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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洪荒棋圣全文阅读

作者:马脸微漾     重生洪荒棋圣txt下载     重生洪荒棋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76、咫尺天涯

    我只这样告诉他们,幸存者目前的状况非常糟糕,我们需要留下来一两天,至少将他们安置一番再返回下面的家园。

    而对于吾建议,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始终跟在我身边即可。”

    古月听了我的话,叹口气。

    传回的画面她也都看到了,不管是谁面对这些都不可能硬起心肠的。

    在叮嘱我必须注意安全的同时,她只这样对我要求了一句,“救人是可以的,但一旦我用一级明码呼叫你的时候,你必须立刻给我返回。”

    “好,我答应你。”我也极其认真地这样回答古月。

    其实不用她提醒,我也知道时刻面临的危险。

    除了家园每隔一小时传过来的气象、地质等即时检测报告,防二号也通过潜艇上的检测平台,随时报告水温、水质的变化。

    而在伏龙山最高峰上,我也留下了两个观察哨,加上散布出去的流动哨,我相信只要不发生突然降临到头上的天体撞击,或者水位喷泉似的猛涨,我们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所以,真正让我们最害怕的,反而是等到我们真正撤退时的场景。

    望着浑然不知内情而显得一脸幸福的幸存者们,我发现已经不敢与他们的双目对接了。

    在他们眼里,我们的突然出现,无疑带给了他们重新活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他们现在的情绪都稳定了吧,”我远远地看着他们,对一旁的管二号说道,

    “一定要让他们穿厚点,别凉着。还有就是要严格禁止点起篝火,也许这座山以后就是他们唯一的栖息地了,决不能再被大火烧光了。”

    “明白,”管二号点点头,瞅一眼吾建议,忽然充满憧憬地对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箫,等大水退去之后,你批准我把飞机弄出来吧。有了飞机,我再带上两组队员展开大范围搜索,也许就能找到——”

    “等大水退去再说吧,”我看一眼听的莫名其妙的吾建议,打断管二号的话,和衣躺下,盯着天上闪烁的星光。

    外星人,飞碟,如果真有这些东西,王和七老,现在应该还有我妈,他们又会在那颗星辰上呢?

    “喂,你相信外星人传说吗?”管二号忽然冲吾建议问道。

    “我、我不相信,”吾建议嗫嚅着应道,也不由得仰面朝天地望去。

    “我也不相信,如果有的话,他们早该站在我们面前了。”

    管二号幽幽地说着,不一会儿就倒卧在一堆树叶上,发出响亮的鼾声。

    睡到半夜,古月一阵阵的哭泣声惊醒了我。

    我一骨碌爬起来,向满山遍野睡梦中的人群看去。

    除了偶尔晃过一两个放哨的身影,一切都安静如初。

    做梦了?

    我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如果是做梦,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梦里梦见古月。

    咦不对,我的手指怎么这样僵硬呢?

    我瞪大眼睛,正要朝双手看去,耳畔就再一次听见古月沙哑的呼喊声:

    “箫,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听到后立即撤离,箫,一级警报,一级警报,立即撤离!”

    “各组注意,立刻撤离。”

    我冲着耳麦大吼一声,顺手扯起了一旁熟睡中的管二号和吾建议。

    “快,你去集合所有队员,准备撤离。吾建议,你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管二号没听我说完,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不用问,他也得到了家园的警报。

    “圆锤,圆锤,听到后立即进入开车准备。”

    我一面呼叫着潜艇,一面迅速打量着四周。

    除了我们自己的队员一个个惊起的身影,一切似乎并没有异常。吾建议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很快,管二号带领着各组队员集中到了我的面前。

    “我们目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管二号小声对我说着,然后不由自主疑惑地兀自摇了摇头。

    “报告圆锤一号,开车准备完毕。”防二号说完,似乎迟疑了一下。

    “开车准备,战备二级。”

    说完,我最后瞅了一眼熟睡中的幸存者们,一咬牙对围在周围的队员命令道,“撤,不要惊动他们。”

    “什么,”吾建议一下子跳起来,“你们、你们竟然要扔下他们,独自逃跑吗?你们怎么忍心哩,再说,这哪里有什么危险呀。”

    管二号看看我,我一点头,一个队员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利索地将他扛到肩上。

    我冷哼一声。什么危险我目前还不知道,但我相信家园,相信古月,从她已经喊哑的喉咙中我已经闻到了恐怖的气息。

    防二号已经等在岸边。

    他看见我们,立刻向我们奔过来。

    到了近前,我不悦地责怪道,“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你不知道你现在的岗位在指挥舱吗?”

    防二号两眼一红,忽然附耳对我说道,“家园刚刚来电,让我们立刻停止行动,原地待命。”

    “什么?”我一听愣住了。

    防二号不再说话,拿起手中的一支温度计往水里一插,然后将它交到我手上。我低头一瞧上面的温度指数,身体不由得剧烈摇晃起来,管二号连忙扶住我,顺势看了看温度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零下6度,这老天爷又再搞什么名堂。

    防二号很快又拿起另一支温度计,迎着山风晃了一下,然后将它举在大家的面前。摄氏16度。也就是说水里的温度,与我们现在站在这里的温度正负相差了足足22度。

    沉默半晌,我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如果全速航行,现在就走的话,我们有多大几率成功返航?”

    “已经来不及了,”防二号黯然摇头,

    “家园超级电脑已经过多次演算,即使一小时前我们出发,我们也会永远被冰冻在家园之外,差别不过是一千米和两百米而已。再说了,目前水下状况也不允许潜艇全速航行,杂物太多,而且这些年城市飞速发展,超高层建筑比比皆是。”

    也许为了验证什么,防二号说完,又将温度计插入水中,然后一眨眼又把它拔出来。

    “你看,现在的温度已经接近零下7度。”

    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说,这水里的温度正持续下降中?”

    “是的,”防二号说着,深深一叹气,“而且不知道它会在多少度停止。”

    “难道这是又一次冰河期?”我一下子想起了曾经的科学预言。

    防二号、管二号都沉默起来,盯着悬停在水中的潜艇,还好它事先就浮上了水面。

    此刻,在它与水面相接的艇体四周,已开始有凝固的冰渐渐形成。

    看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潜艇就该被彻底冰封起来了。

    “让潜艇里面的人,也都撤上来吧。”我喟叹着,转身向山上重新走去。

    如此说来,我们这一群人,已经不知不觉与地下的古月他们,完全变成了天各一方的两拨人了吗……

    我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可是,无论如何,即便我内心已经崩溃到想要独自找个地方大哭一场,我也不敢露出半点慌乱和绝望。

    转眼间,我们和幸存者一起在伏龙山上生活了十多天了。

    不用家园通报,我们每天都能感受到来自气温的巨变:

    劈天盖地的大水,早已在我们面前结成了一道厚达150米的冰层,一眼望去,入眼处尽显一望无涯的冰雪世界。

    远处影影瞳瞳的城市轮廓,无数的高楼大厦,人间景象,全都被一层又一层不断再持续加厚的冰层所覆盖。用不了多久,估计整个城市,将再也看不到半点城市的踪迹。

    而最可怕的是,据电脑计算,在我们眼前的这一片水面,最下面剩余的150米水层,也将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彻底成为名符其实的冰川。

    到那时,我们也将彻底生活在冰川期中。

    那时,没有任何保暖设备,更没有起码的房屋居住的我们,会不会被冻成一根根冰棍,在三百五十米下的家园,缄默着没有给出这方面片言只语的建议。

    不给建议,并不表示家园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演算。

    而演算的结果,我想不用猜就能知道是什么结局了。

    这样的结局,谁都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的结局,谁来说?谁敢说,谁忍心说!

    “深挖洞,广积粮。”

    这条远至明代的国策,也许就是我们这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还好我们动手较早,从重新上山的那一刻起,所有人都行动起来,一面尽可能地向地下挖掘,一面收集了大量的树枝和茅草,逐渐建成了几座相连的地窝子,上面厚厚覆盖着一层层蓬松的茅草和树枝,下面最深已挖掘到了地下五米多深。

    当正午那点可怜的阳光出来时,我们都爬到最上面的高脚屋,尽可能多地吸收一点热量。

    当夜晚来临,我们又赶紧缩回地窝子,紧紧裹起所有的衣物,彼此依靠在一起,商讨着可能的回归家园方案。

    好在我们还有一艘潜艇,能够提供必要的电力、工具和工程技术上的支持。

    而且好心有好报,当时为了救助这些幸存者,我们运来了大量的食物、衣料和药品。

    这些,无疑都成为我们坚持下去的重要依靠。

    而最让我感动的是,这次不幸也成为幸存者的队员们,不仅没有任何怨言,反而比以往更多地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虽然这微笑看上去也许比哭还难看,却让我心里暖和和的。

    唯一让我揪心的是古月,她几乎每天在通话时,也不管她那边有多少人,我这边有多少人,电话一接通每次都要大哭一场,然后要我还她的人。

    这十几天来,她天马行空地想出了无数个方案,想法之奇,手法之妙,到最后不得不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惊叹不已。

    可惜的是,惊叹之余,我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不过家园那边也不是光说不做,在管一号和防一号的通力协作下,他们居然想出了在冰层中开凿出一条通道的主意。

    这与他们最早想出在岩石中开出一条通往山顶的地洞方案,如出一辙。

    不过开工没几天,他们便自动放弃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如果仅凭家园现有的人力物力,他们必须连续挖掘十年之久方可掘进到我们脚下,而那时是什么样子,已经没人再想象下去了。

    那么,等待我们的,只能是无尽的寒冬和漫漫长夜了。

    “箫,我们能不能组织一些体育活动,总不能每天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吧?”管二号有一天这样跟我建议道。

    没等我说话,防二号便睡眼惺忪地耻笑了他一句,

    “你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好好想象一下你那个还躲在肚子里的孩子。你也不想想,我们还有多少粮食,够你这么几下蹦跶的。”

    是呀,儿子,女儿。

    还好,这是目前唯一能让我们所有人,都暂时能平静下来的信念。

    因为好不好意思,我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侥幸,当然更多的还是一种甜蜜:

    老天保佑,幸亏我们出发的那晚,我们“结婚了”!

    没错,就是“结婚了”!

    我一下子幸福地眯缝起眼睛,在心里甜甜地勾勒着他们口中所说的孩子的模样。将来他们出世后,会长得像我们吗,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从家园深处回到地面,他们会想起我们吗?

    时间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就到了冰川真正形成的期限。

    就在昨天,我们最后一次跟家园通完话,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最终的结局。粮食快没了,阳光也越来越黯淡,连最后的一块电池也用尽了。

    从此以后,我们将真正的进入到孤独地活着的岁月,然后等待着被最终冰封。

    这一次,古月第一次没有哭泣。

    不仅她没有流眼泪,而且她也命令下面的女人都不准流眼泪。

    她将话筒举在手中,然后让所有的女人都围在话筒周围,一起大声地对我们喊道:“亲爱的,我们都怀孕了,你们从此有了自己的骨血!”

    虽然已经冻得不能动弹半步,甚至,我们每个人已经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被冰连接在所处的位置处,听到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一下子笑了。

    我看见所有的人,都在我身旁笑了……

宇宙密码:围棋

    (ps:特别说明,本书正文部分已经完结,番外篇只是对围棋理念的一种自我延伸解读。感谢一路跟读下来的朋友们,番外篇可选择性阅读甚至可以直接略过。另外新书《雇我吧崇祯》已经十万字,有兴趣的朋友请通过书页直通车试毒,谢谢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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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两首诗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以为,这是从文学的视野上,对围棋最具慧眼的一种猜想和诠释。的确,围棋从诞生一直到今天,不仅很多人对它早已耳熟能详。而且在不久前的一场举世瞩目的人机大战后,围棋更是一夜之间成为一个世界性话题,其广泛的热度和辨识性,也让原本对这种独具东方智慧和思想不甚了了甚至全无兴致的西方人,一下子成为围棋的众多不同肤色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关注者。于是,围棋的身世之谜,也再度成为世人瞩目的一个焦点。

    不过,要说清围棋的来龙去脉和前生今生,恐怕不是几句话可以说得清楚的。数千年以来,无数人的无数追问,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定论。而我一直坚信,在还没有令人信服的精准的白纸黑字的正史记载和无可争辩的考古发现之前,目前唯一可行,可信,可能也是唯一正确途径的,恰如前面的那两首诗句描绘的那样,围棋之所以出现在地球上,之所以能被中华文明发现、接纳和推而广之,终极答案一定是在宇宙深处。可以说,围棋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它自身所具有的至纯、至简的原始特质和宇宙学意义朴素完美的个体表现形式,都无不明确指向这一点:

    围棋是宇宙的产物,围棋也只能来自于我们头顶的那一片深空和苍穹。

    人们常说围棋是门槛最低,上手最容易的一门高级别游戏。只要你愿意,展开一尺棋枰,手握黑白子,随时随地便可以学会它。所谓大道至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器具,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规则,让人简单易学,一学就会,蕴含着的恰好就是天地间最朴素,也是最本质的这样一个道理:

    天地间所有的事物,无不都是无中生有,从无到有,从死到生,生生死死,周而复始,永无止息。

    而我们人类也是如此这般,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两手空空,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头顶的一片蓝天,脚踩的一方大地。这就好像一副静静的围棋,棋枰是静静的一方大地,棋子是黑白交替昼夜不停的时光,静静的等待着与我们的相遇。当我们在触碰和拈起黑白子的刹那间,就像佛陀拈花微笑的瞬间,大“道”开启,禅意降临,围棋因我们而鲜活、生动起来,我们也因围棋而不断被激活潜藏的那些智慧,灵动,力量,快乐和激情飞扬的神思,想象与眺望……围棋隐含着的无数宇宙密码,也由此在一个个纷繁如若天星的棋局中,对我们一一呈现。

    这就是围棋暗含着的第一个宇宙密码:

    下围棋,或者说我们与围棋的相遇、碰撞和手谈,这样的一个互相交融、相互叠加和共同完成的一个过程,演绎的正是生命诞生于宇宙奥秘的一个完整过程——过去(混沌,空无)——现在(萌芽,茂盛)——未来(回归,寂灭)。

    或者换成另一种方程式则是过去(棋枰)——现在(棋手)——未来(棋局)。棋枰是恒久不动的,有了棋手的参与,世界开始灵动起来。任何生命都是有周期的,就像棋局,有始有终。

    你看,一局棋其实就是一部极致浓缩了的宇宙演化史,每一步都深藏着并无时不刻都在揭示着与我们息息相关的无数宇宙之谜。所以,围棋的第二个密码也就呼之欲出:

    为什么说在早期的围棋活动中,它更多的扮演着占卜者角色,一度成为我们与天地、神灵之间进行着某种神秘沟通和互动的桥梁和媒介。这一点,单从棋枰的历次变迁便可一看端倪。十三路,十五路,十七路,甚至可能还有更早的十一路、九路,都足以说明围棋被发现之初,当时的人类受限于时代和视野,尚不足以认识到围棋全部。在面对大自然种种表现时,也就很自然地将酷似天象的围棋拿来,以棋盘为天盘,黑白子为星辰,以棋理为卜卦,以棋规为法则,用人为的手法撒落出种种造型,从而通过其形状去判读和解答人间吉凶。

    对此,一代大师吴清源也曾明确说过:“围棋发祥之初,并不是为争夺胜负,而是为了观测天文。在尚无文字的时代,棋盘与棋石是观测天体运行、占卜阴阳的工具。……所谓国手,在古代,国手原是指占卜阴阳、观测天文、谙知历法、指导农业生产等活动中担当‘领导国家之手’重任的人。据说,围棋原是作为占卜天文阴阳的工具而发祥,所以‘国手’即操纵围棋的人。嗣后,围棋逐浙演变为一种赌斗胜负的竞技,但‘国手’这一称号却依然保存下来了。”

    围棋的天圆地方,尤其是黑白子蕴藏着的“以黑表阴”、“以白指阳”这些中国古代朴素哲学思想,当然也就很快被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发现并吸纳,从而创造出中华文明最为璀璨夺目的精神体系宝库。

    同时,围棋本身不用解释便有着许许多多天文学意义上的象征和寓意:比如黑白子代表着的就是一天中的日出(白昼)日落(黑夜),其360颗子数,恰好便是一个大周天数。围棋每一隅90路,正好又是一个季度的天数,周遭72路对应72天候,等等。至于我国历史上天文纪时和历法术语中有“小劫”、“大劫”、“万劫”、“亿劫”、“劫初”这些概念和术语,我们又怎么不能不去深度联想,它们与今天我们仍然使用的围棋术语中的“开劫”、“粘劫”、“补劫”“应劫”乃至更为复杂的“三劫连环”不无关系呢?

