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7章 姐姐出事了……（1）
乔知行笑了：“但你知不知道，我特别讨厌他。”
“讨厌？看不出来……”小护士直摇头，“不像哦！是那种打是亲，骂是爱的讨厌吗？”
“……”乔知行无语。
没多久，护士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
能跟乔知行说上话，她特别高兴。
乔知行坐在纪长慕的床边，床上的男人高烧已经退去，但还在呢喃说胡话。
乔知行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弯下腰靠近纪长慕仔细听，一开始还是听不清，但没多久似乎听到“阿元”两个字。
阿元？姐姐？
乔知行脸色骤冷，一张俊朗的脸顿时拉下，他有什么资格叫姐姐？
乔知行心情顿时很不爽，他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去。
以他的判断，纪长慕退烧后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乔知行干脆去了电影院看电影，又一个人去台球室打台球。
……
在曼彻斯特，乔知行放浪了三天。
但没想到，第三天，纪长慕还是没有醒。
这种意外让乔知行措手不及，按照他的预期，最迟最迟，纪长慕今天也该醒过来。
医院的医生又给纪长慕做了检查，依然没有大毛病。
乔知行在会议室同几个医生一起商量对策。
“以我们看，boris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还得再做更全面、仔细的检查。”
乔知行沉默地听他们讲完，淡淡道：“没必要，现在的检查已经很全面，再检查，多此一举。”
“但是几天过去，他还没有醒，这是极不正常的情况。”
“那以你们看，不正常在哪里？”
“我们仍旧怀疑是上次手术的后遗症。”
乔知行脸色铁青，他们这是不相信他的医术，或者说，不相信他这样一个医学在读的学生能成功动手术。
“当初给boris动的手术比上一次难千倍万倍，这一次这是一个小手术而已。”
其余几个医生私底下都不相信，他们一致怀疑，上次那种高难度的脑科手术是乔知行的导师做的，为了给乔知行铺路，对外说成是乔知行做的手术。
乔知行知道他们不相信，他一个医学生，没有太多话语权，他只坚持自己的看法：“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出了问题我可以承担。现在，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探讨boris为什么一直昏迷不醒。我的看法是，没有病理原因的话，那很有可能是心理原因。”
有医生也认同：“是，有这样的例子，病人无法醒过来是潜意识里不想醒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议论纷纷，他们终于开始一起研究纪长慕的情况。
讨论进行了一个上午。
到了饭点时间，乔知行一个人去了医院外的西餐厅。
他点了一份牛排，一瓶红酒，一个人默默吃着。
纪长慕目前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想，纪长慕也不愿意别人知道。
他一个人躲在异国他乡的偏远小镇，无非就是想远离众生，孤身一人。
如今，又何必装什么深情。
乔知行是所有医生里最了解纪长慕的一个，他知道，纪长慕有心结。
第7998章 姐姐出事了……（2）
心结诱发高烧，所以迟迟昏迷不醒。
真是一个矫情到极致的男人，他有今天，全都是拜自己所赐。
乔知行不太愿意回到医院，他吃过饭后在外面散步很久，直到下午时间差不多，他才慢慢踱步回病房。
纪长慕还没醒。
乔知行耗不下去，既然上午的研讨会情况已经明了，这边也不再需要他。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直接飞回学校。
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耗在纪长慕这个男人身上。
……
英国天气骤冷，下了一场雨后，天空阴沉，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水光。
雨打绿叶，风一吹，那些树叶随风落下，铺了一地。
入冬了，气温不高，经常下雨。
医院里倒是很暖和，纪长慕醒来有几天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知今夕何夕。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像是将一辈子都梦完，梦里头的那些场景在醒来后变得逐渐模糊，他已经不再记得。
他只记得自己发高烧前自己看到的那张报纸。
乔沐元和梁恺订婚。
那张照片清晰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像烙印，无法抹去，高烧也不能。
醒来几天后，他已经能下床行走。
小护士不让他出去，今天也不例外。
护士小姑娘给他送药时看到他想下楼，连忙拦住：“boris先生，外面很冷，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地上又滑又湿，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暂时不能下去。”
纪长慕瘦了很多，他怔怔站立在远处，不再动，眼神里是平静的黯淡，没有光泽。
护士小姑娘觉得可惜，这个男人真得很好看，她记得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惊为天人，儒雅、干净、温润如玉，如果不是天上的神仙，怎么可以长得这样好看？
当然，乔知行也好看，但他们是两种不一样的好看。
但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清癯消瘦，面庞苍白，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小护士在心里头感叹一声，真是太可惜了，不然，更加勾人。
