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82章 心灰意冷（7）
光阴似箭。
曼彻斯特中心医院。
深秋的傍晚，纪长慕醒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睁眼就是病房那雪白的墙壁和输液瓶。
他看了一眼床头的台历，伸出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将自己的病例取过来，仔细
医生字迹很潦草，但莫名有几分熟悉感。
病例很厚，每一张上面都详细地记录着他每天的情况。
纪长慕这才发现，自己在医院躺了一周，期间还动了一场手术。
他记得……自己在课堂上晕倒，再次醒来就是现在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怎么就沦落到了晕倒动手术的地步，再这样下去，他怕是活不长。
纪长慕挣扎着坐起身，瘦削的五官上是清清冷冷的神情，眼窝子凹陷，薄唇紧抿，下巴冒出一些青色的胡茬。
病房门推开。
纪长慕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情绪，但很快，他又收起这些情绪。
是乔知行啊，他怎么来这里了？
穿着白大褂的乔知行脸上不咸不淡，他冷漠地过来查房，表情孤冷僵硬，几乎没有看纪长慕一眼。
乔知行从他手里夺过病例，“唰唰”写了几笔，淡淡道：“醒了啊。”
“麻烦乔医生了。”纪长慕声音嘶哑，没什么力气，活脱脱一只病老虎，摆不了威风。
“这瓶药水正好快结束了。”乔知行看了一眼输液瓶，“还有一瓶，不麻烦护士了，我给你挂上。”
“嗯……谢谢。”
乔知行站立在床边，没有走的意思，双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神情散漫淡漠。
四周气氛微冷。
大约五分钟后，乔知行替他拔掉手上的针管。
纪长慕：？
他有些不解，虽说他没有什么医学知识，但输液的事他还是懂的。
为什么要拔掉他的针管？完全可以直接换上新的药瓶。
乔知行一脸的高冷，无视纪长慕的眼神，重新替他扎了一针：“不好意思，扎针技术有点不过关。”
第一针没有见血，他又再次给纪长慕扎了一针。
纪长慕眉头紧皱，没吭声。
这乔知行明显是在公报私仇。
这一次成功了，乔知行笑得人畜无害：“扎针技术我还得再练练。”
“……”纪长慕有些怀疑动手术的时候，乔知行有没有在他的脑中留下什么，比如棉签、纱布。
乔知行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和纪长慕的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长慕任由他摆布：“乔医生怎么会来英国？”
“接到电话就过来了。”乔知行随口敷衍纪长慕，“我是你曾经的主治医生，他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了我的号码，非要我过来替你动这个手术。作为医生，不会见死不救。”
“我情况严重吗？”
“不好说，如果恢复不好，以后会有失忆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你会慢慢忘掉以前的事，甚至是曾经最亲的人。”
纪长慕脸色变了，他抬起那双憔悴的眸子，盯着乔知行看。
他不确定乔知行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乔知行耸耸肩：“没有骗你。”
第7983章 心灰意冷（8）
“忘掉以前的全部？”纪长慕重复了一遍。
“是，全部。”乔知行看着他，“也许，你今天还认得我，明天一早起来就不知道我是谁了，这就是脑科手术的残酷。但对于纪先生来说，忘掉过去等于重新开始，你一定是求之不得。”
“你不是我，没必要揣摩我的意图。”纪长慕淡淡道，“既然风险这么大，为什么要给我动这台手术？”
“你在怪我咯？早知道把你救活了是这个态度，我当初也不会救你。”
“那你还不如让我死掉！”
乔知行见纪长慕的脾气说来就来，脸色能在一瞬间拉下，他忽然就感知到了姐姐的不容易。
跟这样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男人在一起，很累吧？
纪长慕无法接受忘记过去这个事，如果哪一天他真得什么都想不起来，他会生不如死。
过去之于他大部分是痛苦和沉重，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的快乐，但那些快乐却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支柱。
“发什么脾气？”乔知行看不惯他，他可不买纪长慕的账，“你要死就去死，没人拦你。”
“乔知行，你出去，让我静静。”纪长慕痛苦地低着头，一只手插在头发里，闭上眼睛，满脸沉重。
“有事乔医生，没事乔知行。”乔知行也懒得搭理他，吹着口哨离开病房。
刚刚，都是他骗他的。
什么失去记忆，那是看不起他的医术。
但，如果骗纪长慕能让他有一丝丝的痛苦，乔知行喜闻乐见。
手术室里，他会全力以赴，但撇开医生的身份，他可没必要对纪长慕客气。
姐姐承受的那些，纪长慕也得加倍尝一尝其中滋味。
爱出轨？爱逃避？爱跟姐姐冷战？可把他能的。
乔知行外形出色，他一出来，走到哪都有跟他打招呼的护士小姑娘。
他也不摆架子，客气地跟她们打招呼。
他冲给纪长慕查房的小护士招招手：“过来，有话跟你说。”
小姑娘高高兴兴跑过去，欢快地看着乔知行，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事：“什么事呀？”
“那个叫boris的病人醒了，但他需要好好调养，等会儿我给你安排一份食谱，你每天照着这个给他送餐。”
“好的，好的，他醒了呀？他睡了很久呢！”
“嗯，他体质太差，我还以为他要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他看上去很年轻，怎么体质那么差？”
“因为他不行。”
“……”
乔知行动作很快，他迅速写了一份食谱，都是一些素食和营养品，且都不怎么好吃。