    说到这里,我们也就不能不开始说到围棋的第三个宇宙密码:围棋的变化总数,恰好约等于宇宙的原子总和。

    这个目前已被科学界求证的数学课题,本身就堪称一件令人惊奇的事情。一个简单的棋枰,两颗黑白棋子,其包含着的却是庞大到无以计数的整个宇宙最本质的东西,这显然不是巧合或者偶然和概率可以解释的。宇宙,何其广大,何其深邃,无边无际,难以想象。而围棋,偏偏以最不起眼也最简单到信手拈来的器具,道出了最为高深的宇宙之谜,不能不说这是中华文明之幸,整个人类文明之幸。或许,这也正是我们的先贤圣者,很早便已触摸并敏锐地发现和说出的那样,“人能数尽天星,便遍知棋势”,所以,围棋也就很自然地成为一道门——“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通过这个门,我们便可以一点一点去解开这世间的无数奥秘。

棋盘里的世界

    说到棋盘,很多人可能都要做会心一笑:不管什么材料,只要它是正方形,刻上纵横一十九条线,立刻就是一块马上能在上面对弈的棋盘。如此明白的事情,难道还能编出什么稀奇的故事?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样——一块在我们眼中再平常不过的棋盘,是大千世界,是浩瀚宇宙,是我们拨开时空迷雾之后的一种顿悟,是顿悟之后的一种敬畏,是敬畏之后的一种感动……

    那么,棋盘是如何产生的?我们现在看到的棋盘,是那时的棋盘吗?如果不是,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它又是怎样发展演变的呢?说到这里,就不能不说到这三个关键词:《孙子算经》、唐僧西天取经以及《梦溪笔谈》。

    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件,怎么能扯到一块去呢?

    先说《孙子算经》。这本收录于《隋书》的专著,作者是否孙子,在历史上早已吵得一塌糊涂,我们不是考据家,最好含笑袖手且作壁上观。我们看重的是,这本最早被周朝人甄鸾记载的专著,可是再清楚不过地这样写道:“今有棋局一十九道,问用棋几何?答曰:三百六十一。术曰:置一十九道,自相乘之,即得。”

    这不经意的寥寥数语,对整个围棋的历史可是了不得的一笔浓墨重彩。

    首先,它明确地告诉我们,从那时起、至少不会晚于甄鸾目光所及的时代,我们民族的瑰宝围棋已经成熟地发展到了纵横十九道的层级;

    其次,它目光如炬地将围棋作为教案写入必须要解释的一个问题,因此也从一个侧面告诉了我们,围棋是什么,围棋不是什么;

    最后,它老老实实地以“用棋几何?答曰:三百六十一”的口吻给出了一个关于围棋的完整计算公式,然后幸灾乐祸地告诉我们:“置一十九道,自相乘之,即得。”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我们当然不会用“三百六十一”去简单地乘以“一十九道”。这完全可能就是周朝人甄鸾的一笔糊涂账。因为在此之前,魏人邯郸淳在他的《艺经》中已经说过:“棋局纵横各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1954年在河北“望都东汉墓”考古发现的围棋盘,其纵横数正是十七道,也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能见到的出土年代最为久远的围棋盘实物。这就是说,在周朝之前的我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在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棋盘上进行对弈的。这时,我们很自然地忍不住就要发出这样一个感叹:那时的围棋盘,何其小也!

    没错,这是不容篡改的史实。即使今天,在围棋教室或者我们教诲一个围棋初学者,最佳的选择就是给他一个十七道、十五道甚至十三道的棋盘。因为就棋道而言,十九道棋盘不仅对初学者、就是对我们来说,都是除了太大,还是太大。

    那么,它到底“大”在哪里?

    沈括于是在他著名的《梦溪笔谈》中这样说道:“唐僧一行,曾算棋局都数,凡若干局尽之。”综观《西游记》字里行间,唐僧何时、何地与人曾经对弈?当然,我们不能臆测真实的唐僧未尝不知道围棋,但真实的史料至少到目前为止,唐僧的确与围棋没有一点的历史瓜葛。偌大的一部巨著《西游记》,居然连一点围棋的影子都没有,或许,这就是沈括、也是我们所迷惑的吧?

    因此,沈括不无迟疑地继续写道:“予尝思之,此固易耳。但数多,非世间名数可能言之。”

    可不是吗?唐僧先估算了一个普天之下可能的棋局总数,未曾想到的是,在若干局之后,他就归零了。当然,我们不能忽视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唐僧背后无时不在令人敬畏的孙悟空。所以,我们还是按照人的思维,来看一看沈括先生的算法。

    简单说来,纵横两道,便有四子,四子的变化总数为8011局。纵横三道,便有九子,变数为19683局。纵横四道,便有十六子,变数为43046721局……以此类推到纵横七道以上,则数字已大到难以数计。沈括最后的结论是,到目前的十九道棋盘止,“大约连书万字五十二,即是局之大数。”

    据近代《弈学月刊》载《简易庵术棋局备式法》表述,“而围棋(十九道)全局有三百六十一着,以三百六十一代甲,其乘数即有三百六十一个,则备式数之巨,将不可思议。约略计之,必排列数百位。”作者到此不禁渭然长叹,恒河的沙再多,也多不过我要计算的这个数字啊!而沈括在殚精竭虑之后,一赌气索性又另辟蹊径搞出一个所谓的“四人分曹围棋法”,希望借力于兵法而使其“有术可令必胜”。有趣的是,这一游戏之作却成就了今天的围棋国手经常用来表演的“联棋”,两人手谈变成四人,思维常常南辕北辙张冠李戴,棋局倒也妙趣横生。

    也因此,宋人张耒在他的《明道杂志》中不无嘲讽地说,那个叫什么沈存中的虽然好下围棋,但就是不能成为高手。为什么呀?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用算术去跟人对弈的,沈存中是第一个。临局时千变万化,用算术去应付,真是迂腐透顶,岂有不败之理!

    张耒所言,虽不无刻薄,却不知今天的我们同样承继了沈公的遗风,将围棋写入电脑。虽然电脑的围棋世界水平,至今仍不足以与一个业余初段抗衡,我们依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千古无同局,这是所有围棋人的共同概叹。“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唐人冯贽在他的《云仙杂记》中的感慨,难道真是围棋的一道偈语吗?那么,我们在《孙子算经》、《梦溪笔谈》等古老公式的基础上,是否可以现代数学更加准确地加以表述呢?

    棋盘之上,有纵横19道,计361个交叉点。有黑、白棋子2个,存在下黑子、下白子以及不下子3种可能性。这3种可能性使围棋的实际对局数,在19道棋盘上可以组成3的361次方。用现代数学表示,即,我们可以在棋盘上走出的棋局数可高达10的164次方以上。也就是说,从围棋出现到现在,我们假设全世界每年可以下出一亿局棋,至今也没有超出2x10的11次方,这个数字不及10的164次方的零头。

    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可能产生的对局数量,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让我们假设一下,平均一手棋只算10种走法,一局棋只按300手棋计算,其走法就有10的300次方之巨。这其中,两人相互间打劫的手数又该如何计算?

    可以肯定地说,由围棋而产生的如此天文数字,如果不是我们目前所能认识到的唯一最大的数字,起码也是其中之一。

    3的361次方——我们可以利用当代最新的天文学发现来抚慰一下我们茫然四顾的心情——据报载,一台位于世界某个角落的射电望远镜,在某个黄昏即将来临之时,一缕来自于距离地球约150亿光年的魅力之光,瞬间光临在了那位幸运儿的双眸。于是,世界沸腾了。那么,150亿光年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是每秒钟30万公里的光,来到地球,它需要走整整150亿年、约1.4x10的23次方公里之远(也就是说,这是目前我们可以知道的宇宙最大的地方,换言之,如果那是宇宙的边缘,那缕美丽之光就让我们知道了宇宙的边缘)。如此漫无边际的数字,与围棋数字3的361次方相比,简直小的可怜。

    当然,宇宙绝不止150亿光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断言,围棋是不是我们可能了解和诠释宇宙秘密最有力、最科学的那扇门、那道光呢?如果不是,我们又如何解释围棋所蕴藏其中的那些种种奥秘?从围棋诞生那一刻起,一黑、一白,象征着我们在白天、黑夜之间,休养生息。四四方方的棋盘,则预示着四季的轮回。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感恩着每一天岁月的更迭。而最开始的七道、或许十一道棋盘,到最终十九道棋盘的演变,是否应证着我们对世界、对宇宙的认识,从混沌走向清明,从小溪走向了大海?而几千年来,一黑、一白最简单的两子,周而复始,不增不减,亘古未变,却深藏着最复杂的数字海洋。

    记得在北京著名的一家专业围棋编辑部里,我们偶尔说起赛场的那种简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时常会听到棋手抱怨,说“棋盘怎么这么小呀,棋子都快下到棋盘外面了”,王元八段马上对我们戏言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赶快行动起来,将现在的十九道棋盘增加两道,改成二十一道棋盘,你看还有谁叫不叫苦?”

    王元八段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不经意之间的一句戏言,也许恰恰“动”了围棋最深处的那块“奶酪”——将十九道棋盘改成二十一道棋盘,就像最开始的七道、十一道棋盘,直到最终十九道棋盘的演变,我们也从古代走到了现代,我们对世界、宇宙的认识也在日新月异。我们不妨如此想象,二十一道棋盘还小了一些,二十三道呢?二十五道呢……设若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定会像那缕来自150亿光年的魅力之光那样,在茫茫宇宙中自由穿行……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最愚蠢的废话。最聪明的问答。老子悟道了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准备回到他来时的地方。临别时,忽然犹豫了一下,接着就对天下说出了“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句千古疑惑。老子疑惑了吗?也许。这句话,老子说了等于没说,指了等于没指。但是且慢——老子想破了脑袋说出来的话语,千万别当它是儿戏。人,最低层次是糊涂,最高层次也是糊涂。糊涂的老子说出了他一生仅有的一句糊涂话,其实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人们他将要归去的地方,以及那个地方是如何的物产丰富,多姿多彩。

    举棋不定这是围棋进入社会角色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时间大约是公元前559年左右。当时的卫国君臣之间发生了一场斗殴,结果是哥哥落荒而逃,弟弟顺手拣了一个便宜,做了十几年的国王。后来,打架的人死了一个,他的儿子顺水推舟地顶替了父职。前国王知道后,马上派间谍给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献上一束鲜花,并说如果你帮我回国,以后的朝政就全部交给你打理。青年心动了。在心动与行动之间徘徊的时候,一个看客兼做业余评论家的人不由得感慨了几句,说你还不如那些下围棋的人,下围棋的人都知道要珍惜手中的每一个棋子,关键时刻拿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多慎重啊!可是你却把国王推倒一个,又树立一个,最后你不死在他的手里,我就不叫大叔文子。大叔文子何许人也?一个对围棋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弹指一挥间,围棋作为理论、围棋也可以成为引经据典的主体——如此重大的从实践到理论的引申,就这样不经意地被他“讲”了出来。

    断木为棋“棋”字从何而来?“断木为棋,捖革为鞠,亦皆有法焉。”作为我国最早的一本研究汉字的专著《方言》,当然没有忘记将围棋收入书中。但作者扬雄接着又解释说:“围棋谓之弈。自关而东,齐、鲁之间,皆谓之弈。”名词“棋”与动词“弈”结合,正式取代“博弈”用法,大概就从此时也就是汉代开始的吧。作为“博弈”一词的终结者,扬雄还给我们提供了另一个说法:当时的棋子,是木头做成的。当然,至于老百姓想用什么做围棋子,那是老百姓的事情,规矩或者说主流应该是木制。从“棋”再到“碁”的演化,以及“碁”字在日本的发扬光大,将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手谈·坐隐用嘴说不清的事情,不如用手。人类的伟大之处也正在于此。嘴巴说事,两手做事。先君子后小人也。但动起手来,一不死人,二不流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既不是一场革命,又不改朝换代,既动了手,又不让手沾满血腥,他妈的,真是妙哉快哉!接下来,就更妙妙叫啦。唱:“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以后都是你,忘了我是谁?”但唱归唱,听归听,别以为我真忘了你是谁,我是谁。最后,我们都藏起来,却不忘记回去的路。与“坐忘”相比,我们更愿意“坐隐”,不是吗?

    烂柯·忘忧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们能跟一棵树的小拇指比赛谁更能活过谁。那个王质斧头上的木头都朽了,他还能活蹦乱跳地走回去?这不是明显的种族主义吗?就因为王质是人,木头不是人,木头就必需速朽,而人就万岁千秋永垂不朽吗?倒是那个祖纳老实一些,围棋就是围棋,一点不玩花花儿,态度也很好:我好烦,下下围棋,解闷,快活快活。顺便说一句,他有个弟弟,叫祖荻,成语“闻鸡起舞”说的就是他的事情。同样也是名流的祖纳,被人责怪为不珍惜光阴,其实是不了解情况。怀念自己的同胞手足,何罪之有?

    木野狐尊敬的先生荆公:人们常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人们又说,王安石养了一只狐狸,到底长什么样,我们却从未见过。俗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既然先生说你养了一只狐狸,我怎么没看见。回望田亩,遥想当年,银狐稀世难见,火狐侯门似海。在狐们纷纷下海修成人身正果的时候,真的还有一个傻b甘守狐体不倒吗?他或者她,叫什么?木野狐?没听说过。都说你文采飞扬,风流倜傥,不过是下几盘围棋嘛,搞得这么惊天动地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赌了梅花,又玩起了狐狸。写书的有一百个是你的死党,那第一百零一个总要有一点同情心吧?好,那我就说了。别以为我是文盲。我不是郭靖,更不是你的靖哥哥,我是杨过,我老婆是小龙女,正宗的古墓派传人。所以,现在我特此声明如下:我不是木野狐。王安石说过的佚闻趣事,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也没有给过我一次发言的机会,所以,他是爱也好,恨也好,望着“木野狐”掉眼泪也好,统统与我无关。

    围棋名句戏说

    尧造围棋,丹朱善之

    ——围棋发端说。

    乌曹作赌博,围棋

    ——围棋器具发明说。

    弈者举棋不定

    ——世事如棋说由此开始。

    饱食终日……不有博弈乎

    ——孔圣人语,当听之。

    两人弈,相遇则胜负见

    ——周朝尹喜语,最喜欢这种脆生生语气。

    行一棋,不足以见智

    弹一弦,不足以见悲

    ——汉刘安非哲人,但此句大爱,颇有禅意。

    棋局博戏相易轻

    ——史游《急就篇》,与文人相轻之句异曲同工。

    断木为棋

    ——字义而言,杨雄时代棋子用材,大约以木为主。

    白黑简心

    ——刘向这句话,有点黑。

    橘中之乐

    ——若无神话,我辈如何钻入橘中去寻找一瓣橘子的快乐?

