个猪头，两边嘴角翘起：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是找到我的朋友了吗？”
兰疏影把她们离开王城之后的遭遇简单说给他听。
“女王？哈哈，王位什么时候换人坐了？”
疯大厨端着一盆肉到她面前操作，熟练地把骨头抽出去。
“这不是重点。”兰疏影提醒道。
“可是我想听听。”
疯大厨动作利落，把肉块清洗过后掀开锅盖，把它们下到滚水里。
白雾缭绕。
那些热气纠纠缠缠，竟然在她面前聚成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男人戴着皇冠，七窍流血，正对她愤恨地瞪眼睛！
兰疏影跟他对视几秒，目光坦然无畏中又带着一丝倦怠，似乎已经看透了他的底细，不屑于陪他做戏。
白雾过了几秒就散开了。
疯大厨双手搭在胸前，玩味地笑着：“他跟着你来的，对你怨气很深呐。”
那个男人的脸，她认得。
就是几天前在会客室里被毒死的国王。
兰疏影眨眨眼：“哦。”
“他问你为什么不救他。”疯大厨紧跟着说。
“那我为什么要救他？”兰疏影平静地反问道。
“哈，哈！见死不救，你不怕被他的怨魂报复？”
“他不是已经去轮回了？”
兰疏影怼了一句，已经透出不耐烦了。
“业有专精，你不用故意拿戏法吓我，没用。还是谈点正经事，刚才出去的那个士兵，他身上有些变化，你应该最清楚吧。”
疯大厨笑得更大声了，手舞足蹈：
“你最擅长见死不救了，为什么要来质问我？别管他了，我们来做点开心的事，比如……”
他抓起大勺给她盛了一碗汤：“来一份夜宵？”
兰疏影看着他在灯光底下油腻反光的猪头，反胃，绷着脸摇头。
“那个士兵，他还不错，哈哈哈，肉质不错，脑子也不笨……”疯大厨笑容继续扩大，将那碗汤端到桌上，坐下吸溜吸溜，大口喝汤，大吃大嚼。
兰疏影默默别开头。
她知道碗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让她诧异的是，疯大厨人在汤铺里，竟然知道国王的相貌，还知道国王死的时候她在场，这个汤铺的功能似乎过分强大了。
接下来的交谈中，她了解到：
过去几天，灰马甲、士兵和队长，这三个人进行了很多轮游戏，最终结果是士兵获胜。
代价么，就是他身上被割掉的肉。
疯大厨吃得很欢快，一碗消灭掉了，又盛出两碗，再次邀请她坐下品尝，被她严词拒绝。
“扫兴……”
疯大厨两次被拒，终于下了逐客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兰疏影点头。
“我今晚就要出发去加内德，听说那里危险，如果我死在那，会被困在轮回之后的地方，那就不能替你去找奥因克了。”
疯大厨当即叫起来：“那不行！”
兰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颇有暗示。
“你……”
疯大厨终于回过味了。
1169 敲竹杠
原来她是来敲诈他好东西的！
呸！
疯大厨略微沉思，倒也不是不能给她。
“哼……就看在朋友的面子上。”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从架子夹缝里拽出一个酷似喷瓶的东西：“你带上这个吧。”
兰疏影接过来。
【spjgot的喷油瓶】
介绍：大厨师的独家发明，可以将食用油或一切液体注入瓶中，均匀喷洒，面积可控。
使用方法：喷就对了。
备注：变大，变小，都随便你！
……
喷油瓶有一面落了厚灰。
可以看出，它是从来没被使用过的，内壁很干净。
疯大厨看她傻愣愣不动，以为她是不知道怎么用，提醒道：
“可以配合热油，硫酸，或者浓汤……瓶子一般不会坏。”
“浓汤？”
兰疏影一愣，脑子里自动联想到杀蝗虫的画面。
最后一个提示……
疯大厨的特制浓汤，寻常人一喝下去就是必死效果，可是那样消耗太大了，如果……
“但是喷出去的效果不如直接喝。”
疯大厨快速地补充道。
兰疏影略微失望：“哦，那好吧。”
她还想把它当杀虫喷雾用呢。
喷出去，倒一片。
场面壮观！