不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太差，就算是现在，这位boris先生也有一种旁人没有的病态美，旁人可不会有。
纪长慕默默转过头，没有跟小护士争执，他重新坐在病床边。
“boris先生，这是今天的药，你的情况我已经告诉了你的主治医生，他在美国，暂时不会过来。不过你要是想联系他，可以打电话或者视频。”
“没什么好联系的。”纪长慕声音沙哑，咳嗽两声。
一咳嗽，浑身都痛。
他以为这一次躲不过这一劫，没想到，还是拖了过来。
护士见他孤僻清冷，不好相处，也不再多说，只叮嘱他记得吃药，有需要的直接找她。
说完，她出了病房。
还是乔知行医生好相处一些。
纪长慕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天空再次下雨。
又是一场急雨，雨水冲刷窗户，朦朦胧胧看不清窗外的景象，只剩下白茫茫的水汽，遮住了天地万物。
纪长慕什么也没做，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
第7999章 姐姐出事了……（3）
雨水映照在他的瞳孔里，一点一滴。
那些雨珠子像是滴落在他的心口上，又像是一把刀，在用最温柔的声音篆刻着独属于他的印记。
男人的脸庞有一半隐匿在阴影下，卷翘的长睫在眼皮子上投下淡淡的痕迹，眸色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始终平静淡泊。
病号服有些大，穿在他的身上略显宽松，也不是很协调。
这个男人像一尊雕塑，安静地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小护士来给他送午饭。
她看到床头的药没有吃，吓一跳，连忙放下托盘，小小声劝窗边的男人：“boris先生，您早上的药忘记吃了，这样不行，会耽误治疗。”
“我不想吃。”他声音很哑，且行动迟缓，过了半天才回应面前的小护士。
“可是……这样真得不行，您必须得吃药。”
“放着。”
“……”小护士格外为难，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病人，别人生病了都想着能早点康复，但他不一样，他好像并不爱惜自己。
她想不通。
眼前的boris先生似乎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boris先生，我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你记得吃饭。”她已经没辙，打算跟乔知行告状。
还没等她出去，纪长慕的手机响了。
在英国，除了学校，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
一开始纪长慕没想接，他暂时还不能去学校，这学期的课已经耽误了一半。
小护士眼尖，她看到了来电显示：“boris先生，是医生的电话，您接一接，我先出去。”
小护士离开病房，替他关上病房的门。
医生？纪长慕这才从沙发上坐起来，迈开长腿缓步走过去。
是乔知行的电话。
乔知行极少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因为在乔知行看来，他是一个极其冥顽不化的人，加上年龄代沟，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
如果是手术的事，那乔知行更没什么好跟他聊的。
纪长慕接起电话，一阵咳嗽，咳得喘不过气，喉咙里也有血腥味。
“知行。”
“纪长慕，我知道你醒了。”乔知行声音急切哽咽，有着不同于往常的无措，“姐姐出事了……姐姐出事了……”
刹那间，纪长慕脑袋“嗡”一声，脑中一片空白，轻咳，一口鲜血落在纸巾上。
“纪长慕！”乔知行咬着牙，几乎是咬牙切齿，“过往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我不再跟你计较，乔家也不会再计较这些……早上，姐姐出事了……今天早上……伦敦大雨……车祸……人没有抢救过来，就是早上的事……纪长慕，没有人知道你在博尔顿，只有我知道……我刚刚得知消息，马上要赶去伦敦……”
“纪长慕，你去送送姐姐……她一个人走了……得多孤单……纪长慕……你去看看她……她现在一个人在伦敦啊……你去陪陪她……你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又恨过的人……”
说到最后，乔知行哭腔很重，他哭了，泪水直流。
哭着哭着，乔知行再也说不下去，泣不成声。
第8000章 姐姐出事了……（4）
后面，乔知行在说什么，纪长慕已经听不清，只有耳边不停传来“嗡嗡”的声音以及乔知行的哭泣声。
乔沐元出事的消息盘旋在他的脑海中，纪长慕一句话没说，又一口血吐出。
男人脸色苍白，视线模糊一片。
“纪长慕！”乔知行哭着叫他的名字，“你去看看她……送她最后一程……她一个人得多孤单……纪长慕……”
乔知行叫他的名字，纪长慕这才稍稍回过神，他嘴唇微微颤抖，嗫嚅着问：“你再说一遍……阿元……怎么了？”
“纪长慕，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在听我说话吗？我没时间跟你说了，飞机即将起飞，你去看看姐姐……最后一眼了……”乔知行告诉他医院的位置，声音哽咽，带着沉重的哭腔，“没有抢救过来……陶管家说……雨下得很大……她出去做测绘……你懂我的心情吗？我上半年刚刚失去亲哥哥，现在又失去亲姐姐……纪长慕，我哥哥去世的时候你没有来，这一次，我也不奢求你做什么，你去送姐姐最后一程……”
“知行……她一个人得多孤单啊……”纪长慕嗓音很轻，犹如窗外的雨丝，提不起力气。
“你说什么？”乔知行没听清，眉头紧皱，“我这边信号不好，飞机就要起飞了，我先挂电话。”
说着，乔知行挂了电话。
纪长慕长身玉立，静默地看着这席卷天地的冷雨，眸中是飘散的水雾，氤氲在瞳孔里，淡漠疏冷。
“阿元……”他轻轻叫了一声乔沐元的名字，看向白茫茫的天地，“你还那么小，为什么要走在我的前面。”
纪长慕的唇角有一丝血迹，喉咙里也满是血腥味，心脏处已经麻木，疼到没有知觉。