    聊以忘忧耳

    ——与尔同销万古愁,围棋是一法。

    王中郎以围棋为坐隐

    支公以围棋为手谈

    ——大爱,围棋从此有了新解。也因此,对混乱的南北朝有了别爱。

    汝斧烂柯矣

    ——幸运的王质,一局百年啊!

    棋局一十九道

    ——围棋最早数论算法,《孙子算经》功莫大焉。

    人能数尽天星,则遍知棋势

    ——唐人冯贽这一声叹息,堪比比人类第一次仰望星空。

    响玉为盘

    ——棋子敲打声,也是神曲。

    善弈者常留一着

    ——算计,与城府之间。

    木野狐

    ——大爱,字字珠玑,所以要忘掉王安石同志的《读孟尝君传》。

    四人分曹围棋

    ——沈括发明的一种围棋新玩法。

    奉饶天下先

    ——王八之气,如刘仲甫,所处大唐一样气势如虹。

    弈者以不露机为藏行

    ——也做藏幸,宋人周密语,其实暗讽的是不肖子,与围棋何干?

    琴令人寂,棋令人闲

    ——好句,明人陈继儒。

    不会着棋

    ——明宣宗命黄福围棋,答曰“不会着棋”,牛人啊!

皇帝围棋事

    围棋与皇帝,以世俗的眼光来认真揣度甚至是审慎地凝思一番,有时你还真一时无法辨别或者定论是围棋之于皇帝,亦或是皇帝之于围棋,这二者之间的他或它,到底谁推动了谁,谁更有人为的世俗力量一些。

    所以我们不妨翻开历史,尤其是围棋的历史,开宗明义第一句,看到的便是“尧造围棋”这一不容置疑的经典之语。这个金句,不仅将围棋的诞生和发明权,从一开始便牢牢地与帝王捆绑在一起,使得围棋的出身、出世,既不可更改更不容轻易做概念置换。同时,这种历史的高度、文化的深度,以及介乎于神权和皇权之间的相互纠缠和瓜葛,也让本身就具有广泛神性的围棋,可以让任何一个哪怕是最愚钝、昏聩、乏味的皇帝,借助围棋便能咸鱼翻身,覆手为雨翻手为云达到拉虎皮扯大旗的效果。

    抛开围棋的真实来历,其实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就会发现并为之莞尔一笑: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时,那是多么的万古空无,无尽苍凉,四大皆空,了无生意。终于有一天,一个凭空而出的身影,怀大慈悲,立大善念,扬大板斧,惊天地泣鬼神的,开天辟地,生生化出一个美丽新世界:上有璀璨星光,下有厚重大地。四野花香鸟语,飞禽走兽,八方群山环抱,江湖河海一应俱全……

    他是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吾父盘古!

    而围棋呢,明显也是这样一个套路呀——人类鸿蒙初开,愚昧无知,嘻嘻哈哈,无知无畏。普天之下无量量劫里最为弱势的人族,在天地大劫后的封神中终于占得先机从此独领风骚,圣人辈出。人族气象更新过后,其中的一个圣人尧很快又从这种表面的繁荣之下看到了未来人类可能隐藏的危机,于是环顾四野之下祭出天下第一之智慧大器围棋,并智慧地自谦道:“我的几个儿子不是愚钝,就是调皮,没办法呀,只好想出围棋这样一个法子,将他们的心抓拢到一起。如果你们大家也有这样的苦恼,不如也试试围棋吧……”

    你看,围棋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就和三皇五帝扯到了一起。这就像盘古开天辟地,尧造围棋,两样大事,谁还敢质疑和篡改?所以说,围棋横空出世便自带帝王之相,是既有来历,也有典出的。

    一如天地初开,围棋诞生之初也是一样并不具有普世光环。甚至,在早期的社会价值观体系中一直被视为下九流之物。比如我们的另一位圣人孔子老先生,看到大多数人终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而又不思进取,不由得在某一日摇头叹息着这样来教导我们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优贤乎矣。”至于他的学生,亚圣孟子则说得更加偏激一些,直接将围棋列入到古圣贤中的“五不孝”里。

    从尧造围棋,历经春秋战国无数的君主,直到第一个皇帝秦始皇,除了《左传》有过一次对卫献公“举棋不定”的有关围棋的历史记载,便再也没有任何文字可以证明,自秦始皇以降,哪一位君主除尧舜之外能与围棋扯上瓜葛。

    这是一段对于围棋和皇帝都有些不明不白的历史空白期。尧造围棋,到秦始皇一统中华,居然再也没有一个皇帝可以笑眯眯地在历史深处来上这么一句:

    “朕,喜欢围棋亦善于围棋也!”

    很奇怪对吧?要知道春秋战国直到秦始皇的这段光辉岁月,中华文明的哲学思想、体系和文化精髓,其光芒与神圣,足以辉耀此后的任何一个人类文明。而围棋,以其独有的神性和智慧,其哲学贡献和启示意义,当不在任何一个艺术门类和思想体系之下。

    到了刘邦这里,围棋终于开始真正与皇帝乃至整个皇家内外有了再也割舍不开的联系。竹下围棋,表面看虽然说的是一个皇帝与他的后宫在朝政之余,以围棋为媒介如何的其乐融融。但深层次上,却让我们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大汉皇权体制下的妇人政治萌芽的暗潮涌动。这种现象,应该是围棋在中华文明中的一种特有烙印,是很值得去深入研究和探究的。

    围棋在大汉王朝的另一个耀眼的表现,当然就莫过于在正史中都有确切存在的四大老人,也就是史称的所谓“商山四皓”。只是不知为着哪般缘由,这四老对开国皇帝刘邦一直都不甚感冒,几次召见,都不胜其烦。后来,索性几个人联袂,一头躲到了深山老林中,什么都不干,终日溪边对弈,月下手谈。谁知他们这一隐去,历史却偏偏给大汉开了一个险些被颠覆的大玩笑。

    刘盈,也就是大汉的第二个皇帝汉惠帝,虽然贵为太子,但其不仅性格羸弱,更要命的是长相一点都不似刘邦。久而久之,随着时常与皇帝竹下围棋的戚夫人日渐恩宠,刘邦于是动了换太子的念头。这下还了得,换太子本就是关乎撼动国体的大事,更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母夜叉般存在的吕后?于是,在一场场公开或不公开的大角力之后,天下第一谋臣张良给出了一个定国安邦的良策。某一天,原本已经几乎不正眼看太子的刘邦忽然惊讶地发现,从前那四个一直鼻孔朝天的老儿,竟然跟自己最不待见的儿子坐在同一辆车上。不仅如此,他们下了车,还跟太子一起坐在了太子的席上。

    此情此景,个中之局,一代人杰的刘邦哪里还有半点不清不楚的愁肠呢?于是乎,一场关乎政体易位的闹剧就此偃旗息鼓。只是最后可怜了善用围棋的戚夫人和她的儿子刘如意。一个悲惨地成为令人心酸的人彘,一个被猛药毒死。

    这里特别要记上一笔的是,继位后的刘盈,对待戚夫人以及自己的异母同父之弟,却远非人们想象的那样,不仅没有半点秋后算账的意味,而且还百般用心想要保护他们。可惜的是,面对几乎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吕后,他是在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最后不仅没有保住想要保护的人,自己也做了一个傀儡皇帝。但是他的这番美德,却留下了一道令人赞颂的背影。

    对于这段史实,无论是竹下围棋的汉高祖刘邦与戚夫人,还是商山四皓与刘邦,后世都有不少著名画家以此入画加以浓墨重彩地给予了关注。其中就有明朝的仇英《汉宫春晓图》对围棋的瞩目,以及五代十国时期的画家攴仲、宋明时期的李公麟、谢时臣等。甚至,就连大唐著名诗人王维,因为酷爱围棋也一时兴起画了一幅传说中的《四皓弈棋图》以慰平生。

    三国围棋中,最亮眼的当属曹氏一门。

    虽然当时已经有了人们公认的国手山子道、冯翊等,但身为政治家、军事家的曹操,其围棋技艺还是被世人推崇到与这些国手比肩的地步。除了天赋之外,棋力这个东西,一般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所以,曹氏一门之首的曹操的真实围棋水平,是否真的可以与围棋国手一较高下,这里显然是要存疑的。

    如果说以曹操为标志的傀儡汉庭代表了三国围棋的高度,那么割据一方的东吴则是三国围棋无可争辩的广度与深度代表。一篇全文叱责围棋的《博弈论》,在东吴太子孙和的一手推动下,淋漓尽致展现出这位不喜围棋所以也不允许他人染指棋枰皇室贵族的标志性嘴脸。不过无论是孙和本人,还是捉笔人韦曜,他们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对围棋的贬斥和讨伐,恰恰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围棋的魅力和生生不息的活力。

    或许是受曹氏父子一门的影响,不管是伪装还是真心喜欢,篡权夺位的司马一家父子也是围棋高手辈出,但真正值得大书特书的,还是随后接过他们衣钵的南北朝诸多自立为王的那些皇帝们。

    对围棋而言,宛若走马灯一般不断改朝换代的南北朝,以及层出不穷的旗号,层出不穷的皇帝,虽然看上去似乎是那样的凌乱不堪,但令人吃惊的,却在这种纷乱的时局和乱象中,竟然接连开出了“围棋九品制”和“围棋州邑”这两朵奇葩。

    “围棋九品制”、“围棋州邑”几乎可以被视作围棋发展史的又一个里程碑和标志性大事件,其影响是不可估量的。这两件大事,都是在皇帝的亲手推动下完成的。

    可以说,这种借围棋进行某种革命性的变更和改革,在李世民的手中则运用得更加炉火纯青。

    在杜光庭的《虬髯客传》的历史演义里,那些豪气万丈的隋唐英雄们在尚未汇聚到大唐旗下之时,曾有很多人都曾与李世民当过对手和敌人,其中就有虬髯客和红拂女的故事。结局当然不用说,有趣的是唐王李世民与大侠虬髯客以围棋为媒介的对话,居然十分生动而歪打正着地呈现出了后世现代围棋中的一种妙趣横生的对局现象:

    一个草莽英雄毫不掩饰的现实主义精神,就好比棋枰之上惯以取实地的木谷实、赵治勋之流,拼命捞地,见缝插针,居江湖之利,占尽四角,图谋中原。

    一个则好似吴清源、武宫正树之流,常常毫不客气地上来便是一手天元之棋,不仅尽显睥睨四方、舍我其谁的王霸之气,更是以定鼎中原的神定气闲的大自信、大气魄,以点带面,横扫**,一朝顿悟,最终化棋为苍生。

    正如故事中的两个人物各具特色的经典对白一样,当虬髯客自以为稳操胜券地大笑而语:“吾已布局四子取八方,汝已无地腾挪耳!”李世民则拈子一笑,目视棋枰正中心道:“据天元,乃天道,一子定乾坤!”于是高下立判,所谓大道不可违,圣人之下皆蝼蚁,一场以围棋为背景的争霸就此眼下云散。

    或许,这正是围棋贡献给中华文明的另一道绚丽夺目的文学光芒。自大唐盛世之后,唐宋元明清的历代帝王,几乎都有这样那样的皇帝与围棋相生相伴妙趣横生的传奇。有的惊心动魄,一如前途未卜的少年康熙智擒权臣鳌拜,以围棋明志,更以围棋立威。有的则是爱意满满,就像棋枰旁的杨玉环,两眼含情,顾盼流连,看到情郎李隆基局势不妙,情急之下,巧妙地放开怀抱中的的美犬让其乱局,从而君臣皆大欢喜。当然更多的,还是皇帝在军旅生涯和朝堂之余,以围棋为纽带,演绎出一幕幕君与臣之间的情谊交织,令人在展开棋枰的一刹那,如临其境,如尝甘怡,无尽遐思……

棋枰上的大唐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伟大的唐朝是从小小的一尺棋枰上开始的,也许多少会有一些牵强。但围棋对于一个繁荣而辉煌大唐的有着难以估量的锦上添花效应,却是毫不为过的。比如正史,在风起云涌群雄四起的岁末,无数英豪都摩拳擦掌准备问鼎中华,《旧唐书·裴寂传》是这样记载当时还不是最强一支政治武装势力的未来皇族李氏一家子的。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专门做给隋炀帝杨广看,当时李氏一门大家长的李渊,每日都是闭门围棋。早已雄心勃勃的李世民,自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他不止一次地要求裴寂这个主要陪客在下围棋时,劝谏李渊今早举兵起事。与此同时,李世民自己当然更没有闲着。比如野史,在《虬髯客传》中的李世民,在广罗天下英才的同时,对于那些欲争天下的潜在对手,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进行吓阻或剪灭。当时名闻天下的一代大侠虬髯客红佛女,便是在与李世民的一局围棋中,因其天马行空的一子天元着法而远遁海外。

    从上可以看出,围棋在当时还不是帝王之家的李氏一门中意义非同小可。不仅如此,当李世民终于击败了所有对手而君临天下,围棋在李氏一门的手中依然还有着许多不可替代的作用。比如被自己儿子逼到墙角的曾经的李家老大李渊,顶着一个什么都没有用处的“高祖”皇帝冠冕,没有做皇帝时,整日端坐一尺棋枰前,手握黑白两子,在那里冥思苦想。做了皇帝,依然还是如此依葫芦画瓢地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是没有人知道,下围棋的李渊,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渊。

    平定天下后,在国事家事之外,李世民到底算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围棋爱好者呢?答案是肯定的。他帐下很多开国元勋、文臣武将,除了文攻武斗的手段,围棋同样蔚然成。所谓上行下效,如果皇帝不好这一口,天下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一个人自己去走独木桥。甚至后来在《西游记》里,吴承恩大概为了表达一下心中对这位世上少有的天可汗皇帝的敬仰之情,还专门安排了一个情节,让他的诤臣魏征通过一局围棋,将他从地府中唤了回来。当然,真正能够证明并代表李世民喜爱围棋和棋艺水平的,应该还是他的流传至今的那两首专门写围棋的《五言咏棋》之诗篇:

    “手谈标昔美,坐隐逸前良。参差分两势,玄素引双行。舍生非假命,带死不关伤。方知仙岭侧,烂斧几寒芳。”

    “治兵期制胜,裂地不要勋。半死围中断,全生节外分。雁行非假翼,阵气本无云。玩死孙吴意,怡神静俗氛。”

    从第一首的“手谈”、“坐隐”等围棋专用语在诗中的应用便可以完全看得出,身为皇帝的李世民,不仅可以引经据典术有专攻,而且并不因为自己是九五之尊便要标新立异指鹿为马,故意再去生造一些怪癖字眼指代围棋。一个小小的围棋事,他便从善如流,与民同乐,那天下人还有什么担心,他的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论断不是发乎内心的呢?

