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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腊月青梅子     大楚怀王txt下载     大楚怀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人心所向

    此时,龙舒君看着密信中的内容,大惊道:“令尹柱国谏之甚急,暴君大怒,决定明日亲自指挥大军,而让令尹柱国去指挥左右两军了。

    这···暴君疯了,真的疯了。”

    说着,龙舒君又将密信交给一旁迫不及待的曲阳君。

    曲阳君将密信一扫而过,然后大喜道:“我之所俱者,无非是令尹柱国二人而已,现在此二人被暴君排挤,而从未临阵指挥的暴君亲自指挥决战···

    一个初次指挥大战的疯癫糊涂的暴君,突然去指挥三十万大军与我五十万大军决战,他能将令旗鼓点背下来吗?”

    “啊哈哈哈···”曲阳君嘲讽的大笑,然后自信满满到:“明日一战,本将都不知道咱们如何才会输。”

    “哈哈哈···”六君龙舒君亦开口大笑。

    笑毕,六君又开口道:“两位,三闾大夫说,他现在正在暴君麾下用事,他可以许诺,明日一战可率麾下将士倒戈一击,但他要求我们明日不要让他的嫡次子参与决战,免得暴君察觉。

    对于此事,你们以为如何?”

    “无妨,那屈恢手中不过区区两千丁壮,这么一点人,在百万大军的决战中根本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所以,本将以为可以答应他。”曲阳君闻言嘿嘿一笑。

    这两个月来,屈署的密信基本上每隔十天半月就会送来一份,而且朝中的动向策略也跟屈署信中的内容一模一样。

    现在,他们对屈署已经完全相信了。

    此时,龙舒君见曲阳君已经答应了,跟着道:“可以,屈署乃是我们分化屈氏的重要力量,不宜与其交恶。”

    六君闻言,立即点头:“好,既如此,那本将这就写信回复屈署,并约定倒戈的信号。”

    “善。”曲阳君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不久,六君在二人注视下写好信函,然后让人快速传信。

    就在此时,舒庸君快步走了进来:“大将军,上将军,各国探子来报,暴君的军队加快行军速度了。”

    六君三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笑毕,六君立即吩咐道:“传令,今日全军加餐,明日三更造饭五更用饭,然后出城与暴君决战。”

    当日黄昏时分,熊槐带着大军匆匆赶到寿县西部三十里外,然后大军连军营帐篷都没有扎,便开始原地休整,并准备晚餐。

    接着,熊槐召集诸将,将自己亲自指挥大军决战的消息通知了下去,然后强硬的将明日的战事安排好,便让满腹迟疑的诸将下去准备决战。

    众将心事重重的离去后,独自留下的令尹昭雎,一脸沉重的拱手道:“大王,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何须大王亲自出手,不如明日大战交给臣来指挥,臣必大破叛军。”

    熊槐看着请命的昭雎,笑了笑道:“令尹担心寡人不是叛军的对手!”

    “不。”昭雎赶紧摇头:“大王神威,叛逆必然一触而溃,只是现在我楚国名将都在这里,何须大王亲自出手,这实在是太抬举那些叛逆了。”

    熊槐无语道:“嗯,说到底,令尹还是不信寡人啊。”

    “这怎么···”昭雎正要否认,却被楚王打断。

    “令尹放心,寡人已经在叛军中设下伏兵,明日一战,寡人必胜,令尹只管指挥左军便是。”

    “大王···”昭雎正要多说,此时,三闾大夫屈署走了进来:“大王,逯君率五百将士抵达五里外,说要向大王请罪。”

    “逯君?”熊槐笑了笑,道:“快请逯君来,寡人之前就已经下诏,叛军势大,各县个封君闭城自守,虽失地,也可无罪,现在逯君还能率五百将士前来助阵,此何罪之有!”

    “唯。”屈署闻言立即拱手退下。

    另一边,逯君忐忑不安的在大军五里外停留,并不断的向楚王的大军中张望,忽然,他见屈署驱车来,立即不行上前。

    “三闾大夫,大王如何说?”

    “逯君无忧!”屈署笑道:“大王不会降罪,并让我来接君去见大王,而且大王还特意下令,为君以及君之五百将士准备好晚膳。”

    “这···”逯君一听楚王连晚膳都给自己这些人提供了,顿时感动道:“大王仁厚,快,请大夫快带我去见大王。”

    不久,熊槐才将逯君安抚好,接着,屈署又来报:“大王,留守六地的六君之弟六璟,刚刚带着数百人以及六地典册珍宝来投。”

    “六君之弟六璟?”熊槐一怔,这个人他知道,但是,他却没料到六璟会突然来投奔他,因为他根本就没派人联系六璟。

    难道说六璟真的是忠心耿耿,所以这才一听到寡人来到寿县的消息,就立即前来投奔!

    虽然没料到,但是,熊槐也清楚的知道六璟来投这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六璟还带着六地的典籍跟珍宝。

    想到这,熊槐立即应道:“快,快请他来。”

    “唯。”

    不久,六璟来,一见楚王便泪流满面的以头抢地道:“罪臣六璟拜见大王,臣死罪,请大王赐罪!”

    熊槐见此,不知六璟心意,当即给了在一旁作陪的屈署一个眼神,在屈署点头后,立即开口道:“贤卿大可不必如此。”

    说着,熊槐见屈署已经将六璟扶起,便安慰道:“六君罔顾君恩,率众反叛,寡人虽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拿去喂狗,但是,贤卿能深明大义,毅然与你兄六君决裂,这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说着,熊槐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六璟道:“卿之高义,足以为群臣表率,寡人决定封你为六义君,食邑五百户。”

    六璟一听,更加既感动又悲痛的道:“大王,臣兄大逆不道,臣上不能对大王尽忠,下不能阻止兄长行不忠之举,臣何德何能能当此重赏。”

    熊槐重重的点头道:“贤卿当然当得···”

    就在熊槐与六义君璟谈话间,此时,江淮西侧还未正式投靠叛军的贵族,也陆续赶到大军之外。

    对此,熊槐便让令尹昭雎接待安抚那些封君以下爵位的贵族,而他亲自接见前来投靠的封君。

    这一见,便一直接见到深夜。

    而熊槐手中的大军也从三十万增加到三十三万。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乱其心志

    次日,盘踞寿县的叛军三更开始造饭,五更开始用饭,用饭完毕后,城中的叛军中军主力与城外的叛军左右两军立即倾巢而出,迅速向西部而去。

    另一边,昨夜忙了大半夜的熊槐,只睡了两个时辰便被屈署叫起。

    “大王,探子来报,刚刚寿县的叛军已经离开寿县,并分成三部向我们这里杀过来了。其中,叛军中军有三十万之中,都是叛逆的主力,而且逆首六君与曲阳君都在中军。

    而叛军左右两翼,各十万人,分别由叛逆龙舒君以及勷君统领。”

    熊槐闻言,快速接过屈署递来的湿巾抹了抹脸,然后问道:“贤卿,阴陵以及广陵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王。”屈署接过楚王递来的湿巾,一边递给身侧的士卒,一边应道:“据上将军昭浪与水师将军沈宜甫来报,两地的叛军死守城池,并无派兵增援寿县。”

    “好。”熊槐点了点头,再问道:“屈恢哪里情况如何?”

    “大王,叛逆六君已经答应了臣的要求,让屈恢留守寿县。而且,屈恢来信,昨夜他已经联系上了我们在寿县的内应,并已经控制寿县西面。

    只等辰时过半,便会在寿县西面城墙内外放火扰乱敌军,并直接在城中攻击叛军,夺取寿县城。”

    “好。”熊槐露出一阵笑容。

    此时,屈署见楚王已经洗漱完毕,立即送来早膳:“请大王用膳。”

    熊槐看了一眼盘子中的饭菜汤,却并没有去接,而是问道:“大军用饭了吗?”

    屈署闻言,继续捧着的盘子,应道:“请大王放心,诸将都知道今日将会决战,昨夜已经准备妥当,令尹柱国司马来报,左中右三军全都已经用完早饭,并且已经整军完毕,就等大王下令了。”

    “那还等什么!”熊槐直接一挥手,大喝道:“传寡人令,擂鼓,全军向前,去与叛军决战。”

    “大王?”屈署一怔,惊道:“大王还未用早膳呢!”

