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连越抗齐
昭滑再次摇了摇头,道:“大王,我楚国和齐国为争取宋国充当自己的盟友,而进行过多次交锋,只是最终鄙国不幸,败给齐国,如今齐国更加强大了,恐怕说服宋国投靠鄙国,已经更加困难了。”
楚国这次和齐国绝交的目的不是极大的削弱齐国,而是为了齐国把燕国从嘴里吐出来,免得齐国太过强大。
要是楚国把宋国拉拢过来,齐国将会独自面临其他国家的围攻,一旦战败,肯定会实力大减。
现在这情况,一个弱小的齐国,同样不符合楚国的利益。
楚国需要齐国在东方牵制赵魏韩三个国家。
因此夹在齐楚之间的宋国,虽然是一颗墙头草,同时和齐楚两国交情不错,楚国也可以以齐国威胁论逼迫宋国投向楚国,但是这不是楚国的利益。
魏王闻言叹了口气,齐国灭燕之初,赵魏韩三国也曾经向宋国派出使者,以齐国威胁论让宋国和齐国绝交,但是被宋国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也很简单,宋国之所以和齐楚两国结盟,是因为宋国夹在齐楚魏三国中间,尤其是齐楚两国之间。
宋国和那个国家结盟,十有**不是看宋国自己的意愿,而是看齐楚两国的风向。
齐国强大,宋国就投靠齐国,楚国强大,宋国就投靠楚国。而且每次改换门庭,都是被另一个强大的国家用武力胁迫结盟的,就跟魏国被秦国胁迫结盟一样。
因此,在齐楚联盟没有解除之前,各国要求宋国背叛齐国,被宋国一口拒绝了。
因为一旦宋国脱离齐楚两国,很有可能同时面对齐楚的夹击,有灭国之忧。
想到这里魏襄王心中一动,如今齐楚绝交,宋国成为齐国唯一的盟友,倒是可以再次邀请宋国合纵抗齐。
当然,当务之急还是昭滑口中的盟友是谁。
“先生,既然不是楚宋,那么天下还有那个国家可以和我魏国结盟,一同对抗齐国。天下有实力的诸国中,秦燕赵韩卫已经是我国的盟友,宋国是齐国的盟友,除此以外,寡人想不出还有那个国家,有此实力对抗齐国。”魏襄王不解问道。
昭滑笑了笑,对魏襄王道:“大王,天下诸国中还有一个对中原来说已经沉静许久的国家,实力比宋国强大许多,而且对齐国十分敌视,还是霸主的遗业。”
魏襄王微微一愣,诧异道:“现在还有这样的国家。”
“大王,这个国家不是其他国家,就是昔日在东南称霸的越国,因为越国内乱,而后被楚国齐国压制的原因,如今已经很少到中原来了。”
“越国!”魏襄王反应过来,越国也是脱离中原太久,在魏王的脑海里存在感太低,只是想了想,魏襄王问道:“先生,如今越国已经多年没有涉足中原,而且北上的道路已经被齐楚宋三国阻断,他们会和我魏国结盟,一同对抗齐国?”
昭滑解释道:“大王,齐国的强大不仅仅对中原各国是威胁,对于越国来说,也是极大的威胁。越国和田齐之间,自田氏代齐起,就纷争不断,多有战争。要是越国知道齐国吞并了燕国之后,中原各国联合对抗齐国,只有越国被孤立在外,齐国在和中原联盟相持不下的情况,只会南下扩充实力,那么越国必然会主动请求和魏国结盟,对抗齐国。”
“楚国虽然不能直接出兵齐国,但是愿意放开越国北上的道路,让越国能够支援中原各国,一同对抗齐国。”
魏襄王听到这里,心中冒出一个疑问,楚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对楚国有什么好处,总不可能楚国是好人吧。
要是楚国真是好人,几年前公孙衍和韩国,也不会被坑的那么惨。
因为魏国的智囊不再身边,一时间想不透楚国的目的,魏襄王只好先避过此节,道:“联合越国,对抗齐国,这是寡人的心愿,也是魏国的荣幸,不知道先生需要我们魏国做些什么?”
昭滑向魏襄王道:“大王,我们楚国与越国有一些误会,外臣想借魏国使者的身份,前往越国交涉,请魏国与越国结盟,共同对抗齐国。”
魏襄王想了想,越国离魏国很远,中间隔着齐楚宋三国,合越国结盟一事,成固可喜败亦无忧。
再加上未来说不定要有求于楚国。
于是魏襄王点头道:“可以,寡人可以任命先生为魏国的使者,出使越国,连越抗齐。”
“谢大王。”昭滑拜道。
魏襄王等昭滑离去后,立即吩咐道:“请相国来见寡人。”
顿了顿,想起公孙衍对时局的分析,再次道:“请犀首前来见寡人。”
田需和公孙衍到了魏宫后,魏襄王将昭滑请求出使越国的事情道出,问道:“两位贤卿,不知此事如何?”
田需答道:“大王,越国出兵抗齐,对于我们魏国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有利无害,臣以为可以答应楚国。”
“那么越国一事,对楚国有什么好处呢?”魏襄王问道。
“大王,越国东面是大海,西面是楚国,北面是齐国,不是攻打齐国,就是攻打楚国。楚国将越国拉入战局,既可以削弱齐越两国,也可以让楚国的东面安定一段时日。”田需顿了顿再次答道:
“恐怕楚国真正的目的是巴国,一旦越国攻打齐国,自然无力继续骚扰楚国东部,到时楚国东部压力大减。如果秦国不同意将巴国割让给楚国,恐怕楚国将会出兵巴国,或者出兵秦国。”
“什么?”魏襄王大惊失色,道:“如此一来,秦国岂不会再次被楚国牵制,各国伐齐一事,岂不会再次拖延,遥遥无期!”
公孙衍道:“大王,如果秦国无意和楚国讲和,无论越国会不会出兵齐国,对秦楚而言都不会有任何影响,秦楚依旧还会对持下去。”
“但是越国和魏国结盟,出兵攻打齐国,对魏国而言有利无害。一旦秦国迟迟不出兵,那么就是我们魏赵两国对抗齐国,如果能够获得越国的支持,哪怕是越国在一旁牵制宋国,对魏国来说,都是莫大的助力,所以连越抗齐势在必行。”
第三十二章 田需之谋
魏襄王明悟,和越国结盟,对魏国有利无害。
“那么对于秦楚两国,我们魏国应该如何是好?”
公孙衍道:“大王,立即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催促秦国出兵攻齐,另外还要派出使者,前往赵国,说服赵国和燕国公子职一同派出使者,对秦国施加压力,要求秦国尽快出兵。”
“如今齐楚绝交,若是越国再和我们魏国结盟,那么宋国将会面临莫大的危机,大王可以派出使者,要求宋国与齐国绝交,一旦宋国也脱离了齐国,那么即使没有秦国的军队,仅凭我们魏赵燕宋越五国,也可以逼迫齐国从燕国撤军。”
“到时无论秦楚对持也好,大战也罢,对我们魏国来说,都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大好事。”
魏襄王被田需公孙衍两人一解说,相通了所有的事情,对魏国来说,当前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齐国把燕国吐出来。
除此以外,无论是秦国还是齐国亦或者是楚国,都是魏国的敌人。
那个国家对魏国的威胁度最高,那么魏国就扯那个国家的后腿。
昔日秦国是这样,今天齐国也是这样,要是哪一天变成楚国,魏国也要扯楚国的后腿。
这就是魏国的悲哀,昔日拥有强大的实力吊打天下,秦齐楚三国,哪个不顺眼就去打哪个。如今实力衰退,单凭自己一国之力,已经难以对抗三国中的任意一国,变成了哪个不顺眼都会打过来。
心中的石头落地,魏襄王整个人都轻松了,对田需和公孙衍道:“寡人有两位贤卿,可以高枕无忧了。”
田需从魏宫回来,脸色就不太好,从今天的情形看,魏王有再次信任公孙衍的倾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公孙衍对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公孙衍虽然在魏国的名气很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而且早年还替秦国夺取了魏国的西河之地。
但是公孙衍在秦魏韩三国以外的国家,名气很大,很有影响力。
田需第一次魏相之所以被公孙衍拉下去,就是因为公孙衍借助了其他国家的力量,否则以他深受魏王信任,还有大贤惠施相助,怎么可能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失去了相国的位置。
要是现在公孙衍再次获得魏王的信任,而且在出使楚国的时候,再次获得楚国重臣的支持,那么魏相的位置,很可能又会换人。
对于楚国的陈轸,田需也是痛恨的。
陈轸和公孙衍一样,都是被张仪赶出秦国的,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更何况陈轸和公孙衍遭遇相似,心心相惜。
这次公孙衍去楚国,极有可能再次得到楚国的支持,最起码陈轸肯定是会帮助他的。
只是田需他在楚国插不上手,要不然一定会破坏公孙衍的连楚行动。
就跟昔日公孙衍破坏他的连楚行动一样。
想到这,田需再次长叹一口气。
田需面有忧色,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一副忧伤郁闷的样子。
此时田需的一位门客卫寻走过来问道:“君上,我看你面有忧色,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田需叹气道:“无他,只是担心公孙衍罢了。”
卫寻疑惑问道:“君上,我刚刚听说公孙衍要被派到楚国,被大王所疏远,为何还有担忧公孙衍呢?”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公孙衍远离魏国中心,虽然是被魏王疏远,但是如果公孙衍替魏国和楚国结盟,那么必然会获得楚国的支持,到时公孙衍依靠楚国的力量,很有可能会再次担任魏相。”
卫寻闻言,知道田需是在担心魏相的位置再次被公孙衍抢去。
“君上,我听说这次公孙衍被派往楚国,是大臣张寿的主意。”
“不错,正是如此,张寿倾向于秦国,亲附张仪,一直企图让魏国和秦国结盟。而公孙衍对秦国和张仪的仇恨,人所共知,二人互相诘难这么多年,根本无法调和。只要找到机会,肯定就会攻击对方。”田需点头道。
“君上,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听说张寿成功驱赶公孙衍,正在准备宴请秦国的好友。”
“你是什么意思?”
“君上,您说要是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刺客,刺杀了张寿,会发生什么事?”
“刺杀张寿!”