    这第二首,则将李世民对围棋的真实理解和感悟,以及他在棋艺上的真实水平,展露的一览无遗。如果说,在他打天下时,在无数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围棋还不过是他之于文韬武略之上的一扇窗户,一个道具。那么到了这时,围棋显然已经成为他思考天下、安邦定国的一种态度和方法了。至于这两首诗,后来引得刘文静、刘子翼等一些文臣名流,甚至是一代神棍许敬宗的唱和、追捧,那已经是围棋以外的马屁功夫,不提也罢。

    在众多的大唐皇帝中,另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皇帝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了。说他值得一书,最最有名,当然也是最最香艳的事情,首推便是他与四大美人之一的“羞花”杨贵妃的围棋故事。据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一书记载,杨贵妃入宫后,将她宠为天人的唐玄宗一刻舍不得分离,除了朝政之外,大多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乖巧的杨玉环,自然也是心灵手巧不甘做花瓶。有一次唐玄宗的亲弟弟来宫里探望他这位皇帝兄长,谈完国事家事,两人便少不得要展开纹枰,手谈两局,特别是像他们这样从高祖李渊开始就有了的围棋优良传统。但是唐玄宗因为国事繁忙,哪里敌得过整日无所事事钻研棋艺的亲弟弟?

    一来二去,杨贵妃眼见自家的皇帝情郎因为一直心猿意马而在棋盘上节节败退,偏巧对手又是皇帝的自家兄弟而非一般的大臣,情急之下,忽然放开怀抱中的康国狷弄乱棋局,使得原本就像悔棋的唐玄宗顿时龙颜大悦,当即推倒棋盘要求重新对弈。当然唐玄宗总体上棋品还是很好的,这从他经常下诏相见的人物就可以窥得一斑。比如当时的高僧一行,从不会下围棋到精通棋道,除了他个人的悟性,唐玄宗明里暗里对他的推动自然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后来南唐著名画家周文炬画出一幅著名的《明皇会棋图》,描摹的就是唐玄宗与这些名流文士的围棋场景。唐玄宗另一件围棋大事,则是延续了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便已奠基的棋待诏制度。据《旧唐书·职官志》记述:

    在唐玄宗一朝,在翰林待诏中特设“围棋待诏”,“其院在右银台门内。在兴庆宫,院在金明门内。若在西内,院在显福门;若在东都、华清官,皆有待诏之所。其待诏者,有词学、经术、合炼、僧道、卜祝、术艺、书、弈,各别院以待之,日晚而退。”一代国手王积薪,便是在这种“围棋待诏”的优待下成为皇帝近臣,并因高超的棋艺得以不时地与唐玄宗面对面对局。相传著名的“邓艾开蜀式”,就是王积薪后来在安史之乱中,跟随唐玄宗逃亡途中,夜遇一对婆媳对弈而悟得,并最终成就了王积薪在围棋史上的不朽之作《围棋十诀》的横空出世。

    对于围棋,唐玄宗另一个重大的贡献,还在于对当时等同于藩国属邦的提携上。公元701年,后来成为一代高僧的日本僧人辩正渡海入唐。因其自幼学棋且棋艺不俗,因而与当时还未登顶的太子李隆基相谈甚欢,两人不仅常常纹枰对坐,而且还经常坐而论道。辨正在大唐的成功,也促使了吉备真备先后两次成为遣唐使团一员来到大唐,最后《唐礼》一百三十卷带到日本,对日本的制度改革和礼仪建设,产生了重大影响和推动作用。吉备真备、辨正等日本访问学者的成功,其中最重要一条,就是他们都是围棋高手,尤其是吉备真备,传说他曾与唐朝围棋名手玄东对局,两人鏖战数十局,互有胜负。后来日本镰仓时期有画家以这个故事为素材绘制了《吉备公人唐图》。738年,新罗(今朝鲜)国王兴光病逝。唐玄宗派出左赞善大夫邢涛为特使,前往新罗吊唁。据《旧唐书?新罗传》记载,为了全方位展示大唐风貌,唐玄宗还特别指定当时盛极一时的围棋国手杨季鹰作为邢涛的副手出访。杨季鹰当然也没有辜负圣意,使出全力横扫了整个新罗棋坛。

    自李世民、唐玄宗之后,纵观整个大唐帝国两百年间,虽然也有唐宪宗、唐武宗以及唐宣宗等所谓的元和中兴、会昌中兴和宣宗之治,但大唐李氏皇族一脉的式微之势已然不可逆转。正所谓国运即棋运,在此后的百多年间,对于围棋而言,便只有“一子镇神头”的故事闪耀着大唐最后的余晖。

    据《旧唐书?宣宗本纪》记载,“日本国王子入朝贡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诏顾师言与之对手。”为什么要专门下诏顾师言出战呢?原来,这位王子棋艺高超,在自己国内已经无人能与之抗衡。来到大唐后,唐宣宗大概有些轻敌,只是随便让一些棋手与日本王子下了几局。谁知日本王子连战连捷,这也才有了顾师言出战之举。恐有负圣恩,经过一番苦思,顾师言决定祭出自己很少使用的杀手锏,到三十三着时,终于以“一子镇神头”的棋势,直接杀得该王子无以为继,中盘认负而终局。事后,日本王子心有不甘地打探顾师言在大唐的棋份,负责接待的鸿胪寺官员故意戏言,使得日本王子当即仰天长叹道:“小国第一,不及大国第三!”

    白居易有诗曰:“山僧对棋坐,局上竹阴清。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大唐及其大唐的皇帝们虽然已经远去,但如同伟大的唐诗一样,他们身为一代帝王,有意或无意,有形或无形之间对围棋的这份挚爱,连同他们与他们掩映在历史深处的大唐风华一起,犹如今天依旧响彻在我们耳畔的那一声声敲子,清脆悦耳,久久不息……

屠夫朱元璋

    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很好玩的现象,只要是自己打下天下然后自己做了皇帝的狠人,基本上他的发家史都是靠自己挖空心思跟在老大后面,默默无闻地做老二开始的。做老二的人很多,但为什么最后做成皇帝的只有那一个人呢?细细考察一番,发现其中还是有不少规律可循,那就是做老二可以,但绝不能做千年老二。同时,做老二时不能太张扬,一定要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样子。然后,到了羽翼丰满牙齿齐全的时候,你又绝不能太心软,不管是谁,只要是你皇帝路上的拦路之虎,你都要秉持“快准狠独”四字要诀一口咬死他。否则,等待你的也只有四个字,那就是灰飞烟灭。

    在无数灰飞烟灭的老二之外,朱元璋无疑是一个最传奇的老二变老大的成功人士。比如,1343的大灾之年,全家几乎全部饿死,仅剩他与二哥苟延残喘于世间,那时他是他二哥的老二,抢到新鲜的树皮要二哥第一个吃。后来去皇觉寺做了洗衣做饭的小和尚,他还是老二,别人吃饭他跳水,别人睡觉他扫地。就像他的本名朱重八一样,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八年,到了1351年,好不容易等到他命运中的第一次人生转机,汤河来信让他去投军。到了郭子兴旗下,汤河是老大,他还是老二。好不容易熬到最后连郭子兴的养女马氏都骗到手,结果自己的这个老大却被人家绑架,费尽心思领兵去劫营,还得先去再认一个彭大做老大才算大功告成。直到少年徐达啸聚,中年李善长慕名,妖怪刘伯温寻来,一拨又一拨自甘做老二的良臣猛将前赴后继矢志追随,马脸朱元璋这个可怜的老二,才算龙腾虎跃风生水起定鼎天下。

    做了天下第一的老大,朱元璋自然也像很多皇帝那样,可以开始神定气闲下来玩一些刀光剑影之外的雅事了。但是这还是要有一番选择的,比如拿笔写书法填诗词,舞文弄墨显然是做不来的。选来选去,相对而言最与兵法有些契合的围棋,自然就成了朱元璋国事之外休闲的娱乐首选。现在很难考据朱元璋是什么时候开始玩围棋的,比较合理的推理,应该是在他有了自己的百万大军,尤其是李善长、刘伯温等一大批能掐会算的文人墨客云集之后,围棋才会有一定的土壤在明军中逐渐滋生蔓延,并且成为朱元璋在行军布阵之余,为了放松他时刻紧绷的神经,而选择的一种最好的手边玩物。。

    休闲娱乐要挑游戏种类,有资格与朱元璋纹枰对坐的人当然也是要精挑细选的。这时候的朱元璋大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在皇觉寺当小和尚那样,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一屁股坐到他面前,大大咧咧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胡闹。所以,从一些有史可考的史料来看,朱元璋下围棋,一方面确实是为了放松心情,换换脑筋。另一方面却也暗含深意,将每一次的对弈机会,其实都当做了一次次亲近重臣,考察能臣的时间,然后偷偷在自己心底给他们一一打分。

    当然,在打天下时,围棋必然还会成为他在谋篇布局每一场的战役时,不断在他心中默默推演的一种兵棋。

    坐了天下后,那些尚未狡兔烹良弓藏的文武大将,在朱元璋开始准备收网之际,围棋也就成了他一个个揣摩他们忠良奸佞与否的最佳玩具。而在这些人当中,既是常胜将军、少年伙伴又是位列七大公爵之首的徐达,大概是与朱元璋下过围棋次数最多的一个人。“野草茂原春风萌,高楼阁台月下栓。烟雨湖山六朝梦,英雄儿女一秤棋。”这首诗描写的,就是朱元璋有一年将徐达唤去,君臣二人一时兴起,在莫愁湖畔赌棋的有趣写照。当然可想而知的是,朱元璋已经高坐龙椅,徐达千军万马未尝败绩,自然心智远非常人。皇帝要赌棋,即使贵为皇帝儿时玩伴和帐下第一大将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去和皇帝斗狠争胜。平时兄弟之间玩玩可以,但这君臣之礼却是一刻不能忘了的。要知道,这大明立国不久,刚刚可是经过了一番天崩地裂般的大血洗。无论是权相胡惟庸作乱,还是大将蓝玉谋反,前前后后连带四万颗人头落地。四万颗脑袋呀,这可不是驱逐鞑虏还我中华时的异族脑袋,是结结实实的我大明汉人脑袋啊!而那为首的胡惟庸、蓝玉二人,两人被剥皮楦草,至今还“站在”某个地方示众,可见伴君如伴虎实非儿戏哉。也许是看到徐达战战兢兢,朱元璋不想自己这天朝第一战神因为那一场大血洗风波太过缩手缩脚。加上徐达棋艺本来就高过自己,每次都被他相让,实在无趣,于是指着莫愁湖强言道:“大将徐达岂可老气横秋,今日朕一定要看着你赢一次。赢棋则罢了,若还是输棋,哼哼……”

    一声哼哼,终于换来了徐达一次小胜。不过这莫愁湖太大了,若是真的给了徐达,那天下百姓以后可就从此失去了游湖之乐。朱元璋倒也知道其中厉害,恰好看到湖畔有一座楼掩映在垂柳竹林之间,于是灵机一动将赌棋之物改成了此楼,然后赐名胜棋楼。后世不少文人墨客前来,留下无数墨宝和千古佳句:

    “占全湖绿水芙蕖,胜国君臣棋一局。看终古雕梁玳瑁,卢家庭院燕双飞。”

    “赌墅付传闻,叹青史成堆,千古河山棋一局;争墩笑多事,看画梁依旧,半湖烟雨燕双栖。”

    一局棋,赢了皇帝一座楼,但赢得的恐怕更是皇帝的一颗心吧?

    那么朱元璋的围棋水平到底如何呢?据清人魏瑛《耕兰杂录》一书记载,“明太祖智勇天纵,于艺事无所不通,唯于弈棋不耐思索。相传其与人对弈,无论棋品高低,必胜一子。盖每局必先着,辄先于棋枰之中间,孤着一子。此后,黑东南,则白西北,黑右后,则白左前,无不遥遥相对,着着不差。至局终,则辄饶一子也。帝王自有真,非几手所能拟议矣。”

    文中说的核心就一件事,这位朱元璋大帝,擅长模仿棋,可谓是模仿棋之鼻祖也。什么是模仿棋呢?就是别人下一子,他就对应地在另一角也下一子,总之一张棋盘,四个角,一人一手,谁都不能连下两次,所以,凭这个独门绝技,据说就连天上地下无所不晓的妖怪刘伯温,一旦碰到皇帝召见纹枰对坐,那也是要大汗连连的。所以在某些野史中,还有这样一段趣闻,说的是朱元璋有一次与刘伯温下完围棋,忽然诗兴大发,居然口出一副对联道:“天作棋盘星作子,日月争光”,刘伯温思索半晌,只好俯首称臣还道:“雷为战鼓电为旗,风云际会”。天,自然指的是朱元璋他自己。雷呢,刘伯温当然说的是自己甘做这天之下的雷,时刻供驱驰。这时候的妖怪刘伯温,怕是早生退意苦无良机吧。

    也许是受了胡惟庸、蓝玉等大案要案刺激,一方面雄才大略、事必躬亲,一方面却又多疑乖张、心狠手辣的朱元璋在其有生之年,几乎穷尽了所有的霹雳手段,严刑峻法,一旦查实贪污谋反,不是开膛破肚,就是剥皮楦草。最轻的也是庭杖,以至于许多罪不该死的大臣直接被打死在百官云集的金銮殿上。就连名噪一时的贤明大学士宋濂,曾经也被当庭直面查问,某年某月某天,他在自己的家中请客喝酒,去了什么人,喝的什么酒。而朱元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看做了自己朝臣的大名士宋濂对自己说不说实话。

    在国事之外,这样的情势也当然不可幸免地波及到了社会各个层面。据明周漫士《金陵琐事》明确记载:“明太祖造逍遥楼,见人博弈者、养禽鸟者、游手游食者,拘于楼上,使之逍遥,尽皆饿死。惩罚的方法。非常理可以忖度。”类似于这样的记载还有很多,比如顾启元也在他的《客座赘语》一书中记述道:“洪武二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奉圣旨:在京但有军官、军人学唱的割了舌头,下棋、打双陆的断手。”

    自己并不是不喜欢围棋,而且还经常以召人纹枰对弈,作为某种赏赐手段和政治远近风向标,却严禁天下普通百姓以棋为乐。个中曲直奥秘,其实也不难令人费解。朱元璋一生,从几乎饿死,到皇觉寺小和尚,再到军中小卒,一步步刀光剑影,一场场血雨腥风,当然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隐患,便莫过于天下人啸聚一起,玩物丧志也还罢了,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谁知道又会在什么地方弄出一个白莲教、拜火教或者明教呢?所以,朱元璋既然做了一辈子屠夫,在这样事关朱家天下的大事上做什么或者怎么做,还用考虑应不应该的问题么……

棋与国:遥想当年李后主(上)

    李煜在中国历史上,是无数悲剧皇帝中的一个,其历史深处的身影远远望去,可能不会深刻或者揪心到令我们多做片刻伫留,以长思,以短叹。

    然而在我们转身之处,那个在文学史上款款漫步而去的李煜呢?