护士眨眼看着：“小哥哥，可以换点别的吧？这些都很难吃哎。”
“他喜欢。”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些？那个人是怪物吗？”
“差不多吧……你要记得离他远点哦，怪物会吓人。”
“小哥哥，你好像对他很了解？该不会……”小护士立马捂嘴，一脸惊讶。
乔知行：？
该不会是什么？什么乱七八糟？
乔知行的笔没有停下，一直在写食谱。
第7984章 心灰意冷（9）
小护士一直偷偷笑。
乔知行：？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可能这个小护士以为他跟纪长慕有一腿。
可别嚯嚯他了，纪长慕那个人，人见人厌。
乔知行写好食谱：“拿着这个给护工配菜，买营养品。”
“qe的这个胶囊很难吃哎。”小护士小声提醒。
“是不是最难吃的营养品之一？”
小护士疯狂点头：“嗯！”
“那就对了嘛。”
小护士：“……”
“我是医生，听我的。”乔知行一脸自信，“有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打电话，我去药房拿药。”
“小哥哥，你的手机号码我不知道。”
“噢。”乔知行报了一个号码给她。
小护士开心得很，听说很多同事跟乔知行要手机号码，他都没给。
乔知行等小护士离开，他悠哉悠哉往药房走。
他亲自给纪长慕拿药，这种专属vip待遇，简直便宜了纪长慕。
同款药中，乔知行挑最贵最苦的拿，但是价格这种东西对纪长慕杀伤力不够大，那人毕竟还挺有钱，至于苦味，他也不一定受不了。
乔知行思忖片刻，给乔沐元打了个电话。
这是手术后乔知行第一次打电话给乔沐元：“姐，纪长慕醒了。”
“哦，挺好。”
“嗯，我的医术姐姐放心，更何况这次只是动了一个小手术，难度远不及上次。”
“你还在医院？”
“是的，一时走不开。”
“辛苦你了，知行，太耽误你的学业了。”乔沐元有点过意不去，“早知道没什么事我就不打电话给你了。”
“没关系，也算是给了我一次实践经验，机会难得。”乔知行觉得没什么，“对了，姐，我问你一个问题，纪长慕有没有过敏源或者特别厌恶的食物、虫子？”
乔沐元以为是医学环节的一部分，如实回答：“他没有什么过敏源，但他有洁癖，比较讨厌昆虫，比如蟑螂、蜘蛛、蜈蚣这些，食物的话，他比较挑，很多不爱吃的东西，酸菜、青椒、西蓝花、菠菜……太多了，反正很难伺候，你别管他。”
“哦哦，好的，我不会管他的。”
“嗯。”
乔知行见乔沐元也没有什么想问的，主动挂了电话。
讨厌昆虫是吗？
乔知行离开医院，走进一家中药铺，替纪长慕开了一些食补的药，其中自然少不了昆虫。
乔知行让人一半熬成药汁，一半打包提了回去。
纪长慕落在他的手上，他就不信治不好纪长慕的矫情。
等乔知行重新回到病房，纪长慕的输液已经结束，他正在跟护士理论什么，声音不高，但脾气倔。
护士是之前乔知行遇到的那位，她一看到乔知行过来，像看见了救星：“小哥哥，病人想要洗澡，但是现在还不能碰水。”
“当然不能。”乔知行也不以为然，“但是纪长慕，我警告过你，如果恢复不好，你会丢掉以前的全部记忆，你自己看着办。”
小护士：？
这是什么新奇的后遗症？
刚刚还是病老虎一样的纪长慕瞬间蔫掉。
第7985章 心灰意冷（10）
他咬着牙在病床上坐好，没有吭声，但眼神冰冷：“不洗澡可以，但我不想吃这些药！”
有几种药他刚刚吃了，差点没把他送走。
纪长慕何时吃过这种苦？
乔知行扫了一眼桌子上拆开的几款药，淡淡道：“你爱吃不吃，我一点都不勉强，你跟我发脾气是没用的，我不买你的账。对了，作为你的主治医生，只有我有权力给你开药。我开的任何药，你最好按照指示吃掉，否则，后果自负。”
年轻的乔知行倚靠在墙壁上，神情疏冷，漠不关心。
纪长慕双目通红。
一时间，气氛骤冷，小护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所措。
这两个男人剑拔弩张，要说他们不认识，那根本不可能。
纪长慕噎得许久没有说出话。
乔知行抖了抖手上的手提袋：“这里有几包刚熬好的中药，餐后记得加热吃掉。”
“乔知行！”
“当然，爱吃不吃，随你。”
乔知行将药都放在桌子上，懒得再留这里，大步走出病房。
小护士趁机出去。
“小哥哥，病房里这个病人脾气好大，刚刚差点跟我吵架，非要洗澡。还是小哥哥你厉害，他现在已经不闹了。”
“对付这种人，你不能跟他客气。”
“那不行啊，服务至上。”
“下次他要是再敢提什么无理的要求，你就打电话给我。”
“小哥哥真好。”小护士一脸崇拜。
乔知行知道纪长慕死不了，手术挺成功，但他看不惯纪长慕那嚣张跋扈的样子，明明，他两次将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病房里，护工端了晚餐给纪长慕。
纪长慕吃了两口，眉头紧皱：“这些都是什么？很难吃。”
“先生，都是医院常规饭菜，您也只能吃这个。”
“换别的。”
护工十分为难：“不能换的，先生。”
“有什么不能换的？难道我只能吃这些？”纪长慕全部的好脾气都要被磨光。
药苦就算了，就连饭菜都没法吃。
“吵什么？”乔知行慢悠悠拎着自己的保温饭盒进来，将盒子一只一只在桌子上摆好。
他的保温盒里都是医院特地给他做的饭菜，生怕他吃不习惯，每天还会问问他想吃什么。
今天晚上是糖醋排骨、肉沫茄子、酸菜鱼和枸杞鸡汤，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但乔知行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
护工为难道：“医生，这位先生说饭菜不太合胃口，想换。”
“他只能吃这些，爱吃不吃。”乔知行丝毫不理会纪长慕的矫情，“你先出去，有事再叫你。”
“好的。”
护工离开了病房，这里只剩下乔知行和纪长慕两个人。
乔知行将饭盒在桌子上摆好，正襟危坐，很有仪式感地开始吃饭。
纪长慕双目猩红，他冷冷看向乔知行故意挑衅的姿态：“乔知行，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不懂。”乔知行吃了一口排骨，“今天的排骨有点甜，糖放多了。”
“你出去吃！”
“我得照顾你。”
第7986章 心灰意冷（11）