卫寻道:“不错,君上,张寿是魏国的亲秦势力,因为投靠张仪的缘故,而被大王提拔上来,但是张寿本身在魏国的根基尚浅,而且因为秦国用武力强迫魏国与秦国结盟,所以张寿也没有掌握实权。要是刺杀张寿,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
“现在魏国群臣中,和张寿有夙愿而且矛盾激烈的大臣,只有公孙衍一人。而且公孙衍长时间担任魏韩相国,手下门客甚多,因为这两年来公孙衍被魏王疏远的缘故,门客纷纷散去。要是我们能找到一位以前公孙衍的门客,请他出手刺杀张寿,必然一击而中。”
“即便是张寿侥幸未死,一旦查出刺客是公孙衍以前的门客,必然会引发公孙衍和秦国势力的冲突,在这关键时刻,大王为了平息秦国的怒火,即便不驱逐公孙衍,也会疏远他。”
田需想了想,的确有一些道理。
对于田需来说,公孙衍是政见类同的死敌,张寿则是政见截然相反的政敌,无论谁死了,他都只会高兴,要是两人一起死了,那么他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于是吩咐道:“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如今魏国再次与秦国结盟,魏国的亲秦派势力抬头,张寿等人在魏国的话语权顿时大增。
今日朝中,张寿在朝议上推举公孙衍出使楚国,获得魏王的准许,一举将这个坚定不移的抗秦分子赶出魏国朝堂,实在是亲秦派的又一个胜利。
因此,一方面是为了庆祝公孙衍将要离开大梁出使楚国,另一方面打算趁公孙衍不在魏国的机会,将他炮制一番,彻底赶出魏国,张寿在自己家里举行了一场宴会,宴请秦国的友人,以及魏国的亲秦派。
宴会过后,张寿带着一个门客,亲自将前来赴会的宾客送出大门。
就在宾客离去之后,一位张寿的门客慌张的从府内远处小跑过来。
这个人第一时间吸引了张寿的注意。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去问问出什么事了。”张寿立即吩咐身边的门客前去询问,自己则在原地等候。
来人听到张寿门客的大声询问,没有停下来,反而快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君上不好了。”
第三十三章 张寿被刺
“出什么事了?”张寿脸色难看的向门客问道。
这人怎么会这么不懂事,难道是新进入府中的。
“来人止步。”那人距离张寿还有十余步,门客伸手打算将他拦住。
“不好了,我得到消息,有人要刺杀君上。”
“什么?”张寿闻言大惊,先是左顾右盼,而后打算远离大门,回到院中。
张寿此刻十分不解。
虽然自己等亲秦派人员在魏国的话语权随着秦魏结盟而有所提高,但是他们在魏国依然不是最高层,只是借助秦国的威势罢了,怎么会有人要刺杀他呢?
难道是公孙衍,要报复自己?
张寿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就在张寿和他的门客震惊一瞬间,那人飞快的将前面的门客撞倒于地,而后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弩,对着几步之外的张寿,射出一只弩箭。
张寿躲避不及,被弩箭射中胸口,发出一声惨叫,胸膛鲜血直流,倒在地上。
“有刺客”
此时张寿大门处的守卫,才反应过来,大喊着杀向刺客。
刺客将小弩仍在地上,面对守卫的围攻,不屑的笑了笑,经过张寿身边时,拔出张寿身上的长剑,手起剑落,连杀数位守卫,逃出守卫的包围,消息在夜色中。
“君上!”张寿的门客惊慌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张寿,大喊:“快,快去请医师子喜。”
在战国时期,寻常的医生被称为医师或者疾医,太医是官方的正式官职,寻常医师,不能称太医,至于大夫称呼,宋代之后才会出现。
至于这时候为什么不去叫太医,而是去找医师子喜,那是因为子喜扁鹊的传人,扁鹊在魏国大梁呆了二十多年,收了不少门人。
在大梁,医术最好的一群人,不是魏国官方的太医,而是浪迹民间的扁鹊及其弟子门人。
几年前扁鹊离开大梁,前往洛阳,子喜等一些门人,因为故土难离,就留在了大梁。
此时张寿一只手按着弩箭,双目瞪着的门客,恨声道:“快,去抓凶手,还有立即去向大王说,公孙衍刺杀我。”
“诺,君上。”
今天晚上的大梁,因为张寿被刺杀一事,热闹非凡。
张寿门客向魏王状告公孙衍一事暂且不说。
田需得知张寿被刺,重伤垂危的消息,只是微微颔首。
公孙衍知道后,先是一喜,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陷害他。
如今整个大梁城,谁不知道他公孙衍和张寿水火不容,如果说谁最希望张寿死,他公孙衍肯定排在第一。
但是公孙衍自己,可是从来都没有把张寿放在心上,他公孙衍眼中的对手,只有秦国的相国张仪,其他人,区区张寿,包括魏相田需,都从来没有被他当做真正的对手。
对于公孙衍的自负,外人肯定不知道,刺杀张寿的幕后凶手,目标肯定不是张寿,而是他公孙衍。
公孙衍虽然还没有想到谁是真正的凶手,但是并不妨碍他想通这件事对自己的严重不利。
“来人,我要去见大王。”公孙衍对外喊道。
公孙衍坐着马车到了魏宫外,下车后向魏宫城墙上的守卫喊道:“老夫公孙衍,有要事求见大王。”
听到公孙衍的声音,负责守卫魏宫的将领喊道:“犀首请稍候,末将立即前去禀报大王。”
不多时,那将领回到城墙上,对公孙衍喊道:“大王说如今夜已深,有事明日再谈,犀首请回。”
公孙衍闻言,脸色变得铁青,知道魏王已经不相信自己了。
此时魏王十有**已经确认他公孙衍是刺杀张寿的凶手了,否则,不可能不愿意见他。
魏王不愿意见他,他自然也不能强求,只好驱车离去。
公孙衍回到马车里,吩咐回府后,马上思索如何破局,如何寻找刺杀张寿的真凶,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就在回府的半路上,公孙衍听到另一辆马车从自己马车的旁边经过的声音。
“刚刚那是谁的马车,是去什么地方的。”公孙衍向赶车的车夫问道。
虽然知道这一条路只会通向魏宫,虽然知道魏王这么晚会召见的人只会是相国田需,但是公孙衍还是问了出来。
“回君上,刚刚是相国的马车,向魏宫而去。”
公孙衍铁青地脸顿时变得惨白,随后松了一口气,叹道:“还好现在张寿还没有死,还有转圜的於地,要不然”
大概这时候最希望张寿不死的人就是他公孙衍了。
“大王。”田需向魏襄王行了一礼。
“相国可知道寡人深夜召见所为何事。”魏襄王问道。
“大王,可是张寿被刺一事。”田需叹了一口,面色不变。
“正是如此。”魏襄王点了点头,轻轻叹气道:“今晚大臣张寿在自己的府邸遭遇刺杀,如今生死不明,寡人刚刚得到消息,刺客是犀首以前的门客。一年前因为犀首被秦国大败,而脱离犀首。”
“一个月前,刺客拜入张寿门下,充当张寿的门客,今晚用一把劲弩,射伤了张寿。”
魏襄王一招手,一名宦官立即端给田需一个盘子,盘子上就是凶手逃走时留下的凶器弩。
田需拿起那把弩,仔细查看了一会儿,道:“好弩,是韩国上好的劲弩,极少流传到其他诸国。”
弩出现在中国时间极早,具体时间已经不可靠,传说弩是上古年代时黄帝的发明,但是这个和《黄帝内经》类似,只能归结于传说。
这个传说也能反映一个问题,那就是弩出现的时间极早,而且战国七大国中,韩国就是一个精于制弓弩剑的行家,按照流行的说法:天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溪子、少府、时力、距来,皆射六百步外。
因此这把弩一到手上,田需就立即认出来。
“不错,是韩国的好弩,相国一位这把弩是从哪里来的?”魏襄王问道。
田需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一下,看了一眼魏襄王,问道:“大王可是怀疑犀首?犀首曾经在韩国担任数年相国,如果说大梁城内谁有这么精良的巧弩,非犀首莫属。”
“相国也认为是犀首派人刺杀的张寿?”魏襄王认真的问道。
田需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不,大王,微臣与犀首相交数十年,了解犀首的为人,虽然犀首卑鄙无耻,不择手段,而且对秦国和张仪满怀仇恨,同样也恨不得张寿立即去死,但是要说犀首会刺杀张寿,他张寿还没有这个资格。”
“如果今晚被刺杀的是秦王或者张仪,那微臣倒是可以肯定,一定是犀首干的。至于张寿,这就不可能是犀首干的,对付张寿,犀首还不至于会如此大掉身价。”
“相国言之有理。”魏襄王眉头一皱,十分不解问道:“只是如果不是犀首所为,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第三十四章 犀首背锅
田需回答:“大王,有三种可能,其一是齐国,这可能是齐国离间秦魏的离间计。也有可能是秦国,打算牺牲张寿,寻找借口击杀犀首。”
“以微臣的愚见,最大的可能性,恐怕是张寿等人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田需语出惊人。
见魏襄王诧异的看过来,解释道:“大王,如果是其他人出手刺杀张寿,布局不会如此简陋,更不会区区一人行动,导致张寿伤而不死。”
“所以依微臣看,这事就是张寿的苦肉计。原因就是今日朝议之时,犀首大肆渲染秦国威胁论,张寿无力对抗犀首,只好出此下策,用自己的受伤,借秦国的势力,向我们魏国施压,要求驱逐犀首。”
“要知道张寿被刺,犀首的嫌疑最大,凶手无论是不是犀首,张仪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犀首的头上。”
魏襄王听到田需的说法,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有些问题,一时间想不明白。
就在这时,一个宦官快步走进来,向魏襄王道:“大王,刚刚张寿府上传说消息,大臣张寿医治失败,失血而死。”
魏襄王:“”
田需:“”
魏襄王好奇的看了看田需,见田需面不改色,心中惊叹,不愧是老臣,好心性。
田需沉默数息,立即开口道:“大王,张寿是张仪的人,现在我们魏国急需秦国助力,一同攻打齐国。”
“要是因为张寿的死,而影响到秦魏两国的关系,导致张仪大怒出兵攻打魏国,那就大事不好了。”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找到杀害张寿的凶手,为张寿报仇,以平息张仪和秦国的怒火。”
魏襄王立即从张寿之死的消息中反应过来,现在秦国已经和楚国讲和,秦国接下来的出兵方向还没有确认,天知道秦国得知张寿之死,会不会攻打魏国。
想到这一节,魏襄王急忙问道:“谁是凶手?刺客已经逃走,如今下落不明,轻易之间如何找到凶手。”
田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拜倒在地,语气低沉道:“公孙衍。”
魏襄王闻言打了一个冷颤,猛地摇头道:“不可,犀首不是杀害张寿的凶手。”
田需急道:“大王,张仪和秦国所亲近的是张寿,秦国和张仪所痛恨的是公孙衍。如果张寿的死,会让张仪恼怒魏国,那么公孙衍的人头,必然能让张仪和秦王欣喜若狂。”
“如今我魏国以及和齐国交难,如果再同秦国交恶,一旦秦齐两国同时进攻,大王,我们魏国应该如何是好。”
魏襄王闻言一惊,随即摇了摇头,道:“不可,此事断然不可。相国你先退下,寡人”
“大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是公孙衍乘机跑了,我们魏国就没有第二个公孙衍可以向秦国交代了。”
魏襄王愣住,呆呆的道:“这相国你先退下吧,寡人需要考虑一番。”
“唯。”田需见魏襄王态度动摇,不再强劝,行礼告退。
田需从魏宫出来,眼中泛着寒光,对一名门客吩咐道:“传我命令,公孙衍在刺杀大臣张寿一案中有重大嫌疑,你立即拿着我的令符,前往大梁令哪里,征调一队大梁守卫,包围公孙衍的府邸,许进不许出。”
田需的门客接过递过来的令符,大声道:“诺。”
公孙衍得到张寿死去的消息,顿时大吸一口冷气,张寿的死,顿时令事情变得紧迫起来,留给他运作的时间基本已经没有了。
田需那个混蛋,肯定落井下石致他于死地的。
也不知道是谁,居然想出这么一个恶毒的计策,在见不到魏王的情况下,空有一身计谋,全都用不出来。
有田需那个老匹夫在魏王面前造谣中伤陷害,加上这几年魏王一直对他不信任,尤其是去年面对秦国再次惨败之后,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魏王迫于压力,一旦会杀他讨好秦国的,就算魏王心软,田需身为魏国的相国,极有可能会先斩后奏,先取他的项上人头,在回去禀报魏王,那他公孙衍可就死的冤枉了。
公孙衍和田需打交道数十年,对田需极为了解。
公孙衍此时的第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即逃跑。
只是如今他还能跑到哪去。
天下虽大,但是和秦国敌对的,也就那几个国家。
几年前才从韩国跑出来,韩国如今是秦国的盟国,而且韩王恨死他了,肯定不能去韩国。赵国朝议上已经说清楚了,靠不住的。
齐国虽然远离秦国,但是秦齐之战一触即发,如果去齐国,很有可能会赶上这一场大战。
可是如今楚国态度不明,而且秦楚之间因为巴蜀问题,烽烟密布,秦国爆发第一战的国家,极有可能是楚国,而不是齐国。
那么究竟是楚国,还是去齐国?