眸中的那些震惊和惶然也在一点点消散，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孤独。
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很久很久，他走到衣橱边，将病号服换下，穿上自己的衣服。
纪长慕手指头颤抖，整个过程像一个没有生机的玩偶，脸上无悲无喜，只有无边际的平静。
他刚踏出病房，小护士立马拦下他，急急忙忙道：“先生，您不能出去！”
纪长慕置若罔闻，一把推开她。
小护士见纪长慕脸色不对劲，刚想叫人拦住他，纪长慕却冷声警告：“别跟过来。”
他径直走到楼下，拦了一辆车回博尔顿，自己的庄园。
曼彻斯特的雨下得很大，但博尔顿小镇上没有下雨，只有黑压压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庄园。
车子一直将纪长慕送到他的庄园，一路上，纪长慕身体很不舒服，咳了几次血，脸色苍白如纸。
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坐在车上，一双眼睛里没有光泽。
到了庄园门口，车子开走，纪长慕从门口走进客厅，上了楼，直奔书房。
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有千钧重。
他知道，他和乔沐元从此阴阳两隔。
他从相框里拿出那张他们唯一的合影照，手指头颤抖着，目光黯淡。
第8001章 姐姐出事了……（5）
他仍旧记得拍照片那天的场景，恍如昨日。
他想象过未来的多种可能，唯独没有今天这一种。
纪长慕将照片放在风衣贴身口袋里，又拉开保险柜的抽屉。
抽屉里有一把黑色小型消音手枪，纪长慕取出他的手枪别在腰间，转头离开书房。
他刚从一场大病中苏醒，身体虚弱，没走几步，两眼昏黑，心脏抽痛。
强忍着疼痛，纪长慕拦了一辆车去伦敦。
一路上，纪长慕脸色依旧苍白平静，如那黑色的深潭水，在旁人看来，只剩下无尽的安宁。
伦敦的雨果真很大，大雨滂沱，像是从天空中倒灌下来的海水，淹没了整个城市。
雨天打滑，司机开得很慢，嘴上念念有词：“这雨可真大，已经很久没有见伦敦下这么大的雨，这种天气很容易出事故。”
“开快点。”纪长慕哑着嗓子，声线低沉。
天空黑压压一片，华灯初上，城市已经陷入一片光影与水波的交相辉映中。
“先生，不能再开快了，今天雨这么大，再快容易出事。”
“我让你再开快点！”纪长慕知道，离医院已经很近，再近一点，他就能看到乔沐元了。
小姑娘一个人在医院得多孤单，她一定很希望有人陪她，永远陪着她……
距离越近，纪长慕的心跳越快。
司机看到后排男人阴沉沉的脸色，没敢多说什么，只好稍稍将车速加快。
车子穿过雨幕，雨水悉数落在车身上，雨刮器也没多大用处。
这样的大雨与黑夜，仿佛一场编织的梦境，看不见前路。
纪长慕多希望这是一场梦，乔沐元怎么会出事……怎么会……
心脏又疼痛起来，他捂着心口的位置，喉咙里一片腥涩。
这一次没有吐血，但他头疼得厉害，他只想早点看到乔沐元，她只要再等一等，他就能过去陪她了。
这一次，他会永远陪着她，尽管他们已经无法合葬，但至少黄泉之下，她不会孤单。
她胆小又怕冷，怎么能一个人走完漆黑孤独的黄泉路，所以，他去陪她……
纪长慕也从未想过，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在一起。
她恨极了他，可现在，这一生的恩怨纠葛都随风而逝，再不会有纠缠。
就像是两条风筝线，兜兜转转又纠缠在了一起，但这一次，起点即终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机终于将车停在医院的停车场，他捏了一把汗，不敢看后座上男人的脸色，这个男人，脸色苍白，让他很害怕。
“先生，到了。”
纪长慕付了钱，也没打伞，从停车场出来，大步迈进雨水中。
大病初愈，他也全然不顾，这一趟，他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皮鞋踏进雨中，那点点滴滴的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像是一盆水从天上浇下，他很快浑身湿透，深灰色的长风衣都变得沉重。
锐利深邃的目光注视前方，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阿元……别害怕，他过来了……
他来陪她了。
这一次，再没有分离。
第8002章 姐姐出事了……（6）
推开手术室阴沉可怖的门，那里灯光很暗，手术台上只有早已失去生命的人和一方白布。
立马有人拦住纪长慕：“先生！你不能进去！”
纪长慕二话不说拔出枪，枪口抵着他的额头：“出去。”
医生举手投降：“先生，我出去，但你真得不能进去。”
“你再敢大声说话打扰她，我毙了你。”
医生大气不敢出，睁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但你不能乱来，还有，她死于车祸，车祸很严重……不建议你进去。”
医生举着双手一步步往后退，生怕惹火眼前这个男人。
纪长慕垂下手，目光颓然，脚步沉重。
他浑身早已湿透，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术台，他知道，他的阿元没有抢救回来，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每往她走一步，纪长慕的心就疼痛三分，犹如一只手紧紧抓住，再用刀狠狠扎上去，一刀又一刀。
手术室灯光照在纪长慕那张惨白的脸上，他浑身已经麻木，只有脑子里还剩下仅有的一点意识，这些意识在支撑着他看乔沐元最后一眼。
他走过的地上全都是水渍。
手术室里还有冰冷的器械和消毒水的味道，空气里还有……死亡的气息。
一步又一步，明明是很近的距离，却是生与死的隔离，他永远失去了乔沐元，再也见不到那个活蹦乱跳，鲜活快乐的小姑娘。
她曾经是他生命中的小天使，带给他光芒与温暖，是他人生深渊里唯一一束灿烂的光。
后来，他亲手将他生命中的光束灭掉，将自己独留在黑暗中。
他这样的人，一生只配与黑暗、孤独为伍，哪能将他的小姑娘亲手拉下深渊，他的世界永远都是黑色的，没有光彩。
他最没有遗憾的是，上一次背着她走了一路，虽然淋的浑身都是雨，但那是他从未后悔过的事。
