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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心中的城     凡途归真之紫琊传txt下载     凡途归真之紫琊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五志惑心

    人之一身十二经脉,分为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这十二条经脉循环往复,是一切真法的循行之始。而奇经八脉,则为冲任督带,阴维阳维,阴跷阳跷。修真中人用以通调天地元气,调动各种法门。若是能够将周身的经脉所及全部打通,那么它日后修炼能够调动的天地原气,也比起同阶别的强者也要强出数倍之多。

    ‘月盘玉仙芝’为陆扬带来的好处还不止如此,陆扬正因为借助着仙草的精华药力,将周身糟粕尽数排出,药力在他控制之下,所及处一举便冲破了丹田气海,庞大的天地元气在他体内的气海之中,宛如江河湖海,奔腾不息,时刻的锤炼着他的体魄。

    开辟了丹田气海,陆扬也随之进境,真正的踏出了修真的第一步,为炼气境的层次。不过,他体内积蓄的能量之宏大,直如山洪决堤般强盛,寻常的炼气境,根本无法与陆扬相比。只是,陆扬并未得到一卷能够被他修炼的真法,将他体内积攒的力量,真正的如臂指使。

    在陆扬的气海之间,无边的精纯力量如同浩瀚的江海,喷流不息,而在其中,有一枚紫色的仙石在气海中破开原力海洋,自然凝结成型。看这神石光华氤氲,有重重仙云环绕其上,不断的缥缈浮动,那紫石之中压缩的力量,更是恐怖的带起一道道的涟漪,只不过这一切都隐藏在陆扬此时造就的气海之中,只有他自己可以通过内视,来了解这片广阔无垠的元气海洋,别人却无法得见。

    他自己亦是不知,如今在他气海中积蓄的力量,便连辛苦一世修炼到玄天境的强者都是望尘莫及,陆扬体内,有着紫琊神石无数载的积累,到如今又服下仙草‘月盘玉仙芝’。将这株仙草万年蕴灵所蕴含的天地精华集于一身,才塑造出了这气势磅礴的丹田气海。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它服用的‘月盘玉仙芝’化身有灵,植物苦修万载化身成的灵念乃是前所未有的,这一丝灵念已经与他的身体彻底的融合,将来还会为他带来巨大的好处。

    他盘膝静坐,消化着‘月盘玉仙芝’带来极其精纯的磅礴药力,周身的天地元气不受控制的奔涌鼓荡,呜鸣作响。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圈向外扩散的元气浪潮,紫琊神石的气息激荡下,惹得一旁静插在地的‘青铜古剑’清亮的鸣响不止。而陆扬虽不能走动,但是耳目皆明,只听通天石魔追思许久,幽幽讲起了从前的故事。

    原来,这座高耸入云的叠云山之所以能够与妖墟的环境不同,万年来始终保持着山清水秀,还能生长有‘月盘玉仙芝’这样的通灵仙草,与‘妖墟’荒芜瑰丽的自然环境大不相同。只因为它本身便是存在于人界的山川。

    叠云山,原是在万年之前,被人以**力强行移来至此的。这个故事,还要从那凶名赫赫,令得诸神为之丧胆的,烬灭妖帝说起。

    烬灭妖帝,他的身份本是人界之中,一个平凡的人类,但是却不知因为何故,走上了入魔之路,这座叠云山,正是他昔年所成就魔帝之前曾经苦修真法处。叠云山高耸入云,更是有不知何处生出的,莫大的空间压力,笼罩于整座山峰之上。令人每登上一步,都要承受巨大的压迫。

    而烬灭魔帝,便是以凡人之躯,凭着无比坚韧的意志力,顶着空间的压迫,向险峰上攀援而去,以一个人类的身躯,承受亿万之重的压迫力,攀登上了叠云山峰顶,此后那位魔帝一次次的超越极限的刻苦修炼,最终脱胎换骨,达到了无人能及的巅峰层次。

    而他曾在这座叠云山修炼之时,寻溯这空间压力的来源,就已经发现了这座洞窟与青铜古剑的存在。得知了,这莫大的空间压迫,竟是存在于这山腹中所刻印的空间铭文所发出的镇压之力。当时的他,想要得到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却不是被古剑所选中之人,被力量所迷惑的他,不顾这里定下的规矩,强行向通天石魔发出了挑战。并且,最终战败了通天石魔。以通天石魔沉积万年的修为,竟然依旧没有战胜烬灭魔帝。

    魔帝自持修为强横,无人能敌,便欲强求青铜古剑臣服于他,谁知他这一次却败了,青铜古剑的力量,连他也无法驾驭,这把古剑便插在石窟之中,魔帝耗费了三年的时光,用尽一切法力与手段,也莫能将这把古剑拔起一丝一毫。最后,他只有放弃。但是,烬灭魔帝修为高深,勘破轮回后,他也拥有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力量,这把古剑的力量究竟有何等的强大,在他的感知之中,也是深不可测的。

    但是他还没有心死,为了彻底参悟让他拔出古剑的方法,便索性将这整座叠云山从中州上移起,送进了妖墟的空间之中,以便于与八大魔尊,一同探寻这古剑中隐藏的秘密。可惜,在与神界的大战中,那位强悍至极的烬灭魔帝,今朝已经不知陨落于何处,唯有这青铜古剑,还留存在妖墟之中,守候他的主人。

    ……

    陆扬默默的听完了通天石魔讲述的往事,神完气足的站了起来,如今‘月盘玉仙芝’的药力,已经被他吸取殆尽。虽然他此时气海已经超过了所能承受的限度,但是依旧靠着紫琊神石的力量,将一大部分仙草带来的天地元力,都封存在神石之中。等到他再有进境之时,便会开放神石所吸纳的力量,慢慢的将所有的药力,全部吸纳入体。

    可见这‘月盘玉仙芝’仙药通神之性,此草只应天上取,不曾现于人间世。

    如今的陆扬,竟与先前有了极大的差别,他站了起来,惊觉自己的身高竟然又被拔高了一分,变得眉目俊朗。面如冠玉,唇如点漆,此时若有旁人在彼,定然会惊讶于陆扬相貌上的改变,他的样貌中,少了一些稚气,更多了一分成熟与坚定,他只是站在那里,却更有一种自然生发出的渊岳峙之感,这是之前没有经历过考验,还是一个小小书生的陆扬,所不明显的特殊气质。

    陆扬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只觉四肢百骸内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因为紫琊神石的力量得到了补充,已经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他前夜里在那峭壁悬崖之上,攀爬一晚的那种劳累感也俱是消散无形。以他的聪明才智,听得通天石魔所讲,心中有些谜团自然的便被他猜了出来,前后明通了许多。

    原来,叠云山上的空间压力,完全是青铜古剑之所设,不知何时便铭刻在了这山腹里,岩洞之上的无数铭文,是一种上古之时特殊的空间阵法。只有被古剑选中之人,方才能够无视这道压力而来到此处接受考验。但是,勘破了‘返璞归真’境界的强者,凭着他们的强大,还是能够来到此处,但是,却没有办法得到古剑的力量。

    不过,陆扬尚还有些不明了之处,便问道:“通天前辈,您说在烬灭魔帝之前,便存在了您与青铜古剑,那么,究竟是谁,让你们在此地设下三重考验,等候我的出现呢?”

    通天石魔笑道:“这个问题你无须问我,天道无言,但是却始终为人指明了前进的道路。你如果能够得到青铜古剑,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自然的被推动,你所要寻找的答案,也要你亲自前去那里,才能得到。”

    陆扬只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抛开一切,现在他只想得到能够守护青瑶的力量,让始终无能为力的自己,帮她分担一点。

    “好,倘若你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接下来的第二重考验,那么,我就为你指明,你这第二重考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通天石魔悠悠讲道:“你先前所看到的,铭刻在这山腹中的洪荒文字,所能发动的法力为空间阵法,但是它也有很多的妙用,它能带着一个人,在虚构与现实的世界之间穿梭。”

    “而你第二重考验,将要面对的,便是这空间阵法,这一关考验的名字,便唤作‘五志惑心界’。在它带你前往的空间之中,亦真亦幻,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虚假的迷心之术。你在这其中,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险与重重考验,但有一点在那其中,若是生命走到了尽头,则便是真正的死亡,没有任何再次的重来机会。”

    “愤怒、绝望、忧患、死亡、恐怖、悲恸…这些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无论你遭遇到的是虚幻,还是真实,都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完美写照。你,畏惧这个世界吗?”通天石魔的话语虽短,但是字字都直刺入陆扬心中。

    “我并不畏惧,因为我心中有爱,无论身处在何种绝望的境地之下,最终战胜它们的都必将是我!”陆扬铁拳紧握,坚毅的面庞上涌上一抹决然之色,丝毫没有因为这第二关考验的未知恐怖而动摇他坚如磐石的内心。

    他会冲破三关,最终得到青铜古剑的认可,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所爱之人,这是少年心头燃烧的炽烈之血,也是他必须前往的天道命途。只有冲出这一切,他才能跟心爱之人,永远的在一起,而若是放弃,那么,他只会是人生中的懦夫。

    “现在,站在青铜古剑的面前。我会开启空间,送你去那个世界。”通天石魔意味深长的讲道:“你是青铜古剑唯一的传人,在你身上,肩负的命途之路还有很长很长,所以,老夫希望你,务必要在那凶险的世界里,活着回来。”

    “多谢您的指引,陆扬此去若是安然无恙,那么定当竭力向前。若一去不回,那么,便请前辈告知我的爱人,陆扬此生此世,哪怕神魂俱灭,依然只会为她而存在!”

    少年大步向前,来到了古剑面前。而无边的空间之力,随着洞顶无数的玄异符文,如大海般蔓延直下,在一瞬间,吞没了少年的身躯。只留下了通天石魔孤寂的身影,默默的为陆扬祈祷着。

    ……

第四十七章 云州有女

    人界,云州。

    天色当晚,万籁沉寂。隔岸的长堤之上,晚风轻袭,拂动堤岸上一行翠柳,柳叶纷落,随风袅袅飘荡入湖中,在静若止水的湖面上,微微荡起一道道圈点波澜。隔岸之处,遥遥传来晚归的牧笛声,此夜此景,令人沉醉。

    云州得名于古时诗人李中‘泉通九江远,云出几州阴。’之绝妙佳句,于这两句诗文之中取字而得名。当今天下九州富庶,云州虽地属偏僻,但城中亦是一片烟柳繁华,安详适意。云州建城于山水环绕之间,地势依山傍水,民风淳朴。于城北有山,有名唤作暮鸿山,又有一湖,名曰镜湖。山光水色间,不知有多少君子隐士,乐于其间,流连忘返。

    自古隐士独爱山水秀丽之处,而云州,没有帝都长安那样的天子脚下,千种旖旎;同样也没有神川城那样的熙熙攘攘,万般锦绣。自然被高士所独爱。

    暮鸿山无声耸立于城外十里亭间,此地正处在南来北往之交界,天岁寒冷之时,南归的鸿雁便自北飞去,沿途便栖息于此地。而镜湖便环在暮鸿山间,因为它的水波明澈,好似镜面般光洁。人们早起在湖畔梳妆打扮之时,能在清澈的水波之间映出人的颜容。所以呼为镜湖。暮鸿山的亭外红霞,镜湖的水光潋滟。成就了云州城道不尽的诗韵之美。

    陆扬此刻孤身漫步在云州城外,走过了长亭蜿蜒,看遍了江枫渔火。此时夜色醇浓,远山如墨,镜湖悠悠烟水荡漾起清澈的微波,那湖中投射的清影,似与天边星月都融为了一体,分不清何处是天,何处是水。他沿路行去,连连赞叹这里的美丽景致,如诗如画。

    他在朦胧之中,竟被那空间阵法迢迢传送到了这里,他不知道自己如今是身在妖墟,还是被空间传送回了人界,不过,他既然被带到此处,那么便代表着通天石魔所言,第二关名唤‘五志惑心界’的考验已经开始了。不过,他要面临的,即将是什么呢?

    对于这一关考验的‘五志’陆扬还是有所了解的,根据医家所言,五志乃是‘怒、喜、思、悲、恐’。它们对应着天地五行之所属,若是被五志所伤,则怒火伤肝、狂喜伤心、忧思伤脾、悲哀伤肺、惊恐伤肾。不过这些都是医家济世救人的看法,陆扬很好奇,他来到这‘五志惑心界’的空间,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夜幕低垂,云州城中长街短巷,都在恬静中安然入梦,而这份宁静也让得周遭的山水如梦似幻。陆扬于沿路的亭阁间席地而坐,在他眼中见的是清秀山色,耳畔亦回转着淙淙水流,涓滴之音。不免寄心于空山秀水间而致心旷神驰,此时此景,直如同仙境般空幽静谧,令得陆扬一扫心中疲惫,安然沉溺于这旷美的境界中。

    烟雨云州,镜湖于北。在那柳堤岸上,可否有思念去日春生的旧燕。行人来客游观于此,耳中依稀可闻听得那些繁华楼台之上飘扬而来的巧韵清歌,但潇潇夜风,却急切的吹拂而过,送去了江上渔火,亦将那些游子们对云州美好的怀念随舟荡去。

    暮雨纷纷落,愁叹韶华早,月碎满空池。

    陆扬因爱山水,寄情于景,乘兴而歌。但正当遣兴之时,城外不远处却传来喧声与火光,他寻声望去,却见城外许多的火把光影辉映着,那其中依稀可见影影绰绰的人,一批接着一批的向山中奔去,到处都传来杂乱的众人呼喊声,似乎在追赶着什么。突然出现的嘈杂令他皱起了眉头,他本来沉醉在山水之间许久,意兴飘悠,似乎连魂魄都追随着夜风向远山中漂游而去,谁知,突然的喧哗却扰乱了他的思绪。

    “适才听得城中更鼓,应是深夜。可是却因何故而出动这许多人手,进入这城外山中搜寻呢?”陆扬思索不出,可这许多人都在这山间呼喊,他也无兴致再赏玩这湖光山色了,当下举步欲行,但是黑暗中,却被一个风风火火撞来的女孩子扑了个满怀,他猝不及防之下,连着那女孩子的身躯一同摔倒在地,好不疼痛。

    “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女孩子连连抱歉,但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却被陆扬拥在怀中,羞惭之下,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没关系的,只是摔了一跤,并无大碍。”陆扬扶着女孩子站了起来,此时近看这个女孩子,陆扬惊觉她竟然如同天仙眷顾般美丽,但见她五官生得玲珑有致,黛眉紧蹙的面容下更含着一分病态的美感,身段姣好,娇柔的身躯好似风拂杨柳般纤弱。灵动的眸子一眷一顾间,好似令得星月失色,只是她的衣衫破旧脏乱,满是陈旧的补丁和泥土,这些与她绝美的容颜,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之感。

    比起青瑶的仙姿绰约之美,她的美丽好似粉雕玉琢,更如同天生丽质。不过,陆扬却并无丝毫非分之想,只因为,他爱青瑶深入骨髓,这世间除她以外的任何女子,哪怕是真的美如仙子降临凡间,那么也不能让他为之倾心。

    “姑娘,如今半夜三更时分,你孤身一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陆扬疑惑的问道。

    “公子,求你帮帮我吧……那些人都在追我,我要是被他们抓到了,定然还会受尽他们的折辱的。”女孩子回身指着那些在山中穿行的火光人影,焦急道:“他们都是来抓我的,公子,小怜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被他们抓到!”

    望着那已经登上了半山的火光长队,陆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不忍心这楚楚可怜的女孩子被他们抓到,心一横,他抓起了女孩子的手,带着他向远山的黑暗中奔跑而去。

    这女孩子已经被他们追赶了很久,不多时便没有了气力奔跑,而如今的陆扬却在开辟了丹田气海后,他的身体就被锤炼得极其强悍,更是远超凡人。当下为了快点脱离那些人的追捕,便将女孩子背负在了背上,迈开大步,一路急奔。

    陆扬耳畔风声虎虎,他在奔跑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能与天地之间,那奔掠过的气流形成了一种亲和之感,他催动着丹田中蕴藏的天地元气,顿时,他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似乎驾驭着周身环绕的元气,不停的在山间林下,纵跃飞奔,竟然丝毫不感觉到疲累。

    只因他如今迈出了修炼的第一步,踏入了炼气境的层次,身体自然是大异于平人。背负着一个人的重量竟然感觉浑若无物,还能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飞速在林间奔跑,不多时,便远远的将后方追来的亮闪闪的众多火把甩了开去。

    陆扬在山深处,寻找了一个山洞来让疲倦的女孩子休息。洞中伸手不见五指,他拾来了柴火,用随身的火刀火石点燃,顿时洞中便一片明亮,女孩子方才安顿下来,陆扬将包裹中的粗饼在火上烤了,分了一些给她,她接过粗饼,也不顾吃相,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她吃了些食物,因为疲累而僵硬的身体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双眼空洞的望着温暖的篝火,怀抱双膝,就那么蹲在这里,眼角淌下了两行清泪。见她凄苦可怜的模样,如陆扬都有些于心不忍,便脱下外袍,披在了女孩子身上,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她抬起头,泪如珠玉般自美丽的眼中流淌而出。看她尚且稚嫩的容颜,应该只有十**岁的模样,但是却沾染了太多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哀伤。陆扬不忍长叹,伸手拭去了她的泪水,轻声道:“姑娘,现如今已经安全了,却不要你究竟为何被那些人所追赶呢?你家里的人又在何方?”