这个问题以后再考虑,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大梁,免得成为替罪羔羊。
魏国大梁宾馆,昭滑得到张寿被刺身亡的消息,思考这一件事对楚国的影响。
毫无疑问,张寿之死,影响最大的还是秦国与魏国的关系,张寿是张仪提拔上来的人,张寿死了,为秦魏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对于楚国来说,一方面可以将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魏国上,如此一来对于楚国的外交局势是有利的。
另一方面,如果秦魏关系破裂,秦国肯定不会再越过魏国,劳师远征攻击齐国,对各国合纵伐齐是不利的。
现在魏国的最需要做的是立即修复秦魏关系,消除张寿之死的不良影响。
怎么消除,昭滑立即想到了一直致力于合纵抗秦的公孙衍。
要是魏国干掉了公孙衍,那么秦王和张仪应该做梦也会笑醒,秦魏关系会立即变得亲密。
公孙衍要是死了,魏国就失去了一个坚定不移的抗秦派。
这对楚国联合三晋对付秦国不利。
想到这,昭滑下定决心,公孙衍肯定要被当做杀害张寿的凶手,但是也不能被魏国杀了。
只要公孙衍被魏国驱逐,那么对秦国来说,张寿就算是死的有价值。对于楚国来说,活着的公孙衍,远远比一个死去的公孙衍要有价值,这天下谁也不会怀疑公孙衍对抗秦国的决心。
纵观张仪一直以来的外交策略,都是以争霸为核心,具体的策略上,就是亲魏善楚,利用楚魏两国,夺取天下的霸权。
而秦王利用司马错的策略,率先攻下巴蜀两国,是对张仪交好楚国外交策略的严重破坏,而魏国因为屡次遭到秦国的攻击,以及公孙衍等人的阻挠,一直在合纵连横中摇摆不定。
所以公孙衍无论是被杀,还是被驱逐,对秦魏两国来说,都是亲近交好的伟大进展。
就在昭滑思考如何帮助公孙衍逃离魏国时,一个门客走了进来,道:“君上,魏国犀首公孙衍来访。”
第三十五章 犀首夜奔
“公孙衍。”昭滑听到公孙衍来访,眼前一亮,笑道:“深夜来访,想必是急了。”
“请,快请犀首进来。”
昭滑说完后,想了想,继续道:“不,我亲自去迎接。”
公孙衍见昭滑亲自相迎,目光和昭滑对视一眼,顿时心中明悟,笑道:“公孙衍深夜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
“哪里,犀首乃是天下国士,深夜来访,在下寒舍蓬荜生辉,是我的荣幸。”昭滑拱手行礼道:“先生深夜前来,不知何以教我。”
“指教不敢当,只是白日听闻楚国听信巧舌如簧的张仪的劝说,要和齐国绝交,与那背信弃义失德不仁的秦国结交,心中有话,不吐不快。”
公孙衍面对昭滑,毫不掩饰自己对秦国的痛恨。
“犀首这边请,昭滑愚钝,还请细说一二。”昭滑一边笑着为公孙衍引路,一边详细询问。
“如今天下强国,以楚国为首,齐秦其次。但是西秦之地,东有函谷武关,南有汉中,皆是易守难攻之地。因此,各国攻打秦国困难重重,而秦国攻打各国则是极为容易。如果秦国闭关自守,那么只需要精兵两万,其他各国就打不进去,所以秦国被称为西秦。”
“齐国南有泰山,东有琅邪山,西有清河,北有渤海,也是有四面要塞的金城汤池之国。齐国只需要精兵二十万,守住清河泰山,其他国家也很难打进去,所以齐国之地被称为东秦。”
“而楚国则不然,西邻巴蜀,东至于海,地域之广,诸国之首。西方与强秦相连,东与齐国相接,北方与魏韩相邻,南有越国之患。”
“如今韩弱魏衰,齐国自顾不暇,各国围攻齐国之后,齐国必然要被削弱。唯有秦国据关中而拥巴蜀,对楚国已成势胜。所以楚国的忧患,不在其他,唯在秦国。”
“所以接下来能称霸天下的,不是秦国就是楚国。”
“如今秦国已经和赵魏韩燕四国结盟,楚国和齐国绝交后,已经被诸国孤立。试问楚国虽然强大,但是能与有其他四国相助的秦国对抗吗?”
昭滑对于公孙衍的话深以为然,如今楚国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盟友,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旦有事,楚国必然没有其他国家的相助,只会陷入孤军奋战的地步。
“对于此事,我楚国也深感忧虑,敢问犀首,计将安出。”
公孙衍听到昭滑询问,知道二人已经谈妥了,道:“秦国兵出函谷关,必然要面对魏韩两国。秦国要想攻打楚国,也必然要越过魏韩两国,只要楚国与魏韩两国中的一个国家结盟,那么在楚国的盟友没有倒向秦国之前,楚国就可以高枕无忧。”
昭滑点头:“正是如此,可是魏韩两国如今都是秦国的盟友,在各国联合抗秦的关键时刻,岂能和楚国结盟?”
公孙衍道:“不然,魏国如今有意与楚国交好,我奉魏王之命,将要出使楚国,再次结下先王惠王与楚国结下的友谊。只可惜我对楚国不甚了解,要需要一人引荐。”
见公孙衍已经提出请求,昭滑不在装糊涂,立即满口答应:“此时简单,我可以立即修书一封给我楚国的令尹昭阳,将犀首引荐给令尹。”
“如此就多谢了。”
“今日我和犀首相谈甚欢,何不秉烛夜谈,让我将楚国的风俗介绍一二,待明日大梁城门一开,我等也好一同出城,不知犀首以为如何。”
公孙衍闻言行礼道:“恭敬不如从命,请。”
“犀首请。”
赵国邯郸。
赵武灵王得到楚国和齐国的绝交的消息,立即召来群臣商议(此时赵武灵王已经从王位上退了下来,自称为君,为了方便,以后都称王)。
“诸君,刚刚从楚国那边传来消息,楚国和齐国终于绝交了。”赵武灵王笑道。
楚国和齐国绝交,是合纵各国在外交上的重大胜利,离赵国扶持燕王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一旦公子职被赵国送回燕国,公子职将会用什么来报答赵国呢?
赵武灵王心中还有一些期待。
“大王,如今齐国最重要的盟友楚国,已经和齐国绝交,齐国只剩下一个弱小盟友宋国,实在不足为虑,我们赵国可以乘机和齐国决战,送公子职回燕国,助他登上燕王之位。”公子成建议。
公子成是赵武灵王的叔叔,在赵国上下非常有影响力,无论是朝堂之上,亦或者是军队之中。
相国肥义唯恐赵王年轻气盛,被公子成影响,立即出言道:“大王,虽然楚国与齐国绝交,但是齐国本身的实力未损分毫,齐国在燕国依旧留有重兵,仅凭我赵国之力,就算能击败燕国的齐军,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为了燕国,独自和强大的齐国作战,这不符合我们赵国的利益,望大王详查。”
肥义是赵肃侯留给赵武灵王的托孤重臣,在赵肃侯时,就已经开始主管赵国的内政外交。
赵肃侯去世的时候,赵武灵王年仅十五岁,外有五国图赵,内有实力强大的叔叔公子成,正是依靠肥义的辅佐,才能坐稳赵王之位。
不然,以赵国多次发生宗室内战的特性,赵武灵王极有可能会被其他宗室取代。
这种事情在赵国已经发生了好几次了,昔日赵敬候在父亲赵烈侯死后,就是因为年幼,而被叔叔赵武公取代。
而赵国的这一次内乱,后来直接导致三晋同盟破产,赵魏韩三晋吊打天下的局面土崩瓦解,也是魏国霸权衰弱的开始。
其实,赵国宗室内部的纷争远不是赵武公即位这么一点,而且内争一直是赵国的顽疾,早在春秋之时,赵氏就曾因为内乱,而差点导致灭门,留下赵氏孤儿的传说。
战国早期,赵氏在三家瓜分智氏是,因为赵国是灭亡智氏的主力,而获得最多的战利品。其后,赵魏韩三家分晋,赵氏因为家主赵襄子是晋国的正卿,再次获得最多的收益。
可以说三家分晋之时,赵国的实力远远超过了魏国和韩国,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借鉴赵国变法改革的魏国,成为战国时期的第一个霸主,而赵国却只能沦为陪衬,究其原因,同样也是内争。
第三十六章 赵国齐国
赵国衰弱背后,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赵襄子在选择赵氏继承人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失误,跟几年前燕国燕王哙让国之子的事有一些类似,虽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严重违背了这个时代的继承制度。
这件事就是,赵襄子在确立赵国继承人的时候,没有选择自己的后人,而是选择了大哥的孙子,导致赵国再度发生宗室战争,赵国的实力就在内乱中严重损耗。
这还不算,赵国还陷入一个怪圈,几乎每一代都要发生一次宗室内战,导致赵国实力受损。
赵武灵王他父亲赵肃侯时,曾经发生公子范偷袭都城邯郸谋反的事,他爷爷赵成侯时,曾经发生公子胜与赵成侯进行武力争夺国君位置的事,他太爷爷时曾经发生公子朝作乱谋反奔魏一事(公子朝谋反失败奔魏,接着连魏偷袭邯郸失败,这一连串事件,就是导致三晋同盟开始瓦解的直接诱因,将三晋同盟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对于赵国的宗室战争,其他各国全都看得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赵国成为各国中的一朵奇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对于自己父亲留下的托孤重臣肥义的意见,赵武灵王是十分重视的。
赵武灵王向肥义询问:“不知道我们赵国应该如何。”
“大王,我们赵国之所以要立公子职为燕王,就是因为他是秦王的外甥,可以用他把秦国拉下水。如今秦国已经有一半身子陷入水中,我们赵国应该在加一把力,请公子职再次求援秦国,将秦国完全拉入水中,催促秦国尽快出兵,共同讨伐齐国。”
“另外,魏国因为我们赵国拒绝魏军入境一事,而对我们有所怨言,但是面对抗齐的大是大非,魏国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赵国面临齐国从齐燕两个方向的压力,魏国和我们赵国一样,同样也面临这齐国从齐宋两方面的压力。”
“所以一方面要说服魏国一同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催促秦国尽快出兵,另一方面,也要继续催促魏国继续向前线增兵,以缓解我们面对燕国境内齐军的压力。”
魏国之所以和赵国发生龌龊,是因为赵国想借着各国抗齐的时候吃独食,控制住公子职,打算独自送他回国,以获得确立燕王的收益。
赵武灵王听着肥义的建议,点了点头,齐楚虽然绝交,但是赵魏两国所面对的齐国,依然还是那个不曾被削弱的齐国,楚国本来就没有帮助齐国牵制赵魏,楚国的退出,对赵魏来说,在秦国出兵以前,并没有实质性的意义。
“依相国所言,联合公子职,再次派出使者,请秦国出兵。派出使者,前往魏国进行交涉。”
如果说赵魏两国对于秦国和楚国讲和是高兴,那么齐国对于楚国的背叛就是极端愤怒的。
如果不是因为楚国是一个大国的缘故,如果不是齐国目前所面临的外交环境极端恶劣,那么齐宣王恐怕已经派兵攻打楚国了。
齐国临淄。
“哗啦”一声响动,齐宣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差点直接掀了桌子。
稍稍平息心中的怒气后,阴沉着脸色向群臣问道:“楚国和我们正式绝交了,秦国已经腾出手来,极有可能和各国合兵一处进攻我们齐国,到时秦赵魏韩四国进攻,燕国必然再次反叛,我们齐国应该如何是好。”
田婴道:“大王不必担心,秦国跟我们齐国隔着魏韩两个国家,要是秦国真的越过魏韩来攻打我们,那么桑丘之战就是秦国的前车之鉴。”
“楚国也不需要担心,自从秦国夺下巴蜀后,楚国就一直谋划攻打秦国。如今对楚国威胁最大的不是我们齐国而是秦国,所以楚国是不会冒着郢都被秦国偷袭的危险,而来攻打我们齐国的。”
“其他各国失去了秦楚的支持,哪怕三晋联合起来,我们齐国也不惧。”
田婴是孟尝君田文的父亲,和齐宣王是兄弟,这兄弟俩的关系很复杂,一个猜忌与任用并存,另一个惊惧与归附同行。
最出名的一件事,是齐宣王刚刚即位之时,田婴因为种种原因辞职回到封地,后经门客说和,两人决定不计前嫌。
田婴到朝廷,齐宣王就请他做国相。田婴表示辞谢,如是再三推辞,后不得已才接受国相的位置。七天以后,田婴以有病为名坚决要求辞职,三天以后齐宣王才答应他的要求。
这一场兄友弟恭,十天国相的闹剧,在当时造成了很大反响。
田盼微皱眉头道:“大王,虽然我们齐国曾经在桑丘大败秦国,但是如果秦国再次出兵攻打,我们也不能不防,这一次和桑丘之战不同,上一次秦国是孤军作战,而这次是秦赵魏韩四国联合。”
“而且对于背信弃义的楚国,我们齐国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必须要打击楚国才是,免得宋国生出异心。”
田盼是齐国的一名老将,昔日魏惠王向齐威王问宝,田盼就是齐国的四宝之一,主要工作是防备赵国,在田盼的防御期间,当时号称令隔河相望的赵人不敢下河捕鱼。
齐宣王问道:“如今我们齐国正在和赵魏两国对峙,不宜和楚国在发生冲突,那么如何教训楚国?”