“我不需要你照顾。”纪长慕反倒被气笑了，他收起脾气，咬着牙，“我明白了，你就是在故意膈应我。”
“医者仁心，我是菩萨心肠，不做坏事。”
“你可真一点没变，小时候见到你，乔家就属你最腹黑。白切黑的小团子，知宝。”
“纪、长、慕！”乔知行长大了，被人叫小名十分羞耻，更何况还是被一个男人叫，这个男人还看过他小时候的样子。
纪长慕继续笑：“知宝，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姐姐说，你经常尿床。”
“纪长慕！你给我滚！”
“给我把饭菜换掉。”纪长慕不依不饶，“不然，我看你一次说一次，非要勾起你小时候的记忆不可。”
乔知行咬牙切齿，气得厉害。
他终于明白姐姐为什么会常常被这个人气得茶不思饭不想，纪长慕真得有把人气死的本事。
“王八念经，不听不听，你有本事就继续在我面前念。”乔知行年轻气盛，绝不会跟纪长慕妥协。
“我没本事，我不在你面前念，我要念给医院里的护士、医生、护工们听。”纪长慕眯起眼睛，眼前的家伙本质上还是个小孩，尽管，他穿上白大褂不苟言笑的时候像个大人。
“行，纪长慕，你有本事。”乔知行咬着牙让人来给他换饭菜。
纪长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小孩气急败坏地叫他名字，以往，都是奶声奶气叫“姐夫”。
护工重新给纪长慕换了饭菜，这一次，菜肴正常多了。
乔知行很快吃完，他将中药放在纪长慕的床头柜上：“晚上一剂。”
“换掉，我不喝这个。”
“我说了，你爱喝不喝，到时候记忆神经受挫、病伤难以恢复别怪我。”
说完，乔知行头也不回离开。
晚上被纪长慕气得不轻，乔知行一个人去医院外散心。
他以前跟纪长慕接触不深，以为纪长慕是一个谦和儒雅的正人君子，做事稳重内敛，成熟有担当，深度接触后发现……纪长慕就是个伪君子，不是好人。
姐姐之前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
晚风吹过脸颊，乔知行漫无目的走着。
他对国内的事略有耳闻，他知道，纪长慕将jy集团甩开丢给了姐姐，但没想到纪长慕一个人躲在了英国边陲小镇，不问世事。
如果不是姐姐这一次遇到他，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让人知道他在这里。
病房里。
纪长慕吃过晚餐，强撑着去了洗手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疲惫，面无血色。
真是岁月不饶人。
上次见到乔沐元那小姑娘，她还是如花似玉，唇红齿白，眉目秀丽，就连生气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点小孩子气，她从笼子里放走他的兔子，带着恶作剧的心态，但那种快乐是他这个年纪再不会拥有的。
纪长慕打开水龙头洗脸，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崭新的剃须刀。
他稍稍打理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次在医院睡了这么久。
等收拾好自己，他喝完乔知行给他的药。
第7987章 心灰意冷（12）
明知乔知行在骗他，他也无所谓。
床上手机响起。
纪长慕走过去，坐在病床边，接起：“校长。”
“boris，听说你醒了，怎么样？情况还好吗？明天让学生们去看看你。”
“不用了，校长，我没事，别让学生过来，路途远，不方便。”
“他们都很想你，他们都说boris老师讲课讲得好，一周没见到，特别想你。”
“真得不用，我没事。”
“孩子们一点心意，我明天让安妮老师带几个学生过去看你，听说他们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纪长慕真是不知所措，他比较习惯冰冷的世界，面对突如其来又毫无利益相关的关心，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校长……”
“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孩子们不会耽误你休息，安妮老师会提醒他们的。”
纪长慕知道恭敬不如从命，他虽然还不习惯人世间这些点滴的温暖，但他想试着接受。
挂上电话，纪长慕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
明月皎洁，云层清浅。
……
第二天大约十点钟。
一群学生在一个年轻貌美的英国女老师带领下来到纪长慕的病房。
学生给纪长慕准备了很多礼物，大多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祝福纪长慕早日康复。
纪长慕一时间不知所措，木讷地接受着学生的祝福。
礼物和鲜花堆满整个桌子和沙发，学生们欢快地过来，又欢快地离开：“boris老师，我们先去车上。”
学生们像是知道什么，只留下安妮老师和纪长慕同在一个房间里。
安妮老师笑容大方温柔，她笑着对纪长慕道：“那天你在教室晕倒后，学生们就给你准备了礼物，后来听说你转移到了曼彻斯特医院，一直替你祈福。”
“等我出院会更用心教书。”
“孩子们很单纯，他们希望你早日康复，早点回到课堂，但你不要勉强自己。”
“谢谢你们的关心。”纪长慕坐在病床上，心里头很温暖，他忽然发现其实教书也没什么不好。
原本只是为了谋生，虽然他并不缺钱，但也不想跟社会脱节，在附近的学校里找了一份数学老师的工作。
带着这样的目的进入学校，却收获了没有目的的爱。
这种温暖的爱在金融圈和生意场上永远都不会有。
“boris老师，我给你剥一只桔子。”安妮老师热心地替他拿了一只桔子。
“谢谢。”
“那个……boris老师，其实不用说谢谢，不用这么客气。”安妮老师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脸颊多了红晕，“你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也挺想你。”
纪长慕：“嗯？”