背着她，像是背着整个世界。
纪长慕又想起小时候的乔沐元，在纽约读书时的乔沐元，还有同他结婚时的乔沐元……每一个乔沐元都是不一样的，但她永远快乐、活泼、甜美，又怎么会躺在这个冰冷的手术室里。
这里不属于她。
她不应该在这里。
纪长慕突然疯了一样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抓住：“阿元……我陪你……我来陪你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她来英国读书最终会酿成这样的结局。
上天真得很会捉弄人。
他纪长慕再多的算计、筹谋如今都成了一个又一个笑话。
“阿元，你说说话。”纪长慕声音哽咽，眼睛通红，薄凉的双唇在颤抖，“阿元，你说话。”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骂我也好，咬我也好，你只要回应我一下，好吗？别躺在这里，这里很冷……今天伦敦的雨下得真大，我过来陪你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这一次，不要赶我走，让我陪陪你。”
“阿元，起来……起来跟我说话……”
“阿元，你怎么不理我……”
第8003章 姐姐出事了……（7）
他低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飘散。
他半蹲着，紧握乔沐元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
“阿元，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给了你很多的希望和承诺，最终却没有兑现，我也恨我自己，这一辈子辜负了你。阿元，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求……黄泉路上不要不理我，让我陪着你一起走……这一生我们都已经辜负，下辈子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阿元，你已经原谅了我很多次，这一次，不求你原谅，让我陪着你一起走，不要不理我。”
纪长慕的声音越来越低，夹杂颓然和落寞，他的影子被灯光拉长，孑然一身。
那把手枪还握在他的手上，他再跟他的阿元说几句就去陪她。
这一次，他们可以团圆了。
“阿元，我始终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支撑了我这么多年。我有很多缺点，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孤僻清高，你明知道我有这么多缺点，却依然选择了我，让我得到我想要的爱情和温暖，你也是我这辈子的独一无二。你那样完美，我却一次次带给你伤害，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你的爱和原谅。”
“我跟你保证，下辈子一定躲得远远的，但是再等等我，黄泉路上不要一个人走，等等我。”
纪长慕很少说这样多的话，但这会儿面对他的阿元，他想说给她听。
她的手已经一片冰凉，失去了温度，但被他紧紧握住，也生出了几许温暖。
“阿元，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你的爱，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今生今世也只爱过你。”
“阿元，如果知道今天这样的结局，上一次见到你，我一定多背着你再走一段路，走到天荒地老。”
可他永远无法预知未来的一切，他所谓的掌控只是一个笑话，他根本无力去掌控自己和乔沐元的人生，所有的算计、筹谋通通都是笑话。
他让她来英国读书，最终却让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纪长慕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上天用了最惨烈的方式惩罚他，他宁愿今天躺在这里的是他。
很长一段时间，纪长慕沉默不语，嗓音哽咽，他已经说不下去。
男人本就不善言辞，今天对她说的这些是他最后的表白。
纪长慕凝视白布，他想再见乔沐元最后一面。
他松开她的手去揭开白布，见完最后一面他就去陪她。
手术台上的女子面目全非，这是一场极其严重的车祸，严重到纪长慕没敢再看第二眼。
一口血吐出，落在地上。
纪长慕头晕目眩，心脏疼得厉害，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阿元……命运为何要这样对待她。
他宁愿躺在这里的是他，宁愿出事的是他，他从来都想乔沐元安安稳稳、幸福快乐地活着，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纪长慕的眼中噙着泪水，双目通红，他悲痛地闭上双目，心口渐渐趋于平静。
第8004章 姐姐出事了……（8）
“阿元，别怕，我来陪你。”纪长慕声线寡淡安宁，透着无悲无喜的空灵，“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你怕黑又胆小，我陪着你一起……别怕……阿元。”
手枪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上，纪长慕低下头，右手往地上的枪支摸去。
突然，一只脚踩在枪支上，紧紧压住。
半蹲的纪长慕收敛起神情，抬起头，瞳孔里出现乔知行的身影。
乔知行穿着简简单单的毛衣，一贯寻常打扮，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劳累和疲惫感，更没有失去亲人的悲痛，脸上很安静。
乔知行？
他不是应该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至少还有十个小时才到？
一瞬间，纪长慕似乎明白什么，瞳孔紧缩，他蓦然站起身。
男人眼眶通红，双目死死盯住乔知行，薄唇紧抿，脸上终于有激烈的情绪波动。
纪长慕伸手揪起乔知行的衣领，动怒：“乔知行，你骗我？！你他妈骗我？！”