田盼回答:“大王,只需要派使者带着礼物向秦王问好即可。”
齐宣王闻言稍加思索,立即明白过来。
只要齐国向秦国表示服软,再送上一些礼物,只要齐国的使者到了秦国,也不需要秦国答应什么,那么同样被各国孤立的楚国,必然会胡思乱想疑神疑鬼。
要是楚国沉不住气,再次将大军派出防备秦国,那么秦国就会再次被楚国牵制住,如此一来齐国就是花费极少的代价,取得重大的成果。
而且这个简单的离间计,对貌合神离的四国联盟同样有效。
就算离间计失败,对齐国来说也没有损失。
“好,派出使者向秦国问好。”
第三十七章 齐国对策
田盼接着道:“大王,我们离间秦楚关系还不够,毕竟我们齐国才是当前各国的主要打击对象,为了防止楚国和秦国合流,一同出兵攻打我们齐国,还需要稳住楚国,最起码不能让楚国出兵攻齐,威胁宋国或者齐国南部。”
“所以,我们不仅要派出使者前往秦国,同样也需要派出使者前往楚国,用重利贿赂楚国,诱使楚国攻打秦国。对于楚国来说,我们齐楚在淮泗地区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秦楚则不然,楚国难以威胁秦国,但是秦国却可以轻易攻打楚国。”
齐宣王会意,现在齐国可以挑拨楚国,却也不能过分,否则一旦楚国恼羞成怒,和秦国一同出兵攻打齐国,那齐国就惹上了大麻烦。
这时太子傅淳于髡出来对齐宣王道:“大王,正如盼子所说,秦国对楚国的威胁极大,为了消除秦国对楚国包括郢都在内的江汉一带的威胁,故而楚国一直对秦国的南郑有窥探之心,秦楚双方在汉中全都集结了重兵相持。”
“秦楚之间的矛盾,要么楚国迁都,要么秦国丢失南郑巴蜀,否则两国必然要大战一场。如今因为我们齐国的关系,秦楚之间暂时讲和,但是他们的和平关系是极不牢靠的。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撕破脸大战一场。”
“所以,为了避免齐楚两国联合攻齐,我们齐国可以为秦楚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大战一场。”
淳于髡是齐国的一位名人,在稷下学宫拥有极高的地位。
他出身低下,曾经受过髡刑(就是部分或者全部剃发的刑罚,历史上曹操以发代首的故事很出名,在战国应该算是很严重的刑罚了吧),被人叫做淳于髡,而且还是齐国地区的赘婿。
赘婿源自于春秋时齐国的风俗。当时齐国风俗认为,家中的长女不能出嫁,要在家里主持祭祀,否则不利于家运。这些在家主持祭祀的长女,被称作“巫儿”,巫儿要结婚,只好招婿入门,于是就有了赘婿。
赘婿在女家的地位很地下,在男权主义的时代,赘婿几乎和下人等同。
淳于髡因为能直言敢谏,能言善辩,早在齐威王时,就以及得到齐国的重用。
就在几年前,齐宣王为太子田地寻找老师时,就选中的淳于髡。
齐宣王听到淳于髡的话,微微眯着眼,思考了一下,问道:“请贤卿细说。”
淳于髡道:“大王,秦楚两国因为齐国而保持克制,但是这种因为外力而维持的和平,也极有可能因为外力而崩溃,所以我们只需要为秦楚两国中任意一国创造一个机会,他们两国肯定就会爆发大战。”
齐宣王问道:“那么我们如何创造机会。”
淳于髡回答:“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我们都可以创造机会。”
“如果要为楚国创造机会,只需要我们齐国派兵攻打赵魏任何一国,让他们向秦国求援,逼迫秦国出兵。只要秦国的军队主力救援三晋,那么必然会造成国内兵力不足。然后我们齐国派出一位能言善辩之士,劝说楚国攻打巴蜀南郑。”
“只要秦楚之间再次爆发大战,那么在前线和我们齐国作战的秦军,必然会出现不稳,要是秦国顶不住楚国的压力,将秦军调回秦国,那么单凭赵魏两国,就不是我们齐国的对手,燕国就算是我们齐国的领土了。”
“如果要为秦国创造机会,只需要在其他地方牵制住楚国即可。虽然我们齐国不能向楚国出兵,但是一直和楚国作战的越国可以。我们向越国送出重利,引诱越国和我们齐国结盟攻楚,说我们齐国进攻楚国北部,请越国出兵攻打楚国东部,那么,楚国面对越国的压力,必然会将在西部和秦国对峙的部分主力调往东部。”
“然后我们齐国只需要和秦国表达结盟攻楚的意向,秦国必然会攻击楚国的西部。和远在东方的齐国相比,近在咫尺的楚国,才能让秦国获得收益。救燕的虚名和楚国的实利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秦王会考虑的。”
齐宣王思考片刻,道:“出兵攻打三晋,必然要损耗我们齐国的实力,战争一旦爆发,就难以控制,况且壮大原本就已经十分强大的楚国,对于我们齐国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损失一些钱财利益,教训一下背信弃义的楚国,对富有的齐国来说,实在是小事一件。”
决定后,齐宣王立即安排使者携带重礼前往越国,请已经骚扰楚国多年的越国,继续进行起未竟的大业,加强骚扰楚国的力度。
“只是,如果秦楚两国全都不上当,或者楚国已经决定和秦国联合,一起攻打我们齐国,又将如何是好?”
这一种情况就是齐国所面临的的最坏的结果。
齐宣王这些日子也是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大王,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如果万一出现这一种情况,我们齐国首先要做的就是收缩我们齐国的势力范围,进行防御战争,在防御中拆散各国的同盟。如果防御战不利或者失败,而外交还没有取得成果,那么就只有从燕国撤军一条路。”田盼道。
齐宣王了然,一旦出现自己说的情况,齐国就会面临巨大的危机,那么不要说能不能保住燕国,就是保住齐国本土不失,也是一件难办的事。
齐国和秦国不同,齐国是防线,秦国是防御点,对于齐国来说,很多地方都是突破口,一旦一处防线失守,敌人就可以长驱直入,进入齐国腹地,尤其是面对周围所有国家围攻的情况下。
楚国。
很快十天就过去了。
今天就是大朝议的日子。
天还没有亮,郢都就从沉睡中醒来,贵族所在的区域,就开热闹起来,准备前往楚宫参加朝议。
太阳升起之时,楚国的大臣已经全部到达楚宫的议事大殿。
“令尹,您老是我们楚国的老臣,是我楚国的顶梁柱,深得大王的信任,可否知道大王这次要做什么,怎么突然召开大朝会?”
第三十八章 悲伤楚王
一位和昭阳交好的大臣询问,其他大臣瞬间把目光放在昭阳身上,期待昭阳知道答案。因为大家都得到了消息,楚王病愈后只召见了屈原一人,随后就有了这次大朝议的事。
这些人难免会有想法,难道大王受到屈原的谗言,决定再次变法。
这是所有人最不希望发生的事。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了,昭阳苍白的脸,无奈的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今天昭阳的脸色很难看,显然病情还没有好转,就带病上朝了。
见昭阳也不清楚此事,其他人只好忧虑的叹口气,随后斜着眼睛看了看被孤立的屈原,企图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屈原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位子,如同身染瘟疫一般,周围空出一片,哪怕是其他屈式的大臣,也离得远远地。
屈原本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面无表情,眼睛似闭还睁,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对于屈原的这幅表情,其他人只有一个回应:“哼。”
群臣等了一会,接着又等了一会,楚王迟迟不到。
渐渐的群臣都等得不耐烦了,说召开大朝议的是楚王自己,现在迟迟不到的还是楚王,楚王究竟想干什么,一时间众臣开始在大殿内议论纷纷,讨论此时楚王在干什么。
听到群臣的议论声,昭阳知道这时候该是他出面了,于是轻咳两声。
一直关注昭阳的其他人见此,立即停下来,紧闭嘴巴,看着昭阳。
昭阳对着一位大殿内的宦官一招手,将他招过来问道:“不知大王何在?今日大朝会是否押后召开。”
“回令尹话,小臣不知。”宦官摇了摇头。
“那好,派人去请示大王。”昭阳挥手道。
“诺。”
此时熊槐正在魏美人的宫殿外徘徊,其实大臣们到齐以后,就有宦官前来禀报,群臣到齐,可以去议事了。
但是熊槐没有理会,反而继续在魏美人的宫殿外转悠,一点也不心急。
李秋得到宦官的禀报,来到熊槐边道:“大王,刚刚令尹着人前来询问,大王是否身体不适,今日朝会是否推迟。”
所谓的身体不适,只是国君不参加朝会的借口,这是借用赫赫有名的台词,齐桓公跟管仲的对话: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熊槐闻言立即知道群臣已经等不及了,不然昭阳不会再次来催促。
再说已经把群臣晾在那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继续墨迹下去,那就是演戏演过了,属于他这个做楚王的刻薄寡恩,戏弄群臣了。
“走吧。”
这一次熊槐当先向大殿走去。
如今走在路上,熊槐才知道一个合格的演员,不是那么容易的,最起码作为一个演员来说,他还不合格。
不过演技不够,道具来凑,当先的熊槐,在路上,偷偷的从袖子中拿出一块生姜,悄悄地将生姜折断,在其他人注意不到的位置,用流着汁液的折断面,往眼睛上擦了擦。
在这个没有洋葱的年代,不能捏洋葱,那就用生姜,群众的智慧是无限的。
当熊槐走到大殿之时,双目通红肿大,泪流不止。
“我擦,好像玩过火了,生姜涂抹的有些多,我的眼睛好难受,好疼,疼得人难以忍受,就像在烧一样,该不会把眼睛弄瞎吧。做楚王做到我这份上,能有我这么拼的,应该也没谁了。”熊槐泪流满面,双目刺痛,好像真有种想哭的冲动,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生姜造成错觉。
熊槐走进大殿时,其他大臣已经得到消息,全都站好。
“拜见大王。”群臣齐行礼。
“免礼,坐。”熊槐在王位上跪坐好后用异样的声音道。
听到楚王的声音有异,群臣不禁感到奇怪,悄悄地抬头看了楚王一眼。
只见楚王双目红肿,泪流满面,正在衣袖擦着眼泪,但眼泪却始终擦不完,擦完这只眼睛,哪只眼睛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擦完哪只眼睛,这只眼睛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显然是内心伤心到极处的象征啊。
“”群臣一懵,不知所措,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一些老臣,可是知道楚王在他爹楚威王死的时候,都没有哭得这么卖力。
发生了什么事?楚王这是怎么了?