“一直以来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挺喜欢你。”安妮老师很直白，有点害羞，但还是大胆地跟纪长慕表白，“在工作上，你教数学，我交英文，我们配合得很好。工作之余，我想……我们也能配合得很好。他们说你是单身，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机会，或者，你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们试试看。”
第7988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1）
对上纪长慕略微惊诧的目光，安妮老师温柔一笑，继续道：“其实从你刚来中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算一见钟情吧。后来得知你还是单身，我觉得……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借今天这个时机跟你表白。也不用急着回应我，你可以多考虑一下，但我希望你还是能给我一个机会。”
“安妮老师，你对我了解吗？”
“不是特别了解，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相处的感受，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很愉快，配合也很好。在我看来，boris老师你成熟儒雅又聪明，还受学生喜欢，我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纪长慕沉默很久，他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么？分明，他是一个自私冷血又无情的人，只懂得取悦自己，从来不懂得如何给予别人爱意。
安妮以为纪长慕是在认真考虑，心里头很高兴，笑意盈盈：“boris老师，不用急着回复我，我先带学生们回学校，改天我再来看你。桌子上的玫瑰花，是我单独送给你的。”
说完，安妮给纪长慕剥了一只桔子，欢快地背上自己的包，冲他摆摆手。
纪长慕眉头紧锁。
病房的门刚打开，安妮迎头撞上穿着白大褂的乔知行。
她愉快地打了招呼：“医生，您好，请多多照顾boris先生。”
“一定。”乔知行唇角上扬，眉眼轻挑，侧身让出一条路。
安妮离开了医院。
乔知行关上病房门。
他扫视一圈，病房里东西可真多啊，他从来不知道纪长慕还有这种人缘。
乔知行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今天的查房任务早已结束，他只是来转一圈，没想到有“意外之喜”，在门外无意听到那位女老师对纪长慕的表白。
女追男……有点意思。
原来女人追男人是这样表白的，不过啊，这女追男可不容易，尤其是遇到纪长慕这样的人。
当初也是姐姐追的纪长慕，最终的结果很糟糕。
纪长慕桃花运不断，就连在病房里都能被追求，难怪当初风光无限的纪长慕——jy集团总裁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就算纪长慕没有那些心思，他也无法保证自己身边的女人没有那种心思。
听到声响，纪长慕抬起头，他的手上是一本很厚的教案。
“要做检查吗？”纪长慕问道。
“纪长慕，你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也挺想你。”乔知行学着刚刚女老师的语气，在床边踱步。
纪长慕：“……”
看来偏巧不巧都被乔知行给听过去了。
纪长慕淡淡道：“乔知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懂么？还有，我不想你。”
乔知行嗤笑一声：“纪先生可真招人喜欢，真不知道这些小姑娘图什么，图你年纪大不洗澡么。”
“乔知行，没事就出去！”纪长慕皱着眉头下逐客令。
乔知行不听，他走到桌子边，看到了那束娇艳欲滴的火红色玫瑰，哪有人看望病人用玫瑰花的？
果然，他在玫瑰花束里看到一张卡片，乔知行用手指夹起。
第7989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2）
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字，娟秀认真。
乔知行倚靠在桌子边，清了清嗓子，逐字读：“亲爱的boris先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自从你来到我的身边，就好似骄阳的光照在了田野上，我的心田也被点亮……”
纪长慕眉头越皱越深，偏偏，他拿乔知行没办法。
男人放下教案，打断他：“乔知行，别念了，放下，出去！”
“啧啧，好浪漫。”乔知行反复看来看去，“难怪纪先生躲在这一方世外桃源，美景良辰美人相伴，好一派田园闲居生活，我要是你我也乐不思蜀。”
“你不是我，无需揣摩我的想法。”纪长慕声线清冷，薄唇抿起，室外的光照在床边，他的脸侧有浮动的光影。
“纪长慕，你是真有病！”
乔知行气急，扔下卡片，“砰”一声关上病房的门，离开。
一时间，病房里又恢复安宁。
纪长慕也没生气，他重新拿起教案和钢笔，继续备课。
一个星期落下了不少课程，纪长慕心中无波无澜，默默备课。
中途，有护士给他来输液。
输液的时候，纪长慕左手挂着吊瓶，右手仍旧在用钢笔写字，安静认真，窗外的光线斜斜映照在他的病号服上，他苍白的脸上有几分薄薄的黄色微光。
乔知行一整天没再找纪长慕。
纪长慕知道乔知行孩子气，作为长辈，从来不会跟他计较。
到了晚上，纪长慕已经让人将房间里的花都送人了，他闻不惯鲜花的味道。
他起床坐在桌子边默默吃晚饭，一整天也没再跟人说话，这几个月以来，他愈发寡言少语，世界上很多事都像是跟他无关。
纪长慕的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都是这段时间戳针留下的，因为瘦了很多，手背能看到凸起的骨节和青筋。
他以为乔知行不会来了，没想到，刚吃过晚饭，病房门被推开。
乔知行晚上换了一件薄款的奶白色毛衣，下身是灰色休闲裤，满脸倨傲的少年气。
纪长慕先跟他打了招呼：“吃过了？”
少年冷漠道：“我明天回学校。”