    她啜泣着,一头扎进了陆扬怀中,低声哭诉道:“公子大恩大德,小怜无以为报,如今愿意为公子当牛做马,小怜的身家性命,都是公子的。”

    这个女孩子年幼之时,便遭逢变故,此时被陆扬所救出困境,心中便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救世活佛,只是依偎在陆扬怀中,大哭不止。她毕竟还是个尚且幼小的女孩子啊,还不能做到处变不惊,自小受到的非人虐待与折磨,让她的心中,始终都留存了一片阴影,自她从小时候起,便没有感受过快乐与自由。

    不过她在颠沛流离时恰好遇到陆扬,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亏得陆扬这般的正人君子能够保护她,若是遇到一些心怀不轨之人,那么她苦痛的日子,还要继续下去。

    女孩子哭了一会,将心中的悲伤和苦痛发泄了出去,便对陆扬讲诉出了她的身世与所遭遇过的悲惨经历,在她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有感受过一丝的温暖。有的,只是满溢眼角的苦涩泪痕,与日日夜夜所遭受的,无止境的残酷虐待。

    众生皆苦,这是佛家的至理名言。不过是什么,得以让这个年轻如花朵般的女孩子在苦海之中,受尽千刀万剐般的苦难与折磨,让她的眼中,看不见希望呢?倘若老天开眼,又为什么让这个世界,如此的残忍无情?

    ……

第四十八章 人间悲恸

    篝火之畔,女孩子对陆扬哭诉着讲出了她凄惨的身世,以及她受尽**的痛切经历。

    原来,她乃是云州的一个苏姓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本名叫做苏小怜。她所在的苏家世代都居住在云州,家中老父膝下只有她一位独女,生活贫苦难拄,她的母亲在她出世之后,便患上了不治绝症夭亡而去。只余下了她和父亲两人支撑起这个残破贫穷的家。

    父亲为了抚养年幼的她,只能包身为契,供那云州城中家私万贯,富甲一方的沈大员外驱使,为其耕种家中的田产。尽管所得银钱虽少,但也勉强足够父女二人生活之用,那沈员外脾气甚是暴躁直向棉缝里钻针。稍有不顺心如意处,便挥鞭打骂。可是为了他的女儿,父亲只能任劳任怨的埋头苦干。

    当时苏小怜尚只有十五岁,中州上便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处于底层,饥饿与贫寒交加的百姓们,很多都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疫病。他们流离失所,又没有银子来换取救命的汤药来抵御严重的瘟疫。就这样苦挨了许久,大批的百姓都在疫病中死去了,尸骸白骨堆积如山,填塞于川泽,暴露于荒野。甚至连饿极了的野兽,都不愿意啃食它们的尸骨用以充饥。

    唐王有德,体恤万民,拨下钱款给予各郡州府,令他们各自的州官普济灾民。又令太医院的御医们日夜刻苦,研制方药用以抵御瘟疫的蔓延。这本为安定民心之举。可是圣旨传将下去,上到司管国库的支办要员,下到州府的这些官老爷们,把唐王为百姓支出的赈灾钱款,竟然暗饱私囊。一层层的剥削下来,最终竟然没有一分一毫落在难民手中,丝毫不顾世人流淌下的血泪。

    这些腐朽败财的权贵官员们,如同板中之钉,肉中之刺,螨虫一般的吞食着百姓的生命与血肉,丝毫没有一丝痛心与同情。灾民们涕泪血书,欲达天声诉知当今圣上,但是全都被藏匿不报。民生涂炭,哀号遍野,非止一端。

    官家有米足烂陈仓,金银足赤,珠玉流黄。但却日日囿于笙歌醉梦,两耳闻听不见万民之苦。很多的百姓们都在于漏夜之中独守残更,这些,都是他们的不作为,所酿成的万民之苦。

    苏小怜的父亲,便是在那个时候不幸染上了疫毒之邪,一病不起整日在床。余下了家中田亩无人耕种,正因为父亲一病不起,那沈员外却带着一群私仆闲汉找上门来,愤然声称她的父亲称病逃工,不但不付给苏小怜的父亲应得的工钱,还要按照误工的时间,双倍处罚他的银两。

    不过,这沈大财主家中的沈公子,却看中了苏小怜的美色,定要她跟从自己给自己做小的,整日里受其使唤。苏小怜年方十余岁,又整日身处闺中,尚且惧怕生人的一个女孩子,如何与那财大气粗的富户人家抗争?她抵死不从,这员外便残忍的命人将她从父亲面前抓走,带进了沈府之中,强迫她屈从。

    可怜苏小怜的父亲,眼睁睁看着最宝贵的女儿被一众家丁抓走,急火攻心之下,从床上爬起上前,便想要夺回自己的女儿,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了沈公子的大腿,苦苦哀求不要带走他唯一的女儿。但是却被几个家丁强行拉开,在苏小怜悲痛欲绝的哭嚎声中,活活的打死了她的父亲,随后将他父亲的尸首,抛弃到了山谷之中喂狼。

    苏小怜被硬拖到了沈府当中,当晚她便惨遭沈公子的**与蹂躏。她本来已经彻底的绝望了,但是,她却依然想念着父亲,她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暴尸荒野,而被野狼噬食。至少,她想在自己尚还活着的时候寻到父亲的尸首,将他安葬,随后自己便追随父亲一起了断而去,彻底的离开这个世界,也就能解脱了吧。

    她忍受着惨无人道的虐待和沈公子对她惨绝人寰的侮辱。等待到了机会,便翻墙出逃,可是沈府势力不小,门下家丁足有百人之多,她虽然偷跑出沈府,却难免被人所发觉,她出逃失败后,更是受到了愈加悲惨的待遇。

    白日里,她都被锁在暗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以泪洗面,而到了夜晚,便会受到沈公子,以及沈府中门客的轮番玷污,她整日里更受到许多侮辱欺凌,在沈公子的威逼之下,被迫伏地与狗争食,稍有不顺心处,更是遭到惨无人道的一顿毒打。

    苏小怜在沈府中被囚禁了三年之久,终于在今日的夜晚,乘着沈家老少不注意之时,从而偷偷的跑出了沈府。不料却依旧被街巷中的沈府家丁发现,率众追赶了出来,欲将她彻底的杀死灭口。却正巧却遇到了陆扬救了她,帮她逃离了众多家丁的追赶。

    听完了苏小怜的悲惨经历,陆扬只恨的牙关紧咬,一拳打在洞壁上,气道:“这富户沈家如此做恶,当真是天理难容。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便只能由这样的恶人肆意妄为吗,咱们明日便登堂告到云州府去,让云州的百姓,都看看这沈员外一家的罪行!”

    “可是陆扬公子,他们有钱,有势力,横行一方,更无人敢管他们的事情。小怜在沈府这三年里受尽屈辱,也曾经见过不少人受到他们的欺压胁迫,依在这云州城里沈家的势力,便是杀一个人,也照样会有人替他们顶受官司,到头来,得罪了沈家的,反倒要受到他们的报复。”苏小怜垂着头,怯声道。

    “听我说,小怜。正因为他们如此的横行不法,所以云州的百姓,只有忍气吞声,任从欺辱。正是为了云州的百姓能够不受恶霸欺凌,我们才要去衙门,将沈家的恶行公之于众,底层的百姓们,才会一同与我们抗争。”陆扬义愤填庸的说道。

    “小怜的性命是公子所救,公子说什么,小怜便做什么。”苏小怜年纪轻轻,更是在黑暗的沈府惨无人道的过了三年,让她的内心,也蒙上了一层绝望的黑暗与浓浓的悲伤,所幸她遇到了陆扬,让她遭受的含血冤屈,能够彻底洗刷。

    当晚二人便在这山洞中挨了一宿,翌日,陆扬便带着苏小怜入得云州城去,但是,只见到驿道远方,城门高悬处,竟然有大批的沈府家丁设下关卡,在此盘查着,他们牵着高大威风的恶犬,一见到年轻的姑娘想要入城,便将她们阻拦起来。于城门处,贴着一道画像,陆扬远远的望见,那赫然便是苏小怜的相貌图影。

    “陆扬公子,它们设下关卡,我们却怎生入城?”苏小怜一见情知不好,急忙用袖子挡住了脸,靠在了陆扬怀中,此刻二人立在官道上,却只如一对相互依偎的兄妹一般,加上二人年纪轻轻,身着衣衫朴素破旧,只像是打乡下而来的,倒也不如何引人注目。

    陆扬安抚着苏小怜,举目向四下里望去,但见云州的城墙却并不如何高大,恐怕以他如今的体力,足以暗地里翻过这道围墙进入城中,只因云州城在中州上,不算如何富饶与发达的一流城市,所以连护卫的城墙也都不算如何坚壁高耸。所以陆扬才能想到,带着苏小怜自那无人注意的城墙上,悄悄的翻将入去。

    当下二人离开官道大路,捡偏僻小道行走,待得已不见来回出入的百姓,陆扬便嘱咐苏小怜紧紧的伏在他的背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丹田之中,能够调集的元气,纷纷的沉在了小腿上面。陆扬负起苏小怜娇柔的身躯,纵身一跃,向城墙上飞身而去。

    他只觉丹田一暖,使力之下,整个人竟然如同脱开了大地的引力,便似自地面上向空中飞射而出,跃过了城墙,身躯打着回旋缓解落下的冲势,直坠落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之中。

    “啊!”苏小怜随着陆扬飞身而起,一跃足有数丈之高,不由得花容失色。两臂紧紧的拥住了陆扬宽阔的脊背,他昨日里也见到过陆扬非凡的速度,自然觉得这个男子非比寻常。但是陆扬瞬间爆发出的这等跳跃力,也令她猝不及防而惊呼出声。

    就这样依靠着他,苏小怜只是觉得,在他身边,便有一种安全感。好似这世上所有的风雨,都似乎能够被他一身向前,所遮挡下来。

    陆扬一跃数丈,好似身在梦中,直至落地时他也是惊愕无比。他从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得强悍如斯,在身负一人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够拔地而起,尽力一跃跳上十数丈之高的城墙。曾经以为天方夜谭,不可思议之事,竟在他的身上完全展现了出来。

    如今陆扬的身体,已经不属于凡人的范畴了。他服用了以‘月盘玉仙芝’为首的诸多仙草,身轻体健。又在妖墟之中,一次次的死中求生。现在的陆扬已经一步步的成长了起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有些书生气的少年,如同稚蝶般,在天道的劫火中涅起舞,逐渐的破茧重生着。

    ……

第四十九章 州官审案

    晨曦的清风,拂过云州城的长街短巷,也掠过了少女那憔悴的美丽容颜,她此时便长跪在那青石板铺就的府衙之前,那些三街六巷,闲话桑麻的徐娘老叟们围作一圈,指指点点,都在私自议论着。

    少女脏而破旧的衣衫下,深藏着一身累累伤痕。那是在沈府中,留下的道道伤痕。没有人知道她受过何等的惨厉折磨,经年里遭遇的欺辱,让她深深的垂下了头去,不敢去看那些围观的人们,她很害怕生人,害怕会因为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而受到这些人们的讥讽与嘲弄。

    她方才十**岁的年纪,本该是享受着青葱岁月,无暇时光。但是却被这人间的黑暗,侵染成了这副模样。她的内心是孤独而又充满着阴暗的,似乎只有怀抱着双膝,将身体蜷缩起来,她方才能够在这冷冰冰的世界里,获得一丝安全感。

    ‘咚!咚!咚!……’

    陆扬走上前,拿起了鼓槌,擂响了那衙门大门前的鸣冤鼓,鼓声隆隆震耳,也惊醒了云州千家万户的百姓,更是惊得那云州府衙的青天大老爷,从睡梦之中被吓醒,此时早已鸡鸣,但是这一州之父母却还拥着美人,犹自沉眠于醉梦之中。

    “他奶奶的,何人击鼓,扰了本老爷的清梦!”那官老爷睡梦中被人吵醒,不由得有些怒气,随手抓起床前的一个酒钟,便扔了出去,大声喝骂士兵来见,那伺候左右的士兵哪敢怠慢?忙来报说:“老爷,在府衙之前,跪有一女子,当今正在击鼓鸣冤,专侯老爷前去听堂审问。”

    “哪里来的这鸟女子,敢在公堂上抛头露面,直如此大胆!”官老爷嘴中嘟囔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那女子是何来历?既然是云州之人,那么你们可有识得此人的?”

    士兵道:“此人却有不少人曾识得,乃是沈府之中曾受使唤的一个仆役女子,唤作苏小怜,她于昨夜时分,私逃而去。小人曾听闻她本是一个穷苦女子,在沈府之中,似乎被当做了沈公子的玩物,受尽欺辱,却又不敢声张。如今却又告来了这里。”

    “此事难为啊。”官老爷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原来,这云州府衙,与沈府关系甚是密切,平日里,两方来往甚是密切,而那沈家里更是出了一个沈大先生,这人却是个厉害人物,现在高居朝中为官。若不是他在朝中提携举荐,这官老爷也没有今日,高居一方父母的地位。

    “万万不能因为这个私仆女子,坏了与沈府的来往。”他想道。又唤士兵近前,道:“我这里先不动作,你速去与我请示沈大公子,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就说,这个案子,老夫会全然按照他的意思来审。”

    士兵飞奔去了,那官老爷却慢慢的起床,用罢早茶,等那随身的士兵回去后,又与他耳语了一番。方才着上顶官宝带,巾帻整齐,肃起面容,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开堂审问。堂中上匾明镜高悬,下方挂着海上生明日,左右各两面警示,一面肃静,一面回避。见老爷坐在当中,一众衙役队列两边,举棒呼堂,端的是做足了场面。

    那州官横眉嗔目,见苏小怜正膝跪在公堂中,楚楚可怜的模样,更增添了一丝病容之美,心中暗思怪不得沈大公子会相中这个姑娘,果然样貌非常。当下冷着脸,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你那女子鸣鼓申冤,究竟有何冤曲,速速言与本官听!”

    “老爷听秉,小怜本是云州城中民女。于三年前秋月之时,被沈家员外,强行虏至府中。家中老父欲从相护小女,反倒被沈员外招来家丁毒打致死,将父弃尸荒野。小怜这三年来被沈府一家每日折辱,生不如死。”苏小怜跪在地上,再度讲起自己惨痛的遭遇,已是痛哭流涕,眼角流出的泪水打湿了地面,悲声如泣如诉,让人闻之心痛。

    “小怜几次欲逃脱沈府,可是却被府中家丁追回,对我更加的严加看守。小怜今日能够侥幸逃脱,到此鸣冤,只愿老爷身为云州父母,能够为小怜做主……”她泣不成声,朝着公堂上拜了下去。那些在公堂下围观的百姓,有些忍不住亦是涕泪俱下,他们也曾多受过沈府的欺压,只是无人敢将那有权有势的沈家,告上公堂。

    此时有人为首告,那百姓们便连天价的诉起苦来,沈家为富不仁,欺压百姓,早已是怨声载道,此时一片连天价的叫骂,也惊得州官老爷脸上渗出了汗,可是,他只是一个偏远州府的小小父母官,哪里得罪的起家中当朝,有权有势的沈家啊!所以,他只能私下里从了沈家的安排。

    “肃静!肃静!”

    他怒不可遏的拍打着惊堂木,让下方的百姓们肃静下来,他高座堂上,震声喝道:“本案经我审证,苏小怜其父为沈家劳役,因病而去,根据大唐律法,女儿应当继父身为沈府私仆。而本应为私仆受沈府使唤的苏小怜却背主潜逃而去,更有沈家员外所言,苏小怜平日里贼手贼脚,因见府中金帛财物甚多而常常窃取,如此便足可定罪!”

    “老爷,小怜冤枉啊!”听到州官竟然如此审案,苏小怜不顾擦去泪水,声嘶力竭的哀声恳求着:“小怜一介民女,从来没有做过这等事情,请老爷明察啊!”

    “一派胡言!”官老爷吹胡子瞪眼,怒视苏小怜,喝到:“本官已经仔细的查访过,你这低贱的私仆,只会捏造事实,当着明镜公堂所言一派虚假,妄图欺瞒本官!当真是胆大妄为!”

    “那衙役听着,与我将这胆敢欺瞒公堂的贱丫头拉将下去,给本官狠狠的打!”

    当下,便有那主司刑讯的衙役,将哭喊挣扎的苏小怜架将起来,摔在了长凳之上,举起棍棒便打,但是却听得下方百姓一阵喧闹,有一个少年冲了上来,高呼州官道:“且慢动手!”

    州官看那人时,竟也是一般的粗布衣衫,但是眉宇间隐隐含着一分英傲之气,面容俊朗,不似农家之人。当下便怒气冲冲的吒道:“你那何处来的布衣,竟胆敢扰乱公堂,妨碍本官办案!速速给我滚出去!”