想不明白,只好再次跪了下去,齐声道:“臣等无能,臣等死罪。”
“众卿何罪之有?”熊槐内心有点小得意,见所有人全都低下脑袋,深拜在地,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只是有点小遗憾,生姜用的有点多,眼泪哗哗的流,就是止不住啊
此时令尹昭阳再次成为群臣的代表,直起身体,向楚王询问:“大王,不知发生何事,以至于如此忧伤。”
听到昭阳的询问,熊槐立即流着泪道:“贤卿可知魏美人?”
下面的群臣一听楚王是在魏美人伤心成这样,顿时心中万马奔腾,这是何等的卧槽,哭得这么厉害,我们还以为楚国要亡国了呢
“咳咳咳”昭阳闻言,立即涨红了双眼,一边咳嗽一边站了起来,大声道:“大王,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子,大王就如此模样,置我大楚于何地,置群臣于何地。”
在场的群臣之中,昭阳的资历属于最老人群中的一个,地位是最高的,见楚王为一个女子哭成这副模样,立即出言训斥。
随着昭阳的训斥,群臣顿时炸开,议论纷纷,一时间嗡嗡之声弥漫在大殿之中,进入到耳中的,全是议论楚王的声音。
“大王请以楚国为重,以社稷为重,不可如此儿女态。”国老昭鱼跟着走出来道。
国老是楚国的荣誉职位,一般是由令尹卸任后担任。昭鱼是楚国的前令尹,他之后的令尹,就是昭阳。因为昭阳锋芒毕露,被陈轸以画蛇添足劝说,而进行藏拙,昭鱼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许久,然后自己退了。
所以现在楚国有资格硬顶楚王的,昭鱼也算一个。
魏美人的事情,这些天在郢都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虽然群臣不会像国人那么无知,但是楚王和魏美人之间的事情,还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的。
不就是因为魏美人不见你吗!
你说你一个楚王,作为我楚国的国君,在大朝议时,在群臣面前,你哭成这样你合适吗?
昭阳见楚王眼泪还是止不住,立即起身向前数步,再拜在地,直起身体,目视楚王,激动而坚定道:“大王,魏美人媚惑君王,按律当诛,臣令尹昭阳,请大王立诛魏美人,还楚国以清平。”
第三十九章 断体不生
其他人闻言,立即跟在昭阳之后,齐声道:“大王,请诛杀魏美人,还我楚国清平。”
“卧槽,我的演技就这么差?还没有开始发挥,就要玩崩”熊槐想到此处,立即嚎啕大哭,哭得更加厉害了。
“大王!”昭阳急忙道,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要是再哭下去,那楚王的形象和威严就全毁了,到时没有威严的楚王,如何臣服众臣,如何治理楚国。
这样的楚王,岂不是让群臣看笑话吗?
要是传到其他国家,岂不是让他国看笑话吗?
见到昭阳着急,熊槐流着泪打断昭阳道:“贤卿,你误会寡人了,寡人之所以哭泣,不是因为魏美人,而是有其他缘故。”
说到这,熊槐叹了一口气,眼泪与无声处落下,感慨道:“唉,诗经上说: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寡人堂堂一国之君,如何会因为区区一女子而痛哭不已。”
其实只想把眼睛弄红肿,结果出现重大失误,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昭阳一怔,听见楚王用诗经中的语句来叙说臣子的不理解他,难道群臣都错了?难道楚王不是因为魏美人而哭泣?
那么楚王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微臣愚钝,敢问大王这是何故。”昭阳以为楚王在为魏美人开脱,立即追问到底。
现在郢都外面主流的谣言有两种,一种是楚王要学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另一种就是楚王要割后宫女子的鼻子,不仅如此,还想在全出国推广这种潮流。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楚国所不能接受的。
最主要的原因,楚王因为魏美人的缘故,接连十日不上朝,已经令昭阳不能忍了。
所以昭阳今日带病上朝,目的就是请楚王诛杀魏美人
“令尹,这事还得从魏美人身上说起。”熊槐擦了一下眼泪道:“数年前,寡人一时不查,因为误会,轻率之下,处以魏美人劓刑。”
“十几天前,寡人再遇魏美人,方才得知是寡人错怪她了。可是大错已经铸成,断体不再复生,寡人如今后悔,昔日能下令割去魏美人的鼻子,但是今日即使下令,却不能让魏美人的鼻子再长出来,如今魏美人已经带上面纱五年了,不敢取下面纱见人五年了。”
昭阳闻言松了一口气,只要楚王不是因为一个女子的缘故哭泣,不是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大王,那就还好,楚国不会立即衰败下去。
“大王,这是为魏美人的遭遇而悲伤,为自己的过错而难过。”
“令尹此言差矣,寡人虽然后悔,但也不会因此而哭泣。”熊槐擦着眼泪摇头道。
昭阳懵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道楚王究竟是怎么了。
“寡人因为魏美人一事,想到了秦国的秦献公之子公子虔。昔日商鞅同样对公子虔处以劓刑,结果公子虔再也没有出过门。”
“这是何故,秦国堂堂一公子,秦孝公的大哥,为何会从此不再出门,是谁限制了他吗?”
熊槐接着自问自答道:“不,没有人限制他,这是他被处以劓刑后羞于见人的缘故啊,哪怕是商鞅被诛杀以后,公子虔还是没有出门,这是因为鼻子再也长不出来了。”
“寡人更加不是为了秦国的公子哭泣,而是为了我楚国以前现在以及未来,千千万万和魏美人、公子虔一样,受到刑罚,即便是悔过自新,却也来不及的人而哭泣。”
“《左传》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肉刑却太过残酷,人一旦失去身体的某个部分,难道还能长出来吗?即使知道错了,还能悔改吗?还有什么面目再见世人?”
“大王!”此时突然传出一个哭腔,一个大臣从群臣后排中走出来,来到昭阳身后,连续拜了数拜,泪流满面难以自制道:“大王英明,鼻子一旦被削掉,那就再也长不出来了,再也无法见人了。”
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大臣,即便是前任都没有记忆,通过回忆前任的记忆,才知道这是楚国的一个封君,名叫叶垄,一个在楚国郢都存在感较低的封君。
“贤卿,你这是何故,何故哭泣啊。”熊槐诧异的问道,不知道这个突然给他自己加戏的叶垄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大王恕罪,微臣一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就情难自禁,君前失仪,死罪死罪。”叶垄叩首道。
“贤卿,你的小儿子怎么了?”熊槐问道,心中却有了猜测,难道也是因为犯罪,鼻子被削掉了。
“大王,犬子年少无知时,曾与人斗殴,将人打伤,被处以劓刑,如今改过自新,却也没有办法出门见人了。”
说到心痛之处,叶垄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痛哭流涕。
因为斗殴而遭到劓刑,熊槐不用多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和其他的封君或者公族子弟打架,而且还打赢了。
叶垄还没有哭完,又有一个大臣哭着走到昭阳之后跪下。
“”
难道又是一个儿子被处以劓刑的?
其他人全都心中猜测。
“贤卿,难道你的儿子也被处以劓刑了?”熊槐好奇的问道。
“回大王,不是。”这个大臣回答完,哭得更加厉害了:“大王,犬子不是被处以劓刑,而是被处以刖刑啊,不要说走出门见人,就是想走路都没有办法走了。”
熊槐闻言悲痛的感慨道:“唉,鼻子被削掉了就长不出来了,脚被砍断了,同样也接不上去,长不出来了。”
“大王所言甚是”
熊槐说完,殿中又有数人流泪叹气道。
一时间大殿群臣的中部以及后部,传来不少哭泣的声音,显然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郢都是楚国的都城,聚集了无数贵族,现在是战国各国交战极为激烈的时期,各国武风极盛。
这么贵族聚在一块,要是一不小心喝酒喝多了,或者根本就不需要喝酒,一旦起了争执,大打出手上演全武行,那是极为平常的事。
而打斗中,出手过重,将对方打死打残,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一旦一个贵族子弟,将另一个贵族子弟打死或打残,那么楚国的法律,就会发生作用,对犯罪的人处以相应的惩罚。
所以在大殿中,才会有这么多人,对熊槐的说法感同身受,他的亲朋好友,或多或少都遇到过。
第四十章 欲废肉刑
熊槐一摆手,制止群臣情绪失控,缓缓道:“寡人曾经听说在有虞氏的时候,犯罪的人都被穿上画有特别图形标志的衣服来侮辱他,于是人们都不敢犯罪。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政治清明的很的缘故。
现在的肉刑有四种,却不能制止住犯罪的增多,其中的原因在那里呢?
这些是因为我德行不足而导致对人们的教诲不够明晰,因为教诲的不恰当而使人民陷入这个犯罪恶习,我感到很惭愧。
诗经《大雅酌》上说:
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岂弟君子,民之父母。
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岂弟君子,民之攸归。
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岂弟君子,民之攸。
楚国的百姓民众,都是寡人的孩子,寡人身为楚王,也是楚国子民的父母。
而现在子女有了过错,寡人没去教导却给他们施加刑法,他们就算是想改过自新却也不能由得自己了。
我很怜悯他们,因为经过刑法则会伤害到肢体,被断掉的肢体终身都不会再生长出来,这样是何等的痛苦且显得多么的没有德行啊,这样的话又怎么能符合是人民的父母的意义呢?
所以寡人决定废除肉刑。”
熊槐最后抛出一个炸弹,瞬间将群臣全部炸晕。
废除肉刑?
大王这是要做什么?