“哦，好，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的学业，抱歉。”纪长慕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再观察一周，没什么问题才能出院。”
“一周太久。”
“随便你，明天之后，你的事跟我无关，这边会有医生接手。”
“那我岂不是不需要再吃你给我开的那些药？”
“纪长慕，你真不识好歹。”
纪长慕没跟他计较，将学生送他的那些礼物都打包好：“这些礼物都送给你，有巧克力、糖果、果脯……挺多的，我也没仔细看。我不爱吃，你留着。”
“我也不爱吃，只有姐姐喜欢。”乔知行脱口而出。
刹那间，空气骤然陷入沉寂。
四周安静下来。
纪长慕的手缓缓垂下，眼神里有黯淡下去的光。
他当然知道乔沐元喜欢这些，很喜欢那种。
乔知行一双锐利的眸子盯着纪长慕。
第7990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3）
乔知行抱臂站在墙角边，声音是与面庞不相符的冰冷：“纪长慕，既然没有要跟姐姐过一辈子的勇气，你当初为何要招惹她、承诺她、给她希望？”
“所以，我最对不起的人只有她。”纪长慕语调轻缓，似是叹息一声。
“对不起三个字一文不值！”
“嗯。”
乔知行见纪长慕依然是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看来，他是无心再跟姐姐复合。
也好，姐姐也不待见他。
“当初我们全家都应该拦着姐姐，至少，梁恺哥比你好千倍万倍，温柔体贴有担当。还好，我听说姐姐最近和梁恺哥走得很近，我知道她在慢慢从你给的伤痛里走出来，渐渐去接受另一个男人。她还小，总有一天，她会有一个幸福的小家，至于同你的这些过去，权当是她的年少无知。”
“祝福她。”纪长慕睫羽低垂，灯光照在他立体挺俊的五官上，他那张脸，至始至终没有情绪起伏，瞳孔也是一望无垠的安静。
乔知行咬着牙。
很久很久，少年没再说一个字。
他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舍弃全部身家，为什么就放不下心结，解不开疙瘩。
纪长慕这辈子都躲不开拧巴和矫情。
再一次，少年摔门而去。
乔知行没回住的房间，他去了酒吧喝酒蹦迪。
他在这边没有认识的熟人，一个人喝着红酒，眉目清冷。
……
一周后，纪长慕出院。
家里那两只兔子早已拜托家政抓住，但尽管如此，家里还是一团乱。
上次在家的时候，乔沐元还在这里，这次回来，只有他一个人。
他习惯了一个人，脸上无悲无喜。
庭院里的杂草又长高很多，纪长慕没力气打理，那些盆栽的鲜花他也无心去伺候，他收拾了一下书房，立刻去学校上课。
学生们翘首以待，终于迎来纪长慕。
他们欢呼雀跃，要不是因为他们知道boris老师喜欢安静，不然，他们得办一场欢迎会。
课间，安妮老师看到了他。
上一次表白之后，第二天她再去看望纪长慕时，纪长慕已经拒绝了她。
他说，我不具备任何爱人的能力，所以，他不打算结婚。
安妮老师并不在乎能不能跟他结婚，只是单纯想先谈一场恋爱，但仍旧被纪长慕拒绝。
最后，安妮老师失望又难过地离开了医院，不知所措。
今天在办公室见到，纪长慕还是跟安妮老师点点头，打了招呼。
他很久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这里的一切都蕴藏着简简单单的舒适，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些让他身心俱疲的应酬。
他拉开椅子坐下，批改学生的作业和试卷。
安妮老师也没再打扰他，只是觉得很伤心。
不具备爱人的能力……这算什么拒绝人的话啊，分明就是敷衍。
她明知纪长慕是敷衍，却毫无办法，她也不太敢再去打扰纪长慕。
都说boris老师面色温和好相处，实则，温和儒雅的外表下是一颗生人勿近的心，尽管，她和他认识好几个月，根本不算生人。
第7991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4）
纪长慕出院后还得继续吃药。
下午，他在办公室稍作休息后，数学课代表给他送来刚刚交上来的作业。
纪长慕吃了几颗药，喝着保温杯中的热水，埋头专心批改作业。
落下不少课程，好在这些学生不怎么让他操心。
办公室窗户外是一片树林子，树不多，但郁郁葱葱，繁茂茁壮，他坐累了会站起来走到窗边，静静看着那些高大的树木。
傍晚，他会开车离开学校回家。
他像往常一样喂兔子，喂马，又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
其实，雇一个佣人会省事很多，但他不习惯家里再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越发喜欢清静和安宁，有时候除了上课，一天也不会跟人交流。
纪长慕吃过晚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他不大会看手机，但偶尔也会看一看新闻。
无意中，他在边边角角的新闻报道里看到了梁恺。
梁恺虽然年纪不大，但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有传言中，梁恺即将订婚。
一开始，纪长慕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不是同名同姓的梁恺？再仔细一看，并不是，是那位驻法外交官梁恺，乔沐元青梅竹马的哥哥，乔爷当初看中的人。
梁恺要订婚了啊。
纪长慕又翻了翻报道，并没有发现他要跟谁订婚。
纪长慕眉头紧蹙……时间这么快的话，那很有可能是乔沐元。
最终，她还是要跟梁恺在一起了。
也好，梁家世代书香门第，梁恺学识人品都不错，之前他也见过，无论是谈吐还是修养，都配得上乔沐元。
最重要的是，梁恺知道该怎么去疼爱乔沐元。
纪长慕的视线逐渐模糊，他闭上眼睛，将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
眼前，浮现出乔沐元的脸庞，小姑娘如花似玉，年轻貌美，娇气得惹人怜爱，一颦一笑都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一次，小姑娘终于找到了真正属于她的人，往后余生，一起共白头。