说完，没等乔知行有任何回应，纪长慕的泪水又在瞬间流下……都是假的，乔知行在骗他。
他的阿元没有出事，好好的。
是乔知行在骗他！
都是假的。
纪长慕情绪剧烈波动，大悲大喜皆凝聚在无言的泪水中。
是乔知行在骗他。
乔知行不买他的账，撇开他的手，嗤笑：“纪长慕，你真是不识好歹，一意孤行，自以为是，自高自大。”
纪长慕颓然地垂下手，他承认，他都承认。
只要他的阿元还好好活着。
他哑声问道：“阿元呢？阿元在哪里？”
“你想知道她在哪里就去找，你问我干什么？！”
纪长慕转头看向手术台上！
他上前一步掀开整块白布，他在情绪波折之中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有细究任何细节，也不敢去看这个面目全非的阿元。
现在，仔细一看，手术台上躺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做得很逼真的医学道具。
也就是说，手术室的门从一开始敞开着就是一场骗局，哪有手术室明目张胆敞着的？
还有，进门时拦他的那个医生，也是“骗子”，如果是真医生，会在第一时间出去找安保和警力。
可惜，他被剧烈的情绪包围住，失去了全部的理性和判断力。
他对乔知行也过于信任。
纪长慕看向满脸冰冷的乔知行，乔知行也在看着他。
说实话，这是乔知行第一次在纪长慕的脸上看到起伏的情绪波动，以前从未有过。
四目相对，四周格外安静。
纪长慕也渐渐收敛起情绪，理性也在一点点回归。
“乔知行，你厉害，拿这种事跟我开玩笑。”他的唇角尚有一丝血迹，整个人看上去无奈到极致却又无话可说。
“纪长慕，要怪就怪你过于自负。”
“刚刚，你都听到了？你在外面等我多久？”
“从你下车的那一刻我就看到了你。”
“乔知行，你不怕我真对自己开枪？”
“怕什么？你这种人，要真死了，是我姐姐的福气。”
第8005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1）
乔知行眼神犀利，带着不常见的锐气，似乎对纪长慕也是恨极。
纪长慕自嘲地笑出声，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再去深究这一路过来的痛楚和沉重，他的阿元没事，那就好。
很长一段时间，纪长慕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身形屹立，有几分颓然和疲惫。
一切……都还好。
他的衣服还在滴着水，就连长睫毛上都挂着水珠，整个人无比狼狈。
乔知行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狼狈不堪的纪长慕，要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摘掉他的面具，从来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更别说欺骗他。
看来，姐姐依然是他的命。
乔知行盯着他：“纪长慕，愿意陪着我姐姐一起下黄泉，都不愿意主动去找她么？”
“没有我，她这辈子只有甘和甜，而不是酸涩、苦痛，我带给她这么多风风雨雨，何来的脸面再去找她。更何况，她如今已经订婚，我不可能再去破坏她重新得来的幸福，乔知行，你不明白。”
“呵，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什么？我姐跟谁订婚？”
纪长慕也看向他，眉头紧蹙：“你姐跟谁订婚你不知道吗？”
“梁恺哥么？纪长慕，果真，一遇到姐姐的事，你的全部智商和理性都会归零。”
“你什么意思？”纪长慕有一种再次被乔知行耍了的感觉，但他看到的那些报纸并不假。
“你是说报纸上的那些订婚新闻吗？定向印刷，定向投放。”
“……”纪长慕一时间被乔知行气得说不出话，“乔知行，你可真闲。”
定向印刷，定向投放？单独印了报纸给他？
“很生气呀是不是？你一生气，我就开心。”乔知行这一刻十分舒爽，“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当初在曼彻斯特给你动手术、看病，耽误我不少时间。在那边的时候我也没什么事做，去报社定向写了几份新闻稿，合成几张照片，再收买邮递员定向投放到你的信箱，都不是什么难事，反而，挺好玩的。”
“乔知行，你可真行。”纪长慕咬牙，上了年纪后，他已经很少再发脾气动怒，但今天，是他情绪极为起伏动荡的一天。
“不就是玩玩么，我现在很开心。”乔知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神情散漫，悠然自得。
纪长慕没法跟眼前这个小他十多岁的少年计较，他自己往坑里跳，也怨不得别人。
正如乔知行所言，遇到乔沐元的事，他的智商和理性会全部归零。
“医院也是你布的局？乔知行，你这么咒你姐姐，你姐姐知道么？嗯？”
“我们家又不讲迷信，算什么诅咒。医院这儿当然是我布的局，不然你以为是哪个小天才？”
“你还真不撒谎。”
“我要不布这个局，怎么能在这里看到今天这精彩的一幕？原来，纪先生也会哭。”
“乔知行！”
“把柄我抓到了。”乔知行笑得春风得意，“我一向以为纪先生没有七情六欲，看来，是我错了。”
第8006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2）
看着纪长慕通红的双目，乔知行颇为得意。
他弯腰捡起脚下的手枪，在手上掂量一二：“一把很不错的手枪，纪先生送我如何？”
“无价之宝。”
“我知道。”乔知行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又不是不识货，“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帮纪先生保管着，以免纪先生哪一天再想不开。”
乔知行把玩手枪，目光玩味：“还有，我姐姐现在是单身，你要知道，像我姐姐这样的姑娘，样样不差，可抢手，懂吗？”
乔知行拿走纪长慕的手枪，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手术室。
走到手术室门口，他好像又想起什么，恶作剧一般道：“纪长慕，手术台上的道具是不是特别逼真？你要是喜欢握着她的手，不妨再多呆一会。”