疯大厨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呵呵两声，阴阳怪气：“不尊重生命的人，终将被生命报复。”
兰疏影听了若有所思，重复一遍，还在末尾补了几个字：
“这话送给你。”
远的不论，就只说他们进入童话镇之后造过的杀孽，她绝对比不上疯大厨。
还是请他自己多注意着吧。
……
根据她的观察，童话镇的原住民只是看起来一团和气，在王城这种律令严苛的地方还好点：大家努力工作，赚钱消费，时间也可以用金子兑换。
外面呢？
那就不像这么和平了。
随处都是战争之地。
黄金、时间、更高的身份，这些都是可以掠夺的。
兰疏影深吸一口气，决定离开王城之后加倍小心，尤其是在被沙琳评价为“危险地区”的加内德。
其实她一直在坚持锻体，但这具身体的品质太低了，即使是上空徘徊已久的苍鹰、雪鹰夫妻俩，她也不好全胜。
因此，夫妻俩背后的巡捕房，这个遍及三块大陆的巨无霸势力，带给兰疏影的压力很大。
加内德这一趟她必须去。
去拿荒野女巫承诺的两件魔法道具。
或者，把她那一份魔法道具换成永久隐形斗篷。
“你怎么还没走？”
疯大厨回到座位上吃完最后一点，诧异地发现兔子竟然还在！
“我讨厌言而无信。”他面露不悦，“你该去完成委托了，再不走，天都快亮了。”
兰疏影摆弄着喷油瓶，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不够。”
疯大厨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差点被气笑了：“你是去送东西的，不是去打仗！”
“那也不一定……”
兰疏影慢吞吞地说：“女巫都是危险角色，加内德刚举办过一次婚宴，估计还有不少客人没走呢。”
人多，危险加倍。
疯大厨掏掏耳朵，毒舌起来像极了久违的昼神老爷：“怎么，你是去砸场子的？新娘是你前女友？”
“……你想多了。”
说她们是仇人还比较靠谱。
毕竟，她当时先扔了女巫的某一任青蛙丈夫，又把女巫踹回童话镇……
说起来，当时女巫从异界通道偷渡过去，就是抱着摧毁通道、再也不回来的心思呢。
全被她破坏了。
那天，女巫砸进通道之前，兰疏影觉得女巫在窥探她的灵魂，也许对方还记得她的灵魂气息。
兰疏影并不喜欢汤铺这个要命的鬼地方，暂时也没能力把汤铺捣毁，只好暂时睁只眼闭只眼。
她回来找疯大厨，只是打着帮他寻找奥因克的旗号，从他这里索要一些支持。
汤牌，喷油瓶；
如果能再多个近战防身的东西就好了……
目光幽幽地落在菜板上。
厚木块上笔直地扎着一把斩骨刀。
“我要那个。”
兰疏影毫不见外地指着它说。
疯大厨本来是拒绝的。
厨师找到一把趁手的刀不容易，他都培养出感情了，哪里舍得给。
然而，兰疏影拿出巡夜人的工作证虚晃一下。
她用手指抵住有效期限，压低嗓门说：“承蒙女王陛下信任，给我这个职位……”
疯大厨：“嗯？？”
想拿个小丫头来压他？也太嫩了点……
可兰疏影没有继续威胁，转而说道：
“既然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我还是留在王城吧……”
“我身板瘦弱，缺乏人脉关系网，连防身武器都没有，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加内德的女巫，唉……反正小命要紧，我是不敢去了，你另找别人吧。”
兰疏影把汤牌和喷油壶一起拿出来，看起来并不留恋，把它们放在柜台上。
疯大厨眯起眼。
“另外……”
他看见兔子转过身，把巡夜人工作证揣回兜里，侧脸的神情看起来格外肃穆。
“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维护好王城的治安！比如说……宵禁之后，绝对不让任何一个居民在街上乱跑！”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厨师先生。”
兰疏影背对着他摆摆手。
疯大厨的猪头都快变成酱色了：“你！”
“你给我回来！”
“还有什么事吗，厨师先生？”
兰疏影侧过头。