纪长慕心脏处如有石块压住，他眉头紧锁，胸口如有千钧，喘不上气，耳边一片沉寂。
喉咙里忽有腥涩的味道，纪长慕拿出一块方巾，一口血正好吐在白色的帕子上，触目惊心。
鲜血的气味弥漫开，他擦了擦唇角，丢掉帕子，憔悴不堪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神情。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洗手间，双臂撑在洗手台上。
头晕目眩，心脏处的不适感没有任何减轻。
大半夜，纪长慕仍旧站在洗手间里，手指蜷曲，指节发白，双手如冰块般寒凉。
夜风萧瑟，吹过庭院，成片的竹子承接晚风，落叶旋转而下。
一轮明月映照天边，庄园凄冷，灯光薄凉。
……
第二天，纪长慕像往常一样上课。
他站在讲台上，学生见他气色不太好，快下课的时候劝他去医生。
纪长慕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手术还没有恢复。”
“boris老师，你再请假休息几天吧，我们没关系的，不会辜负老师期望。”
“没有我教，你们真得可以？”
第7992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5）
“有代课老师喔。”
纪长慕微微一笑：“我没事，最近课也不多，没关系。”
学生们也不劝了，他们都觉得boris老师特别敬业。
下课后，纪长慕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吃药。
不知道为何，按理说，上次的手术理应康复了，但他这段时间并没有感觉很好，尤其是今天，格外疲惫。
他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风声。
快入冬了，天气也在一天天转凉。
他并不知道博尔顿小镇冬天的气候，也没有同样环境的生存经验，只能顺其自然。
好在圣诞节前就放假了，距离放假不是很远。
纪长慕思考着一些七七八八零碎的事，企图分散自己的一些注意力，也减轻一些身体的痛苦。
他来到这边后就很少再看新闻，每天早上邮局送来的报纸也只大致扫一眼，并不会细看。
真就像是与世隔绝了。
“boris老师。”安妮老师敲了敲门，进来，“我听学生说你气色不太好，给你炖了一小碗燕窝，你尝尝。”
“谢谢，抱歉，我对燕窝过敏。”
“是吗？对不起，我不太清楚。”安妮老师觉得很遗憾，“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中午我打算在食堂吃。”
“我家离这里不远，我想下厨做一顿午饭，boris老师过来吧。”
“对不起，安妮老师。”纪长慕唇角带着一丝微笑，嗓音柔和，却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面前年轻的女老师，“我中午在食堂吃就好。”
安妮懂了，boris是真得可能不喜欢她：“boris老师，你上次说我不了解你的过去，那我现在了解的话，算迟吗？”
“没什么好了解的。”纪长慕再一次拒绝，声音很轻，“我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啊，boris老师看上去就是一个好人，谈吐优雅，气质也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你呢！”
安妮老师一阵夸赞纪长慕，但纪长慕不为所动。
过了会儿，安妮见纪长慕属实是那种铁石心肠，心里头叹了口气。
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她呢？她也不一定想要一个结果，他们可以先试一试，万一合适呢？
家人朋友都说她是一个乐观开朗热爱生活的女孩子，她也相信自己可以给纪长慕带来快乐、幸福，可惜，纪长慕连最开始的这一步都不愿意踏出。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呢，唯一看上的人就是boris。
良久之后，安妮见纪长慕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只好端着燕窝又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下午课不多，纪长慕强撑着上完，傍晚带着学生的作业开车回家。
一大片橙红色的夕阳余晖正好照在庄园木质的篱笆和绿油油的藤蔓上，四处空旷安静，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白鸽立在门口的信箱上，悠闲踱步。
纪长慕将车开进院子，推开车门，那些夕阳的光线落满他的白衬衫。
他眯起眼睛看向天边，这里的原野一望无际，满眼皆是绿色。
纪长慕走到信箱边，用钥匙打开。
第7993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6）
邮箱他昨天清理过一次，今天没有新的信件，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报纸和杂志。
除了数学相关的杂志，别的他并不怎么看，今天本来也没心情看，但他突然再一次看到梁恺的名字。
纸质新闻有滞后，相比昨天的讯息要慢很多。
纪长慕没有移动脚步，站在信箱旁，默默翻开那一页。
金色的光线打在黑纸白字的报纸上，一连串的英文密密麻麻，关于梁恺订婚的新闻只有不大的一小块版面，但纪长慕一眼看到。
报纸上依然没有提到梁恺未婚妻的名字，只有一句“未婚妻疑似京城最富有金融集团千金，貌美多金”。
纪长慕看着新闻，久久没有回客厅。
已经无需猜测，他早已知道是乔沐元。
她终于要同梁恺订婚了，订婚日期就在半个月后。
纪长慕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着报纸，眼神恍惚，乌黑的短发上泛着夕阳的余晖。
那只白鸽还在天空中盘旋，空气里都是芳草的清香，蓝天白云，一个普通的一天。