纪长慕双目通红，盯着乔知行潇洒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
……
纪长慕没再回博尔顿。
他在伦敦找了一家医院住下，本身他还没有到出院的时间。
因为前几天情绪的剧烈波动，纪长慕的病情有一点加重，他按照医生的指示吃药，没有再任性。
伦敦的大雨下了两三天，逐渐停下。
纪长慕也再没有见到乔知行，那个喜欢恶作剧的顽劣小孩，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一天早上，空中飘起白茫茫的雾，气温很低。
护士查房后，纪长慕换下病号服，穿了一件新买的浅灰色羊绒毛衣，在镜子前照了很久。
镜子里的男人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倦怠和疲惫也减轻很多，只是脸色依然苍白，没有太多血色。
这张脸，勉强还能看吧。
纪长慕在伦敦有产业，他去银行取回他在伦敦的别墅钥匙。
当初为了顺利来英国启动项目，他在这里买了别墅，没想到还有用得上的一天。
男人打开别墅大门，站在蒙蒙雾气之下，长身玉立，眉目矜贵，薄唇抿着，隔着白雾打量新别墅的一切。
他沿着院子走进客厅，拾级而上，长腿一步步踏过每一层台阶。
雾气打湿了他的短发和毛衣。
这段时间经常住院，本身就很白的纪长慕愈发温润如玉，脸部线条也变得温和些许，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深邃，有着望不到底的幽深。
别墅被打理得很干净，这处产业原本也在乔沐元名下，但因为jy房产过多，乔沐元一时半会可能根本没处理这套房。
今天雾很大，太阳迟迟没有出来。
纪长慕取了一把车钥匙。
车库里有好几台新车，都没有开过。
他挑了一辆黑色的商务奔驰，将车开出别墅。
路上，他下车在便利店买了一点零食和酸奶，抬手看了看腕表，正好是早上七点半。
乔沐元现在住的别墅也是他之前替她购置的，样样都安排得很好，只可惜，上天从来不会遂人愿。
沿着大道一直开，路过教堂、商场、银行、摩天轮、市井小巷……直到，车子开到剑桥大学门口。
车程较远，等纪长慕到的时候，雾已经渐渐散了。
第8007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3）
他对这边不算熟，将车开到一片树荫下。
他拿出手机，给乔沐元打了一个电话。
她没有拉黑他，这倒在他的意料之外，没多久，那头接起。
“我说了，他的事情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乔沐元以为又是医院。
“是我。”
很久没有听到纪长慕的声音，乔沐元怔了片刻，是他。
“你找我？”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什么？”乔沐元一头雾水，她正在自习教室画设计稿。
“你……出来一下。”纪长慕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在剑桥大学门口。”
“你说你在哪？”
“你们大学门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
“没什么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乔沐元挂了电话，心口跳动不均匀。
他来这边干什么？
乔沐元不想跟他牵扯上关系，她低着头继续画稿。
自习教室没什么人，很安静，她能听到笔尖摩挲纸页的“沙沙”声。
纪长慕坐在车上，眉头锁着，他转头看向副驾驶上的零食袋和酸奶，他也没什么别的小心思，就是这酸奶只有两天的保质期，不给她的话，就得扔了。
很多学生从车旁走过，人来人往，满是青春洋溢的朝气。
大学象牙塔，充满纯粹简单的快乐。
纪长慕看着他们，知道自己岁数大了，呆在这边总有几分违和感。
他拿着手机，知道乔沐元不会接电话，他干脆下了车。
校园很大，他从停车的地方一直往里面走，看着百年建筑和校园里流淌过的河水，脚步很慢。
大学校园的一切对于他来说有几分陌生，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学生模样，但乔沐元还是一个学生。
走到橱窗边，他仔细看着各式各样的海报，还意外看到了剑桥的匿名表白墙。
走马观花，纪长慕慢慢走过去，走到一座活动中心，礼堂里正好有一场小型金融讲座。
他挑了最后排的一个空位坐下，从前把时间当做最珍贵的东西，一分一秒都不会浪费，如今，他却不太在乎时间，随心所欲做着任何事。
讲座枯燥无聊，纪长慕听得没什么滋味，要是换做他来讲，肯定有趣很多。
但他还是在最后一排听完。
旁边有女生在做笔记，她们一边做笔记一边打呵欠，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说着悄悄话。
两个女生似乎注意到了纪长慕，其中一个怂恿另一个搭讪，胆大点的女孩轻轻碰了一下纪长慕的胳膊：“你好，你是剑桥的学生吗？”
纪长慕笑了：“我像学生？”
“像老师。”
“哦。”纪长慕脾气很好，他微微勾唇，“不是。”
“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吗？我是这里的学生，认识一下。”
纪长慕摇摇头：“我妻子不喜欢我随便留联系方式。”
“啊！”女孩子很失望，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原来这人都结过婚了。
两个女孩不再搭讪纪长慕，纪长慕慵懒地坐在后排，默默听着礼堂的讲座。
第8008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4）
讲座过于枯燥，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只有纪长慕一直坐在远处，始终没有走。
大约过去一个小时，讲座结束。
纪长慕身边的两个女孩子在讨论笔记，他轻声细语问道：“请问，建筑设计系在哪栋楼？”
“沿着礼堂外的这条路一直往东边走，走一百米会看到一个图书馆，图书馆右拐，那边是建筑设计系的上课大楼。”女孩子正好很清楚，一五一十告诉纪长慕。
纪长慕颔首：“谢谢。”