    “你身为一州之父母官员,竟然是非不明,但凡办案,必兼有人证物证,可是你却不顾查证,便将原告加以强刑逼供,这般断案,又有何分明之处?”陆扬凌然不惧,也是怒气填胸,孤身立在公堂之上高声讲道。

    “嘿嘿,在这云州,老子说的就是王法!”那州官狂笑道:“苏小怜背主私逃,犯下大过,本官正待要好好的审问于她,你那布衣又有何权利阻拦!那士兵听着,速速将他叉将出去。”

    可怜陆扬不及争辩,便被那众多士兵推搡了出去,他忍不住破口大骂昏官误民,但是在公堂之上,又无能为力。

    苏小怜柔弱的身躯被按在了长凳之上,有那满脸横肉的衙役将她死死按住,沉重的实木板子,雨点一般的拍在她的背上,打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可是这些,都不能令她感到疼痛,让她痛不欲生的,是这个泾渭不分的黑暗世界,她对一切都绝望了。

    一旁的供词早已备好,便放置在地面上,只是等候着苏小怜招供。但是,她身受惨烈的板刑,却依然将自己的手掌紧握成拳,不肯在那屈辱的供词面前就此屈服。

    衙役们尽气力的打了一阵,见苏小怜依旧忍受着不肯招供,便去将她的手张开,不料却丝毫扳不动,她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镶入了肉里,衙役空费气力,也不能让她张开手掌,在纸面上画押。

    不知毒打了多久,她早已奄奄一息,刺眼鲜红的血从身体中流淌了出来,将早已擦拭干净的地面染得猩红,很多百姓都不忍再看这人间惨剧,默然而然的离去了。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一样害怕,那带着木刺的板子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早已侯在一旁的师爷睁着三角眼,来到了她身旁,将她的手抬了起来,沾上地面上的血,在那招供词上面,按下了一道醒目的掌印。

    “根据本官审讯,苏小怜罪名落实,该如何处置,本官他日定当发落!退堂!”

    “威……武……”衙役们随声附和着,他们心中也明白,这苏小怜完全是咎由自取,偏要去惹那不该惹上的人,这下子连天王老子似乎都不能救她了,依着那沈家一贯处事的狠毒,这苏小怜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再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州官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沈家的授意下所照办的,他不由得心中暗喜,此番为沈员外处置了苏小怜,定然会得到极大的好处,免不得会升官发财。

    这一场惨无人道的审讯,在州官的退堂声中落幕了,早已昏昏沉沉的苏小怜被衙役强拉而走,钉上了一顶二十五斤的厚重盘头枷锁,上了些止血生肌的膏药,下在女牢之中暂且关押,听侯裁决。

    ……

第五十章 砒霜药酒

    时已正午,对苏小怜的审讯也落下帷幕,她被屈招成做‘因偷盗沈府之中前朝金人,背主私逃而去,伏法后反诬陷沈府中人于她百般折辱。’长枷重锁,下发在大狱之中伏罪,等候所谓‘明镜高悬’的判决。

    州官审了案子,众人贺喜,扬长而去,他乘上了轿子,在一众随从的跟随下,竟直去了云州最豪奢的春归楼赴宴,那春归楼是沈家所设立的资产,此时,也在沈家一众人的邀请下,那老爷得功自满,也是乐不得参与其中。

    陆扬在府衙之外,冷眼见了那官老爷一众人扬长而去,心中愤恨之火,熊熊燃烧。他跟随着老爷的轿子,先在暗中环伺了许久,得见了他们去到春归楼饮宴,春归楼中,有许多富家员外,华服如玉,富态尽显。请得州官下轿,接入席间,歌舞升平不休。

    他躲在楼梯之间,心念苏小怜在狱中受苦,不愿再看那席间官僚豪富,得意忘形的扭曲丑态。当下,陆扬转回衙门,沿路胡乱买了些吃食,便借着送饭之名,想要入得狱中,见苏小怜一面。

    守狱的狱卒见陆扬衣着破烂,手中提着饭食,也未曾将他当做了什么紧要人物。陆扬上得前去,故作可怜道:“官家大人,我自幼无父无母,只有这一个妹妹,如今却吃了官司押在大牢里,您可怜见我们兄妹,我此番进去送了饭便出。”

    那狱卒睁着眼打量着陆扬,阴阳怪气的道:“你莫要看轻了这里,这是看押罪人的地方!哪里容得你这穷泥腿子入去?快滚快滚!别打扰了大爷看守。”

    陆扬无奈,只得从怀中将出所有的钱物,那还是他曾经赶考时,很长时间方才攒下的一点钱,告道:“求您行行好,我这妹妹只有我一个亲人,如今她犯下大过,我怎么也要尽一点手足之情,去见她一面。这些铜钱虽少,您且收下,快活买碗酒喝。”

    那狱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陆扬的一串铜钱接过,不动声色的揣进了衣中,方才笑道:“你倒明白规矩,这便快去吧,速速回转来,要是让巡查的发现,你我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陆扬忙不迭的点头谢过,在他的指引下,提着饭罐走入昏暗的牢中,但见苏小怜被随意的关在了一间土牢之内,她的身上满是血痕,伏在地下,见到陆扬来了,只在口中发出微弱的呼唤。凄惨之状,令人心痛不已。

    “小怜!”陆扬心疼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在那牢门的缝隙里探出手去,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如今她满身都是污秽与血痕,看着陆扬来了,那受尽风雨,美丽的容颜,拼尽全力,再绽放出一丝温婉可人的笑容。不过这一丝笑容之中,却满含着凄凉。

    “陆扬公子,你对我这般好,小怜能最后见你一面,便是死,也甘心了。”她的手掌,在陆扬掌心处颤抖着。让他心头一酸,几乎便欲哭出来,可是哭泣又有何用呢?这昏暗的世界,终究还是如此冷而无情。

    陆扬四下里暗自观察了一番,确定无人发现,方才小声对她说道:“小怜,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带你离开,而不是相信这结连权贵,沆瀣一气的官府。是我陆扬对不起你。”

    “不怪你陆扬公子。”苏小怜心中已经有些激动,紧握着他的手,满是幸福的说道:“公子让我感觉到了,这世上还是有温暖的。倘若有来世,小怜愿意以洁净之身,侍奉公子左右,不知公子,可否喜欢小怜。”

    “喜欢,我会喜欢你,保护你的。”陆扬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天道为何,让这个女孩子蒙受不白之冤,而被摧残至此?她的生命,本来只是无忧无虑啊!但是却受到恶人诬害,重索长枷,下于阴暗森冷的牢狱受苦。

    “你那厮快一点!这重狱之地,岂容得你二人私语!”

    “小怜,当今人多,我也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待到当晚,守卫松懈之时,我便潜入这里将你带走。”陆扬见那狱卒已经有些发火,便要将他赶出,当下急忙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小怜全凭公子搭救,不过,公子要小心啊。”她神色关切,终于还是放开了二人相握的手,眸中含着水雾,不忍与陆扬离别。

    陆扬点头,最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而去。

    ……

    春归楼亭台高有数十丈,歌儿舞女穿梭于客里席间,繁华气象,道之不尽。那沈员外以及沈公子引着州官,在楼中最奢华的雅间分次坐了。有眼力的酒保见了这许多达官贵人入座,当下不用吩咐,自行将那珍馐佳肴,流水价的搬将出来,又引一群最漂亮的正红花旦,搭起台面,咿咿呀呀的唱将起来,众名贵在席间把盏为乐,开怀畅饮。

    众人痛快饮了许久,那沈员外方才摆手,令台上的戏角们暂且退避。只见他在席间起身,执杯面向州官,满面笑意的敬道:“多亏了老爷为小弟做主分忧,这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他仰头干了杯中之酒,红光满面。

    “哎,沈老弟不必太过客气,你我兄弟一家之人。兄弟有事,只是但凭吩咐。做哥哥的但是力所能及处,定会竭力帮你。”那州官笑嘻嘻的说道。也是举杯,畅快的一饮而尽。

    “只不过……哎……”沈员外回身落座,把玩着空杯,愁眉不展。那州官也有几分眼色,怎地会看不出?当下道:“兄弟却有何难为之事?说与哥哥,我与你解忧!”

    沈员外道:“实话说于兄长,那女子虽如今已经打入牢中严加看守,但是我心中难安。她能在沈府数百家丁追赶之下逃生,定有异人相助。我怕她会在那大牢之中,再次亡命而去。若是她将此事告到长安去,那么事便坏矣!”

    “那么,兄弟的意思是?”州官眼珠子转了几转,却依旧拿不定主意,问道。

    “杀了苏小怜。”沈员外眼中放出森冷的光,说道:“只有让那个贫贱在人间蒸发掉,我们才能在云州高枕无忧。”

    “可是沈老弟,苏小怜只是背主私逃,罪不至死啊。”州官道。

    “我当然知道。”沈员外又道:“此人孤寡一身,全无亲眷。便是死在牢里,也是不会惹人猜忌。我们只是对外宣称,苏小怜这个贫贱女人面皮薄的紧,公堂认罪,颜面扫地之下,经不起屈辱而自杀而死。那么,我们便不会落下一丝痕迹。”

    “妙极!妙极!兄弟此计真乃高明之举!”州官抚掌笑道,当下暗中命人前去大牢之中。二人便在这春归楼上吃酒赏戏,只不过,这些私言密语,外人却全不知晓。

    看官可知,那府衙内良善女子蒙难之日,却是那官宦富豪,于席间醉梦开怀之时。沈贵无德,民生怨恨。苏女有恨,却不能诉与人知。这朗朗乾坤,如此善恶不明,清浊不分。

    ……

    苏小怜伤痕累累,无力的躺在冷冰冰的牢狱之中,牢中潮湿,鼠蚁横行。但是她却觉得这是人间最幸福的地方,而且,她已经有了一个愿意保护她,怜惜她的人,那是她生命里,最美丽的幸运。

    掌中,那属于他的淡淡的体温,似乎还残留着,宛如梦境。苏小怜闭上眼睛,如果可以,她想要永远的沉浸在这种幸福与温暖的感觉中,这是每一个女孩子都盼望得到的事情,她只是个十**岁的少女,正当妙龄。她本该是这世间的一切美好。这个世界加在她身上的苦痛和风雨,她一直坚信着,终究会见到彩虹。

    “砰!”

    牢门敞开的响声惊醒了她,有数名衙役走了进来,他们面色冰冷,全无善色。其中一人伸手直向她抓来,苏小怜惊呼一声,连忙将身体蜷缩回来,爬到了阴暗的角落中,身体都在不受控制的发抖着。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她胆怯的问道。

    差役们面无表情,道:“奉青天大老爷之命,来了结你的性命!他日魂归幽冥,莫要怪我们兄弟几个不讲情面,动手!”

    “别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啊!”苏小怜失声惊呼,使尽全力的挣扎着,拼命的叫喊道:“小怜虽然冤招了罪过,但是罪不当死,你们为何要来杀我!为什么!”

    “可惜了你这般漂亮姑娘,若你不是这么脏,那么连大爷我也要动上几分色心,定会搂着你爽上一番。好,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只怪你得罪了沈大员外,你且在咱们云州四处打听打听,那沈大员外是何许人?杀人不见血,谋财害命之事,又做了何止千百。岂会放过你这样的,孤寡伶仃的女子?事已至此,只有你死方休。”那差役摇头叹息着,又从怀中将出一瓶白酒,冷冰冰的说道:“这是一瓶药酒,里面兑了砒霜、细辛、马钱子等诸多大毒之药物。你痛快一些,将它喝下肚去,不出一时三刻,定将肝肠寸断而亡。也免得污了我们的手。”

    苏小怜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眼中灰暗,整个人似乎都置身于冰雪之中,她已经完全因为绝望,一颗心彻底的死寂了下去。面对衙役的威逼,她只如疯了一般,不停的反抗,那衙役见她只是不顾一切的挣扎,心头怒极,一巴掌便煽在了她的脸上,将苏小怜打得趴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虽然咳血不止,但是,她却在笑,披头散发,张大了口,凄厉的大笑着。眼中,却在无声中淌下了两行绝望的泪。

    她堕入了绝望的深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疯子。可是,这个世界,谁又在清醒着呢?

    她的双手乱舞着,将地面上的泥土不断的扬起,似乎要挖一个洞,一头钻将下去。逃出这个恶毒又昏暗的世界,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心中滴血欲穿。可是没有人理会她的痛苦。

    差役们将她乱踢乱舞的手脚按在地上,将那瓶剧毒的砒霜药酒,一滴不剩的全部灌进了她的口中。她只是感觉周身酸麻,没有了一点的知觉,那之前受到毒打的痛感,也都消失无踪了。

    “这便解脱了吧……”

    她这样想着,用最后的一丝知觉,想起了那个男子带给她的温暖,随后,她肝肠寸断,血从七窍之中涌出。剧烈的痛处泯灭了她最后的意识。带着永远不会停歇的怀念,彻底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

第五十一章 剑冷无情

    入夜时分,狂风骤起,雷雨大作。阴郁的夜空中雷惊电绕,宛若一条怒龙在无尽黑暗的夜里怒吼着,它张牙舞爪,带得霹雳大作。那惊雷之迅猛一击,万里之间,尽闻炸响,恍若天地在都为之震颤。

    顷刻间大雨如注落下凡尘,携带着隆隆之声,寒雨如冰,打落在少年身上,感受着那彻骨的凉意在蔓延着。陆扬紧了紧衣衫,不避风雨,自街巷之中穿行而过。此时风急雨骤,雷如火龙。云州街巷皆空,唯有陆扬一人,在漆黑的夜里秉气奔行在满地积水之中,他奔行的速度极快,身影隐没在夜里,绝踪而去。

    陆扬暗自感谢苍天,这一场大雨当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云州城狱中守备松懈,正是他无声无息的潜入重狱之间,劫走苏小怜的最好机会。他奔行在雨中,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透,但是他不以为意,如果能够救出那个善良的女孩,那么他便是就此犯下劫狱重罪,也无怨无悔。

    他白日里已摸清了云州城中的道路,好方便自己救出苏小怜后,好带着她离开。云州牢城的高墙并不能挡住此时的陆扬,他见守卫皆是倦怠困乏,扶几沉卧。便轻轻的纵身一跃,正好翻越过了那牢门,在门后院中的一颗大树旁隐蔽身形。他小心的探身看去,见牢中的巡夜三五成群围作一圈,高声吆喝着放起赌来。看这样的情况可见,那牢中,似乎防范并不如何严密。

    陆扬着地一滚,借着周遭黑暗的遮蔽,无声无息的便穿过了院子,入得深牢之中。所幸这云州大牢并没有看押着多少罪人,他入得其中,并没有引起什么响动。他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女牢当中。见苏小怜横卧在地,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小怜!”陆扬手把着冰冷的栅栏,轻声唤道。但是,他连呼唤了几声,苏小怜依旧是躺在那黑暗又阴冷的角落之中,没有应答。

    陆扬心中急躁,见苏小怜没了动静,当下在气海中使运气力,两手各自握住一道铁栏,使力之下,竟然硬是将那浑铁打就的,如同铁笼一般的牢门栏杆向两边弯折出了一道缝隙,以他如今的气力,这铁牢虽坚不可摧,但是依旧无法抵御陆扬两臂之力的破坏,浑铁的牢门在他发力撕扯之下,被他破开。

    陆扬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跑进去,从那雨水淤泥之中,抱起了苏小怜那柔弱的身躯,在看到她如今的模样后,饶是以陆扬的定力,也忍不住心中绞痛,恍若失魂落魄一般的,跪坐在地,好似那天上的雷霆怒吼,便炸在他的心中,将他心中那最软弱的东西,残忍的击碎了。

    苏小怜躺在地上,已没有了鼻息。她秀美的面容已经不在了。脸上的神情扭曲可怖。七窍之间盈满了已干的血迹残痕,可见她在临死之前,受到了何等剧烈的痛苦。肝肠断裂,五内俱焚。她是大量的毒药入体,活生生痛死的。

    “小怜,你不要怕,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陆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恸。他眼中垂泪,弯腰抱起了苏小怜的尸首。出了大牢。消失在凄风苦雨之中。

    他抱着苏小怜的尸首,一直来到了他与苏小怜相见的那个美丽的地方,暮鸿山与镜湖,是云州最美的景致,此时风急雨骤,雷霆滚滚。一直沉寂无声的镜湖也不再波澜不惊了。它在往日里风平浪静的湖水,此刻却在冷风之中翻腾怒涨。在狂雷漫天之中,恍若恶灵一般的苏醒,悲歌着死,鸣泣着生。

    陆扬唯恐山间的野兽会啃食苏小怜的尸身,便拾来一些未被雨打湿的干柴,垂泪焚化了她的尸骨。看着她憔悴的容颜,被火焰逐渐吞没,陆扬心中悲恸欲绝,死死的握着双拳,漫天的雨中,他撕心裂肺的朝天怒吼着,悲泣着。

    “小怜,你安息吧。我定要让那些伤害了你的人,用他们的头颅,为你送行。”

    即使是漫天的暴雨,也不能浇灭熊熊灼烧的,那名为‘愤怒’的烈焰。陆扬双眼血红,气冲斗牛。在他的心中仅存一念,那便是要为苏小怜复仇,冥冥之中,他好似沟通了什么力量,那是夹杂着仇恨与怒火的力量。

    天际之上,雷霆怒吼,带着满含怒火,含愤击下长空。滚滚雷火其中似有物随之降临,那是一把尺余长的古剑,如今,由于陆扬的愤怒,这把青铜古剑在‘五志惑心界’的力量引导下,也是来到了陆扬身边。暂且的成为了他的力量。

    “助我吧,青铜古剑。这个世上的污浊,需要有人来斩断!”陆扬眼中血红,大步上前,将这把古剑从地上拔起,此时长剑在手,那种如同血脉相连一般的感觉更加的明显了。但是他却无心理会,因为,他的内心已被仇恨的火焰所占满,若不杀得沈员外、沈公子、以及那与其同气连枝,腐朽无能的州官。如何告慰这个善良的女孩,她的在天之灵呢?