……
时间过得很快，纪长慕每一天都在简简单单的重复，即使是假期，他也不再喜欢出去娱乐，有时候会在花园里呆一天，一个人坐在遮阳伞下，手边是泡好的普洱茶。
他腾出一点时间修整了花园，又雇了好几个园丁，这才将这座小庄园修葺出美好的模样。
至少，他现在还挺喜欢这里。
今日天晴，一大早他就坐在了花园，从院子里剪了两支蔷薇花插在花瓶里，又将兔笼子搁在自己脚边。
两只兔子正在晒太阳，一动不动。
纪长慕在翻杂志，偶尔会低头用钢笔解几道数学题。
这些题目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比较困难的是，他该怎么样用通俗易懂的方式教会他的学生。
钢笔在纸上写着解题方式，纪长慕心口忽地一阵抽痛，他紧紧握住笔，突然，一口血吐在草坪上。
男人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这是第几次了？
他已经无心再去医院，去不去都是一样的结果，好一点的话，医生开几副药，差一点的话，又是没完没了的手术，他不想将时间耗在这些上面。
他倒宁愿像今天这样，坐在庭院里，安安静静翻着教材，累了就逗草坪上的兔子玩一会。
自从来这里当老师，他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以前不耐烦的事，现在也能一遍遍去做。
就比如给学生讲题，从前他哪里有这样的耐心，一道讲过很多遍的题目会反复来回地讲，面对有一些跟不上的学生，他还会单独给他们讲题。
纪长慕觉得自己变了。
他甚至有些记不起来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他记得……以前似乎也曾经站在过金融风暴圈的顶端，站在国内尖端科研的顶部，叱咤风云，指点江山。
那都是从前的他，记忆一点点模糊。
他也不太想去回忆那些过往的经历，过去的就过去了。
这孤独又寂冷的漫漫人生，对于他来说，才刚刚开始。
第7994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7）
纪长慕清理掉地上的血迹，正好邮差过来送报纸，他从庭院走到屋外。
邮差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他很热爱这份工作，每天风里雨里送信送报纸，但他不怎么能看到纪长慕，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老人冲纪长慕笑着打了个招呼：“boris先生，今天休息啊。”
“嗯，是，今天假期。”
老人打完招呼就走了，他还有工作。
纪长慕取回满是墨香的新报纸。
原本也没什么兴趣，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打开。
他脑中盘旋着半个月前看到的那条新闻，距离今天，正好半个月。
翻开国际版的某一页，一张精美的订婚照片映入眼中，即使是黑白色，版面也不算很大，但难掩小姑娘的年轻貌美。
纪长慕的眸子盯着这张照片看，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他站在清晨的庭院外，高大的影子落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有风吹过他的脸庞，吹起报纸的边角，墨香夹杂着草木的清香，飘散在清晨的庄园里。
再怎么样他都不会认错乔沐元，曾经属于他的小姑娘。
如今，她已经和梁恺订婚。
订婚宴是昨天晚上在伦敦办的，看来，梁恺不仅很照顾她，还很迁就她。
也挺好……这世上终于有一个能对她很好的男人照顾她一辈子。
纪长慕的眼底有几分恍惚，视线模糊不清，报纸上的照片也在一点一点变得不再清晰，耳边只剩下呼啸而过的风声。
这样的清晨有几分冷意。
乔沐元终于再一次走进全新的生活，她也可以彻底和过去做一个告别。
纪长慕低下头，手指头轻轻摸着照片上小姑娘的脸部轮廓……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的温度。
照片上的乔沐元只有侧脸，但纪长慕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她。
梁恺很好，至少比他好。
“boris先生，还有一本杂志，刚刚忘记给你了。”邮差老人又骑着自行车回头，“我真是年纪大了，经常分错报纸和杂志，还好，你们都不嫌弃我。”
纪长慕被老人的声音拉回现实，他微微勾起唇角：“没关系。”
“咦，这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啊，哪个明星？”老人无意中瞥到纪长慕报纸上的小姑娘。
纪长慕合上报纸，淡淡一笑：“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
“是真好看呢，原来boris老师也有追星的喜好，哈哈。”老人开玩笑道，“不过，boris老师怎么不交一个女朋友？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庄园，太空旷冷清了。”
“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哦哦，你看我，话真多，我继续去送信。”
老人又走了，吹着口哨，格外欢快。
纪长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手上还有刚刚递过来的杂志。
他无心再看，一个人走回客厅，将报纸上乔沐元的照片小心翼翼剪下放在书房抽屉里。
他希望曾经属于过他的小姑娘永远幸福，永远。
……
夜里，纪长慕发起高烧。
他一个人在家，卧床不起，烧得迷迷糊糊，完全失去意识。
第7995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8）
家政今天过来帮他打扫庄园，在门外按了很久门铃也没人开门。
她又急忙给纪长慕打电话，没想到，还是没人接。
还好她有庄园的钥匙，她从外面进来，见卧室大门关着，里面似乎有人，她敲了很久，床上的纪长慕终于听见。
他发不出声音，烧得厉害，浑身滚热。