    此时,熊槐走出临时军帐,看着外面等候已久的近卫军将士,大喊:“稍后寡人去寿县吃。”

    近卫军将士一听楚王准备稍后去寿县用早膳,又见楚王面带笑容,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顿时浑身一松,对接下来的决战充满信心。

    另一边。

    叛军向西疾行十里,便得到了王师倾巢而出的消息。

    “曲阳君!”六君满脸喜悦的看着身侧不远另一辆战车上的曲阳君,道:“现在听到探子传来的消息,本将彻底放心了,令尹柱国两人果然被暴君赶到左右两军去了,而王师与各县县兵组成的中军,确实是由暴君亲自指挥的。”

    “哈哈哈···”曲阳君大笑道:“暴君刚愎自用,此战必胜。”

    说着,曲阳君想起屈署来,顿时心花怒放道:“现在,本将只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这一次能不能同时将暴君、太子、公子平这三人捕获,若此时能成,那么我们一战而同时捕获三代楚王,必将名留青史啊。”

    六君一听,脑海中浮现出楚王,太子横,还有楚王嫡长孙公子平同时被俘的画面,不禁哈哈大笑。

    随着双方的不断前进,不久,两军便在寿县西部二十里的地方相遇,然后在相距四里远的地方停下。

    两军紧急整军备战间,熊槐立即给身后的屈署使了一个眼色。

    屈署见此,立即点了点头,然后驱车向前,往叛军方阵而去。

    屈署一走,熊槐立即吩咐道:“传令,让昨夜来投的贵族全都驱车立于军阵之前。”

    “唯。”

    此时,六君正在整顿阵型,部署决战策略,突然见对方阵中杀出一辆战车,而且还打着三闾大夫屈署的旗号,见此,六君一疑。

    “大战在即,屈署在军中准备发动叛乱,独自出阵干什么?”

    就在疑惑间,屈署的战车已经非常接近叛军方阵。

    “大将军,敌将杀来,是否派人射之?”

    六君并未公开屈署的身份,见有人要求射杀屈署,立即聚集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暂且观之。”

    此时,屈署的战车来到叛军百步外,立即放开喉咙大喊道:“大王诏令,叛逆六贼等人谋反,罪在不赦,但是其余贵族与百姓,乃是为叛军所迫,不得已而从之。

    是以,大王下诏,只诛首恶,余者不杀。五大夫以下,反正者有功,退走者无罪,盲从者灭族。”

    屈署大喊完,立即让御者驱车从中间往外走,而屈署依旧在车上大喊:“大王诏令,只诛首恶,余者不杀。五大夫以下,反正者有功,退走者无罪,盲从者灭族。”

    随着屈署不断的大喊,随着屈署的声音传到叛军中,叛军顿时议论纷纷。

    “反正者有功!”

    “退走者无罪!”

    “盲从者灭族!”

    叛军中军的士卒,除了最先起事的十八位封君的军队,剩下的士卒全是从夺取的各县征召而来。

    这些人原本就不归封君管,而是直属楚王,他们本来就对被封君强行征召不满,只是因为被胁迫,这才委曲求全。

    此刻,他们一听屈署的大喊声,东张西望者有之,面带侥幸者有之,有怀疑的目光看着校尉者亦有之。

    一时间,叛军前列将校整队的行动顿时不进反退,不是这里向前凸出,就是哪里凹了。

    一时间,叛军士气大跌。

    此时,叛军前军阵中,曲阳君第一时间发现了军队的变法,接着,曲阳君远远的看着屈署,见屈署走到哪叛军就乱到哪,见此,曲阳君气急败坏道:“屈贼着实可恨,乱我军心战阵,该杀!”

    跟六君站在同一辆战车上的六歆闻之,瞥了一眼六君,见六君皱眉,却没有说话,立即越过六君开口道:“曲阳君此言差矣,三闾大夫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他一定是被暴君逼的,不然,他不会独自一辆车,冒着生命危险来宣读暴君的诏令。”

    六君闻言,眉心舒展,点头道:“贤弟言之有理,大夫一定是被暴君强迫的。”

    说着,六君看向曲阳君道:“曲阳君你心乱了,就凭大夫区区一人喊话,又有多少人听到呢!”

    曲阳君闻言,想了想,回头一看,见后面的大军已经整顿的差不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另一边。

    熊槐见屈署的喊话有效果了,立即对不愿处的逯君道:“逯君,江君,现在该你们俩出马了。”

    “唯。”逯君江君同时应了一声,然后驱车上前,到了叛军百步外,一左一右向两侧奔驰,同时大喊道:“诸位,抬起你的头颅往前看看,我们江淮封君贵族全都已经跟大王站在一起了,寿县以外各地全都光复,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投降者免死,顽抗者灭族。”

    此时,叛军前阵中的贵族,抬头向前方一望,果然,楚王阵前摆着百余个江淮贵族的旗号,似乎除了他们这些人,其他人全都加入楚王平叛的大军了。

    就在众人慌乱间,六君大喊道:“诸位,不要慌,不要乱,这些墙头草的举动全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六君话音一落,曲阳君立即开口道:“大将军,不如我们直接发起冲锋吧。”

    六歆闻言,再次越过六君开口道:“曲阳君此言差矣。”

    说着,六歆指着前军混乱的队伍:“我军军阵不齐,此时冲锋弊大于利。”

    曲阳君张了张嘴,见六君也是脸色凝重的看着前军,便将话咽了回去。

    就在此时,王师阵前,熊槐又对身侧的甘茂道:“贤卿,有劳卿再走一遭。”

    “唯。”甘茂立即拱手应着。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不战自崩

    接着,甘茂来到叛军阵前大喊:“诸君,我乃齐国援助你们的齐军主将甘茂,现在齐军崩溃,我也投靠大王了。大王英明神武,不如你们也跟我一样,降了吧。”

    说完,甘茂立即调整车向,往屈署相反的方向喊起话来:“降者免死,倒戈者无罪有功···”

    叛军阵中,六君脸色难看的看着往一侧奔驰的甘茂,骂道:“恬不知耻,恶心!”

    这还没开打,楚王派来喊话的人就一波接着一波,而他们的军心士气,就快被喊没了。

    想着,六君就要下令让大军全军冲锋,但此时,六歆突然扯着他的衣袖开口道:“兄长,你看,屈署的战车已经开始往回走了,只要再忍一忍,就能一举将暴君祖孙三代全部抓获。”

    六君闻言,转头一看,见屈署果然开始返回王师军阵了。

    见此,六君立即开口道:“大家不要慌,不要乱,齐军崩溃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暴君想要乱我军心,没这么容易。”

    就在六君说话间,王师阵前,熊槐又对六璟道:“贤卿,有劳你去劝降,卿可以告诉六君,只要他立即率军投降,那寡人可以答应他,只诛杀六君以及世子两人,其余人等一律免死。”

    六璟闻言,立即拱手道:“大王仁厚,臣谢大王。”

    说罢,六璟立即驱车向前。

    此时,六君见王师阵中再次走出一辆战车,而屈署的战车还在两军之间,顿时冷哼一声。

    须臾间,等六璟来到两军之中,六歆突然大惊道:“兄长,快看,来人好像是三弟啊!”

    “什么。”六君大惊失色,连忙凝神向来人看去,果然,来人正是他的三弟六璟。

    “三弟不是留守六地吗?他怎么从暴君阵中过来了?而且还站在暴君身侧,打着六义君的旗号?”

    曲阳君听到六君的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庶兄曲兴,见他脸色凝重的看着六璟,然后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道:“很显然,六君你这个弟弟背叛你了。”

    六君闻言脸色一黑,右手紧紧的握住剑柄破口大骂道:“混蛋,该死!早就知道他靠不住,但不想,他竟然背叛我,投靠暴君。”

    很快,六璟的战车来到叛军阵前十步外。

    此时,六璟看着二十步外的六君大喊道:“兄长,二哥,你们投降吧,大王神武,不是你们可以对抗的。而且,大王仁厚,已经许诺,只要兄长投降,便可既往不咎,免除其他人死罪。”

    “混蛋!”六君瞪着六璟大骂道:“什么叫免除其他人死罪,你说出这话,你可对得起我这个长兄。我将六地托付于你,结果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竟然主动将六地拱手让出,你可对的起我,你有什么面目能在我面前说话?”

    六璟闻言,看着六君大义凛然的道:“兄长说的不错,我是不忠不孝,不能劝阻你走上正道,反而坐视你背叛大王,将列祖列宗的声誉名望毁于一旦,这就是上不能对大王尽忠,下不能对列祖列宗尽孝。

    看着你走上歪路而无法制止,这是不肖,见你屠灭廖君满门而不能制止,这是不仁,兄长你将六地托付我,而我主动拱手交出六地,就这事不义。

    像我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肖的人,实在是难以苟活于世。”

    说着,六璟一脸正色地抽出宝剑,然后横在自己脖子上,接着抬眼看着六君道:“可是,兄长,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我们六氏一脉。”

    说罢,六璟双手用力一抽,登时自刎而死。

    看着六璟自刎,所有的叛军将士全都惊呆了,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三弟···”六君看着六璟横尸在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快疯了,既是心痛,也是怨恨。

    心伤间,六君脑袋一晕,险些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从战车上栽下去。

    但,眼疾手快地六歆立马扶住六君,关切的问道:“兄长,你没事吧。”

    六君闻言,定了定神,感动道:“二弟,幸好为兄还有你!”