    陆扬将青铜古剑插在腰间,迈开大步向云州城中走去,雷雨瓢泼,狂风怒啸。将他孤单的背影似乎都铭刻在了城外长亭之间。天地之间,雷震九州,而他心中怒火烧灼,直摩星汉。无惧无畏的执剑而去,踏着长雷,一往无前。

    ……

    熙攘繁华的春归楼灯火残明,似乎那轰雷震怒,也不能打醒这里的纸醉金迷。深夜风雨里再无来客。但是在那最华奢的坐席之间,还有着几个人在其中饮宴正酣。他们面前数不尽的山珍海味排了满桌,烛火明亮,银筹交错,正乐于醉乡。

    隐约可见,那州官挺着肚子,开怀道:“如今苏小怜那女子被毒杀在牢中,杀鸡儆猴,试问这云州城谁再敢胡乱生事?本官倒也乐得清闲饮酒,量得这群布衣平民,能翻起什么浪来。哈哈哈!”

    沈员外睁着朦胧醉眼,将樽中残酒一饮而尽,尽情的大笑道:“那贫贱女子,竟敢与我沈家作对,当真是蜉蝣撼象,自不量力!如今受那肝肠寸断之苦,便有十条性命,便也交代!”

    沈公子等人随声附和,这席间的众人都已经大醉,意识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却没注意到陆扬自那胡梯之上走将来,在那门外,却有一个士兵在看守,却也难熬得困意,依着门槛做一堆睡去。陆扬此时有十分杀念,已经不顾一切。一片漆黑之中只见得魅影闪过,陆扬毫无顾忌的拔出腰间青铜古剑,一剑便刺透了那士兵的心脏。他大张着口,尚且还在睡梦之中,好似做了一个噩梦,可是这个噩梦,他却永远无法醒来。

    他的剑在嘶吼,他的血在灼烧!那些权贵豪绅,却还兀自在月楼醉乡之中沉眠不醒。

    青铜古剑的剑锋上带着一条血迹,在地面上划过,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帘外闪电如银蛇之舞,令席间醉得一塌糊涂的几人看清了,在这奢华的楼阁中,入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那沈公子神志迷糊间,摆手怒喝道:“老爷们在此吃酒,谁让你那厮进来的,速速滚将出去,莫要惹得老爷们发怒,唤来家中孩儿们,狠狠的打你这厮!”

    “小怜,你和你父亲的血仇,今日便得报了!”

    陆扬怒吼一声,挥起青铜古剑劈脸砍去。沈公子虽是处在大醉之下,听得金风响动,一把长剑在电闪雷鸣之际破风砍来。不免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匆忙间只能举起身旁空椅挡架,但是却在青铜古剑的锋芒之中不堪一击。在那沈公子杀猪般的惨叫声中,一道光影闪过,他整个人的身子连同那椅子,都被陆扬挥出的这一剑成了两段,鲜血如泉涌出,喷了一墙一地。

    沈老爷见沈公子被砍成两段,势头不好,强忍着心头的惊恐,缩起肥胖的身子向角落中溜去,其余众随从却都瘫倒如泥,被陆扬一剑一个,都砍下头来。血光之中,那州官双手抱着头,颤抖着蹲在角落里,早惊得手脚都麻木了,动弹不得。

    “想走?哪里那么容易!留下命来!”陆扬浑身浴血,好似地狱之中爬出的罗刹恶鬼,双眸血红,一脚踢起了面前酒桌,桌上那些价值连城的青花杯盏打碎了满地,酒桌在陆扬含怒一脚的大力之下被踢得飞起,正砸在了惊走的沈老爷头上,顿时砸得他闷哼一声,瘫倒在地,陆扬赶上,顺手一剑抹去,只见一道血光乍现落于地上,割下了沈老爷的头颅。

    陆扬喉中低吼着,疯狂的发泄着自身的愤怒,举起青铜古剑,在地上已死去的尸首上一通乱砍乱刺,州官只骇得死死闭上了眼,一动也不敢动,陆扬一把青铜古剑,锋芒到处,那沈老爷与沈大公子被分尸成了一片片的碎肉,满地都是四溅的鲜血与骨骼。当真是惨不忍睹。

    ……

第五十二章 欲念根深

    漆黑的雨夜里,雷霆震吼,电芒如流。恍若自远古而来的巨神发起了嗔怒,降下雷火,摧残着这个世界。

    春归楼的雅阁之中,此时却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满地的断肢残骸随处可见,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直令人做呕。如今满席豪客,尽已被陆扬诛杀。而只剩下那州官尚存。在他那惊惧的目光中,只见得陆扬浑身浴血,杀气腾腾,提着青铜古剑,低垂着满是红丝的,血红色的眸子。一步一个血脚印,向他愈逼愈近。

    “你别过来……求你不要过来啊!差役何在?速速来救我啊!”

    那州官平日里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哪曾见过这等场面?见陆扬一对眸子里,迸射出凶恶如野兽的光芒,只惊得魂不附体,口中不住的发喊。但是,此时门口护卫的士兵已经死在了梦中。却哪里有士兵还会来保护他呢?

    “你为官不明,枉对律法。那苏小怜本是良善民女,受恶霸迫害**三年之久,云州百姓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可是你,却令她蒙受冤屈,最后又用毒酒,灌杀了她。”陆扬声音嘶哑,用带血的冰冷剑锋,指着他说道。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苏小怜一案,全是那沈员外所主张。那苏小怜其实罪不至死,下官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知法犯法,用毒酒药死她啊!”州官已经骇得面无人色,只是连声惨呼道。

    “身为一州之父母,你却贪赃枉法,全不为民做主。只是做了一个任凭豪绅摆布的傀儡。”陆扬惨笑道:“云州瘟疫横行,民不聊生之际,你又在哪里享乐?百姓受恶霸欺压,只有忍受那煎熬之苦。你两耳若是能够听得民怨,那么便应该为百姓做一些应得之事,而不是做沈家的走狗!”

    “哈哈哈!”那州官却朗声笑了,轻蔑的说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似你这般为民着想的吗?你真的谈得上是一个英雄啊!沈家仗着豪富,在云州横行不法,天怒人怨,这些本官全都知道。不过,沈家的背景很大,便是当朝的文部大臣,兵部大臣。也要让其三分。那府库拨下来的赈灾粮款,都被下方的官员扣下,献礼进了他的府邸之中。沈大先生也不乐意顶着天大的关系,贪下这些的。只是他不贪,不拿。便没有生存之路。”

    “你用你的剑能杀得了沈老爷,沈公子。将他们碎尸万段。能够给那个贫寒女子复仇。更能够平息下你此一时的怒火。甚至以你一身修为,还能去刺杀的了朝中的沈大先生。但是,你手中之剑,还有斩不断,杀不绝的东西。”州官说道:“哪怕你现在就杀了我,还会有更多比我还贪婪,比我还荼毒百姓的人来当这个云州的父母官。而他们的政绩,又从何而来呢?只能从百姓身上来找了。因为他们贫贱,因为他们无能。就是死在黑暗的角落里,也没有人知晓。”

    陆扬默然无语,他无力的坐在了满地的血红之中。垂下了头,粗重的喘息着。青铜古剑在他的掌中,化为一片血光消失不见了。他不明白。为何这个世间会遍染污浊。窗外,那震吼的雷鼓之音,也不知何时,停息了下来。

    五志之怒的考验结束了。它的力量将陆扬带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中,云州在中州上,只是偏安一隅。这个故事也因为云州的渺小而不会传扬出去,中州,是繁华似锦的,被宣扬的故事都是无私的,大无畏的,与光荣的。但是这些,只会被深埋在时光的长河里,最终没有人记得。

    不过,‘五志惑心界’却令陆扬参与其中。深深的体会了一次这个冰冷无情的世间。它不象第一关考验那般,考验他的智慧与勇气。而是令他身处在这五种感情所带来的,混乱的世界之中,得到真正的成长。

    冷雨无声。陆扬提着沈员外与沈老爷的首级,来到了群山之间。这里,埋葬着一个善良的女孩。她虽身处于污浊之世。但是她却没有向权贵低头,更没有因为沉沦于黑暗,就此了结余生。她敢于用自己贞烈的生命,向那罪恶之根源抗争。

    陆扬收得苏小怜的骨灰。置放于木盒之中。又将那沈员外以及沈公子二人的头颅,一同下地,为苏小怜长埋陪葬。借着暮鸿千里山色,镜湖万丈波光。在这大美天地之间,能够自由自在,随性遨游。

    他撇去不舍,转身而去。踏着初起的万道霞光,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

    无尽的虚空中,陆扬踏出一步,只是这一步,便仿佛穿越了无限时光,他惊奇的发现,在他周遭,竟有着水波一般玄奥的符文加持,在它的保护之下,陆扬的身体似乎化为了一道璀璨的流光,直破开空间镜像,破空而去。

    那周遭疾风呼啸,如同流星坠落。他大声惊呼着,可是却并不能停下来。被那奇异的咒文之力,丢弃在了地面上。

    陆扬转瞬之间,便跨越了空间,被空间之力传送而来到了喜乐之界。也就是说,他将面临着‘五志之喜’的考验。

    他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景物。但见天蓝如洗,明日当空。而他此时身上旧衣不再。身着一身华丽之极的锦袍,玉带锦衣,立足在气象万千,极尽豪奢的凤阙龙楼之中。这里周遭无人,仅有他一人而已。

    “这里是哪儿?”陆扬暗自心惊。却也隐约的猜到了什么。所谓五志惑心界,便是有五个各不相同的世界,在等候着他。而他在之前云州的遭遇,便是这第一重‘五志之怒’对他的考验了。可是,在这个世界,自己又要面对着什么呢?

    周遭的宫阙建设得极尽奢华,飞檐走瓦,大气磅礴。而这些都不足以吸引陆扬的注意力,在他的面前,却有着一面通体琉璃色的玉石照壁,这玉壁华丽之极,绵延足有数十丈之长,其上雕刻有九条形态各异的蟠龙,或腾跃于云间天上,或飘忽于宇宙之间,这些龙雕之精美绝伦,直如得见真龙游于太清,华贵之处,令陆扬惊得合不拢嘴。

    他曾经在青铜古剑所隐藏的山腹之中,见到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其中不乏绝世珍品。但是与这面前气宇非凡的九龙玉照壁一比,根本只如鸿鹏与燕雀之别。不说其上雕刻的九龙是何等通灵,直欲破壁而出。迎风啸吼。单单只是这一块巨大无比的玉石,便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

    陆扬正看的入神,见那神龙飞腾翔跃。翱翔驰骋于碧色的天海寰宇之间,心向往之。不免神游物外。却不曾发觉于那大殿之中,走出了一个气宇非凡的人。他头顶平天冠,身穿紫龙袍,足踏金丝云履,腰间端宝玉带。面容之间,隐隐含着那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与雄风。这种气势,定然是一位久居上位者所能拥有的,

    他只是面目含笑,立在那里。如电般的眸子打量了陆扬很长时间,方才道:“这九龙玉照壁,乃是集天下能工巧匠之智慧,耗费百年所打造而成。方今天下九州才学绝伦之士,唯君一人,方才能够入宫观赏。”

    陆扬见那人气宇非凡,忙失礼曰:“小子陆扬,冒昧来此。还请君多多包涵。”

    那人哈哈大笑,道:“汝南陆恒川大名,朕虽久在长安宫中,亦是如雷贯耳。想不到,他的学生竟然成为了朕看中的人。”

    陆扬了大吃一惊,这人身着紫龙袍,自称为朕,更是在这片仙境一般的宫阙中居住,那么,定然便是当今中州上的唐王了!念及此处,他心中明亮。急忙倒身便拜,却被那人扶住,龙颜喜悦道:“少年才俊,今日一见果不如此。你可不必对朕施礼。且随朕入得长乐宫中,与君贺喜。”

    那人正是第二十三代唐王唐风。中州唐王朝中,年少有为的帝皇。自他称帝之后,九州大治,国泰民安。更是任命李淳北击天狼,大败数十万狼兵。使得当今世界上万国敬仰。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他立下科举一道,遍取贤明,使得当朝文武,文有孔明之策,武有云长之威。可谓是他一手把大唐帝国,推向了繁昌盛世。

    他执着陆扬之手,与他并肩而行,没有一点身为帝王,从而高高在上的架子。这也是他重视贤明的美德。二人并肩行到那长乐宫之中,但见香花金烛,富丽堂皇。文武百官俱个都云列在侧,见了唐王与陆扬到了,两旁众臣无论文武,一齐拜伏余地,扬尘舞蹈,山呼万岁。陆扬却慌了神,他自幼生长在汝南山野之间,何时见过这般壮大的场面?一时间不由得脑中一片空白,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各位请平身,今日!乃是我大唐之盛会!这位陆扬小友,一路风尘自汝南乡中而来,过关斩将,最终高中文举!”唐王一番话,令陆扬好似身在梦里。有些飘飘然之感觉。他不是在桃林赴试之时,因不肯阿谀奉承,触怒了那位文部的梁大人吗?如今,却怎么会高中文举,还会在这金殿之上,受到天子庆贺,万众敬仰呢?

    这所有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幻梦,还是真实?

    ……

第五十三章 端阳留墨

    陆扬浑浑噩噩的入了那在金殿上,早已安排下的贺喜宴席之中。那掌司各处要务的文武百官,流水般的捧杯相贺。陆扬本就不胜酒力,被那些满朝文武一众将几句吹捧的话语一说,顿时便有些飘飘然了起来。不住的与那些前来敬酒之官宦对饮。那酒却是宫中特供,珍藏百年的佳酿。陆扬先前受苏小怜一事后,心中憋闷,自然而然的便寄情与酒,毫无顾忌的畅饮了起来。饮至醉意涌上,便起身吟诗做对,抒怀喜悦之情。更是捧腹开怀,不能自已。

    当晚陆扬大醉,瘫倒在地,不省人事。唐王命宫中侍女扶起陆扬,留宿于长乐宫内。一夜无话。他这一醉,直待到日上三竿之时方才醒转,却早有那太医奉上调来的醒酒汤药,陆扬喝了,脑中眩晕不适之感渐转清明。可又有那许多朝中百官相请,陆扬推脱不过,又赴饮宴一日。醉梦直到翌日时分,却又有朝中元老相留。话说陆扬在长安,日日酒宴盛会不绝,享受尽了这长安城的锦绣繁华。

    陆扬锦衣玉带,再次立到了那端阳楼上,春江月里。他凭栏望去,似乎望穿了波光荡漾的护城河水,看到了他少时自寒门风雪中而去,一步一个脚印,自汝南故乡前来帝都长安赶考的艰辛。还有那期望考取功名,一抒胸中抱负的心间豪情。他此时虽然不知为何能够功成名就,但是,此时的他再登上端阳名楼,却再不复了那时的心情。

    他把酒独酌,依栏矗立。感怀良久。忽然间回忆起了他第一次登上端阳楼时心中所愿,而今,他的愿望得以达成,心中但是却似乎少了些什么。他乘着酒意,向店家要了笔墨,于一旁的**壁上,挥毫写去,做了一首《满庭芳》词,以慨叹去日里的岁月,多少旧时闲愁,尽涌上心头。词曰:

    隔岸渔火,天边残云,凭栏处已黄昏。灯窗凝冷,剪烛话无人。谁解万千思绪,空对月、只影孤身。寒山远,鹧鸪愁唱,石上青苔痕。

    尚存。烟霞里,聚散无常,困守离分。风吹徐、京华白雪回春。阑珊意兴何处,名楼上、慨叹乾坤。曾怀念,故城心海,伊人一缕魂。

    陆扬三杯两盏,有些迷醉,自觉意兴阑珊,又在那下方落笔题下了一首《西江月》词,以排遣心中情愫。云:

    烟锁寒江万里,月映乌巷千家。醉里登楼望京华,一城柳色入画。

    困枕天边行云,倦卧尘世飞花。浮生寂寥如走马,惊扰古道昏鸦。

    落笔写下满墙新词,却依旧囿于墨中,那若隐若现的旧时忧愁。陆扬努力的欲回想起什么,可是酒意涌上,头脑浑浊。却不知究竟是身在哪里,只是醒来时,周遭侍从宾客的奉承,让他不得不投身于忘情笑意里。无法自拔。

    ……

    翌日一早,陆扬金殿相候听封。只不过,他却不愿留在朝中为官,只愿回到故乡汝南,去当一个偏州小吏。唐王虽然为他不愿追随在他的身边,而为陆扬感到惋惜,但是依旧尊重了他的选择,在长乐宫里,排下宏伟的仪仗,为他送行。

    陆扬饮了几杯,辞别了满朝百官文武。只携带了些许银两,唐王又派遣了两名随身侍从,跟随他前往汝南上任。三人在文武百官,出郭相送之下,于城外十里庭间,打马辞别而去。陆扬虽然不舍得百官们相送之情,但是他更加思念自己的故乡汝南,所以,他想早一日回去,给已故的尊师洒扫坟墓,长安虽好,却在陆扬的心中,远远及不上自幼长大的汝南,在他心中种下的浓厚乡情。

    沿路走马行去,但见山河如洗,春风拂面,带来丝丝清爽。昔年赶考时那些走过的冬雪斜阳,都已在岁月里流逝而去。如今春回大地,万物生发。莺歌燕舞之中观赏这许多明丽山河,自然是十分的惬意与舒适。

    陆扬正当高中文举,心情大好。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遂沿途放任坐骑白马,驮着他自在畅游,观赏沿途秀丽人间。湖光水色入眼皆是明媚,三人沿路自京华长安而来,途中看了许多青山秀水,古迹名胜。心情明朗,忘了忧愁,正如诗曰:

    青山万里赴驰骋,桃花逢醉笑春风。

    十里烟波留不住,锦帆江上转归篷。

    三人沿路上饥餐渴饮,夜宿晓行。唐王赐予的坐骑脚力不凡,数日之间便赶回了汝南。此事却早已轰动了一个县郡,汝南乡民百姓,家家户户歌颂新官之德,民众自发于那十里驿道之外,箪食壶浆,沿路相迎。

    陆扬骑在白马上,望着这些淳朴热情的民众,他们很多人都是衣衫破旧,形容憔悴。心中暗思,如今自己新官上任,定要让这些乡中父老们,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他安抚百姓。乘马奔着记忆里的旧居而去,但是,却见到了乡中那在他赶考辞去后,便被他废弃的旧书屋,正如记忆中的一般无二,还依然的耸立在那里。柴门半掩,篱外花黄。感受着这些熟悉的气息。陆扬的眼角不觉中竟有些湿润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看到了那个整日里手不释卷,晓夜攻读。盼能取得功名的少年。

    春去夏往,秋尽冬来。多少夜里,他都在这里苦学不缀,为了恩师的寄托,也为了少年胸中的满腔抱负。那时候,在他每个夜晚都读书读到很久的时候,将他从小养大的师父,总会为他端来一碗温热的茶。谆谆教导,温暖了他多少个日夜。如今,游子归乡,再回想起那一朝一夕的牵绊,也是不禁潸然泪下。

    他轻轻地推开柴门,走进了屋中,却惊讶的见到,那在书轩的竹椅上,却坐着一个满鬓霜白的老人。他年岁落尽的面庞上满是褶皱,两眼早已浑浊,却满含着慈爱之色,那是陆扬记忆中的脸庞!