他理了理衣服，站起身。
他并不忙，也不急着过去，在学校里迎着风走了一段路。
校园风景很好，这个季节，枯枝摇曳，草木深黄，处处都有一些萧瑟的光景，唯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早上气温低，纪长慕走远了，呛了风，咳嗽几声，停下脚步。
他见校园挺漂亮，干脆找了一处咖啡店坐下。
很久没有喝咖啡，医生也不让他喝，他要了一杯柠檬水。
天空仍旧是灰蒙蒙的，纪长慕时不时会低头看看腕表，等快到中午吃饭的点，他看着有不少学生从教学楼出来，纪长慕打了一个电话给乔沐元。
乔沐元正在埋头画稿，手机一震动，她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他？
她按了挂断，不接。
纪长慕也没抱太大希望，他走出咖啡店，问了一路，终于找到乔沐元在的自习教室。
因为已经到饭点，自习教室里只有乔沐元一个人，她废寝忘食，全然不记得该吃午饭了，低着头认真画稿。
纪长慕走过去，大概是脚步不算轻，他刚走到她身边，乔沐元抬起头。
四目相对，乔沐元怔了很久。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今时今日的纪长慕比上一次还瘦，面色苍白。
纪长慕温声道：“可以……约你吃个饭吗？”
“我不饿。”乔沐元没给他面子，低下头，继续画图纸。
被拒绝，纪长慕有几分无措，眉头轻轻拧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突然，一个音乐社的学弟走过来，拎着包站在门口，喊了一声：“janna学姐，到饭点啦！还在画图吗？快出来，我请你吃饭！”
“来了，来了！吃什么？”乔沐元合上课本和图册，三两下收拾好她的背包，绕过纪长慕就走。
纪长慕转过头，看到乔沐元飞奔离开教室，和小男生并排离开，不是不饿吗？
“去吃水煮鱼！”男生笑声爽朗，声音穿过教室。
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纪长慕的视野里。
纪长慕长身玉立，和教室格格不入，他站了几分钟，从这边离开，往乔沐元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乔沐元和学弟一边走一边讨论乐理，学弟是弹吉他的，他正好想邀请乔沐元一起参加圣诞晚会的演出，他们一边走一边讨论。
水煮鱼的店就在学校门口，人很多，他们进去后找了一张四人位的桌子面对面坐下。
刚坐下，纪长慕随后站在乔沐元身边的空位旁：“介意拼桌吗？”
第8009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5）
“介意……”
“不介意……”
乔沐元和学弟不约而同出声。
学弟茫然，店里人很多，拼一下也、也没关系，他以为乔沐元不介意来着，没想到学姐一口回绝。
“谢谢。”纪长慕拉开乔沐元身旁的空位。
学弟更茫然，这人……怎么就坐下了？
乔沐元在同学面前一向是温柔甜美的形象，这会儿，她再无话可说也没当场反驳。
学弟怕她尴尬，悄悄用手机给她发消息：学姐，我把他赶走。
乔沐元瞥到手机上的信息，也回了一句：算了，算了，我们先吃饭。
学弟：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社交nb症？
乔沐元：在我们那，这叫脸皮比城墙厚。
纪长慕全然不顾，他已经拿着菜单开始点菜。
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吃水煮鱼，拿着菜单看了半天，眉头紧皱，大多数菜品都偏重口味。
许久之后，他勉强点了一份鱼汤：“一份鲫鱼汤，一份白米饭，谢谢。”
“好的，先生。”
乔沐元和学弟也点了单，他们不忌口，什么都吃，乔沐元点了一份重辣的酸菜鱼，学弟立马附和说“这个好”。
坐在一旁的纪长慕眉头紧拧，转头看了一眼乔沐元，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不吃酸菜，就连酸菜的味道都闻不惯。
菜还没端上，学弟又悄悄给乔沐元发消息：学姐，我还没见过来水煮鱼店点鱼汤和白米饭的。
乔沐元：你等会儿让他尝尝我们的酸菜鱼，可别馋着人家。
学弟：好！
纪长慕知道他们在发短消息，也知道他们可能是在讨论“他”。
好不容易等到那位学弟去洗手间，纪长慕明目张胆转头看乔沐元：“阿元，好久不见。”
感知到他炽热的目光，乔沐元低头把玩手上的水杯，指甲上的豆蔻色映照在透明的玻璃杯上：“我们不熟，你最好别耽误我追求下一段幸福。”
“我的车就停在剑桥的门口，我有东西给你，等会儿你来一趟。”
“什么东西？”
“不会让你失望。”
乔沐元想了想，他那里有什么东西要给她？她的第一反应是那张合影照片。
“你最好没骗我。”
“骗你有什么好处啊，小姑娘。”纪长慕笑了，唇角上扬。
他略微带着几许沙哑的声线素来有撩人的本钱，曾经，他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一遍遍说着情话。
“学姐，我们再讨论一下圣诞晚会的事。”学弟走过来，在乔沐元对面坐下。
正好服务员开始送菜。
纪长慕只有一碗鲫鱼汤，他吃着鱼和白米饭。
味道一般，还不如他自己做的。
没多久，乔沐元点的酸菜鱼也送上来，长方形的煮锅里冒着热气，酸菜味很重，纪长慕呛得直咳嗽。
“先生，你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学弟很热情，招呼纪长慕。
“谢谢，我不吃辣。”纪长慕委婉拒绝。
“尝尝吧，先生，很好吃呢！”乔沐元阴阳怪气儿开口，拿过一只小碗，动手给他盛了小半碗，有鱼，有酸菜，也有辣椒和豆干。
第8010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6）
乔沐元将小碗放在纪长慕的面前，又收回纤细的手腕。
纪长慕明知乔沐元没安好心，但他看着热气腾腾的水煮鱼，将小碗端到面前：“谢谢。”
她亲手盛的菜，哪怕是毒药，他也得吃，不是吗？
纪长慕强忍不适，吃了一口。
“先生，好吃吗？”乔沐元也用筷子夹着鱼，故意“关心”地问道。
“挺好。”
“这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一向都很不错呢！先生以后可以经常来试试。”