    另一边,熊槐远远的望见六璟在战车上自刎而死,同样也微微一怔,感叹道:“真义士也。”

    “传诏,六义君为国捐躯,六义君爵位由其嫡长子继承,并加封六义君食邑五百户。”

    周围的人一听,纷纷开口赞道:“大王英明。”

    熊槐点了点头,然后又瞥见叛军后侧的远处突然冒出滚滚浓烟,见此,熊槐立即指着前方大喊道:“诸位,看,快看,寡人的奇兵已经夺取寿县,诸将士快随寡人喊,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众将士一听,放眼看去,果见远处浓烟四起,甚至即便是大白天也能隐隐看见火光。

    见此,众人齐声喊道:“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很快,二十万中军将士全都大喊道:“寿县已克,我军大胜,只诛首恶,余者不杀。”

    另一边,叛军一听,然后回头一看,果然,寿县方向真的冒起大火了。

    见此,叛军立时出现动乱,甚至,距离寿县最近的后军,一见寿县起火,见势不妙的将士,就直接逃亡了。

    而一直盯着叛军的熊槐,见叛军旗帜一出现动摇之象,立即向前一指,大喊道:“传寡人令,全军出击,杀。”

    王旗一动,前军将士立即向前发起冲锋:“杀!”

    对面,六君还未从兄弟自刎眼前,后方基地动乱,大军士气大跌,军心动摇中反应过来,可是,他突见对面的大军杀过来,只得咬紧牙根道:“诸将士···”

    “啊~~”

    六君才刚刚开口,便被一声惨叫声打断,见此,他转头一看,却见曲阳君司马曲阳君庶兄曲兴面色狰狞的将曲阳君砍翻在战车上,然后又将曲阳君一剑枭首。

    “兄弟,不要怪我,父亲临死前求我一定要保住曲阳君一脉,我这是听从父亲的命令,我这是为了我曲阳君一脉。

    此战,前军已乱,后军已崩,我们失败了。为了能延续曲阳君一脉或者仅仅只是延续曲氏,为兄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罢,曲兴立即举起曲阳君的脑袋,大喊道:“诸将士听令,我曲阳君一脉现在要拨乱反正···”

    六君大惊间,耳边又传来一声很轻但却很清晰的难以置信的声音:“没想到,你也是大王的探子,可恶,竟然被你抢先了。”

    这是···二弟声音,只是,二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未想明白,便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六歆一剑枭首六君后,立即捡起六君脑袋,大吼道:“诸将士听令,我六君一脉弃暗投明了!”

    曲阳君六君一死,叛军群龙无首,顿时大乱崩溃,大量叛军开始原地跪地投降,剩下的叛军则开始四散而走。

    此时,熊槐率领的大军才冲锋了一半距离,然后就见对面崩溃了。

    见此,熊槐只是面无表情的传令道:“传令,叛军已崩,接下来以劝降为主,少造杀戮。”

    一盘还未从叛军崩溃中反应过来的诸将,此时一听楚王的命令,立即本能的开口赞道:“大王仁慈。”

    熊槐没有理会诸将的赞歌,继续用平静的语气道:“传令给令尹柱国,就说寡人已经击溃叛军中军主力,让他们加快速度,击溃叛军,然后来寿县见寡人。”

    “唯。”

    “传令,近卫军继续向前,直奔寿县,传令给寿县的守将,让他们准备早膳,寡人要在寿县中用早膳。”

    此言一出,周围的将领顿时脸色一变,然后看着楚王高大伟岸的背影,顿时对楚王敬若神明。

    与此同时,混在大军中的甘茂,正一脸苍白且满心庆幸的看着崩溃的叛军。

    本来,他以为这次平叛之战,楚王就算想要获胜,面对五十万叛军,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是,现实却是,叛军先中攻心之计,军心士气大跌,接着又被釜底抽薪,寿县失守,叛军不战自乱,接着,前面所有的计策同时爆发,叛军内部生乱,导致楚王还没有攻过去,叛军就崩了。

    这等情形···

    想着,甘茂心中万分庆幸,幸亏他率领的齐军半路崩了。

    要不然,等他率军杀到淮南,在楚军决战的时候,在他坐山观虎斗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两只恨不得咬死对方的猛虎,还没打起来就讲和了,并且还在第一时间将他包围。

    那···他以及他麾下深入楚境的十五万大军,在叫天不灵叫地不应的情况下,恐怕都将成为楚国的俘虏。

    而另外两边,刚刚将大军整顿完成,还没展开进攻的昭雎唐昧,一听中军大破叛军,叛军崩溃四散了。

    虽然昭雎唐昧二人不知楚王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二人得到消息后,全都立即对对面的叛军展开进攻。

    而与此同时,叛军得到中军四散的消息,大军也跟着崩了。

    其中,右军主将勷君当场自杀身亡,而左军主将龙舒君逃亡失踪。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福无双至

    熊槐留太子横与司马景缺指挥大军收拾残局后,自己带着亲卫、近卫军以及隶属于司败司马翦的军队共两万余人,率先往寿县而去。

    临近寿县城,当熊槐遥遥的可以看见寿县城时,发现寿县城中的火焰已经消失,而且也不见厮杀声传来,但寿县城墙上,却已经全部换上楚国的王旗,而不是叛军的将旗。

    此时,一个斥候来报:“报,大王,屈恢将军已经击溃寿县守军,夺回寿县。屈恢将军来报,他已在寿县城外等候王师到来。”

    “善。”熊槐大喜,大喝道:“传令,加快速度,直奔寿县。”

    “唯。”

    大军疾行,不多时便到了寿县。

    此时,已经控制寿县并在寿县西门等候的屈恢,见到王车到来,立即上前行礼:“臣屈恢拜见大王,臣奉命夺取寿县,现已不负王命,成功从叛军手中夺回寿县城。”

    “好,好,你果然没有让寡人与你父失望。”熊槐笑着,然后看了身侧的邓陵光一眼。

    邓陵光见状,立即点头,然后下来王车,指挥近卫军将士接管寿县城各处要地。

    而在邓陵光下车后,熊槐眼看前方的近卫军士卒已经控制城门,并快速往寿县别宫而去。

    见此,熊槐便笑着对屈恢道:“上车,随寡人一同进城。”

    屈恢闻言,脸上露出荣耀感激之色,喜道:“谢大王。”

    屈恢上了车,挺直腰杆站立后,熊槐问道:“恢,这次夺取寿县是否顺利,城中情况如何?”

    “赖大王神明,一切顺利。”屈恢第一次离楚王这么近,略有一些紧张,一板一眼的应道:“叛逆不顾大王修养的诏令,强行征召全城百姓入伍,并征用百姓钱粮,以致百姓陷入贫困,是以,全城百姓都对叛逆恨之入骨。”

    说着,屈恢眉间微扬,笑道:“故,臣一宣布拨乱反正,城中百姓立即云起响应,片刻功夫便就夺取了寿县大部分地区。而后,叛军崩溃四散的消息传来,城中叛军得知,小部逃亡出城,大部原地伏首请降。”

    说到这,屈恢在拱手道:“所以说,此战能轻易夺回寿县,非臣之功,乃大王神威。”

    熊槐一听寿县并未遭到大的破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道:“城中百姓如何?”

    “回大王,城中壮丁几乎全被叛逆拉到城外了,而城中的老弱妇孺,虽然已经返回各自家中,但是,因为他们被叛逆所挟持,更因为他们家中的丁壮全都去了城外。

    所以···”屈恢有些迟疑的道:“所以,城中百姓无法忐忑不安,担心大王降罪。”

    熊槐笑了笑道:“无妨。”

    说着,熊槐看着在身侧警戒的司败司马翦道:“司败,稍后你派人在城中出榜安民,告诉百姓,寡人知道他们都是被叛逆胁迫的,寡人不会追究此事。至于城外的叛军,此战少有杀戮,让百姓也不必担心他们在城外的亲人。”

    “唯。”

    “还有,稍后司败你率本部士卒在城中巡视,不可让宵小之徒祸乱城中。”

    “唯。”司马翦再次应了一声。

    接着,熊槐又问道:“恢,寡人听说廷理接子,前寿县尹惠子,现寿县尹孙浩,全都被叛军所挟持,现在寿县光复,他们的情况如何?”

    “回大王,廷理他们已经全部被救出,此刻,他们正在沐浴更衣,等候大王召见。”

    “哦,善。”熊槐顿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当初,接子来江淮,可是被他特意送来点爆江淮这座火山的,若是接子出事,那他难辞其咎,要心中不安了。

    现在听到接子无事,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熊槐也没有想到,原本被他送寿县用来安抚江淮贵族的寿县尹孙浩,这个与江淮贵族交好,且反对变法的大臣,在叛逆的逼迫引诱下,竟然也没跟着反了,而是坚定不移的跟他这个楚王站在一起。

    想着,熊槐不得不感叹人心的复杂。

    非黑即白,这果然是童话中才会出现的事情。

    说话间,王车进了寿县别宫。

    接着,熊槐进了别宫的大殿,一坐好,殿外就有人禀报道:“大王,廷理与寿县尹求见。”

    “快请!”

    很快,红光满面的接子与孙浩便走进殿中。

    礼毕。

    熊槐看着沐浴之后精神依然略有些萎靡的二人,不禁十分关切的问道:“二位贤卿,贵族叛乱,以致二位流落叛逆之手,这段时间倒是委屈你们了。不知他们可曾为难二位贤卿?”