    “师父!孩儿陆扬,回来了……”

    陆扬喜极而泣,激动得朝那老人拜了下去。在他原本的世界中,他的师父陆恒川因病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背负着沉重的行囊。浪迹天涯。这在年轻的陆扬心中留下了不可泯灭的孤独。但是如今竟然见到师父尚还活在世上,他狂喜之下,心头激荡不已。如果说这只是一场幻梦泡影,那么,陆扬也愿意沉浸在这其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孩子,你做得很好。师父,永远为你骄傲。”陆恒川欣慰的笑着,也是满面欣喜的扶起了陆扬。如今的陆扬年方二十二岁,风华正茂,俊朗的面容宛如美玉。长身笔挺,举止之间,无不透露出潇洒之气。如今的陆恒川却年近风烛,见到陆扬有此成就,大慰平生。他所剩下的希望,也只有一个,那便是陆扬能够寻得一个能够好生待他的妻子。

    陆恒川隐居汝南,从未有过妻子陪伴,他很久之前便将陆扬这个懂事的孩子视作己出。如今,他所剩下不多数的期望,便是陆扬能够娶妻生子,二人能够幸福平安的生活在世上。他用枯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陆扬的头,说道:“孩儿啊,师父唯一的心愿,便是在我余下这些残存之年里,能够看到你找到那个相伴一生之人,与她结成连理,将我陆恒川的后代,继承下去。”

    “相伴一生之人……她是谁?”陆扬心中一惊,他此时沉溺在狂喜之中无法自拔。但是,在他的心头始终有一个身影,似乎在呼唤着他想起什么。可是,他努力十年,终于成就的功名,还有汝南故乡,陆恒川带来的那记忆中久违的温暖。让他心乱如麻,无法割舍。

    “不,不要,我宁肯永不醒来。可是我的心中,又为何会如此之难过?”陆扬目光呆滞,自言自语道。但是,他记忆中的一幕幕都在内心中涌现,自幼时师父的关爱,之后,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孤单旅途,心中千言万语。只能对那空山相诉,流水相倾。

    他辞别了师父,失魂落魄的上了白马,在一众百姓的欢呼和簇拥之中沿着驿道而去。他心中始终的坚持,也被淹没在了欢呼和喜庆的喧闹里。沉浸在这喜乐乡中,他很累,不想再去探寻那未知的前方了,倘若一直便在这汝南为官,陪在师父身边,那么也是好的归宿吧,他这么想着。

    陆扬新官上任,心情大好,自从历经了云州苏小怜一事后,陆扬也曾思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方之父母官员,他自觉要廉洁为公,不公饱私囊。应该为汝南的百姓们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他们生活的更好。

    当下他立马命令下去,将汝南府库开仓放粮三日,赈济那些生活贫苦的百姓们。又将汝南官衙中旧日曾遗留下的案子,开堂公审。陆扬心向百姓,刚直不阿。又兼他胸中颇有才学,那些沉积了许久的冤案,都被他断得曲直分明,百姓们见汝南有官如此,俱是欢喜过望。纷纷歌颂陆扬以民为先,秉公行法的美德。

    ……

第五十四章 琴韵心音

    话说陆扬在‘喜乐之界’中,完成了朝思暮想的夙愿。取得功名,回到汝南故乡为官。他大公无私,关心民生疾苦,带领百姓挖开沟渠,引江水灌溉田亩,政绩卓然,分毫不取于民。令百姓们称颂不已。

    时日飞逝,却早到了那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清风送爽,玉露初逢,汝南一郡在陆扬的管理下飞快的富足了起来。正逢上这佳节妙月,百姓们酿酒屠猪,悬花挂彩,自发排下了十里大宴,以庆祝一年一度的夕月盛会。

    佳节当夜,海棠花开,夜空之间皎月盈盈。陆扬欲与民同乐,于是他便换下了官服,穿上寻常百姓的衣装,带着一个随从加入到了百姓们的喜宴之中去。当此中秋,百姓们却有手做月饼的习俗,月饼以酥糖、豆沙为馅,精巧雅致。其形圆润如月,更象征着人们对美好与团圆的期望之情。

    百姓们热情的邀陆扬与陆恒川席间饮宴,饮酒赏月。二人落座,但见那远天上月华如水,如万顷华光,晕染了沉寂的星海尘流。此时花前月下,好风好景,美的令人沉醉。

    三杯两盏薄酒入喉,陆扬也是有些沉浸其中,他浑浑噩噩的来到这个幻梦也似的世界,却也乐在其中。他不愿再去理会那些令他恼怒的事情,尽管在先前的‘愤怒之界’里,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有贪婪,有阴暗的一面。不过他也从愤怒与仇恨中认清了自己。如今的他,只想尽心竭力的为下治的百姓造福,从未有过一缕贪欲之念。

    面前的酒杯之中,影影绰绰化出了天边的月,在那迷魅的月光之中,却似乎有着一条看得见,却又看不见的漫长道路,亘古不变,在指引着人们向前走去。但是,在那云开雾散的最后,却会得到什么呢?

    此时的陆扬不知道,他是该朝着自己的梦想,追逐着那片明净的月光走去,还是在这里沉浸在一片虚幻的世界当中呢?他有太多的牵绊,对恩师以及故乡汝南的不舍,对百姓民生的期望。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走不出心中的迷城。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身影,似乎在这片虚幻之中,悲切的呼唤着他。令他始终不敢太过于沉沦在喜乐当中。

    “相传,在很久以前的中州,有十日并现。当时昼夜倾覆,田禾枯焦。民不聊生,有一位勇士站了出来,他有绝伦无双的高超箭术,用手中的一把射日神弓,一口气击落了九个太阳,被百姓们奉为拯救世间的大英雄。这个大英雄就叫做后羿,他是天神一样的,受人爱戴的勇士。”

    陆扬身畔,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吃着月饼,围在了苍老的婆婆身边,听她讲起那古老相传的故事。

    “后羿有一个美丽的妻子,叫做嫦娥。百姓们都羡慕这对神仙眷侣。有一日,后羿前往遥远的昆仑山求仙问道,求得不死仙药。这不死仙药,若是人吃了,却足以羽化升仙,离开人间前往那天上仙境。然而,那后羿并不想离开他的妻子独自成仙,于是他便将不死神药交给了嫦娥保管。”

    “可是却有一个卑鄙的下人叫做蓬蒙,他想要偷吃不死仙药,自己长生不老。于是他等待机会,在后羿外出射猎的时候,闯入了后羿家中,威逼嫦娥,将那不死仙药交出来给他。那蓬蒙当真是坏到了极点,他逼着嫦娥将药给他,不然,就会用剑将她杀死。”

    “后来呢?嫦娥姐姐把药给了那个坏人了吗?”孩子们听得入神,好奇的追问道。

    “后来啊……”满头银丝的老婆婆望着天上的一轮满月,黯然道:“嫦娥在危机之下,没有让蓬蒙的阴谋得逞,她将那不死药吃了下去,慢慢的,她就飞了起来,向着遥远的夜空中飞去。”

    “那一夜啊,就像是今夜这般,月亮是很大,如玉盘一般的。后羿正骑马奔驰在山野之中,却看到了她美丽的妻子,在天空中飞走了。她挥着长长的袖带,向后羿招手告别,后羿呼喊着她的名字,拼命的纵马急奔,想要追上嫦娥,但是,他追不上飞上天的嫦娥呀,他只有望着嫦娥,越飞越远,飞到了那遥远的月宫之中。”

    “你们看,那月亮里,是不是有一些黑色的影子呢?那便是嫦娥了,她在遥远的月亮上,思念着他的丈夫后羿。”老婆婆指向了那月亮,孩子们跟着她一同望去,但见远天之中,皓月与繁星交相辉映,可是这人间与星月的距离,又何止千里,万里?

    陆扬在一旁静默的听着故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后羿与嫦娥的唯美故事,在这中州上流传了不知多久的岁月。嫦娥独自奔向月宫,自此与后羿天人永隔,思念妻子的后羿,做了月饼来寄托对嫦娥的相思之情。可是,在这月饼里,好似却有一个声音,在诉说着那传递千年,刻骨铭心的想念。

    他吃着月饼,心中思绪万千,后羿有着思念之人,可是他呢?虽然如今陆扬身处喜乐之中,可他心中所思念之人,如今又在何方守候君归?

    陆扬胸中感怀之情,不知不觉中涌上心头,当下他离席而去,独自来到了城外长亭之间,一个人遥望着远方的月,怀念不已。许久,竟闻得似有琴歌之声,在那亭间回荡着,月照天海,四野之间俱是寂静无声,可是那弦音之凄婉柔长,却不似中原之调。

    借着怀中酒意醇浓,他敞开衣襟坐在亭上,任由那晚风吹袭,送来阵阵清凉之意。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潮涌起,不知哪里相思凭叹。见那冷月长烟,秋水凝寒。而自身孤影一道,独倚斜栏,却剪不断心中所念。情切之处,折柳为笔,书地生词。又难以排遣心头缠绵难解的思绪。

    “唉!诗成皆凄苦,相怜几断肠。”陆扬长叹一声,在地面上只留下了半阙残词,转过身来。却见了一碧眼金发的异国姬女,独坐亭间,素手把那灿金色的竖琴弹奏。她所作之乐音与中原的琴歌大不相同,少了几分清雅情致,却多是那淡淡的忧愁韵律。不由得勾起了陆扬的心绪,这异域姬女所奏,也正与他此时一般,都是天涯沦落中,不知身归何处,其中寂寥之意,外人又怎能明了?

    竖琴悠扬,回荡在月上亭边,她轻轻的弹着琴弦,在她的琴音里,陆扬似乎走到了她所描绘出的幻梦里,那里是一片空寂悠远的星空彼岸,耳畔悠远的竖琴之声,在这片广阔而奇幻的天地中缥缈回荡。伴随着夜风的吹袭,她面纱下奇美的容颜若隐若现,那宛如蓝宝石般的瞳孔中,是如此深邃的美丽,与忧伤。

    一曲终了,陆扬方才如梦初醒,这美丽的竖琴之音,让他久聚于心的忧愁都似乎随着那琴音破碎了,他明白,这在他面前出现的异域姬女,所弹之音非凡,想必她,也是有着一段深藏于心的故事可凭怀念。

    “这是我的心上人送给我的琴。”她朝着陆扬莞尔一笑,当真是清丽绝伦,若是论起颜容,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相貌似乎如若外域胡人一般的美丽姬女,也是丝毫不会逊色于中原的美丽女子。

    只听她用不如何标准的中原话悠悠讲道:“我叫婕拉西亚,今天,是这片土地上的中秋佳节,来到这里虽然过了很多年。不过我总是会思念我的故乡,还有那个,承诺过,会一直等我的男人。”

    “姑娘琴音甚异,不似中原音律,却不知姑娘自何处而来?”陆扬惊讶的问道。她却不似那海西之国的女性总是携带着一丝妖媚之气,也不似那关外漠北,民风剽悍,女子亦是不作婉约之态。可在她带给人的感觉中,却自有一丝圣洁与典雅,与中州,乃至于周边国度里的女孩皆是不同。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叫做奥古斯大陆,是我的故乡。”她望向远方的夜空,双手捧心,幽幽说道:“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流传的,嫦娥和后羿的故事一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跨越了银河的距离,却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相见,我的爱人。”

    “看起来,你也是一个非凡之人。”她对陆扬说道:“你的天赋,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若是成为我们国度里的骑士,那定然也会是最为强大的。可是,在你的眼睛里,我却看到了你正处在迷茫的幻境之中。我拥有着读心的能力,虽然能看穿你的过去,却看不穿你的未来。”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但是,我的心中,一直有一个人,她似乎是我最重要的一切。”陆扬黯然说道:“我不知道,这喜乐的世界是真,还是我原本处在的世界是真。我很愿意停留在这里,但是,内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我,让我去寻找我的道路。”

    “倾听你心间的声音,回想起来吧,你心里重要的人。并且,相信命运吧。你所要踏上的道路,那将会是你最正确的选择。”她轻声细语,转瞬间,便化为了一道道金色的碎影,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

第五十五章 思虑之界

    人生在世,恰逢悲欢,美好的事物总是过眼难留。醉里且贪欢,醒时归落寞。却不知梦境与现实,究竟那里是真,那里是假。又不知去路何处,对于这片千万载孕育的鸿蒙天地来讲,人的短短一生只如白驹过际,却不知这碌碌匆匆的一辈子,所来如何。

    陆扬仰起头,遥望着无垠宽广的夜空,月照天海,影落入远方汀水之间,浩浩荡去,悠远无际。他心中似乎有所感悟,转身走去,踏着清朗的夜风,遁入了那一片空幻之中,或许,在那未知的前方,有他想要的回答吧。

    “谢谢异世界的你,如今,我已经回想起来了,那个深在我心的名字。”

    锦服而来,布衣而去。他出奇的再没有了留恋。‘五志之喜’的世界虽好,但却是不真实的,这里的一切都如梦似幻,似乎所有的目标都可以轻松的达到。可是,这些并不是他内心真正想要的,陆扬虽然有着不舍,放不下故乡与师傅。可他是陆扬,他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永远渴望着前方,而不愿在此沉沦。所以,他要去寻找真正的自己,尽管这一路是坎坷而布满荆棘的。

    空间咒文,再一次的出现在了他的身畔,周遭的世界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在他的前方,有光芒四面八方的汇聚,组成了一道奇异的大门,而陆扬便是没有丝毫犹豫的一步踏进了这座大门里的世界,在他进入之后,空间飞快的闭合,伴随着‘五志之喜’的世界,一同被吞灭在了虚无之中。

    落脚处,是厚实而又荒凉的大地,这里寂静的可怕,似乎,他来到了一个被三界所遗忘的角落,虚无的世界里没有太阳,亦然没有月亮。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的,迎接他的,唯有一条通向远方的漫长道路。

    这里,便是那‘思虑之界’,来自五志之中的第三重世界,也许人在天地之间,周遭变化的世界都是不可预知的,唯有顺应这一途走下去,方才是能够深切的体悟人生百味,世道沧桑吧。

    陆扬向远方大声的呼喊着,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回应他,所有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唯有那风沙在不住的吹袭而来,他只能眯着眼,在那条绵延无尽的道路上前行而去,这片死寂空虚的世界,唯有他一人踏上旅途,来审视自己孤单寂寞的灵魂。

    也许在这片世界上,很多的人都看惯了月升日落,周而复始,早已成为了生命中的一种习惯如常。但是他此时身处在忧虑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被剥夺了,他曾愤怒过,狂喜过,这些复杂的情绪也会随着前行的脚步而抛远,入眼所见皆是空阔的荒芜世界,无处停留。

    他自小出身贫寒,长大成人后,又历经了世道艰辛。他有时会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公的。人生来天地之间,却要面对这些残酷而冰冷的黑暗深渊,每一次的伤痕累累,他都觉得曾对生命怀有的美好之梦,碎了无痕。可是却又无力改变这一切。

    少年自汝南故乡而出,几经霜雪,他也曾走过盛世繁华的长安,慨叹大美人间,山河锦绣。更是有着一番奇幻历程,去到那妖墟之中,不畏生死,孤胆前行。他更已闯过了两次惑心之旅,如今比起从前所经历的这些,让陆扬更为向往的,却是那面前所延伸的,通往着未来的道路。

    所以,他已是不再如何畏惧这个空无荒渺的世界,踏着坚毅的步伐向那黑暗中举步行去,忧思却又如何?在他心中有着一片澄澈的向往,他相信着这个世界始终都是美好的,那些人们所言的黑暗,都是他们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厌倦罢了。

    周身的一片昏沉散开了许多,开始变得不同了,脚下所踏的道路变成了青石板的街巷,他在繁华而喧闹的城市之中走着,沿路喧嚣不绝,好似置身于蜃楼幻境之中,他和着烟尘,无声的前行着。

    卖雨伞的人担忧着晴天无雨,而卖柴火的人却担忧着天气变暖。卖汤药的人担忧着世人无病,卖猪肉的人却担忧着猪肉生瘟……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人,都活在忧思之间,天地在不断的变迁,四时不同,昼夜不同,而人们,也唯有适应这一切。

    陆扬听过一个故事,曾有一个外乡来的客人与朋友饮宴之时,却见墙壁之上悬挂弓弩,映照在面前的酒杯水象之中,其形状好似蛇影,引得客人惧怕。但是却又于亲朋劝杯,觥筹交错之时,也不得不饮。待到他日之后,那客人因时常思虑杯中异物,久虑之下,伤及脾胃而致染疴疾。寻遍良医,其病亦是迁延不愈。其亲友后来得知,便为他开解忧虑,得知乃是虚影一处,遂方释其病候。

    还有一个故事,是一个古时杞国之人,总是忧虑那高远的天,有朝一日会坠落下来,朝思暮想,以至于不思茶饭,最后郁郁而终。

    这两个故事却都是一般,先前的客人误将杯中弓影,以为是酒中蛇游,饮其入腹。故而忧虑终日。其后的故事所言更是活在那忧虑之间,妄思天崩,最后落得终日忘寝废食。其实这世间之怪,莫不在乎于思虑之所化生的‘疑’。

    其实人生在天地之间,镜花水月也好,浮梦平生也罢。也只如这般的穿过无数江海洪流,盛世繁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于凡世中做一个无声的看客,走过那些纷纷扰扰的红尘紫陌,随性而来,洒脱而去。

    陆扬的忧愁,却并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了解,他拨开面前蜃雾,随意走上了一处寒烟缥缈的空寂楼阁之间,遥望向远方那雾隐深处,千家忙碌不休的景象,陆扬对面前的幻象世界他也是在古书中也曾有所了解。在古时的中州,人们将这些亦真亦幻的幻市称之为海市蜃楼,他此时所见的一切,或许是真实存在于哪一方的城市之景象,可又只是空幻,触手处,皆是空幻不及一物。却道不清这里是真实存在着的,还是那虚无缥缈间的幻境。

    云雾蔼蔼,空幻之间,似乎如同令人重游往昔。少年不知生来为何,总是一个人独自凭栏遥望。他不参与玩伴们的嬉闹,也从来不羡慕亲朋们有多么高远的成就。他只是喜欢那些美丽的山光水色,晨与朝露相逢,暮与晚霞作别。无拘无束,自在平生。

    此生不知何处而来,又不知何处而去,云烟渺渺,难知幻实始终。入世则追逐尘寰,身染污浊。而出世则如夏花凋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样一生中的历程,又有什么样值得怀念的,与值得欢喜的呢?