肉刑从上古时代就开始流传,直至今日,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这么做的,大家也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但楚王的说法,好像也有道理。
群臣脑子一懵,一时间难以权衡利弊,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王仁德,大王英明。”其他怎么想叶垄不知道,但是叶垄却是对这个肉刑是深恶痛绝的,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听到叶垄的歌功颂德,另外一些感同身受的大臣,也纷纷反映过来,立即拜倒在地,高呼:“大王仁德,大王英明。”
随着这些人的跪拜,表示对楚王废除肉刑的支持,大殿中的中低级大臣,跟着跪了下去,表示支持楚王的主张。
中低级的大臣和楚国的公族王族不同,他们在楚国亦或者说在郢都,身份地位都远远比不上楚国的宗室,一旦出事,受到法律制裁的可能性极高。
当然,即便是楚国的宗室,真正要被追究制裁时,同样也不能因为自己身份的高贵,而得以幸免。
昭景屈三大公族见众多大臣支持,面面相觑,全都把目光放到昭阳身上,等待他表态。
昭阳思考了一段时间,本想再度说话,却不想突然剧烈咳嗽数下,脸上灰白,目光一阵变幻,道:“大王仁德,微臣附议。”
其他还未表态的人见此,纷纷向熊槐一拜,表示附议。
此时大殿之中还未表态的人只剩下三人,昭雎、陈轸、屈原。
熊槐见昭雎陈轸迟迟不表态,看了三人一眼,问道:“三位贤卿迟迟不语,可是对寡人废除肉刑的决定有所怀疑?”
陈轸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屈原一眼,没有说话。
昭雎见陈轸不愿意出面,深深的和屈原对视了一眼,然后出面道:“大王仁德,想要废除肉刑的仁爱之心,感人肺腑,微臣首肯心折,愿意支持大王的行动。微臣之所以迟迟不语,是因为微臣在想一个问题,一旦废除肉刑,用什么来规范楚国百姓的邪恶行为。”
“肉刑用来禁止邪恶,所据由来已久了。火焰的性质十分暴虐,人们因为惧怕,远离火焰,所以极少有人会被火焰烧死。水的外表很柔和,人们因此乐意在水中嬉戏,然而许多人却因此而被淹死。”
“大王仁德,百姓感恩戴德,自然不会有邪恶的举动。微臣担心以后,百姓见律法柔和似水,而不以为然,轻易以身试法,届时必定人心大乱,人心一乱,国家难治矣。”
“请大王明察。”
熊槐点了点有,深以为然,问道:“不知贤卿有何对策,既可以废除肉刑,也可以禁止邪恶,让百姓不敢轻易以身试法。”
昭雎闻言,行礼道:“大王,微臣愚钝,不过三闾大夫博闻强识,明于治乱,深知法度,必能为大王排忧解难。”
“”群臣听到昭雎的话,全都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低眉垂眼的昭雎,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大家好不容易将屈原打压下去,现在你居然要举荐屈原出面解决修改法律的问题,这不是让屈原猛虎归山,龙回大海吗?
已经被针对过一次的屈原,以他的聪明才智,还会再次露出致命的破绽吗?
大家辛辛苦苦努力了好几年,今天就因为你的一句话,立马功亏一篑,这简直不能忍。
只是大家全都已经支持楚王修改肉刑了,现在立即出言反对,那就显得太没有节操了。
看到蠢蠢欲动,想要出列进言的屈原,群臣顿时极度惊疑,屈原难道要凭借这个机会,再度在楚国掀起一轮新的变法。
要说楚国群臣中最害怕屈原进行的变法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屈式一族。唯恐再遭到屈原的牵连,被其他贵族敌视打击,立即出来反对。
屈式一族的族老屈明抢在屈原之前行礼道:“大王,修改肉刑一事,兹事甚大,如今正处在我楚国夺取巴国的关键时期,不可贸然行事,影响前线军心,臣以为等巴国一事结束后,再行商议。”
“怎么,难道贤卿认为修改肉刑,会动摇军中将士军心吗?”熊槐通红的眼睛瞪着屈明问道。
“这”屈明无言以对。
修改肉刑肯定不会动摇军心,但是如果修改肉刑的是屈原,那么前线的贵族封君,肯定会方寸大乱,无心战事的。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换取他们现在已经到手的利益,这根本不可能。
但是这种话完全说不出口。
此时,人群的最后面,又走出一个屈式子弟,行礼道:“大王,客卿陈轸周游列国,见多识管,才辩无双,肯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既能废除肉刑,又能禁止邪恶。”
熊槐听到有人推荐陈轸,立即把目光放在陈轸身上,问道:“不错,贤卿见多识广,足迹遍布列国,不知如何解决寡人的忧虑。”
陈轸对此早有准备,这十天的功夫,屈原也没有干多少事,除了散布一些谣言,就是让人带给陈轸一句话和两个字。
那一句话就是,昭阳已老,但秦楚必有一战。
那两个字就是:肉刑。
本来陈轸这几天来一直下不定决心,直到刚才,昭阳欲言又止,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让他下定决心。
陈轸哀叹的看了一眼昭阳,双目炯炯有神,道:“大王,既要免除肉刑,给人一个悔过的机会,也要让人对律法的威严产生畏惧,有多种选择可以使用,鞭刑杖刑劳役充军,都可以使人畏惧,而不伤其根本。”
第四十一章 爵位抵罪
“请贤卿细说。”
“大王,说来也简单,也就是根据肉刑的等级,制定不同等级的刑罚,以惩处触犯律法的人。”
“既可以单独处以不同数量鞭刑或者杖刑,也可以处以不同时间期限的劳役,或者令其充军,只有立下功劳,才能将功折罪。根据触犯律法的恶劣程度,还可以实施多种刑罚,劳役参军之后,在进行鞭刑或者杖刑。”
熊槐听后点点头,大概无论是鞭刑杖刑还是劳役充军,都不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影响。对于触犯法律的人来说,最起码不会变成残疾人。
尤其是劳役,让熊槐想到了后世的劳动改造,这应该是一种很温和的处罚了(对于这种认知,其实是熊槐的错觉)。
如果没有其他的目标,那么陈轸所说的大方向,已经令熊槐满意了。
但是今天举行大朝议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变法铺垫,而不单单是废肉刑。
熊槐下意识的擦了擦眼泪,只是此时生姜汁的效果已经散去,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
熊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用悲伤的语气道:“贤卿所言甚好,能够解决肉刑的问题,寡人喜不自禁。”
熊槐说完,再次叹了一口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依旧没有挤出半滴眼泪,好在群臣也没有人时刻关注楚王的脸色。
于是,熊槐用湿湿的衣袖捂着脸,大声干嚎起来。
陈轸刚刚听到楚王同意自己的意见,接着又传来楚王的哭声,不由一愣,搞不清楚王又是怎么了。
虽然废肉刑得到了许多贵族的支持,但是这归根结底还是一次对历代先法的一次重大变革,已经引起许多大臣的难以适从。
虽然废肉刑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只是还没有想明白,楚王又哭了。
此时楚王的哭声,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楚王难道还有大动作?
陈轸见昭阳呆在原地没有动弹,国老昭鱼已经远离楚国中心太久,愣在原地分不清东南西北,景鲤欲言又止,于是,立即拜倒问道:“大王何故如此?难道是微臣说的不对?还请大王责罚。”
熊槐听到陈轸的询问,这才停止干嚎,摇头悲伤到:“寡人刚刚想到了其他事,悲从心来,一事难以自制,让贤卿误会了。贤卿刚刚说的很有道理,寡人认为可以用贤卿的策略取代肉刑。”
“但是,寡人一想到楚国的宗族公室,以及昔日曾为楚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赫赫功劳的公卿,很有可能会有后人招到鞭子和木杖的抽打,寡人于心何忍。”
说到这里,熊槐再次象征性干嚎两声。
难道大王连鞭刑和杖刑都不愿意使用,这是何等的仁慈,这是何等的德行,这是何等的妇人之仁。
虽然心中的想法各有不同,但是群臣的行为却惊人的一致,立即大声高呼:“大王仁德。”
陈轸此时第一次觉得楚王很难缠,即认为鞭刑杖刑是对的,然后立即说自己于心不忍,这究竟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难道在说他狠毒吗?
“微臣愚钝,请大王指正,应该如何修改肉刑。”陈轸脸色僵硬的出言问道。
“贤卿刚刚所说,已经很好了,既能废肉刑给人改过机会,也能让楚国上下明白国法的森严。只是寡人想加上一条,让寡人的父老兄弟们以及为楚国出生入死的群贤,能够多一个选择。”
“多一个选择?”陈轸不解问道。
群臣全都不知道楚王的意思。
“不错,寡人想在国法上加一条,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但是叛国谋反罪不在此列。”
陈轸听完楚王的话,立即抓住楚王话里的中心意思,那就是要进行削爵。
陈轸想明白时,屈原昭雎同样也想明白了。
虽然楚王的话里面说是可以选择的,但是实际情况总会让人没法选择。
一个爵位对于一个家族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祖上留下来的爵位,和自身的痛苦相比,总会有一个两个受不了痛苦,会用爵位抵罪的。
只要有人开了头,那么到最后,如果楚王继续坚持推进,转主动为被动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比之前吴起和屈原变法之时直接收回爵位要温和的多,属于软刀子。
内心震惊于楚王的手段,陈轸三人这次同时拜倒在地,率先高喊:“大王仁德。”
一些反应慢的,还没有想明白的人,听到再次有人高呼“大王仁德”,立即跟进,跟着陈轸三人大喊。
这群人之后,一些已经想明白的中立派,也随大流,拜了下去。
昭阳在原地愣了一下,已经意识到楚王想干什么,只是废肉刑以及可以选择用爵位抵罪,都是本着为公族贵族考虑的原则,而且现在参加朝议的大臣,大多数已经同意,不会引发楚国内部的大混乱。
这种情况下,昭阳也随大流,向楚王拜了下去。
昭阳同意后,其他大臣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只好向楚王拜倒,同意楚王用爵位抵罪的补充。
熊槐见大殿中的大臣,全都向自己拜倒,第一次有了真正做楚王的感觉。
上一次朝议时,虽然心中有无数想法,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整个朝议过程,都是被大臣们带着走,而不是主导朝政的方向,这让熊槐总有种傀儡的感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楚王。
看到下面黑压压拜倒在地的群臣,熊槐脸上的得意一闪而过,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唉”
听到楚王再次叹气,群臣全都心中一惊,难道今天事还没有完,楚王还有什么幺蛾子。
今天楚王的表现,和往日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如果不是楚王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其他人的视线,大臣都一种楚王被调包的错觉。
楚王今日的表现,让群臣起了惊惧之心,如果今后楚王都是这种水平,那么做臣子的以后就很难忽悠楚王,面对一个不能被忽悠的大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不能太高调。
国君的强势,就是贵族的弱势。
但是现在,楚王还没有完,还在继续出招。
第四十二章 初议军功
此时屈原心中是又喜又惊,高兴是因为楚王的今天的表现,已经出乎意料的给力,不但实现了废除肉刑笼络陈轸的目标,还将削爵打开了一个缺口,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
到了这一步,屈原认为已经可以了,可以收手,以免引起楚国贵族的反弹。
但是楚王还没有完,再次长叹,吸引了群臣的心神。
这让屈原十分担心,楚王会不会玩脱了?