    这个徜徉在文学之中的李煜,无疑是一道耀眼的光,一团温暖的火。他的文学光辉与温暖,如巨星般灿烂,如大师般滋润,让我们看着他在遥远的南唐一边不务正业地做着皇帝,一边惊若天人一样的吟诗作画。命悬一线的刹那间,忧伤一如我们读他那一刻的无能为力与恨意——一杯牵机药,其实就是我们与他的《相见欢》,字字珠玑,字字诛心,字字无言:

    “无言独上高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或许,这就是人生,即使贵为皇帝,也摆脱不了命运浮沉对一个人类的恣肆把玩。

    还不是九五之尊时的李煜,最初在他老爹李璟的继位者牌局中,他几乎是一个局外人。但就是命运这个东西,将他一步步推向作为一个人类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巅峰:因为不是老大,所以长子为嫡的天然优势,使得他这个老幺成为名副其实的老幺。因为才华一直没有展露的机会,所以李家皇二代的六子兄弟中,论资排辈,李璟依然还是难以越众而出鹤立鸡群。论武艺吗?在枭雄辈出的五代十国的乱世中,这个还是更加不要提的好。然而就在李璟每日寻山问水,,手谈坐隐,自我快活,五个兄弟仿佛约好了一般,先是二哥驾鹤西去,紧接着剩下的四位哥哥,不是在石榴裙下快活而死就是在酒香中魂飞魄散,最后就连嫡长子也抛下皇位继承权一骑绝尘而去。可怜老皇帝李璟,望着硕果仅存的独苗李璟,以为风水坏了李家根基,赶紧亲自操刀迁都南昌,然后顺势不露痕迹地封李煜为监国,留守原都金陵代行皇帝之事。公元961年,李璟还未等到李煜这个见***试炼成熟,果然像李家被诅咒了般驾崩,从此李煜便正式戴上了“李后主”这个中国历史十分著名的皇帝帽子。

    对于李煜登上皇位之前整个皇帝李家一个接一个的连连厄运与噩梦,史实明确,事件蹊跷,令人唏嘘,叫人狐疑,个中玄机却少有人问津。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原本还有些脾气和个性的风流浪荡公子哥儿的李煜,从混吃等死风流快活的逍遥小王爷,摇身一变成为须得时时刻刻都要将家国天下系于一身的大皇帝,从登基那一刻起,对天下和臣子,他的好脾气,甚至有时是懦弱和宠溺也刹那间定格为他一生不变的专属铭牌。这点完全可以从他对待反对他做皇帝的一个大臣佐证。不过很明显反对他的大臣眼光独到,很早就知道天性喜欢写写画画的李煜不会是一个好皇帝。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倒霉蛋,如何能掐会算也没有想到作为天下一统的至尊李家,受到天罚时一样如平民百姓家般不堪一击,剩下李煜一个独苗,你不让他做皇帝难道你去做吗?

    所以,注定不会是一个忧国忧民为天下谋福利的皇帝李煜,自然也像诸多不是好皇帝的皇帝那样免俗,也还是搞了几样附庸风雅甚至是拉虎皮扯大旗的破事出来:

    首先为自己和李家正名。李煜天生重瞳,也就是现代医学定义的白内障。这个堪称天生隐疾的残缺,到了李煜嘴里,一下子成了足以彪炳天下的一个祥瑞和昭示。重瞳是吗?那太好了,从古到今那么多皇帝,从圣人以降,唯有先古圣人之一的舜是重瞳。直到今天,终于又有了一个重瞳的皇帝,李家的正统性还用再去与天下人喋喋不休吗?不仅面相重瞳,就连名字也得一模一样。于是李煜从自己的名字从嘉开始,将字定为重光,意为与重华般神圣。不过他可能忘了还有一个大名人也是天生重瞳,乃是力拔山兮的项羽。不提也罢,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不愿过江东的项羽早已灰飞烟灭,没有一天头戴皇冠,自然不能名列皇帝队中。

    不仅如此,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作为一个成功男人标配的两大硬件之一,天下权有了,接下来自然就得是美人膝盖了。

    李煜的美人膝盖,当然不是指皇帝后宫中的惯常三宫六院众多佳丽粉黛。这里特指的是同样声名赫赫的两个女子,而且还是一对足以美貌到闭花羞月、沉鱼落雁,深情足够教人生死相许的同胞两姐妹。没错,就是堪比圣人姚重华的那一对同胞姐妹圣人妻娥皇、女英的南唐两姐妹大小周后。

    有了大小周后这一对人间极品美人膝盖,李煜身为皇帝但却时刻梦想着人间四月天的浪漫生涯,才算真正登峰造极随心所欲。所以毫无悬念的,刚刚做了皇帝没几天的李煜,在面对每日如雪片飞来的朝政奏章与写作灵感纷至沓来的两难抉择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因为在他看来,能写出一流诗篇的皇帝没有几个,擅于处理朝政的大臣大把抓。既然有能干的朝臣打理天下,反正每年给他们的俸禄又真金白银一个子儿不少,何乐而不为哉!

    三个人从此花间月下,青山绿水,琴声悠悠,两女一男,长风万里。尤其是那堪称正品红颜知己的大周后,肤白貌美,善解人意不说。真正叫人神魂颠倒的是,她少有在女子中饱读诗书之后的满腹芳华,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洗尽铅华的女性柔美与知性韵味,让她无可争辩地成为李煜心中万千宠爱都不为过的大爱。如此的两情相悦,如此的琴瑟和鸣,如此的互亲互爱,可以大胆假设,如果人生还可以重来,只要有大小周后,尤其是与圣人妻娥皇同名的大周后,李煜肯定还是会头也不回地选择再做一次亡国君,左右手探出,牵起他这身边一对人间尤物,去迎接大宋皇帝给予他的狂风暴雨。

    说了半天,这大小周后,尤其是这名为娥皇的大周后,偏居一隅的小小南国,又如何幸得上天眷顾生出这样一对妙人?

    对于大周后的出身,史书上并没有多少渲染描述,仅以一句“司徒周宗之女”概言之。也许,大周后娥皇个人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辉煌,“身出名门”这样的字眼已经不足以衬托她的光芒。那么,在传统的以“夫贵妻荣”然后鸡犬升天的大环境下,大周后即使抛开李煜和皇后这些贴身标签,仅凭个人也一样可以青史留名。多的不说,有两个典故便足够证明她的笑傲群芳。

    大周后娥皇嫁入帝王家时,年龄比李煜大一岁且不说了。初嫁帝王家,虽说两人早就数值对方,但真正肌肤相亲后的那种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男女间的熟稔和亲密度,显然还是一片空白的。所以,第一要务当然是如何像美丽雌蛛吸引雄蛛入洞房般引起天子李煜的第一次青睐和关注。苦思多日,娥皇出手了。有一天,正在窗前望着庭院推敲诗句的李煜,忽然发现自己的新娘子“高髻纤裳”,“首翘鬓朵”,宛若一个从未见过的天仙模样,陌生新鲜,纤尘不染,坐在一方棋枰前,笑吟吟遥遥望着自己。如梦如画般的意境,就像一副展开的画卷,顿时撩拨得风流才子李煜心猿意马,难以自拔,当即飞奔而去。从这一天开始,两人“采戏弈棋,靡不妙绝”,惺惺相惜,互知甘怡,终入妙境。

    围棋在南唐这个帝王之家,素有家学传统。流传至今的著名围棋画卷《重屏会棋图》,便是南唐画家周文炬奉诏入宫,现场临摹南唐中主李璟召唤其皇家兄弟围棋的真实写照。画中李璟居中端坐,一边手捧书卷,一边含笑观棋。而对弈的两个主角,一个是齐王景达,一个是晋王景逷。从画中可以看出,胜者优势揭然,得意满满,败者凝神长思,举棋难定。值得注意的是,在围棋之外,除了摆放着文人雅客同样喜爱游乐的投壶之外,一旁侍立的童子却也是津津有味地远远望着棋枰,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连小小的童子都能在一场手谈中对围棋了然于心,可见当时南唐朝野上下,士子匹夫之间的围棋之风空前盛况。身为第一风流才子的李煜,对围棋的痴迷和狂热自然也不再话下。以围棋入手,快速拉近两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大周后娥皇这一手堪称围棋中的妙手。

    两个很快如漆似胶的青年,在日渐水乳交融的耳鬓厮磨里,变得越来越亲密无间和自由自在。转眼从春日到了冬季,一场罕有的大雪突然降临在南国千家万户的房前屋后。很少看到纷纷扬扬雪花飞舞的娥皇,忘我地唱着、跳着,竟自端着酒樽拉着李煜要去雪地跳舞。李煜也是兴趣盎然,却强忍着心底的癫狂,望着自己心仪的女子故意戏道:

    “踏歌而舞须得雅兴,如若皇后能够当场唱诗一首,朕便依你放浪一回!”

    娥皇当即边舞边唱,一曲《邀醉舞破》随口吟哦而出。当然,身为一代诗词大宗师的李煜也不甘示弱,不久也是费尽周折,八方搜寻,终于将失传多年的唐玄宗《霓裳羽衣舞》弄到手,仅凭一个残本,便仗着自家一身惊人诗文功夫几乎还原了原曲。可惜,这首极尽优美和奢华的名曲,从盛极一时的大唐衰落后便一直被当做不祥之曲,被仁人志士敬而远之。当时的名士同时更是南唐第一围棋大国手的徐铉听到后,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亡国之曲又起,这可不是我南唐之好预兆啊!”

棋与国:遥想当年李后主(下)

    在围棋之外,已经让李煜欲罢不能的娥皇,在迷倒儿子的同时也让李煜的皇帝老爹吓了一跳。在考察诸多继位者皇后候选者的各种比试中,娥皇以手中一把出神入化的琵琶,彻底征服了未来公公的欢心。一曲终了,李璟大加赞赏之余也是出手不凡,当场便将当时的传世之宝烧槽琵琶——也就是后世被音乐界一时推崇备至的焦桐琵琶,随手赏赐给了她。

    可惜人间世总有阴晴圆缺悲欢离合,美貌与才情并举的女子总是多红颜薄命。两人可以共度的美好时光,恰如两人经常牵手的十指相扣的宿命之数。从青春妩媚的十九岁嫁给李煜,到芳华绝代的二十九岁,不过匆匆十年,美若星光的娥皇大周后,仿佛预先知道了自己璨若流星般耀眼而短暂的归期,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款款向自己的皇帝夫君一如寻常般告别,然后一个人安静地洗干净了自己的身体,双手怀抱着她心爱的烧槽琵琶,口中轻含着一块美玉,慢慢走向她生命的最后一站瑶光殿。

    娥皇香消云散后,李煜久久不能释怀,常常沉醉在充满悲戚的自封为“鳏夫煜”的自我放逐中,直到另一个属于他生命中的女人来临。这个女人,便是娥皇的亲妹妹小周后。

    身为姐姐和姐夫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小周后其实早在大周后活着时就已经和李煜暗送秋波。对于李煜和小周后之间的偷情活动,不管史实怎么说,单就人性而言实在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一个小美女,一个大帅哥,关键还是美女美到祸水高度,帅哥爆款到万人之上的皇帝级别,而且还是多才多艺的皇帝,两人相遇,干菜烈火,岂有不熊熊燃烧一次的逻辑?至于最后是什么样的灰烬,那也是以后的事情。所以,闻过了小周后处子之香的李煜,手痒痒到情不自禁的地步,毫不掩饰地在一个午后,一边回味着与小周后滚床单的妙不可言,一边色胆包天地写出了一篇惊世骇俗之大作: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这篇诗词,即使不善诗文不谙风情的老实人看了,怕也是会直白到心惊胆战,继而也是要心猿意马,心摇神驰,美哉惜哉地摇头晃脑一番吧?你看,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晚上,一个自带暗香婀娜多姿的小人影儿,悄悄拎着自己的一双金缕鞋儿,来与心仪的情郎相会,最后瘫软在情郎的怀中宛若风中的莲叶叫人怜爱万千地打颤。此情此景,又有谁人把持得住不扬首喟叹一声“我见犹怜兮”……

    也许是寄托了李煜对大周后的隐隐追思,身为同胞姐妹毕竟小周后身上肯定会有着大周后千丝万缕的气息和影子。也许是对小周后的宠爱,远远超过了对大周后的怀念,李煜在大周后陨落四年之际,终于册封小周后为新的南唐皇后。随即,两人便开始了名正言顺的一场又一场或是声势浩大或是只有二人世界的相亲相爱大表演。至于朝政呢,百姓呢,家国天下呢?甚至,早已虎视眈眈已久的赵匡胤和他的大宋,一口口吃掉了所有的敌人,千军万马,已然会师南下,李煜却还在醉生梦死着与他的美人打情骂俏。也许,这还是那句话,以后的事情,那也只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当然是李煜无论是做为一国之君还是做为一个男人,都将是一场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生命之轻。到了该还的时候,所有的时光都会一股脑地推过来。

    当宋太祖亲自提兵一路浩浩荡荡推到门前,李煜可爱地派出了南唐第一围棋国手,同时也是天下第一口才的徐铉徐大人,孤身而去振振有词地质问了一番:

    “这么多年以来,大宋要黄金白银给黄金白银,要稻黍米粮便给稻黍米粮,就像儿子侍奉着父亲般周到。我们如此谦恭良顺孝敬,你们今日却大兵压境欲灭吾国,这天下还有道理可言吗?”

    可想而知的是,答案只有胜利者的呵呵一笑。

    等到赵匡胤亲自来到李煜面前,恰好看到李煜和小周后相拥在一起,闭目坐于高高堆起的柴木之上,看样子是准备在飞舞的火焰中殉国。这么好的戏份,而且所有的阳谋、阴谋都不用再挖空心思自己去构想,心腹大患便可从此灰飞烟灭,谙熟黄袍加身的一代枭雄自然乐得抱着双臂,来一次最是赏心悦目而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壁上观。

    可惜李煜说到底是一个白面书生,而且极度怕疼。怕疼的人,也许可以引颈承受别人的屠戮,对自己却是万万下不了手的。

    等了许久,那场大火也没有点燃,郁闷的赵匡胤只好捏着鼻子做了一回好人,随后带着李煜夫妇班师汴京。到了汴京,李煜也摇身一变,从南唐皇帝变成了大宋的“违命侯”。从皇帝到侯爷,中间的落差不可谓不天翻地覆。然而李煜始终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是暂时放了下来。至少他和他心爱的女人,不会死于让人想着就痛的刀光之下了。

    随着一个王朝的湮灭,一代人的一个家国专属的所有悲欢故事是否也该落幕了呢?

    不,对于沦为阶下囚、亡国君的李煜而言,却是恰恰相反。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与诗情画意的李煜到了此刻,一个属于李煜自己的真正“李煜”才算完整地苏醒。如果说,从金陵到汴京,这段地理上的距离是那个皇帝的彼李煜必须要自己走向那个侯爷的此李煜的一段距离,倒不如说这是汴京的李煜从此回首告别了那个金陵的李煜。江山如画,城门为界,这一刹那的顿足与回首,真不知是幸与不幸!那个李煜死了,这个李煜活了。一个写尽了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李煜,终于来到了另一个即将浴火重生的李煜面前,尽管两个重叠的李煜凡胎肉身的生命长度,已经屈指可数,但一篇永恒的伟大诗篇《虞美人》终究还是横空出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一刻的李煜,一定会想起当年那个老臣萧炎冲进皇宫怒掀棋枰的场景。是的,那时的他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甚至还笑问自己的大臣:“朕不过是下局棋而已,爱卿就这么想做那魏征吗?”大臣的反问,声犹在耳:“臣非魏征,陛下也非唐太宗耳!”

    一个不发怒不血流成河的皇帝,真的就是一个好皇帝吗?