    陆扬想了许久,却无甚结果。他不明白人为何要来此一世,在红尘中翻滚挣扎,为了金钱,利益,而蒙蔽了自己的本初素净之心。也许很多人都不愿意做那些违背了本意的事情,他们为生活所迫。却不知束缚了他们的,正是这种浮白于外的欲念。很多人为了追求所谓的名利,放弃了颜面,放弃了初衷。每天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可是他们却从没有静下心来想过,自己为何会活在世上,为了什么而存在,又为了什么而奋斗。

    此刻陆扬正立足在蜃景幻楼,云雾飘渺之间,但见邈邈层云,飘荡在那些空幻的亭台楼宇外,那些行云聚如流水,散若飞花。仿若思绪都跟随着那些滚滚流尘,漂游向思虑的远方。

    在那万千云气之中,陆扬仿若看见了一个云气凝结成的美丽女子,她身着月白衣裙,绕身白练飘悠若仙,当空曼妙而舞。那空中飘荡的如幻蜃气,都如影随形,被她素手所带动,化为了朦胧的光影。女子的容颜在那云纱之间若隐若现,道不尽这纱雾之后,她旷世奇美的婉约姿容。

    那女子在天边云端,颦笑轻展,挥起纱云编织成的素白袖练,在向他迢迢招手。宛如天宫中的仙子。陆扬再不迟疑,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向着天空翩然飞去。心中这一切的忧愁,都在那个女子带给他的柔情中消融了。

    “我要抛开所有,去与她在一起,她就是我的全世界。正因我心中有爱,这忧愁之界,又何能让我终日烦忧!”

    陆扬拉着女子的手,与她一同,飞上长空皓月,在那天海之间,化成相依偎的流光,朝着远方的世界奔掠而去。转瞬不见影迹。

    ……

第五十六章 关外白雪

    中州北域,冰狼山脉。

    冰狼山脉,地处中州北境,离戎边外的北雁城亦有千百里之远。这里因为靠近极北之地,乃是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寒风透骨,迎面如刀,若是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前来这里,定然会被化为这奇冷冰雪之中的一部分,而被永远的埋骨于此。

    飞雪坠落入怀,带来透体冷意。陆扬举目遥望向那遥远的重山之外,但见这里入眼皆是一片天寒地冻的景象,朔风吹袭,翻卷起漫天雪雾,所过之处,草木蒙皑,寒山冰凝。却不知在这被寒雪覆满的关山塞北,又会遇到何种艰险万分的考验。

    如今,陆扬已经在这‘五志惑心界’中,走过了三重地界。而这第四重地界,便是‘悲恸之界’对他的考验了。在这片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虚幻的,而是如同先前在云州一般,都是真实即将要上演的事情。也便是说,他在其中,真的会在危机之中,失去自己的生命。

    陆扬奋力在那足可没膝的深厚积雪中前行着,这里的雪地之下,凝结的都是坚厚结实的冰层。若是一个不注意,便会滑倒在这其中,摔得筋折骨裂,甚至陷落入那积雪下隐藏着的冰窟之中,被活生生的冻饿而死,端的是危险重重。

    寒冷透骨的风,恍若猛兽般嘶吼着,自山间袭来。吹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之上,让陆扬的肢体似乎都失去了温度。虽说陆扬有着炼气境的修为护体,但是却也当不得那彻骨寒冷。只因为这片苍狼山脉中,寒流所袭来的源头,乃是挨着那中州北境,那‘极北三大禁地’的死亡世界所带来的。

    在那天下九州之外向北而去,不知几千年之前,便存在着一片能够泯灭无数生机的寒冷世界。在那片世界之中,只有覆盖满川,一片皑皑的冰雪天地。便是连中州之上那修炼至泯天境的大能之辈也不敢深入进其中。相传,在那极北有强悍之极的三片势力,各自割据一方。

    这三大势力,乃是驻扎在极北荒原边荒之外,受龙神庇护的蛮舞一族。还有那无尽冰窟中的冰之巨人族。这两个都不算是最为强大的族群,因为,在那更深处的北冥海域,还存在着远古神之血脉的玄武一族。而且根据传说所言,在那一片冰寒的沧溟北海之中,似乎还盘踞着无数更为恐怖的生物。它们在大海上兴风作浪,将所有的生灵,全都拖进死亡的深渊中。

    而据陆扬所知,这片冰狼山脉,离那片死亡禁地却还有着万里之遥远。而在这里所能感受到的寒冷天地,却让他知道,他来到了中州北境。当今的中州之北有天狼国,其国家民风剽悍,初生之婴孩便能饮下烈酒。长大后,更是武艺精熟,尤其精通骑射之法。其国上下人人皆兵,可谓是兵马精强。周边乃至于西域的国家,望风而靡。

    在陆扬尚且年幼之时,征北大将军李淳便是大败数十万狼兵于北境,逼迫得那狼主割地求和。这冰狼山脉连同以南的大片土地,当时也被唐王所收入疆土。在这片冻土中举众建立了一座名唤星露城的城池,用以镇守边陲。可是,如今狼兵休养生息十余年,再度卷土重来,也重新夺回了这里的土地,连那座星露城,亦被收入天狼国的版图。

    天色将晚,万籁沉寂。天地之间徒留那大雪飘飘。在宽广的空山雪谷里,增添了一抹寂寥空旷之意。陆扬见天光昏暗,恐怕迷失在黑夜之中,所幸在山间寻到了一截坍塌的巨大枯树,在那垂下如伞盖般的树冠下方却无冰雪,足可暂且歇息,以遮蔽风雪严寒的侵袭。

    当下陆扬将周遭的乱雪清理了一番,就地取了些干柴生火,融化雪水止渴。可是他行囊中的干粮却用尽了。在这空山风雪之中,却何处来寻找果腹之物呢?他借着火把的光亮四下里搜寻了一遍,也全无收获,不禁有些垂头丧气。似乎这里唯一有的事物也只有冰雪。普通的野兽,以及野菜野果,根本无法在这等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陆扬依偎着温暖的火焰,空山雪谷,只有他一人在冰冷的天地之间。不免心生落寞。他用贴身的匕首削下了枯木,做了一支细长的短笛。即兴作词,将那诗词之句,和入笛声音律之中,悠悠吹奏。

    笛音悠扬,飘荡在寒山冻原之间,似乎连那寂寞飘落的白雪,都被那清幽旷远的笛声所渲染,和着韵律,纷然飘洒。在无声的冷月辉光之中,宛如千片花瓣降下夜空,散落出玉屑横飞,美的令人心醉。

    陆扬横笛而坐,任凭思绪翻涌。他的眼中却有些迷离了。回想起了与青瑶的曾经。那个美如画中人的女子,便如同这天地之间舞动的雪之精灵,一颦一笑,都令他难以忘怀。如今青瑶在‘妖墟’之中,不知是否已经醒来,在等候着他从这‘五志惑心界’回来。

    陆扬在这‘五志惑心界’的玄奇力量之中,所带来的时间变化,是不受三界法则影响的。在这里度过十天的时间,方才算是外界的半日而已。也就是说,他在这其中的历练,按照外界的时间流动来算的话,完全不需要很久便可以结束。

    可他心牵青瑶,只恨不得背生双翼,飞回妖墟之中回到她的身边。这漫长而又孤单的夜晚,唯有长河冰封,山峦覆雪。徒然留下那笛声环绕在空山雪谷,伴着雪尘悠悠吹奏。寂寥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独自守望着那幽远的夜空。

    雪不知下了多久,似乎在这片雪谷中的每一天都不会停歇。却不知待到来年春生之际,这里还会不会遍地芳华。陆扬拥着火堆,整日里的倦怠和饥饿让他的精神萎靡了很久,可他却不敢睡去,这里曾有名唤作冰狼山脉,陆扬恐怕在夜晚时分,会有狼群出没。

    可是,他的运气却总是不太好,正在陆扬昏昏欲睡之际,却发现那在远方的雪山之上,晃动起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道光点,借着火光,陆扬能够看清,那些,都是一匹匹凶残冰狼的眼瞳,在黑夜之中散发出的凶光。很显然,他的这片栖身之地并不安全,恰好便处在这狼群环伺的腹地之中。

    雪谷之中虽然寒冷,不过陆扬的冷汗却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他曾听闻在中州北域,那一片冰封的山脉冻原之上,群居着残暴的狼群,有名唤作‘冰原苍狼’。这些冰狼只生存在极其寒冷的北方地域,多传闻其为远古时狼神的后羿,凶悍之名,人尽皆知。

    天狼国中人以其祖先留下的秘法,竟能驯养刚出生的冰狼成为坐骑,号为狼骑。这种冰狼生性凶残,悍不畏死,行动起来更是迅捷如风,在与帝国的交战之中,曾经令那号为北域战神的李淳都难以抵御,可见其何等的剽悍莫名。

    妖墟几番历练,令陆扬再度遇到危险的时侯变得沉稳了许多。他没有慌乱,先抱起干柴,将地上的火焰催旺,以阻断远处的冰狼前来追击,他脱下衣衫,用衣衫鼓风扇起火焰,顷刻之间,那火焰便窜了起来,形成了一道炽烈的火墙。

    冰狼是畏惧火焰的。他用火焰堵住了远处雪谷中追来的狼群,令它们心生惧意。随后陆扬再不迟疑,转身急奔向阴暗之中,他将气海中存储的天地元气凝聚在双目间,在黑暗的雪谷中,也能看清前路的方向。可是,他却不知道,但凡狼群袭击,在前方拦路的群狼永远都是为了恐吓住猎物,而真正起到作用的,是那黑暗之中,致命的狼吻。这群冰狼能够长久的霸占在冰原之中,所依靠的,是狡诈和阴狠。

    此时足有三头冰狼早已抄到了陆扬的后方,并且窥伺了许久。三匹巨狼自破败的枯树上纵跃而下,将陆扬团团围困在垓心,它们双目赤红,浑身上下的毛发俱是作银白之色,强烈的腥腐气息自它们的身体上散发而出,这苍狼山脉方元千百里外,都不见野兽行迹。饿极了的冰狼,会吃自己同伴已经腐烂掉了的尸体。

    在陆扬来到这冰狼山脉的第一时间起,便已经引起了狼群的注意。它们的嗅觉最为灵敏,更善于伪装,这群冰狼的毛色与白雪一般无异,所以狼踪所至,陆扬也是浑然没有发觉。但是,狼群敏锐,它们感知到了陆扬的气息中有一些修为存在,是危险的。所以他们并没有一拥而上的与猎物厮杀,而是在陆扬最倦怠的时候,在黑暗之中施展偷袭的利爪。

    冰狼之所以能够成为苍狼山脉的霸主,与他们在这里的亲和是密不可分的。莽莽雪原,都蛰伏着无数致命的杀手,古往今来,无数的人和探险者葬身狼口,这种危险的程度以及带来的恐惧感,丝毫不亚于与泯天境的强者战斗带来的压迫力。

    ……

第五十七章 群狼环伺

    三头数丈之长的‘冰原苍狼’将陆扬团团围困在垓心,爪牙怒张,眼瞳紧缩,随时都会扑将过来,疯狂噬咬面前活生生的血肉。它们在冻原冰山之上行走,这种环境下寒风凛冽,举目萧条。狼群腹中饥饿难耐,只有翻寻地上的草根啃食,这对天生就是猎人的它们来讲,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凶残的冰狼宁愿与自己的伙伴搏斗,独自忍受孤独与寂寞。也不愿去啃食地面上的枯草败树。它们为了身为狼族的尊严,依旧选择与严酷的自然战斗。嗜血,是它们的本性,如果与这样的狼群为对手的话,那么也会尊敬起它们吧。陆扬如此想着。这是值得尊敬的对手,亦是凶残而不循善念的狼群!

    袍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身体之中,一缕淡紫色的天地元气自他头顶百会穴处升腾而起,炼气境修为,初步接引天地元气入体,所以陆扬能够略微借助天地元气带给他的力量,来与这三匹凶悍的‘冰原苍狼’搏斗,这也是他逃生的依仗。

    陆扬的气海之中,那紫色的奇石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处境,自行升腾而起,在他的背后化作一道紫石虚影,晃动之间,恍若一道全方位的岩石盾甲,将他整个人都遮蔽在了其中。稳如山岳,坚韧无比。

    “咦?这是紫琊盾么?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陆扬心念一动,那坚若磐石般的虚影能量似乎在轻声的回应着他。让陆扬明白了他体内的变化。原来,在他服下‘月盘玉仙芝’灵体之后,其蕴含的万载星月精华之力,不仅将他体内紫琊神石的力量修补了回来,更是让得紫琊神石中,蕴藏的力量发生了一些解放。这护在身边的紫石虚像,其防御不但超越了以前的紫琊盾不止一倍计,而且,还弥补了紫琊盾需要他亲自用手臂去操纵的弱点。

    陆扬体内紫琊神石的力量如渊如海,只凭着陆扬如今的修为层次,还远远不能将它的力量完全开发出来。不过,他对这新生紫琊盾的控制却是得心应手,只因为这是他身体中本源的力量。他只需要心念一动,那么紫琊盾的虚影就会自动的凝实,化为最坚实的防御护在周身。

    “必须要速速解决这三匹冰原苍狼,不然后面的大股狼群追踪而来,那便麻烦了。”

    念及此处,陆扬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驾驭着紫琊盾,猛然腾身跃起,伸手抓住了上方的一截倒塌的枯木,直接向后方打了一个后空翻,转瞬便攀爬上了那满是积雪的枝干之顶。于他的脚下腾空之处,那三头冰狼动若奔雷般的扑了上来,但是却依旧慢了一拍。被陆扬摆脱了追捕,可是,他们的配合也是默契无比。

    但见两头‘冰原苍狼’飞快的将身躯伏在地上,叠起了罗汉。最后方的一头则是飞快的踏在了它们两头冰狼的身躯之上,嘶声厉啸不止。身下的两头同类当即直立而起将它送到了陆扬的头顶,下一刻,借助着这三头巨狼叠身的高度优势,那位居于最顶端的巨狼携带着一股浓郁的煞气,宛如苍鹰扑击狡兔一般,掀起乱雪,直压而下!