家政试着找了找卧室钥匙，一推开门，这才发现boris先生发高烧昏迷不醒，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boris先生，boris先生……”家政使劲喊他，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这、这烧得也太厉害了。
她急忙给医院打电话。
很快，救护车来到庄园，纪长慕被送入最近的医院。
家政寸步不离跟过去，平时boris先生人很好，给她的工资也高，她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医生将纪长慕送进急救室，急急忙忙问道：“这位先生的家属呢？”
“boris先生没有家属，我可以照顾他。”
“这位先生刚刚动过脑部手术，这次高烧我们无法判断是属于术后应激反应还是新症状，我们需要联系他之前的医生。”
“这……”家政一时间手足无措，她好像帮不上忙，“对了，我记得他之前是在曼彻斯特中心医院动的手术。”
“是吗？我给那边打个电话。”
医生立马联系了曼彻斯特的人。
果然，那边对boris都有印象，因为他们都记得给boris动手术的医生年轻帅气，在医院留下了不少谈资。
那边又紧急联系了乔知行。
乔知行正在睡觉，接到电话，心情不爽，他的起床气也不小。
听到那头的陈述，乔知行眉头皱起：“他又发高烧了？还有什么别的反应？”
“目前刚刚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只有高烧，我们怀疑是上次手术的后遗症。”
“不可能。”乔知行对自己医术有信心，“跟手术没关系，距离上次手术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按照高烧的反应进行治疗，不会太严重。”
“已经进行了退烧处理，但病人没有醒来的迹象，您要不要来一趟？”
“我在美国，怎么过去？”
这边的医生噎住，没想到boris的主治医生不是英国人。
“听我的，按照高烧处理即可，无需小题大做，等他醒过来给他做一个全身检查。”
“行，我们先试试，具体的检查结果我们会随时发送给您。”
“嗯。”
乔知行睡意全无，他压着额头，沉默不语。
之前也不知道纪长慕是个病秧子，动不动就发烧生病，真脆弱得很。
急救室里，医生给纪长慕做了退烧处理。
一天下来，纪长慕的高温丝毫未退，人也没醒。
这边的医生急得团团转，怕医疗资源跟不上，只好将人重新送回曼彻斯特中心医院。
从早上折腾到晚上，从天亮到天黑，纪长慕依然没有醒，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那位家政好心陪着他，寸步不离。
乔知行被他们的电话骚扰了一天，实在没有办法，又不能远程操作，他买了飞向曼彻斯特的机票。
第7996章 真正属于她的人（9）
乔知行到的时候，纪长慕依然没醒，躺在病床上，面容瘦削，眉目清泠。
因为纪长慕，乔知行耽误了不少课程，还好他聪明，落下一段课程后很快能补上，但他一看到纪长慕，仍旧恨得牙痒痒。
纪长慕离开琼州后过的是快活简单的日子，就连生病了都有人特地从美国飞过来替他看病，他这辈子从哪里修来的福气。
乔知行穿上白大褂，接过中心医院医生递来的各种检查单。
这边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已经认得乔知行，尤其是那些护士小姑娘，在听说乔知行还是哈佛医学院的学生后，个个两眼桃花。
之前乔知行离开了曼彻斯特，她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今天再一次看到，不少小护士姑娘过来偷偷看乔知行。
乔知行毫不留情，关上病房门，坐在沙发上和纪长慕的医生研讨纪长慕的情况。
“他并没有什么问题，手术也没有出现感染和不适。”乔知行眉头紧皱，坚持自己的论断，“这次发高烧很有可能只是感冒，我觉得没什么大事。给他加大剂量用退烧药，只用退烧药，一切等他烧退了再说。”
“一天一夜了，再烧下去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
乔知行当然明白，再烧下去就傻掉了，到那时候，纪长慕可能真得会丢失以前的记忆，虽然之前他拿这个骗他，但这一次不是开玩笑。
乔知行手上捏着检查单，一页一页仔细查看：“检查已经很全面，暂时不用考虑别的方面，只给他用退烧药。”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boris没有家属，无法签字。”
“我签字，我负责。”
“这……”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那就这样。”乔知行果断放下检查单，“这边我来守着。”
“行。”
乔知行觉得自己上辈子欠纪长慕的，他们乔家都欠纪长慕的。
不然，为什么纪长慕嚯嚯他的姐姐后又来嚯嚯他，之前在纽约，跟大哥乘帆也有一段纠葛。
他们兄妹三个都躲不开纪长慕。
乔知行认命。
纪长慕请的家政倒是很热心，早上特地从博尔顿赶过来看望纪长慕，还给他买了一束花。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人。
在给纪长慕加大药剂量后，晚上，纪长慕的高烧渐渐退了，到夜里八点多，体温恢复正常。
护士拿出体温计，高兴地对乔知行道：“病人体温正常了，没事了。”
乔知行也吁了一口气，目光淡漠地看向床上的男人，体温是正常了，但他还没醒。
“小哥哥，他什么时候能醒？”小护士问道。
“根据常规看，12个小时内会醒。”
“他醒了之后，小哥哥是不是就回美国了？”
“当然。”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照顾他，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交情很深，不然，如果是普通病人，你怎么会特地坐十个小时飞机过来呀。”
“以前认识而已。”
“哇，果然是，我猜的没错耶。”小护士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