    这一刻的李煜,还会更加痛彻心扉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毫无掩饰地被强征入宫最后满身憔悴地回到自己身边。人世间最大的痛苦是什么?是迟到的感悟,是晚来的热血,是总是慢了半步的怒吼。于是,文质彬彬的李煜,终于在面对已经改奉他人为主并前来探查的围棋大国手徐铉前大声说出了早就该说的一句话:“我现在已经悔之不已,那些被我错杀的潘佑、李平,他们都是故国的忠臣良将。”

    一个从前只知道卿卿我我的亡国之君,现在如此掷地有声真的好吗?

    我想,这一刻的李煜,一定是抱着必死的信念。因为,他已经保护不了他的故国,保护不了他的女人。他其实早就应该慷慨赴死去了。可他怕疼,怕自己的仪容面目皆非。所以,还是让别人来结束这所有的一切吧……

    赵光义,一代枭雄的亲弟弟,一个黑大蛮横的死胖子。很难想象,透过那幅一想到就会令人恶寒的《熙陵幸小周后图》创作过程,是怎样的一种叫人不齿的场景:

    在一群战战兢兢而又蠢蠢欲动的大小画师环视之中,一个丑陋的男人,卷裹着一具嫩藕般颤抖的娇躯,令人作呕地玩弄着花式繁多的床笫之欢。

    姚士麟在他的《姚叔祥见只编》中曾经这样描述说:“余尝见吾盐名手张纪临元人,<宋太宗强幸小周后>粉本(即水粉画),……后戴花冠,两足穿红袜,袜仅至半胫耳。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太宗以身当后。后闭目转头,以手拒太宗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同样的一幕,也在岳飞一曲悲愤的《满江红·写怀》中重现。大宋,这个在中国历史上最为奇葩的一个朝代,在当时的世界堪称富甲天下。却是一方面病态的极尽繁荣昌盛,一方面卑微地极尽积贫积弱,对外不断地纳贡割地,俯首称臣,叫人禁不住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在纸上望洋兴叹。

    后世有不少学人戏称,大宋奇葩,靖康之耻,其实皆是报应。报应源头,当是始于宋朝那个死黑胖子大庭广众之下那鲜廉寡耻的勾当,自然惹得天怒人怨。当然这只是我等泪崩后之笑谈,不足为凭矣。

    如果世间真有灵魂不灭之说,是否李煜地下有知,在他的故国与棋枰间,想必也如诗中所言,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他娘的举杯浮一大白,谁知道呢?不管幸与不幸,李煜终究还是那个李煜,一个不幸做了皇帝的伟大诗人,一个有幸成为一代大师的皇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类不灭,他便永恒闪烁在我们头顶的星空之上。

    医学书上说,“牵肌药”其实就是中药马钱子,又称番木鳖、苦实把豆儿、大方八,为马钱科植物马钱的成熟种子。马钱为乔木植物,产于热带,广泛分布在印度、越南、缅甸、泰国、斯里兰卡以及我国云南、海南等地。

公元前548年

    公元前548年,虽然时光定格可能不一定必须精确到这一年的不差分毫,但这一年的大致前后,无论对于中华文明还是世界文明,都是一个值得凝眸和回味的年代。

    在我们的土地上,从诸侯争霸的春秋开始进入再也无法统一号令的周平王开端的东周列国数百年间,到这一年前后,处于争霸的齐楚两国,最为引人瞩目的是,素有“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恶名的齐景公,在他治下的齐国,不仅已经有了可以时常高挂云帆去往汪洋大海一游的海船,而且他还因为能够时常接纳贤臣晏子的谏言,而屹立诸侯之中58个年头,一举成为当时在位最长的一个国君。不仅如此,他还创造了一个因他而起的著名历史典故“二桃杀三士”。

    而在楚国,不仅史无前例地将农田水利之法确定为国家的法典,而且同样也在贤臣楚令尹子木的大力推动下,一样的整顿田制,通过“量入修赋”之法一举掌握到了当时最先进的农业**,使得楚国一时间成为诸侯中名副其实的“翘楚”之国。

    在古中国的西方万里之外,一个西起小亚细亚之东,东至波斯湾北部,与当时的西方霸主波斯帝国的波斯人同为一个属印欧语系,同一种伊朗语的伊朗高原上的一个小国,因为亚述帝国的入侵,而开始从松散的部落制走向紧密的联合制——一个具有联邦制最早雏形的米底帝国由此出现在世界的西方。

    再往北一些,依然还是这一年的前后,一直顺风顺水称霸于地中海与红海的犹太王国终于被崛起的巴比伦王国所替代。耶路撒冷也因此被惨遭洗劫,所罗门王苦心建造的所谓“第一圣殿”理所当然也被付之一炬。一场同胞之间的内讧不仅造就出一个崭新的历史新名词“巴比伦之囚”,同时也让曾经盛极一时的犹太国不复存在。于是,历史终于在这时引出了一个更为重要的国度,和这个国度的重要主人居鲁士。

    极富传奇色彩的居鲁士,曾经因为其外祖父米底国王阿斯提阿格斯的一场噩梦,而险些胎死腹中。但是其强大的主角色彩竟让奉命做刽子手的哈尔珀哥斯一时间鬼迷心窍,推卸责任地将他随手交给了一个过路的牧人去处理。而牧人的妻子,正好产下一个死婴。于是一处中国版的“狸猫换太子”故事再度出现,牧人夫妇交出自己的夭折婴孩,也从此成就了一个后来威震天下的霸王居鲁士。

    公元前548年的第二年,在打败了位于希腊东邻的吕底亚王国之后,居鲁士裹挟着这股威势,一路披靡,最终攻陷雄视四方的巴比伦王国——这个曾经创造出“汉谟拉比法典,空中花园,通天塔”的伟大文明,就这样在玉碎的同时,也使得波斯帝国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多民族地跨欧亚的大帝国。

    现在问题来了:如此强盛,甚至犹如现代一超独霸的强横超级大国山姆大叔,既然国土地域广大到横跨欧亚大陆,居鲁士锐利的兵锋所向,为何没有一路东上,直指中华大地呢?与此同时,这时正处于同样各种文明和思潮萌芽和风生水起的中华文明及其诸侯列国,假若两强相遇,到底谁胜谁负,谁优谁劣呢?

    当然历史不能假设,而且重点也不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居鲁士会不会挥师东进与我大中华打起来,重点在于这一年,我们的围棋,终于堂而皇之地被写入到中华文明的正史中去了。

    据春秋时期左丘明《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记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呜呼……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不定乎?必不免矣……”

    《左传》中的襄公二十五年,即是公元前548年。文中所记载的是一段颇具戏剧色彩的曲折故事,如果不清楚里面的因果,理解此文尤其是围棋在其中的关系,还是有些难度的。

    首先,这段文中记载的历史背景是,曾经身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的卫献公,此刻仅仅是一个比丧家之犬好不了多少的流亡国君。而造成这种悲催局面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早在卫献公十八年(前571),当时还是一国之君的姬衎(卫献公原姓姬名衎)派人约请孙文子、宁惠子一起欢宴。谁知,两人兴冲冲赶来,姬衎却兴致大发地自己跑到国君园林中射雁耍乐去了。一直等到天色很晚,姬衎才想起二人,于是又叫人将两人请到园林中来。召见大臣欢宴却又冷落他们,这也就罢了,但姬衎也不知是忘了还是压根没把二人看在眼里,直接穿着身上的射猎之装出来相见,顿时激怒了早已怒火中烧的一对大臣。国君亲着猎服而与身着朝服的臣下见面谈话,这在当时是不合乎礼制规范的。最重要的是,这一对大臣都是当时的皇家贵族与望族,在卫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怠慢和无礼行为当然是不可饶恕的。于是两人跑回各自的封邑,接着就展开了对姬衎的倒戈和诛杀行动。

    卫献公被孙、宁两大家族成功赶跑后,落荒而逃的姬衎被齐国收留,最后安顿在聚邑。而孙、宁两家经过商议和利益再分配,最后共同约定立卫定公弟秋(《汉书》说他名焱,《左传》则为剽)为卫国国君,也就是卫殇公。然而宁惠子对献公被赶走之事一直感到不安,不久他便重病难医,随即告诉其子宁喜道:“我得罪了国君,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的名字记载在诸侯的简册上而加以收藏,说‘孙林父、甯殖赶走他们的国君’。国君回国就能掩盖这件事。如果能够掩盖它,你就是我的儿子。如果不能,假如有鬼神的话,我宁可挨饿,也不来享受你的祭祀。”宁惠子死后,宁喜继承了甯氏家族在朝政中的大权,同时也继承了惠子临终前的瞩托。后来,卫献公听说了此事,马上派人潜回国中,于是也就有了前文中的那段文字,也就是参与倒戈的另一大家族孙文子闻讯后不由得仰天长叹。

    这一段史实,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围棋在当时的皇室贵族阶层可以信口拈来,足以说明围棋在那样一个时代的风行程度。更值得注意的是,那时的人们,已经从思想深处和行为模式中,窥探到了围棋中的智慧和谋略。这种流行程度和感悟深度,显然已经不是雏形中的围棋所能做到的。这才是公元前548年,对于围棋的历史性意义。

    至于这历史中的孙、宁两大家族的结局,尽管已经知道了卫献公在十多年的逃亡生涯中,既没有一丝悲伤和发奋的努力,每日里更是花天酒地依然故我,最终当然还是一如历史进程中的那样,一个家族分崩离析,一个家族从此灰飞烟灭。但为了一个诺言而发生的这些悲喜剧,夫复何言……

围棋的半边天:女子围棋

    在中华文明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在今天看来完全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文化传统的禁锢甚至是忌讳,男尊女卑更是在现实生活之中大行其事,渗透到了我们的衣食住行、风俗礼仪的方方面面。这种陈旧、腐朽观念是如何兴起的,肯定是有其历史发展背景和历史必然的。一方面是父系社会体系最终取代了母系社会体系而成为社会发展的主流形态,另一方面,则是人类发展进程中严酷的生存环境所决定的。无论是猎取、采集食物,还是抵御洪水猛兽亦或是同类的侵袭,男性不管是在力气上还是行动中,表现的都远比女性来得更加可靠、镇定和勇猛。即使到了人类社会相对稳定和成熟的田园耕种时代,远离了颠沛流离的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态,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主流形态,也依然是整个人类的主流共识。围棋的出现,尤其是围棋既不作为行军打仗、定国安邦的国之重器,也非国计民生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这种男尊女卑的现象,会不会有所改观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除了宫闱深处与脂粉女红,数千年的岁月还真没有一个真正给予女性与男人平起平坐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席位,以至于偶尔在某种背景下冒出一两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特例,立刻便成为一种传奇,比如花木兰,比如穆桂英,而竞相成为唱本、小说和戏剧的主角。其实毫不客气地说,这根本就是由男性社会主导的由上而下的一种集体猎奇行为。具体到围棋,当然更不会因此例外。即使贵为圣人之妻,在文献中也照例得尊奉为女皇的富宜氏,《路史·后记》在描述围棋诞生这个神圣时刻,也字里行间无不映射出一种男性社会无处不在的优越感和俯视般的口吻,说什么富宜氏为帝尧陶唐氏生下朱骜一对儿子。兄弟两人十分顽劣,并且常常相互攻讦。后来身负圣人之名的帝尧在悲伤之余,不得不做出了一种名曰围棋的游戏,供朱骜二人嬉戏,以闲其情。

    这番话,好不傲慢。兄弟两人不成器,好耍闹,其本性又与身为母亲的富宜氏何干?所谓龙生九子,有的龙啸九天有的甘做泥鳅,莫非到了玉皇大帝那里,还得把龙母抓上天庭当做罪魁祸首问责乎。

    可见,连显贵如富宜氏的圣人之妻都只能在男人世界天生矮半头,普天之下其余普通女子,还能怎生作为?或许正因为如此,一些不甘只作生育机器怀揣梦想的女子,以围棋为平台,用自己的聪慧、美貌、柔情与果敢,在一尺棋枰这样的一种利己又利他的“捷径”上展开了一个个如花如画般的神奇之旅。

    圣人辈出的时代之后,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不知道是否可以围棋。但从《论语》《左传》等典籍中对围棋的记述和描绘看,虽然商周鲜有王室围棋事迹活动,但围棋作为王室贵族生活中的风雅之物肯定是不可少的。天生不爱笑的褒姒,能让帝王为博其一笑而不惜拿自己的江山社稷作饵,可见这些俘获男人之心的魅力,除了一半是天生的如花美颜,一半也须得是、对坐手谈这样长期养成的软实力。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被定义为红颜祸水的女子,无论是褒姒、妲己,还是杨玉环、高圆圆,抛开世间评说是非,可以完全如此推而论之,虽然真实文献不见她们有围棋事迹片段,但作为女子必修课的深闺技艺和女红,被一代代帝王与权贵把玩着的围棋之于她们又如何少得了呢?

    竹下围棋,述说的则是一个已经成功跻身帝王之家,并获得帝王万千宠爱与欢心的女子,在日臻成熟的宫廷政治与宫斗之间,试图以围棋撬动皇家禁忌的一个不成功案例。《西京杂记》说,每到八月四日,汉高祖刘邦便会放下家国天下事,出雕房而专门在北户下与一个女人竹下围棋。为何要如此这般呢?因为这女子会以围棋卜吉凶,“胜者终年有福,负者终年疾病。”这个咒语是不是太狠了一些呢?因为胜者当然只能是皇帝一人,所以其他人还是有法子避凶趋吉的。“取丝缕就北斗星求长命,乃免。”只可惜,这种借围棋说事的做法,最终却让这女子以令人扼腕的悲剧成为另一个女人炮制出的“人彘”。骇人听闻的“人彘”啊!这女人便是戚夫人,另一个女人则是吕后。

    类似于这样的以皇家宫廷或权贵为背景的围棋活动,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围棋,更多的是借助围棋实则政治的一种表面看上去不那么血腥的活动。这种后来被归纳为宫廷围棋的特殊存在模式,主角当然是那些一生都不可能再逃出皇家宫闱的女子。所以,尽管在她们手中的棋子时常都会有着或明或暗、这样或那样的阳谋与阴谋气息,甚至还会有难以躲避的血迹斑斑,但围棋本身的美丽和光彩,依然还是给了她们无数的欢喜、沉醉与神游万里般的暂时逃离的思想自由。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有幸得以在更多的文字中,画卷里,看到一个个栩栩如生的身影,宛若就在我们对面,拈子凝思,含笑下子。其中很有代表性的画卷,如周文炬的《荷庭弈钓仕女图》描绘的宫廷围棋盛况,三三两两的宫女,随风摇曳的荷花,黑白跃动的棋子,阳光灿烂的色彩,让人恍然如临其境。诗人也不由得为此赞叹不已,如张籍的《美人宫棋》赞美道:

    “红烛台前出翠娥,海沙铺局巧相和。趁行移手巡收尽,数数看谁得最多。”

    而在皇帝中最为多情多才的宋徽宗在围棋之余,则干脆亲自提笔唱和曰:“忘忧清乐在枰棋,仙子精工岁未笄。窗下每将图局安,恐防宣诏较高低。”