    陆扬大惊失色,已无处闪避。所幸有着紫琊盾护体,瞬间凝实的护身障壁守卫住了他的身躯,但是他依旧被这一击从树顶压落,痛摔到了地面之上,三匹巨狼飞扑上前,利爪纵横,在他的眼眸之中,似乎只看到了锋锐的光芒。

    此时三头巨狼利爪纵横,一同发力撕扯,他赖以保护自己的紫琊盾转瞬之间,便被三头冰狼的利爪撕裂了。陆扬的身上更是增添了道道血痕,性擅嗜血的冰原苍狼一见到鲜红的血液流淌而出,更是凶性大发,张开了血盆大口,便向陆扬的脖颈处噬咬而去。陆扬虽是被制,但他眼疾手快,心头不慌,不等那狼吻临近,便拼命的一拳轰在了它的下颚处,这一拳陆扬丝毫没有保留,拼起气力,直接动用出了他气海中将近一半的力量。强猛的劲气,将那头‘冰原苍狼’轰得宛如断线风筝一般横飞而出,狼躯重重的砸在一旁的冻木之下,惨鸣不已。

    但是,围绕环伺的尚且还有着两头冰狼啊!这两头‘冰原苍狼’一个咬住了陆扬的腿,另一只则将他上身都死死的压倒在地。周身剧烈的痛感,还有那头冰狼牙齿入肉带来的一片凛冽的寒意,令陆扬彻底的慌了手脚,虽说他有多次死中求生的经历,可是此刻手脚被两头冰狼死死的压制住,沉稳如他,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冰狼贪婪的吸吮着陆扬体内温热的血,他只感觉一片麻木与寒冷自他腿上袭来。陆扬知道,那‘五志惑心界’这次带他前来的,绝对是中州上真实的世界。而若是在这两头‘冰原苍狼’的围攻下失去生命,那么也真正的会随之死去。他不甘心啊!先前陆扬已经闯过了五界之中的三个位面,难道,他注定要暴尸在这种寒冷的地域么?

    “啊啊啊!!我怎么会在此处死去啊!!!”

    剧烈的疼痛,渐渐丧失的知觉,以及胸中那最后燃烧的,不甘放弃的火焰。令陆扬将最后的力量彻底的爆发了。遥远的天际之上,有着穿耳欲聋的雷震之声响起,一把历尽岁月沧桑的古剑随着惊雷之响穿破了空间,自天际直坠而下,化为一道宛如琉璃色的雷霆之光,被陆扬稳稳的接在手中。

    那是叠云山中的青铜古剑之器灵!在‘五志惑心界’的力量主导之下,陆扬暂且的获得了这把神秘的长剑成为他的武器,因为,在这五志的最后两个世界里,是充满着危机的,他要与这把古剑的力量一起,去面对生死的较量。

    陆扬情知此时乃是最后的挣扎,迟疑不得丝毫片刻,当即举剑信手砍去。但见青铜古剑那本就鲁钝斑驳的剑锋,却绽放出了一道秋水般清丽的光辉,下一刻,那伸足踏在他胸前,欲张口咬断他脖颈的巨狼,瞬间便身首分离,温热的狼血自腔子中狂喷而出,洒了陆扬一身。他得脱制约,压力稍减。猛然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而起,鼓足了气力,一脚将那咬在他腿上的冰狼踢飞了出去,这一脚陆扬用了全力,将那巨狼踢得筋折骨裂,躺在地上,哀鸣不止。

    陆扬无暇再顾那冰狼是死是活,如今他被这三匹狼阻拦了许久,那大片的狼群已经窜到了火堆之畔,四面八方的黑暗之中,尽是那血红色的眼睛与凄厉不绝,满山皆闻的狼嗥之声,朝着陆扬四面八方的愈逼俞近。可是,如今他的腿被冰狼咬伤,更是中了那冰狼獠牙中带的透骨寒气,此时,只能勉力催动体内仙草神石的力量,将那股奇寒无比的气息暂且压制在伤腿之中,不然寒气攻心,也一样会丢了性命。

    狼群闻得血腥之气,更见陆扬受伤之下,不能行动,当下便有冰狼环绕过火墙,自后而来,陆扬腿上剧痛,不能行动,但是双臂尚听指使,他只有死死的握住掌中的青铜古剑,这是他最后的依仗。

    这群野狼,不尊教化,唯有吞噬血肉,残害生灵。但见他们体肤之上如若附着一层冰霜之甲,长嗥啸月之声凄厉难言。狼群环伺,杀气徒增。

    大群的冰狼凶性大发,若雷霆般的直扑而来,陆扬喉中怒吼着,求生的**让他只能选择杀戮。他挥起手中青铜古剑,直劈中了一头巨狼,锋芒之下,那头巨狼连首至尾,竟被这一剑从中斩开,分尸为二,鲜血洒了满地。

    ‘冰原苍狼’族群嗜血好斗,眼见同伴惨死身旁,但依旧凶悍的蜂拥而来。陆扬虽不懂剑法,但是手上的青铜古剑,在他的驱使之下锋芒大盛,宛若化身成了一柄绝世凶剑,横砍直劈,四下挥舞间,鲜血飘飞,骨肉破碎。数十头冰狼转瞬间尸横就地,偶尔有扑上前去的,也被陆扬护身的紫琊盾阻拦而下,攻不进他周身一尺之内,化为了这把青铜古剑下的亡魂。

    在强烈的求生**驱使之下,陆扬展现出了他气海开辟之后,极其强悍的一面。但见他周身紫芒大放,猩红鲜血将他周身尽染作血色,体内的紫琊神石全面开启,其储存的力量一点一滴的涌入他的经络之间,在这等力量的激发之下,陆扬几乎是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青铜古剑,将一头头近身的冰狼撕成无数碎片。

    青铜古剑上带着一缕暗红色的紫芒,划过周遭的空间,带出了一道道暗红色的影迹。也分辨不清何处是血,何处是肉。陆扬踩着无数冰狼的尸首,不知疲倦的砍杀着。他的身体上满是伤痕,紫琊盾不知道破碎了多少次,但是也依旧支撑着他的身体,在狼群环伺之间屹立不倒。

    ……

第五十八章 噬生夺命

    朔风席卷,大雪飘飞,这一夜风雪的肆虐,使得群山之间皆作皑皑冰凝。举目自雪谷山间遥望而去,但见凇花千树,冻原万顷。在远方无穷尽的北域烟尘里,唯有千山伫立,相守望着那一片碎雪冰河。北域苦寒,山中鸟兽无踪。无声的诉说着那道不尽的寒冷凄切,与雪峰之顶孤独长啸的冰狼一同,企盼着岁冷还温。

    也许能够让得这里唯一能够活泼生动起来的就是雪了,漫天的大雪恍若冰雾洒下,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如见冰之仙子,凌空展现出华美曼妙的身姿,作一舞绝尘。空谷不见人,但看雪满天。寒梅满树,独隐雪海。这北域里独有的奇美雪景,又怎会有人来到这里,得此一见呢?

    仕途不尽如意,浪迹边荒的诗人曾涉过这一川风雪,留下诗文。虽然身处于寒冷而荒芜的北域,整日与梅雪为伴,笔墨做囚。但是他的心中,却还有着属于他的春光烂漫,欲化身为梅香花瓣,风雪烟尘。随风吹散,遍及九州的每一个角落,再将这片山河,遍染作洁白无暇。

    可是,这片美丽如画般的雪景里却暗藏杀机。‘冰原苍狼’在很久以前便活跃在这奇冷的雪谷之间,它们体肤毛色之白,与白雪颜色一般无二,得天独厚的伪装与敏锐的观察。使得它们捕猎时能够永远处在占尽优势的上风之中。在这片冰狼山脉之中,其族群大小,何止百千之众,如有猎物进入它们的领域之中,那即使是背生双翼,也很难逃出生天。

    大片的雪花带着冷意,落在了陆扬的额头上,使得他疲惫的身躯清醒了许多。此时无数的冰狼环伺在他周身左右,浓烈的血腥气味与紧张感散落在每一缕空气里。使陆扬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了起来。但是狼群皆畏惧他手中紧握着的那把青铜古剑的锋芒,而不敢向前。

    在陆扬周遭数尺之内,已经满是破碎的血肉,尸首纵横,狼血染红了地面。他已经斩杀了数十头冰狼了,此时的陆扬浑身浴血,拄着青铜古剑独自守在垓心之中,好似那杀戮之神重临世间,群狼呼吼,数匹健壮的巨狼不停的徘徊在他周身丈许远之处,一对血瞳之间,遮掩不住那暴虐的杀意与凶狠的狼性。

    陆扬暗自苦笑,他如今虽然凭着青铜古剑的威慑力,震得群狼不敢上前扑咬。但是他自身在拼命之下,已经快要走到力竭之时了。他两眼发花,腿上伤口之处,寒气不断的沿着经络钻将上来,侵蚀着他的心脉。这些冰狼身体之中,也积蓄着北域里寒冷的能量,若是被咬中了,那么这种远远超过人体抵抗能力的寒气也会慢慢的冻结心脏的跳动。

    群狼早已按奈不住,只见众多冰狼齐声嘶吼,顿时,足有四条壮硕的冰狼飞扑而上,爪牙齐施,向着陆扬一同攻去。陆扬咬着牙,强行运使着身体回转,狼狈的躲避开两头巨狼的扑击,横臂召唤出紫琊盾架住一头巨狼的獠牙,同时手中青铜古剑奋力疾刺,血光闪过,成功的洞穿了一条巨狼的身躯。

    他低喝一声,将剑上那巨狼失去生机的尸首远远甩开,一连砸倒了数头掠阵的巨狼。再次迎击上了另一头巨狼探来的锐爪,气海之中紫琊神石带给他的力量翻腾呼啸,猛然将这头巨狼推出了半米之远,剑风到处,更是将那一对尖锐的狼爪震得粉碎。可是,后继乏力的陆扬却再架不住身后两头巨狼的袭击了,利爪到处,血肉横飞。陆扬的后背被撕开了一条惨然伤痕,鲜血狂涌。

    他惨呼着倒在了地上,不过他的斗志还未泯灭。挣扎着挥舞起青铜古剑,横劈直刺,与扑上来的群狼再次厮杀在了一起,狼群悍勇嗜血,加之同伴的死,彻底点燃了他们血脉之中的凶暴之性。但见群狼怒吼,翻腾纵跃,或扑或咬,顷刻之间,陆扬周身便已是伤痕累累,血痕交错。

    青铜古剑宛若化身饮血凶剑,幻化出道道锋痕剑影,随着陆扬的舞动而纵横在群狼之中,当者辟易,所到之处,筋骨破碎,爪牙断折。而这把古剑的力量与恐怖之处,也第一次的展现了出来。

    臂随剑走,撕裂了一匹匹凶悍的巨狼,陆扬胸中却增添了一分奇异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身体的脉络之中,气机鼓荡,好似有用不完,使不尽的气力一般。而这股力量的源头,却是从青铜古剑之上传递而来的,这股强猛而狂暴的力量,让他宛如化身成了杀戮的使者,大片的鲜血,刺激着陆扬的大脑,驱使着他不断的杀戮着。

    这把古剑来源不明,相传乃是天外的另一个位面所化生,其中神力深邃直如苍穹瀚海,不可捉摸。而陆扬此时在搏命的杀戮之中,竟然沟通了它内在的力量,这股力量,便唤作噬生。

    每一道神器,都有着自己的核心力量。何谓噬生?便是吞噬生命,在杀戮之中,增加持有者的力量。此时,这把古剑上便升腾起一道道血色的凶煞之气,比起从前更添锋芒。伴随着陆扬的手臂一同起舞,挥出死亡的弧线,斩开挡在他面前的一切。

    噬生,凭借着这神剑之力,虽然能够让他变得无比强悍,可是,他的修为尚还太弱小了,炼气境的修为,甚至不足以驾驭这把古剑百万分之一的强大力量。陆扬正沉浸在鲜血四溅的激情与杀伐之中,却猝不及防,被一头袭击而来的巨狼扑倒在地,同时,后背又挨了一次爪击,宛如芒刺入体,痛入骨髓。

    撕裂般的剧烈痛楚袭来,让他更加的疯狂了。陆扬倒在了冰冷的地上,但是发狂之下,竟将其中一头巨狼的头颅死死夹在小腿间,一人一狼惨烈的厮打在地,向雪谷之下滚去。这举目冰寒的雪谷之中,积雪之下,覆盖的却全都是奇厚的冰层,顺着这些滑溜的坚冰,一路滚去,撞碎了无数交错丛立的粗大冰柱以及雪树银花。那头尚被他死死夹在小腿间的冰狼惨嚎着,陆扬身处绝境,喉中荷荷而呼,疯魔般的运力之下,不知何时,这匹巨狼竟然被他两腿之力生生的夹断了颈中气管,而窒息致死。

    陆扬虽然腿上有伤不能行走,但他与那被他夹死的冰狼的尸首一同滑下了雪谷深处,这里的山壁之间好似发生过震荡,遍地之下都遍布着许多敦厚的石堆,却好藏身。在雪谷上方的山中,群狼失却了陆扬的行迹,又见这生人滚下去的道路上,满是丛生坚冰怪树,耸立如剑,更不敢群起深入进那其中,只能仰天长嗥。守在上方的谷口,不敢入来。

    陆扬摔在幽深的雪谷之中,好半晌方才清醒过来。他手扶着岩石,挣扎着坐了起来,尽管群狼凶悍,但是天可怜见,虽是一身伤痕,几乎丢了半条性命。却依然有护体的神石之力,保着他命不该绝,滚到了这下方天然生成的雪谷深处,暂且避开了狼群的追击。可是,他被困在这里,外面满是饥饿许久的狼群环伺在四面八方,早晚也会寻到此处。他却如何出的了这雪谷一步呢?

    所幸,他周身还带着火刀火石,此时刚刚于狼口脱险,他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腹中也饥饿起来。却想到了那头被他夹死带进来的冰狼,心中暗自庆幸天无绝人之路,当时若不是这头冰狼将他扑倒,又如何能带他一路滚到这雪谷深处来呢?如今,这头冰狼却又帮了他一个大忙。

    陆扬召唤出青铜古剑,将它的一条前腿切下,生火炙烤。这‘冰原苍狼’长居于北域,其皮毛脂肪甚厚,尽可抵御严寒的侵袭。此时陆扬先是取下它的一些骨肉烹食,又剥下了它的皮毛,以针线稍加缝制,便裁成了一个简陋的披风。有这件狼皮披风在,尽管此处严寒,但是也使得他早已冻僵了的周身却也温暖了起来。

    陆扬歇息了许久,又吃了些狼肉,只觉腹中传来暖意,体力大增。周身上所受的伤痕,也已在紫琊神石的强大恢复能力之下,自行的愈合了许多。只留下了后背以及腿上的伤势没有完全愈合。但是那冰狼噬咬带来的寒意也在渐渐的祛除痊愈之中。他虽然不能自行杀出雪谷之外,可是,如果要在这里遇到狼群的话,陆扬还是不如何畏惧的。因为这里复杂的地形,都可以成为他所利用的武器与群狼周旋。

    雪谷之中,一连七日,陆扬的腿伤慢慢的痊愈着。只因为这冰狼体内所含的寒意已经深深侵袭进了陆扬腿中,所以便是连紫琊神石,也不太能在很快的速度内令他恢复行动。所幸雪谷外面的群狼在死伤之下,尚存畏惧,不敢追击至此,方才让他得到了喘息养伤的机会。他盘算着等到伤势痊愈之时,便从这里逃出去,远远离开这片寒冷的地域。

    可是,便在第七日的夜里,深谷之中将息的陆扬听闻得外面一片人喊马嘶,以及狼嗥之声,不绝于耳。心中不由得大为惊疑,这里在中州的传说之中,乃是一片寒冷的死亡之地,却又是何人敢前来此处,与这些悍不畏死的冰狼相争斗呢?

    遥远的山风之声送来了很多声音,似乎有一个粗豪的男性声音在不断的呼喊着,群狼的惨嚎声不绝于耳,凄惨长嗥,震得整片雪谷犹如地狱森罗一般,更似乎有着坐骑发出临死之前的悲鸣声,最后,渐渐转作消失殆尽,音信全无。

    ……

第五十九章 英雄豪杰

    幽深的雪谷之底,寒风穿梭,掠过天然生成的洞窟岩缝,传来宛如鬼号之声,甚感凄厉。但是,这里似乎经过无数岁月的雕琢打磨,其间怪岩伫立,洞窟多如牛毛,更有那千载凝成的玄冰巨柱,如钟乳岩窟般横生竖立,一如魔爪危险四伏。但对陆扬而言,却是一个绝佳的容身之所,

    这群‘冰原苍狼’畏惧深谷之中环境的恶劣,以及陆扬手中青铜古剑的强大力量。从而惧怕不敢深入其中。可是这却给了陆扬足够的调养时间,谷底虽冷,但陆扬有狼肉充饥,更有狼皮御寒,三日之中,腿上的伤口以及后背上的爪痕已经在紫琊神石的力量辅助下,调养好了大半。

    陆扬盘坐在地,青铜古剑上血芒飘荡,正悬浮在他面前,自从七日之前他被狼群袭击,多亏了这把青铜古剑,及时的在他的呼唤下来到了身边,成为了他的力量,方才能侥幸自群狼的围攻之中逃脱出来。而这把古剑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却令如今的陆扬有些心惊胆战。

    噬生。这便是它的力量吗?他手持青铜古剑,在狼群之中杀得血流成河之时,这把古剑竟然能够在杀死冰狼的一瞬间,吞噬掉它全部的力量为自己所用,而且,这股力量似乎在顺着青铜古剑,传达到他体内的时候,毫无障碍的与他气海中积蓄的天地元气,融合到了一起,成为了陆扬体内力量的一部分。

    可是,对于这股力量,陆扬打心里面只有着恐惧,只因为他在狼群之间,疯狂杀戮的时候,那时的他,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的自己,脑海之中,只有着对鲜血的渴望,以及剑锋入肉,撕裂一切的那种快感。仔细想想,他之前在五志之怒的世界里,用青铜古剑杀死沈员外以及沈公子等一行人之时,他的情绪,也随着杀戮,而变得暴虐了起来,似乎被他诛杀的,只是猪狗牛马,而不是自己的同类。

    “为什么,我这是怎么了啊!”他痛苦的抱着头,心中努力的想要摆脱这种力量的操控,可是,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那些鲜血以及残肢断臂,便都在他眼前浮现,好似,他来到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中,而自己,便是那提着刀的刽子手,一切罪恶的根源。

    他疲倦的望着那凌空悬浮着的青铜古剑,黯然道:“你,究竟代表着什么呢?是拯救一切的正义之道,还是毁灭一切的邪恶之念?”