“……拿着，刀！”
“好咧。”
她愉快地跑回来，拿上斩骨刀，再把之前放下的东西收回去。
“现在，滚！！！”
敲了个竹杠，兰疏影一点都不计较疯大厨的态度。
她提着战利品离开汤铺。
兰疏影走过转角时，回头看了一眼。
暖黄灯光已经消失了。
说明今夜的汤铺不营业。
她想了想，还是得跟小女王提个醒。
不能再让王城居民和游客夜里出门了，因为……疯大厨最近脾气应该不会好。
不过她心情是真的不错！
这把斩骨刀居然带了个特效：
被它砍中的生物必定重伤。
从哪里下刀，哪里就变成两段！
好用！
……
兰疏影哼着歌回住处，还没到地方就听见闹哄哄的。
海莉从暗处冲出来把她拽走：
“你可算回来了，别过去，那边出事了！”
1170 麻烦
兰疏影其实并不意外。
早在今夜骑士被咬伤的时候，她就觉得后续会有麻烦。
她本来是想提醒，但是那群人看不起她俩，因为她们是从d级村落来的，还是动物种族。
并不是因为记恨才不说，而是就算她说，人家也不搭理。
这几天，骑士们奉命跟她们去巡夜，下过好几次绊子，都被她们推了回去。兰疏影也有点恼火，索性趁着这次的事，让他们尝尝苦头。
至于海莉，她是根本不想管闲事。
海莉背着行李包，红眼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她早就在王城待腻了！
“我们快走吧！马拴在前面路口了！”
兰疏影沉默着侧耳。
不远处一团骚乱。
“你还打算理他们啊？”
海莉想到这几天的待遇就撇嘴，听着风里传来的痛叫声，心头还有些暗爽，“一群不知好歹的东西，这就叫报应。”
“士兵被他们带到哪了？”兰疏影问。
海莉愣了一下：“在地牢。”
她们住在皇家骑士团驻扎的地方，也就是王宫外围的小型兵营。
一排排房子中间有个小操场，操场底下就是地牢了，一般用来关押重犯，随时可能被王宫召见的那种。
兰疏影几下爬到房顶。
只见操场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几十个人打群架，摔来摔去，腾起的烟尘把灯光切割开来，谁也不肯停手，最后打出了硝烟弥漫的气势。
“他们在闹什么？”
兰疏影眼神略显茫然。
海莉回来得早，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知道的也多。
她咯咯笑了起来，笑容纯真可爱，瞳孔里放射的却是幸灾乐祸：
“打鸡血了呗！记得有个人被士兵咬伤吗？就跟感染丧尸病毒差不多咯，我刚回来就看见他犯病，逮谁咬谁，跟他说话也不听。”
“哦……那个人呢？”
“绑起来了，喏，就在操场边上……”
海莉还没说完，就看见队友跳了下去，“哎！”
兰疏影进入操场之后，感到这里的空气沉重粘稠，混着奇异的味道，像鲜血池沼，也像煮沸的肉汤……
或许就是血肉与骨头混在香料里一起熬煮的气味。
闻起来并不美好。
线索已经指向她刚去过的地方——汤铺。
她往前走，靴子和地面之间拉出血线。
耳边隐约听见低笑，声线跟疯大厨有八成相似。
兰疏影面无表情，手指放在打火匣的滚轮上，轻轻擦下去。
皇家骑士们已经打疯了，断剑浸泡在血泊里，没有金属武器就用身体做武器——拳头、指甲、牙齿！
打到后面，每个人都没了理智。
地上的碎肉和血越来越多。
气味愈发浓郁。
临近清晨的雾气里隐约形成一个灶台，猪头人身的怪物快活地忙碌着……
“汪！”
雾里突然传出一声凶戾的犬吠。
两枚幽绿圆盘与天上的月亮相互呼应。
那影子从雾的尽头跳出来，是一头三米高的大狗，圆盘就是它的一对眼睛。
海莉在屋顶上看着，心想：稳了！
猪头人动作顿住，不甘地消失。
大狗冲进人群，要么拱，要么拨，再用尾巴轻轻一甩，便将所有骑士扫开，不到十秒钟就终结了这场打斗。
受伤的皇家骑士们倒在地上，被大狗看管着，理智渐渐回笼，人也怂了。
与此同时，兰疏影砸烂了地牢大门。
比起上面整洁气派的青石板，地下显得肮脏不堪。
她开启鬼瞳，牵着另一只狗走下台阶，争取不发出响动。狗大约是嫌她走得太慢，时不时抬头哼哧，恨不得把她拱到背上驮着走。
地牢里没关几个人，等她循着动静找到士兵的时候，他刚刚倒地，心口插着一根短木棍，疑似被掰断的椅子腿。