    不过随着时代的大发展,围棋最终也从高处不胜寒的深宫走向了更广阔的民间。当然,这个“民间”是相对更高的皇家贵族阶层而言的,距离包括了更广大民众的下里巴人的真正民间,还是存在巨大差异的。准确地说,这个民间,介乎于皇家贵族与真实民众之间,可以看做是围棋发展中的中间代时期。这个时期的女子围棋,自然也就有了下里巴人中的更加底层和更难施展人生的那些怀揣梦想的女性。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纳村古墓群的考古发现中,有一幅保存相对完好的古代围棋仕女图,画面中的背景与装束,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她们与常见的那种皇帝与嫔妃们的围棋画卷,就有着明显的来自民间的泥土与乡野气息。这也不由得让人想起如花木兰替父从军那样的中华奇女子,她们的身影,同样也在小小的一尺棋枰上,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梦想,亲情大爱,和对世俗与偏见的抵抗。这其中,就有一位不认输的女孩娄逞,不仅酷爱围棋,而且棋艺高超。当她在女伴中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手时,却苦于礼教而无法抛头露面像一个男人那般自由地去寻找对手。最后,她瞒着所有的亲朋好友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女扮男装,并且自甘背井离乡,云游四海,去寻找一个又一个能够战胜她的人。

    光阴荏苒,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娄逞竟然不仅凭着惊人的棋艺活了下来,而且还一步步做到了扬州议曹从事的官职。只可惜就在她即将功德圆满告老还乡之际,她的女子身世,在最后一刻还是被人发现并被告发到了皇帝面前。好在这个皇帝虽然杀人如麻,却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围棋皇帝齐明帝,在啧啧一番称奇过后,只是草草下了一个圣旨,让她变回女子之身了事。

    这样的好运,同样也发生在一个有着同样不安分之心的蜀中女子黄崇嘏身上。相比娄逞,黄崇嘏不仅棋艺高超,花容月貌,而且从小因父母双亡常常变装游历人间,自讨生活。后来在20岁那年,竟然大胆参加了会考且一举中得状元,同时也深获宰相周的赏识,不仅荐举她做了司护参军,而且还要主动招她做女婿。无奈之下,黄崇嘏只好一面请辞,一面主动写了一首诗作为谢罪道:

    “一辞拾翠碧江湄,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郡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身铿然白璧姿。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

    随后的朝代,无论是金元杂剧《春桃记》,还是明代徐渭的杂剧《女状元辞凰得凤》、杨慎的笔记《杨升庵外传》等,都以文学的手法描绘了黄崇嘏以围棋行走人生并且高中状元的传奇故事。其中最教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著名的现代黄梅戏《女驸马》,戏里惹人又怜又爱的女主角,就是以黄崇嘏作为人物原型创造而出的。这是围棋的功德。

棋手,棋士,棋圣

    棋手,棋士,棋圣,这是围棋之中任何人都不可能跨越的一种代表着一个人棋艺水平高低的鸿沟。由低到高,非阶梯一般拾级而上,缺一不可。

    相对于其他棋类甚至更广义的游戏,围棋算得上是门槛最低却又蕴藏着深奥智慧的一门艺术,可谓易学难精。所以,不管是谁,只有喜欢围棋,在你拿起黑白二子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棋手。

    到了棋士这个层级,就不仅仅是精通死活、手筋、腾挪和劫争这些高级手段了。准确地说,棋士其实还应分三个梯次:

    一般棋士。比如能看懂大多数死活,且能对一般骗着、欺着有所警惕和预见,大多数情况下属于自娱自乐的类型。这样的棋士,属于围棋中的大多数,因为是金字塔的最底层。所以尽管常常会成为被高手暴虐的对象,甚至是各种场合中的博彩铁定的待宰羔羊,但他们却常常因为围棋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前赴后继,无怨无悔,在一方棋枰上大呼小叫着,沾沾自喜着,不亦乐乎着。

    中坚棋士。到了这个水平,大多数人会很自然地成为那种混迹于天下的江湖棋士,或是云游四方,或是隐居一城,以棋为生,以棋为乐。胜者,可以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甚至还能娶妻生子,买田买楼。负者,当然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期待能在某个家境殷实却又棋瘾大发的“羊子”身上,捞上几日的饭钱。

    霸王棋士。顾名思义,只有能戴上这样的一顶帽子,他们才会要么是一个地方令大多数棋士难以撼动的棋艺高峰。要么就是声名远播的人物,即使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他们也是一个移动中的各种手筋、套路之综合野战集大成者,非同等棋士无可匹敌。

    棋手,是流动的。今天拿起棋子,便是棋手。明天将棋子束之高阁,他们便回归到生活的日常中,几年甚至终生不再摸棋,他们也没有什么不适感。这是他们最大特征。

    棋士,则是一旦摸棋,便终身难忘。相比一般爱好者的大多数棋手,棋士也许会迫于生计疏离围棋,但终其一生,只有条件允许,他便会在任何时候随时拿起棋子,毫无阻碍地重新融入到围棋的世界之中。

    一个人,经过普通爱好者的棋手熏染,又历经棋士自我棋艺体系的觉悟以及江湖征伐四方后的洗练。这时,倘若他能在棋界雄霸一方,然后假以时日,或者机缘巧合,一朝顿悟,或者又像行吟诗人那样偶得奇遇,一梦觉醒,一如王积薪、刘仲甫般得姑姥夜授神来之棋,梦青龙吐棋经九部而一飞冲天,从此再也不受常法所限,平庸棋势桎梏,只凭手中一黑一白两子“奉饶天下棋先”。这样的人,因为天地造化,天赋异禀,且又机缘巧合,所以实属人世间的凤毛麟角之人物,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登顶,可以笑傲江湖位列“棋圣”的至尊宝座了。

    无敌手,是棋圣的一种硬指标,可以视作其最大的金字招牌、标志和象征,这是技术层面的,具有非此即彼的排他的唯一性。孟子口中的弈秋,以及到了围棋更加繁荣、成熟的大汉朝时期的所谓天下第一围棋的杜陵等,他们便是这种棋圣,棋子落处,一样的也是战场,刀刀见血,招招致命,非一方溃灭而不罢休也。

    这种快意恩仇的绞杀,硝烟弥漫的格斗,步步惊心的腾挪,赏心悦目的攻击,令旁观者跟随着棋局感受着同样的惊心动魄,一样的酣畅淋漓,渐渐的也就催生出可与棋圣比肩的围棋理论集大成者,如尹文,一语道出棋中之味:“以智力求者,譬如弈棋,进退取,攻劫收放,在我者也。”又如刘安,犹如一语成谶般说出:“行一棋,不足以见智。弹一弦,不足以见悲……。围棋击剑,亦皆自然也。”最后到了邯郸淳这里,终于在他的那本《艺经》中顿悟,一举高度概括出围棋的等级奥妙之所在——围棋有九品:

    一品入神,二品坐照,三品具体,四品通幽,五品用智,六品小巧,七品斗力,八品若愚,九品守拙。

    由于这九品之说,十分传神地引申出围棋在实战对弈中的神韵之处,世人很快便接受了这种对棋艺水平的等级划分。后来到了围棋发展已经日臻成熟的明代,许仲诒在他的那篇同样著名的《石室仙机》一书中,较为系统地作了相关注释性自解道:

    “一品入神是指棋术变化莫测,又能先知,精义入神,不战屈人,无敌于天下者;二品坐照饶半先,次于入神,即三局中有两局走先;三品具体,是指:入神受饶一先,临局之际,见形即悟;四品通幽是指受饶二先,临局之际,见形阻善于应变,战斗与否,意在通幽;五品用智是指受饶三子,未能通幽,战则用智;六品小巧是指受饶四子,临局时不务远图,好施小巧;七品斗力是指受饶五子,临局时动则必战,与对手相抗,不用智而专斗力。”

    也许是八品、九品的棋力,在许仲诒眼里实在是难入法眼,所以七品之后他便戛然而止不再置评一言。自然,这种不置一言的孤傲之态,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目前世界通行的围棋段位制将棋手按实力高下分为九个段位,最高的段位为九段。这种职业化的职业等级制度,与邯郸淳的这个围棋九品制的历史传承当然也就无需多言了。

    这里值得特别一书的是,在围棋发展的世界范围内的数千年历史长河中,虽然有“通国之善弈者”这样对棋力超凡脱圣的言辞赞誉,有围棋州邑、棋待诏这样对棋艺水平无出其右者的地位抬举和生活包养,但真正由国家层面向个人授予“棋圣”这种代表着一国在围棋方面至高无上荣誉称号的,也就仅此聂卫平一人而已。在他的背后,是他在第一届中日围棋擂台赛犹如神助般一骑绝尘的辉煌十一连胜,以及这种历史背景下的胜利光芒的无以言表的历史意义……

另眼看《博弈论》

    将围棋划归为百害而无一利的人,其中影响最大的当然首推亚圣孟子。另外历朝历代都有一些有名或无名的文人骚客,抓着围棋的某些小辫子时不时地搔首弄姿、指桑骂槐一番。但无论亚圣孟子,还是这些文人骚客,嘴里怎样说都尚属个人行为,上升不到意识形态层面。可是偏偏就有这样一个人,怎么看围棋怎么都横竖不顺眼,最后干脆一拍脑门,直接动用国家机器对围棋进行了一番仪式感颇强的文化围剿。此人当然非富即贵,乃三国时江东吴国之孙和,传说中的武神孙武后裔,江东霸王孙坚之孙,孙权之子。

    如此一个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王孙公子,大把的时间需要去正经时习诗练武,布兵摆阵,休闲时灯红酒绿,歌舞狂欢,怎么会无聊到闲的蛋疼找围棋的麻烦呢?

    孙和生母王夫人,反其道而行之,子凭母贵,因母亲得孙权极度宠爱,所以孙和虽然不是太子却比太子还得孙权眷顾。不仅常常带他狩猎观兵,而且还专门指定了当时名满东吴的阚泽教习他四书五经,礼仪六艺。不久,也不知是不是天随人愿正经太子孙登郁郁而终,孙和于是毫不费力地顺势做了继任太子。

    据《三国志·吴书·孙和传》记载,孙和当上太子时年一十九岁,这在那个时代已经算是大器晚成了。而三国虽然打打停停,时战时和,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魏蜀吴朝野上下一以贯之的好享乐、喜游戏、重清谈之汉风。这其中,尤以围棋废寝忘食而通宵达旦为最。孙和身在其中,恐怕当然不能幸免,少不得也是常常秉烛夜战,弄一双熊猫眼不说,赌彩之资估计也是进进出出不少。以前也就罢了,反正不需要自己忧国忧民,表现得那么高大伟岸。但现在形式反转,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虽说不用真的要去劳其筋骨苦其心智。但既然升任了太子,修身治国平天下,这首要一件大事,当然就得是立言了。要立言,还要能迅速博得眼球,围棋这种无论朝野还是达官显贵寻常百姓都认知高度契合的玩物,正好拿来做一石三鸟之用。所以,有了这些资料铺垫,现在几乎可以用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孙和太子先生压根就不是什么闲的蛋疼,也不是硬要道貌岸然做什么正人君子的卫道士。他真正的目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沛公”就是他亲爹孙权。

    不过万事俱备还得一个东风借势,于是,孙和顺手在自己的亲随中,随便抓了一个名叫蔡颖的倒霉蛋,揪着这个家伙当天下了一晚上围棋哈欠连天的样子,痛心疾首地来了一番长篇大论,说只要是胸怀天下腹有大志的人,都不会整日无所事事,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围棋这样无聊到可以废寝忘食的事情上。况且,四书五经,诗书六艺,弓马射御,每一样真正的本领,你们真的都学到手了吗?没有,那好,今天在座的正好都是名家高手,四方贤达,每人都不妨作一篇鞭笞文章以教化天下沉迷之人,才是真正为国之举。

    很快,身为中庶子的韦曜及其所写文论《博弈论》博得头彩,不仅第一个呈上正稿,而且一下子写到了孙和这位当朝太子的心底。

    此君又是何许人也?如果大胆猜测的话,假设不是因为围棋和这篇《博弈论》,无论是文采还是武力值他都绝无可能入史的,但陈寿偏偏在自己的《三国志》竟然单独给了他一个位置:“韦曜字弘嗣,吴郡云阳人。少好学,能属文。从丞相椽,除西安令,还为尚书郎,迁太子中庶子。”

    完美揣度出了太子心思的韦曜,在《博弈论》中又是怎样“名正言顺大义凛然”批驳围棋的呢?概括起来无非是拾人牙慧地照着孙和的中心思想,稍加修饰地老调重弹一番:

    首先,既然是自大汉以降罢黜百家独尊儒家之传统,自然是要严格遵循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立德立功立言这个套路,上来就得旗帜鲜明地布告天下,太子反对围棋是为什么,这是大道。“盖闻君子耻当年而功不立,疾没世而名不称,故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历观古今立功名之士,皆有累积殊异之迹,劳身苦体,契阔勤思,平居不堕其业,穷困不易其素……终有荣显之福,以成不朽之名。”

    紧接着,理所当然就是围棋对于当下世人之害处。“……今世之人多不务经术,好玩博弈,废事弃业,忘寝与食,穷日尽明,继以脂烛。当其临局交争,雌雄未决,专精锐意,心劳体倦,人事旷而不修,宾旅阙而不接,虽有太牢之馔,《韶》《夏》之乐,不暇存也。至或赌及衣服,徙棋易行,廉耻之意驰,而忿戾之色发,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能务不过方寸之间,胜敌无封爵之赏,获地无兼土之实。技非六艺,用非经国;立身者不阶其术,徵选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战阵,则非孙、吴之伦也;考之于道艺,则非孔氏之门也;以变诈为务,则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杀为名,则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废业,终无补益。是何异设木而击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养,其在朝也,竭命以纳忠,临事且犹旰食,而何博弈之足耽?”