    接子闻言,立即拱手道:“谢大王关爱,不过,臣还好,臣也算略有薄名,所以臣虽然被关押起来,但是也算被以礼相待。”

    孙浩则略有些尴尬的道:“大王,臣略有薄面,所以也被以礼相待了。”

    熊槐看了尴尬的孙浩一眼,并没有在意,笑道:“两位贤卿无事,那寡人就放心了。”

    说着,熊槐笑道:“两位贤卿,寡人现在还未用早膳,稍后等惠子来,三位贤卿一同陪寡人用早膳。”

    接子二人闻言,立即拱手道:“谢大王。”

    就在三人说话间,负责守卫别宫的襄成君疾匆匆走进殿中:“大王,不好了,刚刚惠子在沐浴中,突然逝世了。”

    熊槐一怔,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刚刚屈恢还说惠子被救出时还好好的呢?”

    “不错。”接子皱眉道:“我们三人被放出时,惠子还跟我们说过话,怎么好端端的惠子就死了呢?”

    孙浩亦大惊道:“是啊,惠子刚刚还好好的。”

    襄疾连忙拱手道:“大王,臣不敢胡说。”

    熊槐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急往外走,一边吩咐道:“带路!”

    “唯。”

    不多时,当熊槐来到惠盎的尸首旁,见惠盎端坐在浴池中,一脸轻松惬意的将头靠在浴池边,仿佛是在睡觉,但其实是真的走了,而且走的很安详。

    见此,熊槐心中既是高兴也是难过。

    高兴的是惠盎走得并不痛苦,难过的是惠盎走了,更难过的是,惠盎跟他相识相交于弱冠之龄,他比惠盎还要年长两岁,现在,惠盎也走了。

    又一个老友走了。

    想着,熊槐满是忧伤的道:“传诏,追封前寿县尹惠子为寿成君,享食邑千户,其封号由其子继承。”

    “唯。”

    “传诏,立即派人通知宋王,告知他惠子逝世一事,并通知惠子在宋国的后人。”

    “唯。”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稷下王蠋

    寿县外的战事彻底平定之后,接着,熊槐与令尹昭雎坐镇寿县,以柱国唐昧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往广陵平叛,以司马景缺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去攻打盘踞在淮阴的叛军,以司败司马翦为将,率十万大军前去攻打叛乱的贵族的封地。

    另一边,齐国临淄。

    自田甲劫持齐王地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田甲一面拉拢田氏宗亲,一面驱逐各国来宾,其中,重点就是稷下学宫的各国诸子。

    但···

    因为田甲率领齐军少有胜绩,甚至还被楚国俘虏了两次,导致田甲威望严重不足,加上孟尝君田文因田甲而出走,诸多田氏宗亲不仅没有理会田甲的拉拢,反而在一边看田甲的笑话。

    而田甲驱逐各国来宾的行动,因为学宫诸子地位甚高,大部分的贵族子弟,包括田氏子弟都是诸子的学生。是以,田甲驱逐诸子的命令,到了稷下学宫便了无声息没有下文,甚至他亲自带兵去学宫,也往往因找不到人而不了了之。

    而他紧紧能驱逐的,只有住在临淄宾馆在各贵族府上游走的说客策士。

    更不妙的是,田甲挟持齐王三天,每天召开朝议而大部分群臣不到,只剩下田甲与齐王地在议事大殿中大眼瞪小眼。而颁布的政令出了王宫就石沉大海再无下文,是以,就在田甲挟持齐王的第二天,他就失去了对临淄的控制。

    而临淄失控后,大量的游侠、勇士、强人全都冒了出来,一时间,临淄大乱。

    就在第三天夜里,稷下学宫的王蠋悄悄来到齐国宗室大夫陈举的府上。

    “蠋子何来?”陈举有些疑惑的看着王蠋。

    这两天,虽然田甲到处派人抓捕驱逐外国来宾,甚至连稷下学宫的诸子也不例外,而他这两天也有不少各国来宾投奔他,被他藏匿在府上。

    可是,他知道,王蠋虽然也是学宫的,但并外国人,而是齐国本土的大贤,并不在田甲的驱逐名单里。

    所以,王蠋完全不用担心田甲的驱逐与迫害。

    “大夫,在下此来,乃是为大王而来,为齐国而来,为社稷而来,请大夫出手拯救大王还有齐国社稷。”

    “···”陈举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后诧异的看着王蠋道:“先生走错地方了吧,在下何德何能,能拯救齐国?”

    王蠋目不转睛的看着陈举道:“就凭大夫昨夜接纳宋子唐子,并在今日白天送他们出城避祸。”

    陈举怔怔地看着王蠋,漠然不语。

    此时,王蠋开口道:“自从田甲作乱为祸以来,虽然田氏宗亲并没有依附田甲,跟他共同作乱,但是,面对田甲驱逐各国来宾一事,大部分的田氏宗亲都在推波助澜。因为他们以为是各国来宾影响了他们的权势,影响了他们的地位。

    所以,在下以及学宫的诸子,全都以为此时想要让他们出面平定田甲之祸,那是不可能的。”

    陈举闻言点了点头,自齐威王中期开始,田氏宗亲屡屡遭到齐王的打击,田氏宗亲实力大减。

    想当年,即使是齐威王拜孙膑为师,请孙膑做主将,但都被孙膑拒绝了,甘愿坐在车中充当军师。

    而现在呢?

    声子加上触子,已经连续有两代主将并非出自田氏了。

    要知道,之前齐国的兵权一直都在田氏手中,连贤如孙膑而且还跟王室沾亲带故的他,都不敢贸然去碰兵权啊!

    所以,齐国现在的这种情况,对田氏而言,是十分危险的。

    田甲作乱,虽然田氏没有多少人参与,但是许多人也乐见其成,打算用田甲给齐王一个教训。

    这种情况下,想要让田氏的人出面平定乱局,显然是十分困难的。

    王蠋见陈举点头,便接着道:“而大夫则不然,这两日来,大夫多次庇护来自各国的来宾,甚至还庇护田甲点名想要抓捕的人,所以,在下知道,大夫心中是以齐国为重的,并不排挤各国来宾,也不视各国来宾为威胁,也跟田甲不是一丘之貉。

    是故,在下以为,群臣之中,能平定田甲之乱的人,那就只有大夫了。”

    陈举长叹道:“田甲祸乱国家,在下也心急如焚,恨不得提三尺利剑,杀田甲而后快。可是,田甲深居宫中,不仅抓了大王太子,而且还有三千甲士为爪牙。

    而举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个大夫,家中奴仆不过百余人,更无一个用事,虽有心平乱但实在无力啊!”

    “不然。”王蠋见陈举不再拒绝,立即开口道:“若是前天或者昨日,大夫或许没办法,现在却不一样了。

    田甲为祸临淄,临淄人人自危,田甲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齐国以及田氏,但是他却将齐国搞得乌烟瘴气,而且连田氏的人都不亲近他,甚至连丞相田文都被迫出走了。

    田甲接连三日召开朝议,可是去宫中议事的人却寥寥无几,甚至到了今天,除了田甲这几日任命的大臣,已经没有其他大臣去上朝了。

    由此可见,田甲已经众叛亲离。”

    王蠋快速说着,喘了一口气,又道:“算算时间,去楚国支援楚国叛军的大军,现在大概也快返回临淄,而田甲手中只有区区的三千士卒加数千地痞流氓,不说十五万大军,哪怕就是回来一万大军,也足以消灭田甲了。

    所以,在下观之,前两日叛军还到处在城中抓人,而今日叛军却甚少离开王城军营,就是出于对齐军的恐惧啊。”

    陈举闻言,皱眉道:“先生,既如此,咱们何不等上一两日,等大军归来,田甲之乱不久轻易平定了吗?”

    “不。”王蠋连忙摇头道:“大夫,以我观之,田甲恐怕是疯了。要是等到大军归来,我担心田甲会狗急跳墙,对大王不利。

    现在大王还有太子俱在田甲手中,一旦田甲来个玉石俱焚,那咱们齐国就危险了。”

    “这···”陈举皱起眉头。

    王蠋跟着皱眉道:“大夫,在下听说了,丞相田文离开临淄后,一路直奔魏国,而不是去了薛地。魏国元气大伤,急需补充实力,赵国笼络魏韩燕宋,其势已成。

    一旦大王不幸,在下担心五国会借孟尝君的名义,打着新君不是合法继承人的旗号,然后入侵我齐国,另立新君。

    若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太子即位,那也无法稳住我齐国。

    此时此刻,我齐国万万离不得大王啊!”