对于楚王接下来的行动,大多数人是惊恐的,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已经超过了昔日屈原数年变法的总和,一时间接受不了。
而对于昭雎来说
这几年在昭氏一族中的情况很不好,遭到令尹昭阳联合前令尹昭鱼的打压,已经不能获得昭氏一族的支持了。
为此昭雎的目光跳过群臣,直接放在楚王身上,希望依靠楚王的支持,来扳回和昭滑竞争的劣势。
今天的朝议昭雎并没有得到内幕消息,但是楚王决定召开大朝议之前,曾经和屈原进行过长时间的密谈,这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楚王和屈原混在一块,能搞出什么事情,昭雎和郢都的众臣一样,都认为楚王要重新进行变法了。
但是昭雎和大多数楚国臣子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没有被楚王放出的烟雾弹说迷惑,无论是楚王一连十天寡人有疾不在上朝,还是楚王今日进来后的痛哭,昭雎都认为这是楚王在玩弄虚虚实实,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进行变法。
所以楚王从失声痛哭到引出魏美人,在从魏美人引出废肉刑,昭雎立即意识到这是楚王变法的前奏。
一方面为了避免打乱楚王的布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摸清变法的方向,还有就是再次向楚王表达诚意,向屈原表达善意,昭雎直接向楚王推举了屈原。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屈原什么话都没有说,废肉刑的具体建议落在了陈轸身上。
昭雎立即意识到楚王和屈原已经选定了陈轸,果然陈轸的回答,没有让人失望。
此刻听到楚王长叹,将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昭雎抓住机会,趁着陈轸思考的迟疑瞬间,立即问道:“大王,何故长叹,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熊槐叹气声刚刚落下,就立即听到有人询问,避免了自己唱独角戏,不由看了看出言询问的昭雎,摇头道:“寡人刚刚叹气不是因为不妥,而是想到了先王共王。”
“共王?”
在场群臣大多数人都是一怔,怎么又扯到共王身上去了。
楚共王是春秋时期的楚王,离楚怀王已经快有三百年历史了,楚共王留下的传说很多,在场的群臣能从楚王现在这情况联想到楚共王身上的,少之又少,好像根本没有共同点。
昭雎闻言再次问道:“大王,为何想到共王就叹气呢?”
因为共王年代太久远,加上楚共王是楚庄王的儿子,依然处在楚国最强势的时期,留下的事迹很多,昭雎也没有想明白楚王究竟说的是什么事。
熊槐立即叹气道:“寡人在想昔日共王的教诲:楚人失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
这一件事是昔日楚国一件较出名的事迹,楚共王有一次在外出云梦打猎,因为骑在马上速度过快,而导致马背上的一把精美的弓丢失。
随从人员纷纷觉得可惜,请求沿路返回寻找,结果遭到楚共王的拒绝,当时楚共王的话就是:“我一个楚国人在楚国领地上丢失一把弓,这弓让楚国人拾去了,还是在楚国人手里。楚国人丢失了弓,仍旧由楚国人得到,有什么必要去寻找呢。”
楚共王这一句表现出极大的胸怀,迅速传到国外,而后孔子听到,又加了一句话:“楚共王所讲表现了胸怀广大,但他还不够广大。应该这样说,一个人丢失了弓,另一个人得到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楚国人呢?”
对于这一句话,大家都认为是表现出孔子比楚王更加的高尚仁义,但是这却与儒家亲疏有别的观点相违背,也不符合孔子求实的精神。
相比爱有差等的儒家,这句话要是墨子来说才有说服力,墨家是讲究兼爱的(对于兼爱,只能是人人都可以向这个目标前进提升,然而即使是墨家弟子,也难以做到这么伟大)。
言归正传,熊槐说完楚弓楚得的故事后,向群臣道:“先王高德,从来不将自己作为楚国的主人,而将楚国看成自己的责任,不将楚国之人看成自己仆从,而将整个楚国人当做自己的一部分,将所有的楚人,看成自己的子女。”
“而如今寡人虽然可以替父老兄弟想出一个办法免去国法加在他身上的惩罚,可是除了在场的这些是有爵位的人外,还有不少公室贵族,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失去爵位,成为普通士人国人了。”
“要是他们一不小心犯了错,那该如何免除刑罚呢。”
听完楚王的话,一些人顺着楚王的思路,想着如何帮助旁支疏远的族人避免遭到刑罚。
一些精明的臣子则在思考楚王的目的究竟在什么地方,国君太过高深莫测,对于大臣来说,感觉很不好。
而还有极个别的人则在异想天开,难道楚王想恢复那些人的爵位。
这个时候,陈轸想到了一种可能。
楚王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用爵位免除刑罚,但是爵位从哪里来,对楚国最快捷有利的方法,就是秦国的那一套,军功赐爵。
但是秦**功赐爵那一套,对现在的楚国来说,是很不适宜的,原因就在于楚**队中从高层到中下层,全都是由贵族子弟担任,这些人根本不会给底层和基层的人立功的机会。或者说即使军中基层立下功劳,贵族子弟也会将他们的功劳吞噬的干干净净。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像秦国一样,提出明确的爵位晋升制度,予以严格的考察,很有可能遭到大多数贵族的反对。
其中的关键还不在这一点,真正会导致贵族反对的原因是军功授爵会打破楚国现在的政治体系,给了其他人一个争抢原本就极少的资源的机会。
楚国缺人吗?
楚国从不缺人,岂不闻这一次追随大将军屈的贵族子弟中,还有好多人都是白身吗?
现在的楚国根本没有位置在分给其他人了。
有限的资源,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分配资源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被自家垄断独吞。
第四十三章 昭阳和泥
就连陈轸自己,来到楚国也有一些年了,却依旧还只是一个客卿,从来没有得到过重用。
一旦贵族们闹起来,他陈轸可不是屈原,即使面对大多数人的围攻,依旧活得很滋润,要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陈轸想来,除了跑路,应该别无他法了。
群臣各有所思,场面一时间冷场,令熊槐有些尴尬。
难道我说的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吗?
目光首先移向昭阳,见昭阳神游物外,只能摇了摇头,看向陈轸,他可是在秦国呆了很长时间的。
陈轸见楚王看过来,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立即低下头,不敢和长时间楚王对视,此时的他,还没有决定好是不是彻底的绑在楚王的战车上,立即和楚国的贵族开战。
不怕楚王不支持他,只是此时还不是时机,更重要的是,陈轸担心楚王耳根软的毛病突然又犯了,那时就要被坑死了。
熊槐眼神一呃,顿时迟疑起来,陈轸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理解我的意思,还是理解了我的意思却认为不应该这么做?
熊槐惊疑把目光看向昭雎,他是第一个回话的,或许会有办法。
见楚王看了过来,昭雎也想到了秦国的那一种可能,只是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和陈轸更多的考虑自身不同,昭雎更多的是为楚国考虑,如今天下局势诡秘莫测,对于楚国来说,一动不如一静,免得楚王和群臣闹腾起来,导致楚国再次陷入混乱。
昭雎同样摇头不支持,熊槐又看向屈原,这是一个坚定的变法分子。
但是令熊槐失望了,屈原同样摇头,而且比陈轸和昭雎无声的反对更加激烈,一见楚王看过来,就立即向楚王使眼色,表示自己的强烈反对。
屈原自从被楚王疏远后,这一年来不是在反省自己,寻找昔日的错误,就是在仔细研究李悝吴起商鞅三人变法的经验和教训。
因此对于楚王的想法,自然明悟的极早。
但是楚王这一举动太危险了,楚国和秦国不同,秦国那是贵族弱小,楚国的贵族可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的一群人,战斗力比秦国强多了。
正如十天前屈原对楚王所说,变法宜缓不宜急。
熊槐见自己给予希望的三个大臣全都反对,顿时懵了,难道这真是一个馊主意。
此时,群臣中已经有不少人反应过来,毕竟秦国的商鞅变法距离现在并不遥远,而且商鞅还是被现任秦王干掉的,当时楚国不少人还为秦王喝彩过。
相通了这一点的大臣,立即低下头,对楚王沉默应对,来个无声的对抗。
而其他还没有想明白的大臣,很快就敏感到大殿中的气氛不对,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很自觉地低下头颅,当起鸵鸟来。
眼见群臣对楚王的问题沉默以对,殿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昭阳轻咳一声,对楚王道:“大王仁厚,德比三皇,微臣深为佩服。”
昭阳将群臣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后,继续道:“但是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十有**,难以事事思虑周全。况且如工尹所说,一旦律法过于宽松,国人就会嘻嘻以对,那一达到预防于未然的目的。”
“但是,大王对楚国百姓的爱护之意,却也不能弃之不顾,为了让楚国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王仁慈,臣以为可以对第一次触犯律法的人,予以从轻处罚,对于屡教不改的人,可以从重处罚,请大王详查。”
景鲤昭雎等重臣,在昭阳说完后,一起向楚王行礼道:“大王,令尹言之有理,臣等附议。”
熊槐见陈轸昭雎屈原也同意昭阳的意见,顿时感觉被打击到了。
有人重臣的带头,其他人也向楚王道:“臣等附议,望大王详查。”
熊槐暗自叹了口气,既然群臣都认为如此,他也不能违背大家的意思,强行推行自己的主张。
只能将军功的想法按下去,以保住依旧获取的成果。
“令尹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不知修改肉刑一事,何人可以主持。”
昭阳闻言道:“大王,既然代替肉刑的方法是由客卿陈轸提出,此事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昭雎跟着道:“大王,微臣附议,可以交由客卿主持。”
屈原为了避嫌,沉默以对,没有出来赞成,免得横生波折。
因为有昭阳的鼎力支持,群臣也是为了避免楚王再有其他想法,于是同意昭阳的建议,将该肉刑的事定下来,让陈轸主持。
熊槐见已经达成最初的目标,顺势同意:“好,既然令尹推荐,以客卿陈轸为首,修改肉刑。”
顿了顿,没有其他事后,熊槐宣布散朝。
楚王离去后,陈轸周围的人开始向陈轸祝贺。
“客卿可喜可贺,一改流传数千年来的恶刑,必然名传天下,遗泽于后。”
“不错,《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客卿奉命修改肉刑,变恶刑为善刑,正是立德为善之举,足以名留青史,千古不朽矣。”
陈轸一边向昭阳走去一边谦让:“哪里哪里,不过是大王仁德,令尹抬爱罢了。”
很快,陈轸就越过群臣,来到昭阳边上,向昭阳行礼:“令尹。”
昭阳见陈轸来到自己身边,脸色虽然面无血色,但是勉强浮出一丝笑意,欣慰的笑道:“好,很好,非常好。”
陈轸听到昭阳的声音,正想和昭阳交流一番,却不想昭阳嘴角流出一缕鲜血,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
“令尹?”
“昭阳!”
“族长”
楚王走后,昭阳就是群臣的中心,在昭阳没有其他动作之前,其他的大臣全都留在原地,和身边的人交流今天的状况,没有离开。
此刻见昭阳晕倒,立即紧张的上前去,查看究竟。
“太医,快去叫太医,令尹晕倒了”
熊槐此时离大殿并没有多远,听到大殿有很大的动静传来,好奇的向大殿望了一眼。
难道大臣们闹矛盾了?
第四十四章 病来山倒
于是,熊槐向李秋吩咐道:“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唯。”李秋躬身应道。
李秋还没有离去,大殿那边立即就有一个宦官快步跑过来,最后停在熊槐身前,惊慌道:“大王不好了,方才令尹昭阳在大殿中晕倒了。”
“什么?”熊槐猛地一惊,立即掉转方向,一边向议事的大殿走去,一边对过来报信的宦官问道:“怎么回事,令尹为何会晕倒?”