    这一段说的比较要命,特别是对学而优则仕的天下士子以及尚未求得功名的读书人,下围棋,便是将自己甚至整个人生降格在方寸之间的“一枰之上”。棋艺再高,文化上既不是经史子集可比,艺术上也不是六艺之列。立身,不足以经国。求道,更不是“孔氏之门”。用兵,又岂能谈孙武之法?两个人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冥思苦想,满脑子想的都是“以变诈为务”,“以劫杀为名”,种种行径,都不是圣人之徒之所为也。

    “……当世之士,宜勉思至道,爱功惜力,以佐明时,使名书史籍,勋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务,当今之先急争也。夫一木一枰孰与方国之封?枯棋三百孰与万人之将?衮龙之眼,金石之药,足以兼棋局而贸博弈也。假令世士移博弈之力而用之于诗书,是有颜、闵之志也;用之于智计,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于资货,是有猗顿之富也;用之于射御,是有将帅之备也。如此则功名立而鄙贱远矣。”

    最后的苦口婆心,声泪俱下,不可谓不令闻者动心,听者动容。客观而言,作为围棋史上难得保存最为完整的早期专门文献之一,而且还是一篇为数不多的较为全面系统地否定围棋的论述性作品,《博弈论》显然还是有着其他围棋文献所不具备的历史价值。甚至,我们还可以将它视作三国时期相对于璀璨的建安文学之外,不那么耀眼的一篇不可多得的东吴文学之佳作来看待。所以,这也就自然而然引出了这篇貌似占据了道德高地的正统文章,其背后隐藏着的政治意味: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民不聊生,汉室式微,最终三分天下。作为割据三方之一的东吴政权,既没有曹魏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先发优势,也没有蜀刘皇叔加身的正统旗号,因此素来在三国中忧患意识最为强烈。落到继任太子孙和头上,整个朝野上下的集体忧患意识,在他身上无疑将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这不仅仅因为他是半路太子,也不仅仅因为他需要做出的这个政治姿态,以便给天下人尤其是他的父王孙权看。更深层的根源,还在于孙和主观思想中的“自然天子属性”与“未来我是一个明君”这样的潜意识,使得这场针对围棋的不大不小的文化运动,表面上好像政治作秀实则其核心还是有着崇高使命感的真实动机。

    而在另一方面,年少气盛的孙和自然也有着不甘人后的争胜心理。更胜一筹的刘皇叔汉室正统大旗,以及在挟天子以令诸侯威视庇佑中的邺下文人集团,带给东吴和孙和的压力首先是来自于文化上的压迫和炫耀。所以,如果想要超过曹魏和蜀刘两家必须得在文化上有所突破。围棋在蜀刘尤其是曹魏朝野上下之风风靡一时,不仅建安七子各个棋艺高超,就连一代枭雄也对围棋喜爱到痴迷的程度。一旦将围棋定义在耻辱桩上,无疑将是一场在精神和道义上的巨大胜利。如此,《博弈论》在这样的背景下横空出世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还是应该指出,孙和及其以韦曜为代表的文人圈子对围棋的批判,相对于当时人们沉醉于声色犬马的整个社会风气还是有着积极意义和价值的。只不过那时即使身为社会精英阶层的文人集团,恐怕也没有人意识到“棋运即国运”这样的历史走势罢了。

郑侠:棋枰里的周伯通

    如果没有周伯通,郭靖这个笨小子会不会那么快参悟到《九阴真经》之绝学,进而因此获得逆天的内力,一步步成长为武学大师,同时还收获了黄蓉这个天下一等一的情妹妹。在金庸代表作《射雕英雄传》中,整日没个正行的周伯通,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不是上蹿下跳到处惹是生非,就是肆意胡乱作弄郭靖。最后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乐子了,只好自己调戏自己,结果一不小心,竟独辟蹊径创造出谁都没有的一门绝学——左右手互搏。有了这个独门绝技,老怪物黄老邪终于拦不住他了,仅仅一个照面,原本被自己狂虐的对象,一下子变成猪吃老虎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无独有偶,在茨威格那本有名的《象棋的故事》一书里,也有一个被逼不得不与自己做对的人。当然与周伯通不同的是,周伯通是因为自己的一个诺言自己关自己小黑屋。而这个人却是被**囚禁,身为一名有种族色彩的棋手成为无端被迫害对象。在终日不见天日的牢狱之灾中,不得不绞尽脑汁将自己想象成两个棋逢对手的人,苦思着怎样左手打败右手,右手打败左手。这种极度精神分裂的玩法,当然最后不可避免地会自己把自己给玩坏了,一名好好的棋手最终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精神病人。

    茨威格描写的是象棋,而且肯定是国际象棋。那么在中国围棋里,是否也有像周伯通以及这位被**迫害的棋手一样的怪人,自己跟自己较劲,自己跟自己互殴呢?

    翻开浩瀚的中国历史,在文人成堆名流荟萃的大宋那个极其奇葩的时代,一本正经地端坐于历史的尘埃深处却又嬉戏着的,还真有这么一位值得一书的人物,他就是号称“一拂居士”的郑侠。

    说起郑侠,有一个对于他是根本无法绕过去的人,那便是当时普天之下文人中的领袖人物王安石。

    郑侠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但因为父亲正直清廉不善钻营,所以一直都得不到提拔重用,家境一直都处于全家仅仅可以温饱果腹之地。后来,郑侠辗转到了清凉寺求学,与他生命中的贵人王安石终于碰上了。当时王安石还只是江宁知府,踏访清凉寺恰好遇见郑侠,一番你问我答之后,王安石顿觉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世之才,当即将他认作了自己门中的学生。经过一段时间考察,王安石更是指定了另一个钟爱的学生杨骥前往清凉寺伴读郑侠。这一举动,算是正式将郑侠视作自己人纳入到了王氏一门。到了宋英宗治平四年,得到王安石悉心关照和指点的郑侠,终于时来运转鱼跃龙门高中进士,授将作郞。顺利得到秘书省校书郎一职。紧接着,王安石也时来运转获得继位的宋神宗高度青睐,于熙宁二年成为宋神宗一朝的参知政事,也就是事实上的大宰相,开始推行他心目中蓄谋已久的王氏变法大革命。作为己出的学生郑侠,自然也马上得到重用,光速升迁为光州司法参军,成为主政一方司法的大员。三年后,得到了社会认可的郑侠如期赴京拜谒王安石,并再次得到了这个贵人向自己伸出的橄榄枝:

    以王氏门生身份向天下人率先垂范,第一个报名参加恩师正在全国试行铺开的变法新政之一的考试新法,以向天下证明这个新法不仅成功而且是多么的好。凡通过考试者,皆可依据成绩和以往政绩表现越级升迁。然而让王安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郑侠竟然当着他的面一口拒绝了。

    原来,数年的基层生活历练以及王氏门生的便利,让郑侠比其他人更直观地亲眼目睹到王安石大力推行的清浦法、免疫法、保甲法等名目繁多的新法,在底层各个州县远非新法推广时说的那般美好。尤其是市易法,完全不懂市场之道,苛捐杂税加起来甚至比小商小贩手中出售的货物本身价值还要高,这还叫人如何营生?一番论战下来,师生二人不欢而散,从此心生隔膜。到了熙宁七年,大半中国旱情连连,颗粒无收,以至逃荒百姓绵延千里不绝。郑侠看在眼里急在心底,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提笔画出《流民图》,同时附上《论新法进流民图疏》。至此,郑侠一举成名,以一图不仅让皇帝“神宗反复览图,长吁数四,袖以入,是夕寝不能寐”。面对天子火速自我谢罪的《责躬诏》,更让呕心沥血大力推行变法的王安石火速上表请辞,一夜下课。

    其实郑侠并不知道,又或者干脆就是装聋作哑,《流民图》这一发重磅炮弹射出去,对他恩重如山且又政敌无数的王安石意味着什么。因为最后的事实就摆在那里,别说还算勤政的皇帝和百官,就连后宫慈圣、宣仁两位太后看到图画中的百姓流离失所的惨状,无一不是望着天子流泪恨道:“安石乱天下。”

    所谓“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这一点对于饱读诗书的郑侠不可能不心知肚明,但遇天灾**,逃荒狂潮哪朝哪代都不可能幸免。“凶年不免于死亡”,即使再怎么愚昧的百姓也知道还有两个字可以活命:“逃荒”。

    但为何身负师恩的郑侠就偏偏做了如此“忘恩负义”的事情,并无形中成为王安石无数政敌手中刺向他的最致命的一杆枪呢?

    撇开历史迷雾,回到棋枰上来。在政事与公干之余,闲暇中的郑侠因为写诗比不过星光灿烂的那帮子横人,又没有什么闲钱去喝酒狎妓装什么附庸风雅。唯一的嗜好,便是围棋了。因为唯一,所以一来二去他便养成了一个极为不好的习惯,不管是谁,大凡懂些围棋的人,只要进了他的门,那是一定要陪他通宵达旦下个痛快的。

    可惜郑侠是一个穷官,更是一个清官,没有谁愿意清汤寡水地陪着他一天到晚喝西北风。就连陆游后来在他的《渭南文集》中也不得不戏谑地写上这么一笔道:

    “……西塘先生喜欢强留客人弈棋,如对方推托说不会,介夫便强留客人观看他自己与自己对弈:自以左右手对局,左白右黑……白胜则左手斟酒,右手引满,黑胜反是。如是凡二十年如一日也。”

    这里就有些奇怪了。没什么闲钱喝酒狎妓的清官、穷官的“一拂居士”西塘先生介夫,不论哪只手赢了棋,便都是满斟一大杯酒,哈哈大笑一饮而尽,以为赢棋之庆贺。这大杯大杯哈哈大笑的酒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时光飞逝,安石去矣,一个狠人蔡京终于粉墨登场,郑侠政治生命就此终结。罢职还乡,只有一个陈旧的拂尘伴随着他归去的足音……

铁面无私话《弈律》

    不夸张的说,无数下了很多年围棋的人,面对一尺见方的棋枰,往往都是一屁股坐下去,嘻嘻哈哈地随意拈起一颗棋子,啪地一声打在棋盘之上。自然,在你对面的棋友,当然也是如影随形地照葫芦画瓢来上一遍,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这才算正式开始。

    围棋静止时,它是无声的,深邃的。围棋一旦入手,便像推开的窗扉,接通的电流,棋枰里的世界一下子全都活过来,充满了令人着迷的无所不在的灵动与灵性。这里面,就包括当你拈子而下的刹那间,那一声棋子与棋枰恍若初吻时的那一声清脆的叮咚。悦耳的敲子声响,棋瘾大发的急迫,对手渴望的眼神,如果对弈地点恰好选在一个鸟语花香的竹林深处,如画的美景将会更加令人心旷神怡。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一场美妙的对弈,就像一场快意的恩仇,也让围棋本身的魅力得到无限延展、衍生。棋枰上可以是千军万马,尸横遍野,可以是斗智斗勇,阳谋阴谋,无所不用其极。一局终了,大家哈哈一笑,身轻如燕,拂衣而去,不亦快哉。不过,真实的纹枰对坐,两两相望,真有这般诗意吗?答案,可能是否定的,甚至是触目惊心令人扼腕叹息的。无论是在江湖之远,还是居庙堂之高,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草头百姓,因为一局棋而发生的人间悲喜剧比比皆是:为了皇位,有利用围棋将屠刀伸向自己亲骨肉的。有正在对弈时,或被一纸诏书赐死,或被悄悄毒死。也有借围棋杀人,行苟且之事,当然更多的还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斯文丧尽。或许正是有感于此,才有了圣人孔子对围棋“整日无所事事不有博弈者乎”的观感,有了亚圣孟子直接将围棋划入到人之五不孝劣行中。至于其他诸如讥讽围棋为“黑白简心”、“下围棋不如挑粪”者,以及正正经经以治学态度批判围棋的韦曜及其大作《博弈论》等,当然是个个慷慨激昂,口若悬河。但是纵观这些天上人间的高谈大论,义正词严的引经据典,严格的说,却都只解决了一个骂街的问题。指桑骂槐,逞一时口舌之快,难免太小儿科了吧?真正有本事,应该是告诉别人这个东西不好,说了为什么不好,不好在哪里之后,还应该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划下一条红线:今后,谁一旦逾越雷池,谁就应该接受这样那样的惩戒和处罚。

    终于到了大明万历年间,有一个袖手而立姓王名思任的进士,远远斜睨着一枰棋局,茅塞顿开,苦思经年,寒窗奋笔,赫然写就了一篇堪称围棋**,规范各种围棋陋习的法律通则《弈律》。

    《弈律》一出,顿时震惊了所有正在棋枰之上征伐四方的英雄好汉、文人墨客:什么,以后下棋得小心点儿,否则搞不好到处都是坑,动不动就会被打被罚?

    那么在《弈律》中相当于杀人的最重之罪是什么呢,当然就是杀棋、吃子了。“凡杀棋,除威逼人致死者,拟议定夺。威逼人者,杖八十。其谋杀、故杀、斗殴杀、劫杀、戏杀、误杀、过失杀、造畜蛊毒杀,及采生折割人,俱登时杀死勿论。”

    此条堪称这个围棋法律头条的法律解释,与其他“法律条文”相比倒是说的十分善解人意和体贴备至。除了故意把人气死外,所有的谋杀(吃子杀棋)“勿论”。何谓勿论,当然就是皆不问罪也。

    但是你若以为作者其实就是哗众取宠,借围棋之名来搞笑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比如这个名曰“掳掠”之罪条款,“凡见己大败,辄掳掠图赖人者,杖一百、徒三年,仍坐赃一百二十贯。其激变溷局有所规避者,杖八十、徒二年。偶失者不坐。每十子科作二十贯。”哈哈,这个说的岂不是很江湖。要知道在实际对弈中,大败而逃不把棋局下完的人,或者眼见棋局已然落败而故意弄乱棋盘、掀翻棋具者,以及以小人行径扰乱对手思维者,比比皆是。两人随便玩玩也就罢了,倘若是在以命相搏,或者直接赌上了不能承受之重的江山美人,负者输了棋马上玩失踪,你让胜者情何以堪?

    不仅如此,两人对弈,若是发生争执,别说一个不耐烦拳脚相加,就算是轻微的恶语相向都不行,否则不仅各打七十大板,而且在多少天之内不得再下围棋,棋瘾大发也算你活该。

    至于其他弈棋众生相,更是道尽了人间百态,有的甚至直指人心,比如棋友之间相约对弈,不允许相互迎来送往,违者便要鞭笞十下。这是为什么呢,棋友间呼朋唤友相约而去,实属人之常情啊?后面马上给出了答案:“凡以弈谄事贵长,巧为称颂者,杖七十。或隐忍退败,有所图为者,杖一百。”人心险恶,送钱是行贿,送女人也是行贿,送书画艺术品更是老套路,下围棋以愉悦人总可以吧?所以,这个王思任,果真是大明官场里的一个明白人,更是围棋中的有趣人。紧接着,他又找出了对局中的几个漏洞设定了惩罚标准:

    “凡棋力高出人上,而故求对着减饶,诓赌人财物者,各杖八十。”

    “凡敲棋碎子,或因争夺而致伤他物者,杖六十,责令赔原作‘陪’,据文意改。偿。系己者勿论。”

    “凡弈时腐吟优唱、手舞足蹈、观听狂惑者,俱笞五十。”

    “凡棋力高出人上,而故求对着减饶,诓赌人财物者,各杖八十。”

    “凡弈棋久持不下,令人闷待过一刻者,笞一十。若本当议拟,未及半刻而故催促以乱之者,笞二十。”

    如果说以上是专门针对对局者所设规矩,那么对于围观的吃瓜群众也有相应的规范:

    “凡旁观,原无确见,而恣口得失,代人惊喜者,笞五十。”

    “凡庸医,见人棋子有病,初无故害之情,不按方术,强为针刺,因而致死者,杖六十,终身不许行术。”

    “凡旁观将机密重情及紧关事务漏泄,而又代为打点者,杖一百。显相告语者,杖九十;隐者,杖八十;以手足声气者,杖七十;色目者,杖六十。”

    那么这围棋中的的“杖”、“笞”、“赎”等惩戒手段,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王思任将它作为约法三章给出了标准:

    “笞:每壹拾赎银五厘,罪止,笞伍拾。杖:每壹拾赎银壹分,六十起,罪止,杖壹百。徒:徒,作愚徒之徒。每壹年赎银叁钱;不赎,侍坐壹年,罪止,徒叁年。至总徒,不准赎,终身侍坐,不许对弈。”

    有趣的是,这篇总共设立了42个围棋“法律条款”的**,最终却将极刑给了终身禁弈这个惩罚。要知道,禁止一个嗜棋如命的人终身不许再下棋,那简直比直接砍了脑袋还要折磨人。所以,王思任这个超级大棋迷,终其一生,出门便一定是背负围棋才肯上路的。即使是他陪着苟延残喘的南明的那些艰难时光,一直苦熬到了大清顺治初年,满街的辫子兵突入南京城中,这位已然72岁的老人,随即怀抱着他那副须弥不离身的围棋绝食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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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洪荒棋圣介绍:
我以万物为子,天地为棋。得大道传承,寻天道那一线生机。执黑为夜,执白为昼。寻机缘不争先,遇造化且封盘。坐隐,手谈,一局棋。无量量劫度苍生,星罗棋布日月清。一尺棋枰内,凡我之下皆蝼蚁!……………………………………【以围棋之道呈现洪荒全貌,尝试新类型洪荒文本】【本书慢热,需要徐徐展开,快进者慎入】【本书誓言完本,此贴为证】重生洪荒棋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洪荒棋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洪荒棋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