    陈举脑海中一浮现五国入侵齐国的画面,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寒意,然后立即紧紧的盯着王蠋,拱手行礼道:“请先生教我,现在在下该怎么拯救齐国?”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独行之始

    王蠋见陈举询问,立即舒了一口气,笑道:“大夫,要营想救大王其实并不困难。此时此刻,连田甲自己都已经快穷途末路了,更何况他麾下的将领。

    是故,现在,只需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出面,许诺他们,只要他们抓住田甲,然后跪地投降,便可免去他们一死。

    诚如此,那么,在下想来,应该会有许多人抢着反正的。”

    陈举一经王蠋提醒,立即反应过来。

    田甲走到这一步,已经无路可走了,可是,他麾下的将领,却并不会陪着田甲去死。

    这个时候,只需要一个不是他们所针对的各国宾客以及学宫诸子的人,一个同时能跟齐王地以及稷下学宫说得上话的人,向叛军保证,那么叛军就会立即倒戈。

    而他陈举,既是齐国宗室中人,又是朝中大夫,不仅跟叛军中一些人有联系,还跟稷下学宫的诸子交好,他就是最合适的人。

    想着,陈举立即点头道:“先生,吾知之矣,稍后,不,现在,在下现在就进宫游说叛军反正。”

    “善。”王蠋大喜。

    不久后,三更时分,陈举来到王城之外,然后被人用竹筐拉了进去。

    而后,陈举便找到了田甲的副将孙榆,而后,早就想跳下田甲破船的孙榆,一听陈举保证他的性命,保证齐王以及学宫诸子不再追究他,当即诅咒起誓反正。

    ···

    齐王地的寝宫,已经连续失眠三日的他,刚在王后的安慰下闭上眼睛,便听到殿外有一阵甲士的声音从远处响起,而且越来越大,好像直奔他寝宫而来。

    难道田甲想要弑君?

    齐王地心中一惊。

    “大王···”此时,齐王后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顿时惊恐的抱住齐王地,接着恐惧的泪水直刷刷的往下流。

    而齐王地猛然从床上惊坐起,全然顾不上抱着他的王后,只是用绝望而阴郁的目光,透过昏黄的灯光,心惊胆战的向大门处看去。

    此时,他冷汗都流出来了。

    就在齐王地快吓得魂飞魄散间,一个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大王,臣陈举前来救驾,还请大王出来一见。”

    “陈举?!”齐王地一听不是田甲,而且还是朝中大夫来此,心中一动。

    陈举来了,而不是田甲,这就说明宫中的叛乱开始平定了!

    否则,田甲要杀他,根本用不着让陈举出面。

    想着,齐王地立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就下床要向外走。

    “大王···仪容···”此时,同样已经缓过神的齐王后,见齐王地要出门,立即扯住他的衣袖,然后又指了指他的睡袍。

    齐王地得到王后的提醒,这才发现不仅他的衣襟全被汗水打湿了,甚至连脸上也全是汗水。

    见此,齐王地立即拿起被子抹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再王后的帮助下快速披了一件外袍,然后走到寝宫门前,打开大门。

    此时,陈举孙榆等人一见寝宫大门开启,立即拜道:“拜见大王。”

    齐王地一打开大门,便见寝宫外跪倒了一片士卒,见此,他心中大安。

    “诸将士免礼。”

    “谢大王。”

    陈举起身后,先快速打量了一下齐王,见齐王四肢俱全,脸上无伤,除了神色疲惫紧张以及眼神有些阴郁以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见此,陈举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大王虽然受了些惊吓,但并没有大的问题。

    此时,齐王地见众人起身,立即问道:“叛逆田甲何在?”

    “回大王。”陈举立即应道:“宫中将士反正,臣等心系大王安危,是以先来护卫大王,然后再请大王决断。”

    齐王地一听,立即应道:“传令,抓捕田甲。”

    “唯。”

    是夜,齐王宫部分将士反正救出齐王,其余叛军一听齐王被救出,当即大乱,大部直接投降,少部逃亡,而逆首田甲被堵在宫中生擒活捉。

    次日清晨,齐王地重新控制王城,并活捉田甲的消息一经传开,临淄瞬间变平息下来。

    接着,齐王地召开朝议,群臣齐聚宫中。

    大殿中,齐王地坐在王位上,愤恨的道:“此次田文田甲为乱,寡人被囚三日,耻之。”

    群臣闻言,全都低下头颅。

    齐国内乱,连齐王都失陷了,这种说出去无论齐王还是他们这些大臣,全都颜面无光,这可比楚国数十万大军内战还要严重的多。

    齐王地说着,见群臣全都低头,便继续道:“田甲作乱,大逆不道,当诛族。传诏,立即将田甲推出去,车裂,田甲所有族人,全部斩首示众。”

    “唯。”

    “传令,彻查在田甲作乱中,牵连其中的大臣。”

    “唯。”

    “左丞相田文,在大乱中不思报效国家,治暴平乱,解救寡人,反而出城逃亡,不知所踪。此深负寡人之望,以田甲同党论处。

    传诏,寡人决定免去田文孟尝君之封号,收回薛地,并在全国缉拿田文及其族人。”

    “唯~~”接到诏令的谒者小声的应了一声,然后呆在原地,不敢乱动。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立即便有许多人心中疙瘩一下。

    田甲作乱没错,右丞相田文有罪也没错,可孟尝君田文却并未直接参与叛乱,否则,田文田甲合力,齐王就早被害死换人了。

    而此时大王却直接将田文也划进叛逆一党,并还要捉拿田文全族。

    这···这就有些严重了。

    要知道,田文散尽家财供养宾客以及各地大贤,以百里薛地之富,加上他担任丞相时的收益,再加上他到处放高利贷所得的收益,如此庞大的财富甩出去,田文的贤名早已传唱天下,不仅齐国士人都很仰慕田文,而且各国宾客多有归之。

    别管田文的贤明是不是真的,可田文尊贤好士的名气却是实打实的,而且,田文的三千门客,绝对不是虚数。

    现在,齐王不仅要缉拿田文,还要抓他全家,并收回封地,一副要搞死田文的样子。

    这事被各国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一定不会认为田文谋反是罪有应得,相反,他们一定会以为齐王容不下田文,容不下虚心纳贤的田文,容不下各国贤士。

    一旦齐国这样的形象在各国士人脑海中扎根,这可对齐国海纳天下英才十分不利。

    现在,正确的做法,应该罢黜田文的相位,重重的训斥他作为丞相失职,然后再免除他的罪责,安抚他,让他回薛地继续为国发光发热才是。

    而不是现在这样,跟田文反目成仇。

    甚至,大多数的群臣都可以预料,以田文父子两代在薛地的经营,这次大王派人去收回薛地的行动,一定会失败,遭到薛地的人的拒绝。

    而一旦被拒绝,那不仅会让齐王难堪,也必将对齐王的威望造成严重的打击,而且还会让心有愧疚的田文心生怨恨。

    更关键的是,那田文可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他一向都是睚眦必报,而且都是当场报,从不过夜的。

    想着,许多人抬起头来,就要劝谏···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齐相周最

    只是,那些大臣抬头一看,见齐王满脸怒色,但却眼睛半眯着显得狭长,而且目光阴郁,不复往日的光明开朗,仿佛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正勉力维持平静但仿佛随时都要爆发一般。

    见此,他们也不敢贸然去触齐王的眉头。

    不过,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人都不敢开口,但是还是有人敢。

    此时,陈举见群臣之中无人劝谏,立即开口道:“大王,臣以为田甲作乱,挟大王,杀季子,迫丞相,当此之时,城中一片大乱,右丞相田文乃是迫于无奈才逃亡出城的,而不是与田甲沆瀣一气,蓄意谋反。”

    “呵呵。”齐王地看着陈举笑道:“陈卿听说过赵盾弑其君吗?”

    陈举闻言,顿时无言以对。

    当年晋国掌权大臣赵盾在晋国诸子争立时,因为先君的托付,而拥立了先君宠爱而他自己并不看好的晋灵公。

    而后,晋灵公即位,残暴不仁,赵盾多次规劝,晋灵公不听,以致君臣反目。

    在找不到赵盾把柄的情况下,晋灵公决定派人刺杀赵盾。多次刺杀无果后,晋灵公甚至直接在宫中下毒,放狗,甚至让一群侍卫当场围杀。

    逃出生天的赵盾无奈之下决定逃亡出国,结果,赵盾还没逃到国外,那边,其弟赵穿便杀了晋灵公,然后赵盾再次回国掌政。

    虽然许多人都在为赵盾惋惜,为赵盾打抱不平,说晋灵公是罪有应得。但是,晋国的史书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赵盾弑其君。

    赵盾冤吗?他一点也不冤,弑君的罪名直到他死也没洗刷掉,若不是晋国还是他掌政,就凭这五个字,就足以将他灭族。

    那现在田文冤吗?比起遭到国君刺杀的赵盾,田文更加不冤,更加罪有应得,这五个字也足够将他灭族了。

    想着,陈举张了张嘴,瞬间败退。

    此时,齐王地见陈举退回席上,不再开口,然后又看了看群臣,在群臣无人说话后,再开口道:“右丞相田文畏罪逃亡,左丞相接子被叛逆所杀,相位空悬,寡人决定重新选相。”

    说着,齐王地又看了看大夫陈举,本来,他昨夜见到陈举时,就有意让他担任相国了。

    可是,在陈举刚刚替田文辩解之后,他又改变了想法。

    宗室大臣靠不住!