目光顺势落到士兵的对面。
“救命……”
听见脚步声，跟士兵关在同一间的囚徒以为是管理者来了。
手里还沾着新室友的血，他瘫坐在地，可不想被冤枉，果断发出呼救声，将两人打斗的起因经过和盘托出。
按他的说法，是士兵先动手的。
他怀疑那是个疯子，一醒过来就自己咬自己，然后扑上来咬他，凶得很！
人到面前，囚徒才发现，这哪是那些傲慢的骑士啊，居然是一只小兔子！
他默了一下：“……你是谁？”
兰疏影居高临下打量着他，平静的样子很有说服力：“我是巡夜人，来提审这个犯人。”
囚徒局促地解释道：“是他想杀我……”
说着，他露出被撕开的手背。
兰疏影也看得出来，囚徒年纪很大了，白发蓬松，如果士兵是初次见面时的状态，十个老囚徒也打不过他。
不过，今晚，士兵有个致命弱点。
他的肉被疯大厨弄走了。
内脏露在外面，哪怕他这样不会死，打起架来，别人也很容易攻击到脆弱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死因。
兰疏影点头：“我知道了。”
她命令大狗把士兵弄出来。
狗一巴掌拍碎木栏杆，叼着人出来，歪歪头看她，仿佛在问：
去哪？
“把他送进王宫，交给女王身边的人。”
大狗飞驰而去。
兰疏影缓步出去。
她上台阶之前，余光看见那个白发苍苍的囚徒小心地挪过来，想逃狱啊。
目光相接，囚徒缩缩脑袋，可怜巴巴的，似乎只要她露出一个不认可的眼神，他就乖乖退回那个没栏杆的牢房。
兰疏影转过头。
逃就逃吧。
……
“我们可以出发了。”
兰疏影避开伤员们回来，见海莉还蹲在房顶上，两只白中带粉的拳头撑着脸，一脸苦大仇深。
“你这是怎么……便秘啊？”
刚解决一个麻烦，兰疏影心情不错，开了个小玩笑。
海莉一僵，幽怨地望回来：“有人来抓我。”
“哼？”
兰疏影想了想，“是邦妮派来接你的？”
“对。”
海莉从衣领底下拽出一条链子。
链子底下穿着卡片。
正是最开始海莉送给她的进货许可证副卡。
这东西平时死气沉沉的，就是个摆设，这会儿一闪一闪的。
兰疏影伸手按上去，脑中瞬间出现一张简易地图。
一个静止的蓝点。
王城北边还有个红点，正在靠近城门。
1171 合作愉快
“他们到城门了！”
海莉知道那个红点是什么。
那是邦妮的进货许可证。
在一定范围内，两张卡片可以互相感应位置。
兰疏影想，这跟苍鹰的印记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如果我们把这东西撂下呢？”
她指着卡片问海莉。
“不行的！”海莉面露焦躁，急促道：“那边开了通讯功能，如果检测到这边没有生命体征，他们肯定会以为我出事了……”
那么对方一定会加速赶过来。
甚至，不惜跟守门卫兵起冲突。
现在是宵禁时间，城门一般不会打开，但是以邦妮的行事风格，这些家仆八成是会用金币打通道路，争取趁夜从小门悄悄进城，然后直奔这里。
兰疏影略微思索，跑到大厨房。
她从食材区栅栏后面抓了一只最肥硕的兔子。
“你的许可证呢？快给它系上。”
这只兔子跟前面的虎头人是一个用途，都是拖延时间，混淆追兵视线。
海莉神色微怔。
她盯着兔子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我想到一个主意，能让他们追不上来。”
兰疏影听了，见她自信满满，也就没反对。
她无所谓地松开兔子：“请。”
海莉的主意并不需要很多的准备时间，她一直随身带着许可证副本，这张卡片早已充能完毕。
于是，海莉使用卡片联系了渠道专员，以邦妮的名义，一口气订购了足够整个王城的居民吃三天的食物！
兰疏影在她交涉过程中找到骏马，将行李包固定上去，目光落到兔子小姐嘴角的坏笑，她好像明白了：“这些货……”
海莉露出两颗大白牙：
“货啊，从他们接手到卖掉，至少需要四五天。其实也能退，但是手续麻烦，而且我订的大多是新鲜蔬果，如果他们不想要了，退货回去不新鲜，这单的损失会很大。”
所以，她根本没给取消交易的机会。
只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完还必须尽快卖掉！