辣椒呛得纪长慕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他还从未吃过如此重口味的东西。
男人忍着，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温朗。
乔沐元知道他何止是不爱吃这些，简直是重度厌恶，可能三十多年都没碰过。
即便如此，这个男人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半分不适，她有时候真得很想撕下他脸上的面具。
水煮鱼分量很大，乔沐元和学弟两个人吃不完。
乔沐元时不时给纪长慕添一些：“先生，你多吃点，我们吃不完。”
纪长慕：“……”
他呛得说不出话。
强忍着，很久之后，纪长慕终于主动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唇：“多谢，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纪长慕去买单，顺便将乔沐元的单也买了。
他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店铺门前。
学弟是个好奇宝宝，问道：“学姐，你好热情，明明不喜欢这个人拼桌，还请他吃酸菜鱼。”
“他好像挺喜欢。”
“是的，一碗都吃光了。”学弟认同。
乔沐元云淡风轻吃着饭，也不说什么。
手机响了一声，纪长慕给她发消息：“记得来拿东西，我在车上等你。”
饭后，学弟去结账，他这才发现，账单已经结完。
“学姐，刚刚那个人结了我们的单。”
“真是个好人啊。”
“嗯嗯，下次要是再遇到他，我们请他吃。”
学弟要去一趟琴房，乔沐元正好和他分开，骑着单车去校园门口找纪长慕。
他要给她什么东西？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一棵大树下，灰蒙蒙的天色下，奔驰驾驶位的车窗降下，男人冲她微笑：“这边。”
乔沐元将她的单车停好，背着包走过去。
她走到窗边：“你要给我什么？”
纪长慕拿起副驾驶上的零食袋和一瓶酸奶从窗口递给她：“小姑娘，我不耽误你去追求下一段幸福，但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乔沐元看向他。
“在你追求下一段幸福的路上，能不能多看我两眼？”
乔沐元怔了片刻，如果不是纪长慕就在她面前，她根本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眼前的男人目光灼灼，一双幽邃好看的眸子盯着她看，丝毫没有移开目光。
“我知道，在这段路上，你会遇到很多不错的人，但你不能……”纪长慕顿了顿，略带委屈，“把我直接踢出局。”
“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追你。”
乔沐元脑中一片空白，她一时间缓不过气。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他是不是有病病。
第8011章 原来，纪先生也会哭（7）
“给。”纪长慕拿着手提袋，“酸奶记得两天内喝掉，是你喜欢的草莓味。”
天色灰暗，纪长慕的脸上也蒙了一层温和的光，棱角线条也变得温柔许多。
乔沐元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上一次见到纪长慕，他还是一副超然出尘、要在田园乡村了结一生的淡漠，没有七情六欲。
“我不要。”乔沐元才不要他的东西，转头就跑。
她骑上她的单车，骑着骑着，心里头委屈，眼泪直掉。
她抹了一把泪，继续骑着车。
纪长慕收回他的手，为什么不要？不喜欢吃吗？
一时间，他不知所措。
这一天，纪长慕失败地回到伦敦别墅。
一整晚，他愁的没睡着。
……
第二天是周六，没有课。
纪长慕一大早就守在乔沐元家的别墅外，车子低调地停在一棵树下，副驾驶上是他自己做的早餐，一份番茄酱蛋卷便当，还有一杯她喜欢喝的奶咖。
当然，还有一箱猫粮。
一早，乔沐元出来遛狗，牵着绳，皮特跟在她的身后。
天气不好，随时可能要下雨，但皮特很欢快，蹦蹦跳跳跟在乔沐元的身后。
乔沐元一加快脚步，皮特也跟着跑。
乔沐元也欢快地蹦蹦跳跳，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纪长慕看得移不开眼。
但，下一秒，乔沐元笑容僵住，她……看到了纪长慕的车。
刚想避开，纪长慕拎着手提袋走过去：“阿元。”
乔沐元不吭气，一只手绕着绳子。
皮特认得纪长慕，高高兴兴跑过去，“汪汪”叫。
“皮特，你可真是个自来熟，眼前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
纪长慕：“……”
“吃过早饭没有？”纪长慕问。
“皮特，走了，别赖在地上，不然等会儿不给你吃狗粮。”
“我做了一份便当，你拿着，不好吃的话就扔掉。”纪长慕将袋子递给她，“还有一杯咖啡，我自己做的。”
“纪先生不忙吗？在乡下教书的日子多好啊，一个人闲云野鹤，自由自在，何必来伦敦这样的大城市自寻烦恼？”
“我跟学校申请了暂停教学。”
“哟，这不是熟人吗？”突然，不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跑过来，正是乔知行。
乔知行有晨跑的习惯，他这段时间来伦敦旅游，一直住在附近的酒店。
“这是什么？”乔知行对纪长慕手中的东西很好奇，“原来是便当和咖啡，我正好没吃早饭，纪先生是给我送的吗？”
“……”
乔知行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上接过便当。
乔沐元更是不客气：“知行，陌生人的东西不要随便吃。”
“不怕，我是医生。”
“知行，既然你来了，帮忙遛一遛皮特，我先回家吃早饭。”乔沐元将绳子绕在乔知行的手腕上，“拿好了，别让它跑走。”
“我尝一尝。”乔知行的目光全都被便当吸引，他还不知道他这个前姐夫会做这些。
乔沐元转身离开。
纪长慕见她走了，沉声：“不是给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