    想着,齐王地看了看群臣,然后又皱起眉头。

    这些个大臣,每一个来解救寡人于危难的,无能!

    想了想,齐王地缓缓开口道:“武垣大夫周最,在以前曾侍奉先王,连魏亲韩,功勋显著,先王称之曰贤,且寡人试之于武垣,期间赵国无犯,燕国臣服,武垣政通人和,家给人足。

    是故,寡人决定任命周最为相。”

    群臣闻言,顿时一片哗然。

    周最何许人也,那可是西周公的公子,西周公一直打算以他为太子呢!

    可是,周最听说了后一直都没回去,反而一直滞留齐国用事。

    虽然周最此人很有才华,但是,周最这个人连自己国家都不要的人,还会一心一意为齐国办事吗?

    此时,大臣祝弗立即拱手道:“大王,臣听说作为臣子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建立功业,然后裂土封君。可是周最其人呢?

    现在,周最只需要回到西周国,就可以担任太子,日后便可继承西周国。西周国虽小,但也有百余里,大小城池三十余座,人口数十万,有天下最富裕的洛邑,更有天下各国乃至大王都眼热的九鼎。

    可是,这些周最全都不在意,那周最他在意的是什么呢?

    是以,臣以为周最所谋甚大,必定对齐国不忠!”

    说着,祝弗长拜道:“还请大王三思,另立丞相。”

    齐王地闻言冷冷一笑,周最与面前的这些大臣全然不同,这些人在齐国都有自己家族,自己的关系网,而周最可以依靠的只要他这个齐王。

    想着,齐王地丝毫不为所动,不置可否道:“寡人心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退朝!”

    当日,田甲全族惨死于临淄城中,接着,众多与田甲有牵连的大臣(大部分都是田氏宗亲)遭到贬斥,紧接着,整个临淄城中都贴满了抓捕孟尝君田文的公告。

    一时间,整个临淄城的空气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接着,当日下午,齐王地听说了王蠋的贤明,然后让太子荣拜王蠋为师,封王蠋为太傅,并主持稷下学宫。

    另一边,原本逃出临淄的各国宾客,听说田甲之乱被平定后,又开始返回齐国。

    半月后。

    周最从武垣返回临淄,并立即被齐王地召见。

    此时,齐王地看着殿中的周最问道:“丞相,田甲之乱,叛逆田文逃出临淄去了魏国,现在被魏国庇护,而寡人派去接收薛地并抓捕田文家人的人,却连薛城都进不去。

    寡人如今不仅不能洗刷耻辱,反而还因为薛地而威严扫地,不知丞相何以教寡人。”

    周最闻言立即在心中微微一笑。

    齐王地的问题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从武垣来临淄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索他回到临淄后,会面临的问题。

    而其中最棘手的,就是孟尝君田文的问题。

    一方面孟尝君占着自己是齐国宗室,肆意插手齐国朝政,安排亲信,田甲之所以两度被俘,还能担任防守临淄的重任,这是田文极力要求的,是齐王对田文的妥协。

    同时,孟尝君极其擅长笼络人心,国中贵族宗室多有归之,而这些人聚集在孟尝君的身边,每每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而罔顾齐国的利益。

    所以,这些年齐王与孟尝君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甚至为了匡章之后的齐国主将位置,二人还多次不欢而散,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齐王地对孟尝君的态度,这是毋庸置疑的,是极其戒备排斥的。

    另一方面,孟尝君的大名遍传天下,世人皆称之曰贤。

    这样一个人,直接杀掉对齐国以及齐王的名声极为不利,一不小心,昏君的帽子就会直接栽到齐王头上,更会引得世人对齐国以及齐王的迟疑,而不再前来齐国。

    而这同一件事情,却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就是齐王想要乘机搞死田文,而遭到群臣反对的原因。

    同时,他也知道,齐王地任命他为丞相,并在他会临淄后的第一时间便召见他,其目的为何。

    虽然他知道此时附和齐王对齐国以及齐王极为不利,但是,这算得了什么呢!

    孟尝君田文声名显赫,这不仅对齐王是个威胁,而且对他周最更是一个威胁,甚至田文对他的威胁远远超过齐王。

    田文在田甲之乱中逃亡,由此看出,其实田文对齐王的威胁并不大,可是呢,当年田文一从魏国归来,便立即被任命为丞相。

    这···要是不久后,齐王心中对田文的怨恨消散一些,然后又有人为田文说情再然后田文再次从魏国归来,凭田文的声望地位,那···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丞相位置,也一定会拱手让人的。

    所以,为了这个丞相的位置···趁他病要他命,趁机搞死田文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而且这也是齐王心里想要的不是!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自刎明意

    此时,周最心中一狠,面上笑了笑,应道:“大王,抓捕田文其实并不困难,魏国先败于楚国,再败于秦国,接着又邀请五国伐秦。

    不久前的河东之战,魏国为了夺回河东,不仅甘为先锋,而且还为各国提供军粮,此时此刻,魏国元气大损,已经经不起风浪了。

    虽然魏王想要庇护田文,但这也不是此时的魏国能办到的了。”

    说着,周最拱手行礼道:“大王,如今触子将军率领的大军,已经快抵达齐国境内了。是以,臣请大王下令,让触子将军屯兵齐魏两国边境,并派出使者前去训斥魏国。

    就说我齐国为了齐魏两国之好,派出军队帮助魏国夺回河东,而魏国不仅不思感恩,反而还恩将仇报,庇护谋反作乱的田文。”

    说着,周最笑道:“魏国力弱,在我使者的训斥下,以及我大军的威胁下,一定会服软的。

    到时,大王不仅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抓获田文,而且还可以让魏王来临淄朝拜。

    而只要田文到了临淄,那大王只需再派一个使者,便可收回薛地。

    这就是臣同时擒获叛逆田文、薛地以及魏国的办法。”

    “善。”齐王地一听周最果不其然的站在他这边,立即大喜道:“丞相,此事就交给你了。”

    “唯。”

    另一边,刚刚抵达临淄的陈轸,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说了齐王已经下诏,让大将触子率军逼迫魏国,逼魏国交出田文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陈轸顿时大喜过望。

    齐国这一出兵,必然将田文得罪死了,甚至,以魏国目前的实力,说不定魏王还真会交出田文以求平安。

    田文一死,以齐王与田氏现在的关系,必然会出现一道难以修补的裂痕,一道谁也无法修补的裂痕。

    看来还得加把火才行。

    想着,陈轸立即吩咐道:“来人,替本君准备拜帖,今夜我将拜访大贤慎子。”

    与此同时,齐国其他大臣一听齐王与丞相周最开始策划逼迫魏国抓捕田文的消息后,一些看到这背后的凶险与不利的大臣,开始纷纷进宫谏言。

    而对于这些人,齐王地全都认为他们与田文有旧,甚至受过田文恩惠或者贿赂,所以对于这些谏言一概不接受。

    接着,第二天,在陈轸的鼓动与收买下,一些稷下学宫的诸子也开始上书提及大肆逼迫盟友抓捕田文不利。

    而齐王地与齐相周最两人,一看连稷下学宫的诸子也上书了,似乎国中到处都是田文党羽的样子。见此,齐王地不仅没有停止行动,反而一怒之下,还进一步加快了行动,并且采取了更激进的行动。

    五日后,刚刚从河东返回齐国的触子,趁联军还在河东之际,突然出兵攻打魏国,一日之内连破三城,然后才停下休整。

    此事一经传出,天下皆为之震惊。

    不提在魏国的田文如何的恐惧,如何的到处找人托关系游说魏王,如何的准备跑路,而魏王遫又是如何的纠结犹豫。

    而齐国这边,齐国群臣一听触子出兵伐魏了,逼迫魏王交出田文。

    一时间,劝说齐王的大臣像赶集一样云集齐宫。

    结果,齐王不听,劝说失败。

    次日一大早。

    齐国贤士谭子来到齐宫外,递上一封上书后,仰天长叹道:“我本愚人,承蒙孟尝君不弃,赠予钱粮才能度过难关。

    今孟尝君为大王误会,我虽不才,难以辨别真假,但我相信以孟尝君的贤明,是绝不会背叛大王,谋害大王的。

    现在,我就用我的鲜血来洗刷孟尝君身上的污垢,用身家性命为孟尝君作保。”

    说罢,谭子直接自刎于齐宫前。

    齐王地一大早起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接到了贤士谭子的上书。

    等他接过上书,正要展开查看之际,此时,一个侍者匆匆跑了进来。

    “大王,不好了,刚刚上书替孟尝君辩解的谭子,在宫外自杀了,说是要以死证明孟尝君的清白。”

    “啪啦”一声轻响,齐王地手中的竹简还没来得急看,便掉在了地上。

    “快。”齐王地急道:“快带我去看看。”

    不久,齐王地站在宫城城墙上,看着下方的谭子尸首,眼神更加阴郁了。

    田文究竟有没有参与田甲之乱?或者说田文究竟有没有谋逆之心?