等到这些家仆在王城忙完，她们早就离开女巫集市，说不定已经到加内德了。
兰疏影默默升起同情。
家仆算是被坑得死死的。
订完货，海莉特意跟那边强调急用，必须明天送到！
对面的专员对这个大订单很满意，当即承诺，会用特殊手段进行运输，保证如期送到王城。
他提醒她准备好进货费用，到时候方便交接。
末尾，渠道专员肉麻兮兮地回忆过去。
说是大家合作多年，他很相信邦妮夫人的信誉，所以才会同意货到付款的方式，希望这次也能实现双赢，以后大家继续合作。
海莉冷飕飕地笑着，写完最后一行字——
“合作愉快！”
她把纸条连着上面娟秀的字扔进浅蓝漩涡。
纸条被吞噬了。
几秒后，又传出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握手的图案，浅蓝漩涡无声地消失。
“邦妮恐怕没那么愉快。”兰疏影淡淡地说。
海莉倒是理直气壮：“她本来就计划把生意做到王城，商会那边早就把她的材料批了，但是她怕女儿在大城市学坏，就一直不肯离开兔村。”
邦妮大婶，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哪怕背叛世界都不会背叛女儿的人。
可惜，她女儿被八尾猫公司做了手脚……她以为这是原本的海莉小姐，其实是其他世界来的灵魂。
兰疏影皱眉，嗯了一声。
“走吧。”
……
马车里，母兔子对着镜子整理毛发。
拿起，放下，又拿起来对照着梳理几下。
“怎么样？我这样打扮可以吧？会不会显得憔悴？”邦妮跟男爵夫人询问道。
这是临时组队的妈妈团。
当时，消息传回兔村的时候，她们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上的人。
所谓的兄妹俩，
一个是邦妮失踪的爱女海莉；
另一个则是在参赛途中失踪的米洛。
兄妹，呵。
男爵夫人就不像邦妮这样忐忑，眸光藏着少许鄙夷：“好得很，放心吧……我是真搞不懂你，海莉弄出这样的丑闻，你居然还考虑她的感受？”
邦妮脸上有点挂不住，小声说：“孩子还小，叛逆期呢……”
男爵夫人轻嗤一声，撩开帘子。
她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米洛那个猴崽子，她快窒息了！
该去参赛他不去，带着海莉出去玩私奔……
她其实才懒得管呢。
要不是米洛他老爹在公司听见消息，非要她来找儿子回家，她这会儿在家不知道过得多舒坦……
仆从还在跟守城士兵交涉着，希望能大开方便之门。
这时候，男爵夫人听见远处有马蹄声，略显空旷的声音在夜间传得很远，眺望去，她隐约看见是两匹马，从王城另一个方向走的。
疑惑在心头略微一转，她又无所谓地关了窗：
“谈完了没有？我困了。”
……
海莉最后果然把进货许可证副本绑在了兔子身上。
邦妮那边看着她还在原地。
事实上，她们已经迷晕了另一个城门的守城人，骑着马跑了。
“对了……你之前去地牢干什么？”
兰疏影回头看看淹没在夜幕中的王城，放缓马速：“就是去看看士兵。”
“噢！他怎么样？”
“我去的时候他刚死。”
海莉有点惊讶，好歹也是男主角啊。
兰疏影趁着两匹马休息的时间，给她讲了地牢里的见闻，末尾说：“明天，骑士团会大换血。”
“为什么？”
“地牢里没人的房间多着呢，他们偏要把一个当众异化、还伤人的怪物，跟老人关在一起……呵呵。”兰疏影顿了顿，“那个老人，我在宴会上见过。”
海莉回忆着晚宴：“老人，我记得好像是什么伯爵……”
“随便他是什么吧，反正是老国王的死忠。”
他不肯投靠新王，所以被关在地牢里。
她没阻止老人离开，等他出去跟手下汇合之后，小女王接下来还会有新的麻烦。
谁也不会特意追过来了。
海莉看她的表情很复杂，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汪！”
两只魔法大狗从打火匣里跳出来，对着前方狂吠。
兰疏影收起荒野女巫给的羽毛：“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