    可惜青铜古剑却不会回答他,面前的古剑凝聚如丝,径直化成了一道血光,射入了他的气海之间,似乎便潜藏在了他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它深邃的力量,对如今的陆扬来说,是远远不能将其完全掌控的,他的历练之路还很长,他还需要变得更加强大起来,才能得到青铜古剑的真正认可,真正的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

    ……

    夜半时分,山风送来彻骨寒冷,远在深谷之中的陆扬却听到了上方的雪谷之中传来了杂乱的声音。那似乎是人喊马嘶,以及冰狼的凄厉长嗥,令人闻之便心惊肉跳,不敢确信。

    这里地处北域荒原,雪原之中,更有着群狼潜伏,到处都是未知的危险与死亡。可是,又怎么会有坐骑嘶鸣,人声呼喊冲入耳际呢?但是这似乎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陆扬的腿伤在这几日的休养后以近痊愈,虽然短时间内依旧不能疾力奔行,但是支撑着他逃出这里,倒还是可行的。他此时闻得人声马鸣,当即动身而去。

    陆扬脚踏着坚冰,小心翼翼的攀爬出了这片深谷,他将自己隐身在一棵被大雪压倒的冻树之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的的观察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

    但见不远处空旷的雪原之上,大片的狼群奔腾呼嗥,将一行人众围困在其中,依稀可见,那是一行五人,正在被群狼重重合围。他们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火把驱狼,试图冲出一个缺口来突破狼群的封锁。可是,奈何冰狼合群之力,仗着群狼势众,这五人则势单力薄,始终不能够突破出去。

    “沐兄!我来挡住这群狼,你们快些乘上坐骑,冲突出去!”在那五人之中,有一位高大如铁塔般的汉子朗声大笑,远远扔掉了手中火把,下一刻,他从背后的刀鞘之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巨大的雪亮大刀,横身便挡在了几人面前,喝声如雷。

    “傅兄莫要如此!”那人之中,又有一名身披遮雪斗笠的汉子,低声呼喝道:“狼群狡诈,最喜伺时机而动,若是我们兄弟分开,那么便会给予他们逐个击破的机会,当今我们必须要先团结固守,静观其变是为上策。”

    ……

    陆扬蔽身树下,暗自存想道:“这五人观其相貌口音,应当不是北域狼族之人,倒颇像是自中原而来的汉人。既是同胞手足,那么我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葬身群狼之中,可是,如今却如何能够救得他们脱险呢?”

    他定了定神,俯下身子,一动不动的仔细观察着当前的局面,但见那五位游侠所护还有三匹坐骑,其余的两头坐骑却倒在了血泊之中,看起来,是被这些凶悍的冰狼杀死的,只是群狼四下里皆弓爪而伺,围困重重,众人欲登上剩余的三匹坐骑冲突出去,却又不敢在狼群之中,顾全五人全部冲出,这却如何是好?

    突然,狼群之中一阵骚动,陆扬的瞳孔骤然凝固,只见那群狼之中,又走出了一匹雄壮的冰狼,这匹冰狼浑身毛色湛蓝,全无一分银白杂色,巨口如若血盆,更倒生出有两支怒张如剑的獠牙,高大的身躯在狼群之中,好似霸主一般的扬身伫立。看这头巨狼出现时,群狼纷纷垂首退让,那流露出的谦卑之形,使得陆扬能够看得出这头样貌凶恶的巨狼,定然是这群狼中的王者。

    “机会来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五人之中,斗笠男子突然高声怒喝,体内的气势,犹如一头沉睡的巨龙一般,猛然拔升,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四尺长剑,脚踏乱雪,骤然冲出,与此同时,那个高大威猛的壮汉,也当仁不让的挥刀横扫,挺身冲去,陆扬惊愕的见到,这一剑,一刀,竟然携带起了长龙一般的剑气,刀芒,那无可匹敌的气势,一下子便将首当其冲的十七、八头巨狼凌空斩杀成了两段。真乃是迅捷无伦!

    在二人身后,剩下的三名汉子一同乘上了坐骑,其中,有一名略显瘦削的汉子在马上单足悬空而立,抽身旋转,弯弓搭箭,看的那头冰狼王正当真切,当风一箭便是飚射而去,这枚箭矢之上携带着一道刺眼的雷芒,似如奔雷,疾若流星,眨眼间,便射穿了那巨狼的头颅!

    这箭疾若惊风,毙敌千里外的汉子当真堪称英雄豪杰,一把长弓,六支快箭,弓是鹊画宝弓,箭是雷霆快箭。此人善能神机妙算,占敌之先。潜影遁形,不见踪迹。更誓与夷寇如若水火,边关之上,侠名远扬。

    “好箭法!”陆扬震惊之余,不免失声惊呼,眼见如此英雄人物,他不仅大为快意,从而抒放心怀。这位侠客在奔马疾驰,群狼环伺之间,尚有一心不乱,还能凝神发矢以中狼首,这等箭法,当真称得上是百步神射,穿杨之准!

    可是,那头巨狼一身霜甲甚是坚厚,即便被一箭射中头颅,却也并未即刻便死,它见马上之人又抽出了第二支箭,当下踉踉跄跄的转身飞奔,大片的鲜血,自头颅上流将出来,更为它本就极其丑陋的狼首增添了一丝狞恶,强悍如这冰狼之中的狼王,依然在马上那个射手面前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所以,它毫不犹豫的抽身便退,只盼望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不过它千算万算,却依旧不知道在它奔逃而去的道路上,还埋伏着一个致命的杀手。陆扬此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眼见那巨狼朝着自己隐蔽的方向踉跄奔来,当下算准了时机,猛然纵步踩在粗壮的树干上,身躯飞越而出。半空之中,那狼王双目怒张,在恰好迎上陆扬之时,眼里却唯见到了一片黑暗,回过神时,已是身首分离。而他的头颅却早已被伺机蓄力许久的陆扬,一剑斩得腾空高高飞起,狼目未瞑,向下方坠落而去。

    片刻之间,当真是千钧一发。那两位侠客刀剑齐施,当前开路,引导着三匹坐骑一同向前冲击近前,乘着狼王毙命,群狼无主之时,眨眼间便破出了重围。陆扬身躯刚刚落地,那马上射箭的英雄汉子已然将那狼头接在手中,拔下快箭,高声大笑道:“那位格毙冰狼王的少年英雄,快快上马,随我们一起冲出!”

    陆扬点头,仗剑向四面横扫而去,斩杀一群迫近而来的冰狼,见那奔马冲到,便伸手握住了马上侠客的手掌,被他稳稳的拉上了坐骑,二人同骑,紧随着前方开路的两名侠客,这两人修为高深,展开身法,仗剑引刀,在狼群之中,穿破重围,荡起烟尘一路杀去,但见沿路冰狼血肉横飞,尸横就地,不敢直撄其锋。

    ……

第六十章 侠行丹心

    三头坐骑,正好载了陆扬等六人冲出重围,但是却依旧未脱出这片死亡的绝地雪谷,这些冰狼的领袖狼头被陆扬与那神箭游侠一同击毙,群狼失却了领袖狼首,悲恸心惊之余,更添了几分嗜血的凶悍。在雪谷冰林之间,随处可见狼影纵掠,长嗥之声无论远近,闻之便令人如同芒刺在背,心头泛冷。

    众人打马疾驰,所幸坐骑脚力甚是健旺,顷刻之间便出了雪谷,奔行在了广阔的冰原之上,摆脱了群狼的追击。

    奔行了许久,众人寻到了一处高大的山岩之下,为首的那一直戴着斗笠剑客便跳下马来,与众人一同下马歇息,此处积雪不深,倒可暂时安歇。

    “哈哈哈!小兄弟当真好身手啊!若不是你最后一剑斩杀了那狼王,令得群狼惊惧,我们也不能有这么好的脱身之机。还请请教,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那先前使大刀的粗豪汉子翻身下马,对陆扬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赞道。

    “不敢当,在下陆扬,先前也曾被群狼围攻,若非诸位兄长,陆扬也无法冲出狼群。”陆扬笑着对那大汉回了一礼,抱拳说道。他先前伏在冻树之下看了许久,对这些人的手段和勇敢也大是钦佩,随即追问道:“列位英雄豪杰,在下敬佩不已,且请教诸位侠士高姓大名?”

    “小友客气了,吾名沐寒天,我们五兄弟之中以我居长,所以他们都称呼我为大哥。”一行人中,最前面的剑客掀开斗笠,露出了他略显沧桑的面容,对着陆扬温和的笑了笑,他斗笠下的容貌虽说有些风尘倦色,但是却难以遮掩住眉间那一丝属于他的俊逸超群。正有诗曰:

    少小辞乡孤帆扬,温酒寒剑任疏狂。

    古道青山曾见我,走马江湖几斜阳。

    陆扬心中略惊,这沐寒天的外表看上去就如同普通人一般无异,而在他当时向群狼拔剑出手之时,陆扬却能最直接的感受得到从这个平凡的男人身上激起的滔天剑意,好似他就是一柄锋锐的利剑,不出鞘则已,当出鞘之时,便如同怒龙翻腾破出海面,将面前的一切敌人都撕得粉碎。这般修为,当真非同一般。

    “吾名傅春雷!与他一样,因为长期混迹北域,人送绰号塞北刀魔傅春雷。”那使刀的大汉声如洪钟,咧嘴一笑,自有一股狂放的霸气油然而生。陆扬觉得他与沐寒天的冷静沉着,锋芒内敛相比,倒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是他们却都因为同一个目标,汇聚到了一起。当下向他伸出双手,握在了一起,结识了这个豪爽义气的粗莽大汉。

    这傅春雷其人性情如火,快义恩仇,遇事从来只是向前,纵横塞北二十余载,不知结交了多少英雄好汉,做下了多少侠义之举。他单骑纵横于寒冷的关外塞北,独仗手中寒刀,将家国之恨,化作复仇的怒火于胸中熊熊燃烧。

    “吾名丁秉风!身后马上的是李姓兄弟,他二人是一家亲兄弟,一名李望野,一名李望田,都是农户出身。”先前曾与陆扬并乘一骑的那位神射手爽朗的为陆扬介绍道,这兄弟五人,俱都是天生异禀,手段高强之辈,那李望野和李望田兄弟,身躯亦是壮硕的如同水牛怪象,恐怕这一身蛮力不小。

    陆扬对丁秉风适才声势不凡的那一箭折服不已,对后面的李氏兄弟二人一一问候致意,这些人俱都是仗义之辈,秉性爽直,能够结识这般的好汉,陆扬心中也是大为快意,可他还有不明之处,便率先开口询问沐寒天道:“列位手段高强,行侠一方,但是却为何一同前到来这荒芜而又寒冷的边关塞外呢?”

    “小兄弟所言,这些都是我兄弟五人的执念之所在。”众人升起篝火,围绕温暖的火焰团团坐定。沐寒天取出了数个皮袋分给众人,那里面都是满满的烈酒,他取酒畅饮,灌了一大口,方才吐露道出了他五人前来北域的原因。

    原来,这五人俱都是浪迹一方的侠客,因听闻近日北方狼族大举兴兵前压,进犯边关。狼兵到处,已经打破了离此数百里之外的星露城。这群狼兵皆是夷蛮之众,凶残好杀,沿途劫掠血洗了无数帝国北方边境的村庄,大批的百姓闻风而逃向南方,百姓们惨遭战乱,流离失所,无数人因此而丧生于狼兵的铁蹄之下。

    星露城冠有北域第二坚城之名,乃是兵家重地,城中众多部将,三万守军。在守城将军的率领下,坚守了三月有余,这些日子里,他们不止一次的打退了狼兵凶猛的攻势,城中的每个战士几乎都是整晚合不上眼,疲惫交加。但是狼兵势众,他们孤立无援。众多的狼兵将星露城团团围困,同时,在包围圈之外设下了埋伏,击溃了自北雁城闻讯前来的援军。

    城中无水无粮,又兼严寒难耐。但兵士们依然死守城郭,宁死不肯降顺狼主。狼兵破城之日,星露城惨被屠城,城**计十五万军民无一幸免,尸骸白骨,堆积成山,成了人间惨剧。

    五人都是有胆识,怀壮志的勇决之士,彼此之间更是情意深重,如同手足。当下这五人聚到一起,歃血为誓,相互结下了生死之情义,约定一同前往边关塞北,潜入那百万狼兵之中,刺杀当今天狼国的狼主。

    星露城被破,数十万狼兵重临北域,在中州之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是,唐王虽是圣明,却久居于宫内,被那些当朝中有所勾连的权臣所隐瞒了星露城破的实情。而长安朝中对此的态度,俱是因为前度里对天狼国的一场大胜而生养出了娇狂之气,轻敌之念。他们认为狼兵此番卷土而来,实乃无为也,只要边境线上最重要的北雁城屹立不倒,他们便不能引戈进犯中原。

    “这群该死的狼兵!”陆扬听闻五人所述,当真是怒火上冲,按捺不住,挥起手中青铜古剑猛然斩向了一旁的岩石,在一众五人愕然的目光之中,这一剑如同切入豆腐一般,将那块硕大的巨岩一分为二,碎成了满地裂石。

    但是,这一剑之威,令得潜藏在巨岩之后,暗中窥伺的两匹冰狼现出了身形,众人一惊,俱是站起,没想到这两头冰狼如此狡猾,顺着大雪中马蹄留下的踪迹,竟能寻踪前来,潜伏在此处伺机而动。此时亏得陆扬无心之中斩开岩石,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陆扬听闻了星露城的惨剧,怒极之下,气冲癫顶。双眸之中满是缭绕的血丝,无意中想到这冰狼乃是天狼国那些残忍的兵士所驯养骑乘,便再控制不住胸中奔涌的杀意。孤身而去,古剑横胸,猛然纵步抢上,大喝一声,满含怒火的一剑直接将一头巨狼劈作了两段,剑锋到处,鲜血飞溅,那头冰狼在一瞬间便化成了青铜古剑噬生之法的亡魂。全部的力量都被抽走了,横尸就地,再也不能行动。

    另一头冰狼见势头不好,放声长嗥缩爪飞退,但是陆扬紧追而上,气海之中生出怪力,竟一手擒住了那头巨狼鬃毛如刀般竖立的狼尾,将它奋力拖曳而回,另一手仗剑猛刺,巨狼惨嚎着,被陆扬的青铜古剑自股后贯入身躯,连续刺了六七剑,这巨狼方才停止挣扎,在剧痛之下,一命呜呼。

    众人见陆扬一人之力,转瞬之间便斩除了两头冰狼,俱是有些惊畏,见他眉眼含煞,杀气腾腾,满身的狼血更添了一分狰狞之色。心中俱是升起了一股寒意。这个少年虽然修为尚只有炼气境,但是他手中所仗的那把满是斑斑锈迹,泛着铜绿色的长剑,其锋芒到处直令得神鬼惊惧,傅春雷生性好勇斗狠,但是他在面对陆扬的时候,却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惊惧之意。

    陆扬大口的喘息着,拄剑在地,强行的压制着心中的噬生之杀念。所幸他气海之中,有着月盘玉仙芝带给他的本源力量,这股力量秉承于月光的精华,却刚好能够对他杂乱的心念产生一定程度的压制。温柔的月光,恍若母亲的手,抚摸着他心上的伤痕,将他带回到安宁的世界。

    “我这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么?我好怕,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陆扬喃喃的低声道,眼中即将爆出的血丝逐渐消退,噬生,的确能带给他强大的力量,但是,却也令他的心中满是暴虐与憎恨,他每每杀戮之时,都会沉沦于其中不能自已。在陆扬的心里不知何时起,却越来越害怕这把青铜古剑了。他曾在五志之怒的世界里,用古剑的力量来为苏小怜复仇,当时,他杀了很多人,疯狂之中,将那些人分尸满地。那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但是,越是去想,陆扬便越是恐惧。他坚强的外表下,却依稀还存在少时那个懦弱书生的影子,曾经,他是那么的渴望着拥有力量,但是,当他获得了力量后,却惧怕这股力量,有朝一日,会带他走进染满血腥之色的修罗场,只是稍作存想,便令陆扬的灵魂都为之颤抖,他害怕自己,终会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今的我,究竟该如何是好?”陆扬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战栗着。青铜古剑无声的落在了积雪之中,在他的眼角处,却不争气的流淌下了两行浊泪。

    沐寒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弯腰拾起那把青铜古剑,重新交在了陆扬的手中,他轻轻的拍了拍陆扬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当一个人拥有着强大的力量,这也意味着责任与重担会施压在他的肩头。倘若你真的畏惧心中的杀念,那么,却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为何要拿起这把承载着生命的剑,选择这样的一条道路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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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途归真之紫琊传介绍:
沧海流尘幻若烟,不知云深可有仙。 愿化长风逐月影,寻得蝶梦缥缈间。 大千世界,星海沧桑,神仙凡人,寸缕烟尘。而他是万千星辰中最明亮的一颗,冠绝天地,举世无伦。 《凡途归真之紫琊传》我欲去那天边云里,化作长风,游遍琼天月明,宇宙洪荒。更想历经塞上征途,铁马冰河,枕戈待旦。待到归去之时,守她几度轮回,再续前缘。凡途归真之紫琊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凡途归真之紫琊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凡途归真之紫琊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