    这个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不清不楚抓捕田文,那他这个齐王肯定是要沦为臭名远扬的暴君的。

    田文倾尽家财尊贤养士,受他恩惠的人不计其数,愿意为他而死的人同样不计其数。

    现在还只是死了一个谭子,接下来,就不知道死的是谁,更不知道有多少人。

    要是,接下来,受田文恩惠的人,开始成群结队的来王宫外自杀呢?

    想着,齐王地的眼睛阴沉的让人心寒。

    良久,齐王地看着谭子的尸体冷哼一声,然后阴冷的道:“好一个义士,传令,厚葬之。”

    “传诏,让大夫陈举再次彻查田甲谋反案,寡人要看看孟尝君田文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

    半个时辰后,齐王地下诏,解除了对田文的通缉,并将田文的孟尝君的封号与薛地还给了他。

    同时,还下令让触子从魏国撤军。

    河东战场。

    此时,赵主父率领五国联军立于汾阴城外,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汾阴城,眼中充满着遗憾之色。

    半月前,齐国内乱的消息走漏,而后,齐将触子表明不动神色,但却在半夜偷偷离去。

    齐军一退,联军立即陷入半崩溃中,好在这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三晋联军做主力,燕宋两国在一旁吆喝,齐军在后打酱油。所以,齐军的离去,这才让联军勉为其难的维持下来。

    可是,联军虽维持下来了,但也全都心不在焉了。

    而就在昨天,齐军攻打魏国的消息传来,这让所有的联军将士再无心思跟秦军作战了。

    赵主父本想一举将秦军赶回河西的,然后再回身处理齐楚两国的事情。但现在,齐楚两国的被乱已经平息,而他对秦国的行动也被齐国搅黄了。

    可惜···可恨!

    想着,赵主父立即吩咐道:

    “来人,立即派使者去秦国,寡人要和秦国议和。”

    “来人,替寡人传书魏王,请魏王立田文为相,寡人要替魏国讨回公道。”

    “来人,召诸将议事,商议讨伐齐国背盟之事。”

    “来人,传寡人之令,让大王立即撤销对公子子青的软禁,并派使者祝贺楚王平定国中动乱。”

    ···

    赵国邯郸。

    公子子青被解除了软禁状态后,立即就去了鹖冠子的府上。

    当他从鹖冠子与庞爰口中得知楚国的内乱已经平定后,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不再被软禁的原因。

    公子子青面色从容心平气和的离去后,鹖冠子不禁长叹道:“天下归楚矣!”

    一侧的庞爰一怔,大惊的看着鹖冠子:“先生何出此言?”

    “因为这!”鹖冠子扬了扬手中纸质书籍《左传》。

    当初,楚国制作出第一批书籍后,除了拿来赏赐以外,大部分都送给各国。

    而鹖冠子手中的书,正是赵主父转赠的。

    此时,庞爰看着鹖冠子手中的《左传》一愣,然后眼睛一亮,看着鹖冠子道:“是因为黑帝?”

    “不!”鹖冠子笑着看了庞爰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黑帝,而是黑帝书···”

第一千两百章 决意迁都

    楚国寿县。

    自王师从叛军手中重新夺回寿县,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间,在大军与江淮贵族的配合下,先是修建广陵城并驻守广陵多年的柱国唐昧,凭借个人在广陵的威望,兵不血刃夺回广陵,其中,镇守广陵的叛逆主将舒庸君为部下所杀。

    广陵光复后,水师通过邗沟扑向淮阴,淮阴主将东城君见广陵失守,而各国援军遥遥无期,便在极度绝望中自杀身亡。

    接着,司马景缺率军杀入淮阴,淮阴正式光复。

    而后,柱国唐昧率军配合司败,自南向北清理叛逆,而司马景缺率军自北向南清理叛逆,加上司败司马翦的大军,短短一月之间,江淮动乱彻底平定。

    一个月后,反叛的贵族被押到寿县。

    熊槐在寿县召开朝议,当着群臣的面,当着江淮贵族的面,当场下诏将罪大恶极的二十六家封君,三十八家封君以下七大夫以上的贵族,共六十四家贵族,当场判处极刑,灭门。

    而其他虽然参与叛乱,但在决战中当场投降的一百多家贵族,所有家主以及嫡长子都被处死,爵位依情况降一级到三级不等。

    判决当日,万余叛逆被押到淮水之侧,公开斩首。

    是日,淮水尽赤,其后三日,淮水不清,百姓不敢近淮。

    随着叛逆人头落地,江淮震动,无论贵族还是百姓,全都为之失声。

    接着,熊槐在处死叛逆贵族的当日,在朝中宣布收回被灭门的贵族的封地,并重新设置县邑。

    半月后,新设立的县邑规划完成,又半月,各县县尹、县丞、县尉到任。

    至此,江淮才彻底稳定下来。

    这一日,熊槐游于寿县别宫,熊槐在前观赏宫中美景,而近卫军统领左司马邓陵光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此时,熊槐来到一个鱼池前,随手洒下一抓鱼食,看着蜂拥而来抢食的鱼群,一脸惬意的问道:“将军,现在江淮各地的情况如何?贵族是否安稳?百姓是否恢复平静?”

    邓陵光闻言,面色丝毫不变,用不夹杂任何情感的声音应道:“回大王,根据知北涯在各地的探子来报,江淮各地都已恢复平静,乱兵不是直接投降就是化作难民投奔各县,整个江淮的道路已经全部肃清,而且趁乱而起的游侠强人暴徒纷纷隐匿化作良民,此时江淮各地的治安比以前更好了。

    而且,各地贵族经此一役,全部闭门不出,族中子弟也全都安心在家读书习武,无有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者。

    官吏理事公正严明,士卒巡防谨慎小心,商人开业童叟无欺,工匠开工精益求精,农夫治田全心全意。

    江淮上下,各司其职,各有所归。

    现在,整个江淮的贵族百姓,全都在称赞大王神明。”

    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洒下一把鱼食,引得更多鱼前来哄抢。

    “那么现在寿县的群臣都在干什么?”

    “回大王。”邓陵光一板一眼的应道:“令尹每日都在处理国事;太子白日随令尹处理国事,夜间则宴请在寿县的大臣贵族;柱国整日呆在城外军营;司马终日无所事事;司败每日巡视寿县两次;三闾大夫与其他一些大臣也都是闲置在宾馆。”

    “哦!”熊槐笑了笑,众人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随着江淮稳定下来,各地的事情全都交给各地县尹去处理了,朝中的大臣大都闲置下来了。

    想着,熊槐又问道:“那城外的大军现在在干什么?”

    “除了三日一练,其他时间全都是无所事事,终日唱歌角力为乐。”

    知道下面的动静后,熊槐再次笑了笑,问道:“那最近寿县中,群臣百姓议论最多的事情,是什么事?”

    邓陵光依旧用平淡如水的声音道:“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大王会何时回都,不仅军中的将士在问,朝中的大臣也在问,甚至连在寿县的贵族也在问。

    这几日,太子夜宴上,已经有许多人开口问这个问题了。”

    “嗯,也是时候了。”熊槐笑了笑。

    江淮事了,对于群臣以及大军来说,也时候返回郢都了。

    可是,熊槐不一样,自从上次离开郢都后,他就一直没想过再回去。

    他从灭亡越国开始就进行筹划,将江淮一带的资源全部集中在寿县,即便寿县被叛军祸害了好几个月,寿县的钱粮还是没有用完,甚至只是消耗了极少的一部分。

    而且,他让惠盎治理寿县多年,不禁扩大了寿县的城池范围,见寿县的城墙修得又高又大又坚固,而且还提前在城中修建了一座范围不比郢都王城小,规模接近郢都王城一半的王城宫殿。

    甚至还包括那些被灭族的贵族。

    他之前所做的这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是时候该宣布迁都寿县了。

    只要迁都寿县,那么他就可以立即脱离郢都的庞大贵族群体,极大的减少将来变法的阻力。

    只要迁都寿县,那么他就可以脱离昭景屈三族的核心地区,如此,必可打断昭景屈三族对令尹职位的垄断。或许,等屈原他们这一代人之后,楚国将会再次出现一个非昭景屈三族已及非公族的令尹。

    只要迁都寿县,他就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一批新的贵族,一批拥护新法的贵族。

    只要迁都寿县,他就可以脱离秦魏韩的漩涡,将秦国这个麻烦抛给三晋,然后他就可以全心全意的攻略齐宋两国。

    至于,攻略秦国与魏韩两晋,太难了,秦国关邑险固,攻略起来太难。而魏韩居天下中,牵一发而动全身,攻一国就会引来一群,如果不先把秦齐赵三国打残,想要攻克魏韩绝不可能。