“大王,小臣不知,听一些大臣说,令尹几天前就病了,已经告病多日,今日乃是带病上朝的。”
熊槐了然,令尹昭阳因为早年多次领军出征,身体并不是很好,这几年也是小毛病不断,时常告病修养。
只是没有想到,昭阳居然会病的这么严重,直接在大殿中晕倒。
再次回到大殿中,见群臣围成一个圈,团团围住昭阳。
李秋见状,立即高声喊道:“大王到。”
“见过大王。”
群臣听到李秋的提示,立即向楚王行礼,让开一条路。
“众卿免礼,令尹现在如何,太医什么时候到?”熊槐走到昭阳身边问道。
“大王,已经传太医了,很快就会到来。”
“恩。”熊槐见群臣退开一段距离,在不远处观望,于是,对群臣道:“大家都先散了吧,令尹自有太医治疗。”
“唯。”
除了昭鱼景鲤没有离开,其他大臣缓缓退出大殿,远远的站在殿外,依然不愿离去。
昭阳的身体状况,无疑已经成为楚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超过了陈轸所主持的修改肉刑一事。
一旦昭阳有任何不测,对于楚国来说,无疑是一场地震。
很快,一位太医脸色微红,喘着粗气,急匆匆赶到大殿,见到楚王也在场,立即向楚国行礼:“见过大王。”
熊槐见状,不等他行完礼,口中道:“不必多礼,快来看看令尹怎么样了。”
在太医的目瞪口呆中,熊槐一把抓住太医的手,将他拉到昭阳身边。
太医被熊槐拉到昭阳身边,顾不得诸多礼节,立即开始为昭阳诊断起来。
熊槐昭鱼景鲤不懂医术,只能在一边静候,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但是,太医原本因为快速跑来而微红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接着刚刚还不明显的微汗逐渐变大,转眼,熊槐就见一滴汗珠从太医的额头上落下。
“滴答。”
汗珠从太医头上掉在地上的声音,在楚王都屏住呼吸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明显。
不久太医脸色红晕褪去,变得煞白。
熊槐三人见此,心中一沉。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脸色苍白的对楚王道:“大王,微臣无能,请大王治罪。”
“究竟如何?”
熊槐对治太医的罪完全不感兴趣,现在他只想知道令尹昭阳到底怎么了,还有没有救。
太医闻言摇了摇头,迟疑片刻后,道:“大王,微臣医术低下,已经无能为力了,当今世上,或许扁鹊可以替令尹治疗了。”
“扁鹊?神医扁鹊?”哪怕熊槐孤陋寡闻,对于这个先秦时代的神医,还有知道的。
“大王,正是。”太医点头称是。
“扁鹊还没死,他现在在哪,速速请来。”熊槐惊喜万分。
“大王,数年前扁鹊从魏国大梁离开,到了周国洛阳,如今还在洛阳停留。”说到这里太医顿了顿,叹气道:“可是洛阳离郢都太远,这一来一回间,恐怕令尹”
太医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熊槐三人却明白了,远水难解近渴,昭阳的病拖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无论需要什么药,我楚国都会倾尽全力救治令尹,楚国的国库,历代楚王的收藏,还有寡人自己的珍藏,全都可以”熊槐抱着万一的期待问道。
之前准备变法是,还觉得昭阳总是不支持自己,占着令尹的位置,却不为自己办事。
如今昭阳将要撒手人寰,却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心中空荡荡的,对楚国未来的方向都有一些迷茫。
昭阳之后,谁可为继?
一连在心中浮现数个身影,却感觉其他人和昭阳相比,全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太医听到楚王的问话,紧张的拜倒在地,不断的叩首道:“大王,微臣无能,死罪,死罪。”
看到地上紧张万分的太医,熊槐叹了一口气,缓缓伸出一只手,对着太医摆了摆手,道:“算了,生死有命,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你且起来,全力救治令尹,无论需要什么药,凡是楚国有的,卿可自取。”
“唯。”太医松了一口气。
“唉,寡人心中忧伤,国老和司马也退下吧。”熊槐道。
“唯。”昭鱼和景鲤应道。
太医叫人将令尹昭阳送回去后,昭鱼和景鲤也跟着离去。
呆在大殿中,坐在属于楚王的位置上,望着刚刚还满是群臣如今却空落落的大殿。
熊槐知道,现在的楚国面临一个十字路口,在后昭阳的时代,楚国的情况将会与现在完全不同。
首先的一点就是,群臣失去了一个主心骨,在下一个政治领袖形成之前,楚国的群臣肯定会分为好几派,相互攻伐。
显而易见,最起码楚国实力最强大的势力昭氏一族,失去昭阳以后,在下一个领头人决出之前,肯定会陷入内乱之中。
昭雎和昭滑之争,随着昭阳的死亡,肯定会再次发生变故。
尤其是昭雎,哪怕昭阳活着的时候,都能在昭氏一族中成立一个小圈子,如果昭阳死了,仅凭多年不管事的昭鱼或者远在国外的昭滑,根本压制不住昭雎。
除此以外,接下来的变法,肯定也会举步维艰。
之前是因为楚王的支持,楚国群臣领袖令尹昭阳不反对,所以屈原的变化才会持续好几年。
而现在
下一任的令尹,如果按照楚国由司马继任令尹的传统,已经可以确认是景鲤,而他,已经明确表示反对变法了。
现在熊槐唯一庆幸的是,今日关于废肉刑的变法,已经在楚国群臣中通过,往后有自己这个楚王在背后推动,肯定可以继续下去。
但是,楚国接下来进行的变法,总不可能每一次都要由楚王亲自站在群臣的反对面,强行推动变法吧。
第四十五章 楚宫反应
熊槐仔细想了想中国古代历史的著名变法,基本上全都是有一个大臣站在前台吸引火力,国君在背后支持推动,一旦有事,或者事不可为,立即将主持变法的大臣拉出来发泄国家的怨气。
国君总是英明的,只是被奸臣蒙蔽了。
哪怕是手下人造反,打出去的旗号都是清君侧。
(历史上国君亲自下场主持大规模变法的,有王莽改制和北魏孝文帝改革,结果他们一个亡国,一个年仅三十三岁就病死了。)
想到这,熊槐顿时有些头疼,原本打算步步为营的计划,很有可能因为昭阳的死,而不得不放缓脚步。
战国时期不像大统一的王朝,大统一之时,一个很重要的矛盾就是君权与相权的矛盾,国君是不希望自己内部会出现一个强势的宰相,以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但是战国时代不同,各国全都面临严重的外部威胁,国内需要团结一心,才能一致对外,这样一个优秀的宰相就尤为重要了。
如同春秋的时期的晋国,一旦内部出现派系斗争,就会陷入内耗中,不要说对外扩张,就是保住自己的霸主地位都很难。
而且,如今正值大战爆发的前奏,昭阳要是死了,楚国内部如果没有一个让群臣心服的人,楚国政局一定会出现一些动荡。
如果楚国内部的不稳,影响到军队,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幸好此时,秦国与楚国已经讲和停战。
战国时期,一个国家的相国死了,在没有新的强人稳定朝廷之前,就会呈现出内部纷争外部疲弱的状况,各国都是这样。
如果是国君死了,其他国家极有可能会来攻打。
昔日楚怀王刚刚极为之初,魏国就来捡便宜,在陉山打败楚国,赵武灵王即位之初,发生五国图赵,魏襄王即位之初,同样被秦国大败。
趁人之危,在战国时代,已经是家常便饭。
前任对这印象深刻,让熊槐清晰的意识到昭阳死亡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楚国得安分一段时间了。
熊槐暗自感慨。
楚王在大朝议上,因为魏美人的缘故,悲痛欲绝,而宣布修改肉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
“王后,刚刚楚王在朝议中,因为魏美人的缘故,决定修改肉刑,具体事宜已经获得群臣同意,交由客卿陈轸处理了。”一个宦官站在南后身边,将今天朝议中所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什么,竟有此事?”南后被楚王的大手笔震惊了,嫁给楚王也有二十多年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今天的楚王,她感到很陌生。
绣眉仅仅的皱了一会儿,随即舒展开来。
南后将自己身上的饰品摘下,披散着头发,向身边的随从吩咐道:“随我去见楚王。”
郑袖宫殿中。
得知楚王今天在朝议上所做的事后,郑袖顿时感到一股窒息感,喘不过气来。
几天前,靳尚传来的消息,今天的朝议上,他已经联络了一些交好的大臣,一同向楚王进言,准备处死魏美人。
本来郑袖还期待着得到魏美人被处死的消息。
结果靳尚今天在朝议上被楚王炸晕,准备好的言辞,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楚王却成功取得了群臣的支持,通过了在楚国内修改肉刑的决议。
楚王为什么要废肉刑,原因是魏美人被削去鼻子,现在楚王后悔了。
魏美人为什么会被削去鼻子,虽然命令是楚王下的,但是,难道这是楚王的错?
不,这肯定不是楚王的错。
既然不是楚王的错,那么究竟是谁的错?
郑袖浑身冰凉,夏天中午的太阳,也不能带给她丝毫温暖。
“怎么办?怎么办?”郑袖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没有丝毫办法。
魏美人宫中。
“这是真的吗?”
得到楚王废肉刑的消息,魏美人难以置信问道。
“美人,这是真的,现在消息已经传遍楚宫了,咱们已经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了。”侍女肯定道。
“楚王这是为了我吗?”魏美人一阵头晕目眩,感到呼吸困难,满满的都是感动。
“现在楚王在哪?”魏美人问道。
这一刻,魏美人生出一种想要立即见到楚王的冲动,即便是被楚王看到自己没有鼻子的丑样,就算是再次被楚王抛弃也在所不惜。
她现在只想见楚王一面。
“楚王现在还在大殿中,应该很快就会来见美人你的。”魏美人的侍女兴奋道。
“大王很快就会来见我吗?”魏美人不自信的问道。
“肯定会的。”
魏美人从侍女那里得到鼓励,立即深吸两口气,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宫殿之外,等候楚王的到来。
熊槐独自思考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如何消除昭阳之死的影响。
心情忧郁之下,就想去魏美人那里散散心,将废肉刑的事告诉她,告诉她,自己这一切,都是为她。
见到楚王打算离开议事大殿,李秋急忙走到楚王身边,小声道:“大王,南后在殿外等候许久,因为大王在沉思,小臣不敢打扰。”
“王后来了?知道是什么事吗?”熊槐差异的问道。
“小臣不知,王后就在外面。”李秋摇头。
熊槐眼睛微微一缩,不知道自己这个原配来找来有什么事。
在前任的记忆里得知,南后是他还在做楚太子的时候,楚威王为他娶的正妻,两人已经一起渡过二十多年生涯了。
南后生下了现在的楚太子以及公子子兰。
前任继位楚王后,得到了现在的新欢郑袖,喜新厌旧下,就渐渐的和南后疏远了。
这几年前任极少去南后哪里,南后也很极少主动找楚王。
今天南后居然找到议事大殿来了,这令熊槐很诧异。
好奇的向大殿外走去,很快见到一个熟悉的身体,披着头发跪在大殿外,从前任的记忆里得知,这正是南后。
熊槐见状,快步走到南后身边,伸出双手将她扶起,诧异问道:“王后,你这是何故,可是受了委屈,寡人替你做主。”
说着,熊槐将南后落在身前头发,重新拨到身后,然后见到一张不输郑袖的面庞。
从记忆中得知,南后比楚王小五岁,接近四十之龄。
但是因为保养有道的缘故,从外表上看,还是三十上下。
南后顺势站起来,摇头道:“大王,臣妾不是受了委屈,而是自知有罪,特来向大王请罪。”
“请罪?”熊槐皱着眉头,疑惑的问道:“王后有何罪,何以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