    而如果已经把秦齐赵都打残了,那楚国的实力已经是占据绝对优势,甚至面对他国已经是秋风扫落叶之势了。

    那时,无论打谁都是一样的。

    所以,无论是为了接下来的变法,还是为了方便未来一同天下的步伐,迁都寿县,势在必行。

    想着,熊槐眼睛微微一沉,露出坚定不移之色,然后将手中的鱼食全都抛入池中,开口道:“传诏,明日寡人将召开朝议。”

    “唯。”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反声如潮

    次日,得到楚王召见的群臣,全都笑容满面的走进寿县别宫。

    离开郢都三月有余,现在江淮已经平定,他们整日无所事事,也都想回郢都了。

    想在郢都的熟悉的家园田地,想在郢都的娇妻美妾,想在郢都的子女,想在郢都亲朋好友。

    想着,想着,整个大殿中全都充满了期待与轻松的笑容。

    不多时,熊槐一脸平静的走进大殿,看到群臣面带喜悦的面庞,心中一片平静,只是面无表情的走到王位上坐下。

    礼毕。

    熊槐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与江淮贵族,缓缓开口道:“诸卿,江淮经此一乱,各县新立,百姓未服,贵族不信,百业新复,民生凋敝,内部不稳,国外窥探。”

    殿中众人听到这,顿时全都大惊的看向王位上的楚王。

    大王语气不对,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头,大王这话好像不是要率军返回郢都的样子啊。

    果然,王位上,熊槐长叹道:“如是种种,寡人以为现在江淮还需要寡人亲自坐镇,是故,寡人决定改寿县城为寿春城,改寿县为寿郢,以寿郢为陪都,将朝廷迁来寿县,以镇内外。”

    “迁都!?!?!?”群臣闻言,全部大惊失色。

    原本他们以为大王只是想在江淮这边,在寿县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大王竟然要迁都。

    而且还是从郢都迁到寿县这里来。

    震惊,不,这是晴天霹雳,差点将他们震晕过去。

    “大王,迁都之举万万不可啊!”

    “郢都作为我楚国都城已有数百年之久,大王何故突然要迁都?”

    “大王,我楚国都城一向都在江汉,为何迁都淮南?”

    “先王陵寝与宗庙俱在江汉,大王为何弃宗庙于不顾,臣以为迁都之举绝不可行。”

    “···”

    熊槐说完,群臣只是震惊了数个呼吸,便反应过来,纷纷开口劝谏。

    一时间,整个大殿乱成一团,嗡嗡作响。

    此时,熊槐见群臣全都开口反对,不仅微微一愣,虽然他知道将都城从千里之外的郢都前来寿县,其中阻力必然极大,但他没想到,他开口后,竟然没有一个赞成的。

    眼看殿中大乱,熊槐立即轻咳了两声。

    “咳咳···”

    群臣正激动间,突然听到楚王轻咳,所有人立即噤声,然后目不转睛的看向楚王。

    殿中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

    此时,熊槐见群臣停止说话,沉吟了一下,然后看向令尹昭雎,问道:“寡人决定迁都,令尹以为如何?”

    昭雎一见楚王再次开口要迁都,且意志十分坚定的样子,见此,他心中顿时沉到了低谷。

    此时,他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当年,灭越之后,楚王为何将越国的财富与珍宝全都存放在寿县,而不是将越国千余年的积累全部运回郢都。

    他突然明白了,灭越之后,楚王为何会将他、唐昧、屈原、前令尹景鲤,甚至还有早已病故的令尹昭阳全都封到江淮这边来。

    他突然明白了,楚王为何让惠盎修建寿县别宫,扩建寿县城。

    原来,早在多年以前,楚王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迁都寿县了。

    而迁都寿县后的好处,他也猜的**不离十了。

    可是,常言道,舍得舍得,得舍得舍,只要懂得放弃,才会获得收益,甚至最后的收益会比开始放弃的东西还要多。

    同样,一个人想得到多少,就必须要付出对应的代价,得到的越多,舍弃的也就越多。

    迁都的好处是巨大的,同样,迁都的弊端也是巨大的。

    目前的楚国,江汉依然还是国家的中心,不仅有郢都,还有国中最重要的铜铁器具生产基地宛城,还有楚国最为肥沃的地区,邓县、叶县等,不仅有故都丹阳,更有三座陪都,鄢城,鄂王城,鄀城。

    如此多的重城聚集于此,同样也聚集楚国大部分的贵族,无论是封地的,还是没有封地的。

    可以说,现在的江汉就是楚国的核心,江汉的实力远远超过本来的江淮。

    更别提现在,江淮刚刚经历战乱,贵族损失惨重,百姓流离失所,元气大伤。

    对比江淮以及江汉,昭雎心中十分清楚,此时的江汉比重远远超过江淮。

    此时,若是大王将都城从江汉迁到两千里外的寿县,从贵族势力的核心地带迁到贵族势力薄弱的地方。

    以千斤之力钳制万钧之重。

    这样,楚王岂能成功?

    就算楚王凭借自己的威望强行迁都了,但是,以后呢,下一任楚王呢?

    太子可远远没有现在楚王的威望。

    一旦楚王不幸,那么,等待楚国的,运气好就是一场内乱,运气不好楚国那就四分五裂。

    耦国,乱之本也。

    所以,虽然他明白楚王的决心,明白楚王的用意,明白楚王的目的。但,作为楚国的令尹,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楚王带着楚国走向绝望的深渊。

    想到这,昭雎目光直视楚王,二人对视良久,而后,昭雎低头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迁都之事不可行。”

    “···”熊槐看着昭雎惊愕不已。

    他被拒绝了,第一次被昭雎拒绝了。

    君臣相交数十年,他第一次启用屈原变法的时候,昭雎没有反对。他决定将楚国的重心转移到越国,要全力吞并越国的时候,昭雎也没有反对。不久前,他第二次启用屈原变法的时候,昭雎还是没有反对。

    数十年来,无论是什么事,只要他明确表态,昭雎就从来没有反对过,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完成自己的委任以及托付。

    可是现在呢,在他短时间内平定楚国内乱,在他威望达到鼎盛的时候。

    昭雎竟然第一次在朝议上,在他的注视下,开口反对了。

    这次是寡人真的做错了,还是你昭雎做了几年令尹就飘了?

    熊槐有些震惊有些迷茫的看着殿中的昭雎。

    顿了顿,见昭雎始终沉默以对无声抗争后,熊槐不禁长叹一声。

    然后,熊槐看向昭雎对面的唐昧问道:“柱国,对于迁都寿县一事,卿怎么看?”

    唐昧闻言,眼睛余光看了一眼对面的昭雎,然后又看了看其他大臣。

    殿中群臣,十之**全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而楚王此时开口询问,意思就很明显了。

    想着,唐昧拱手应道:“大王,迁都寿县,事关重大,臣心中有几个疑问。”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 君臣父子

    此时,唐昧看着楚王问道:“敢问大王,一旦迁都寿县,那先王的陵寝以及我楚国的宗庙该怎么办?”

    熊槐闻言,立即应道:“这好办,寡人即迁都寿县,先王陵寝不可轻动,只需让夷陵尹加强守卫便可。至于宗庙那更好办,只需将宗庙礼器从夷陵迁到寿县便可。”

    “大王,那郢都群臣以及众多的贵族,又该怎么办?”

    “这也好办,郢都那边,只要是有职位在身的,自然全部前来寿县,寿县城不比郢都小,这里完全可以容纳郢都群臣,寡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府邸。

    至于郢都那些无官职在身的贵族,只要他们愿意来寿县,那寡人就十分欢迎。”

    “大王,若是迁都寿县,那郢都王宫以及云梦的章华宫又该如何处理,是否按照现在的配置留专人处理。”

    “欸!”熊槐摇头道:“寡人是念旧的人,既然寡人到了寿县,那王宫的人自然也要前来寿县,至于原来的王宫,只需保养便可。至于章华宫,除了留人负责保养宫殿外,其他的园林猎场,既然烧都烧了,那就是分给百姓,让百姓去耕种吧。”

    唐昧见迁都最重要的事情已经问完,立即拱手拜道:“大王仁德,臣以为迁都之事可行。”

    殿中众人一听唐昧同意迁都寿县,顿时对他怒目而向。

    一时间,谄媚君王这四个字,都快写在他们脸上了。

    只是,对于群臣的看法,唐昧一点也不在意,直接无视了他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不过,熊槐看到群臣愤怒的脸庞,心知群臣对迁都还是极有抵触。

    而为了尽可能的打消群臣的抵触心思,此时更需一个重量级人物开口支持迁都。

    想着,熊槐将殿下群臣全都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群臣之首的太子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沉声问道:“太子,寡人打算迁都寿县,太子以为是否可行。”

    “呃···这···”太子横之前一直遵从自己父王以及老师的教诲,多看,少说,尽量的降低自己在朝的存在感。

    所以,自他上朝一来,除非自己奉命监国,否则,甚少主动开口。

    而他的父王与群臣对此也早有默契,甚少将事情扯到他身上。

    此刻,他骤然听到楚王询问,顿时呆住了。

    父王打破了以往的默契,突然拿迁都这么大的事情问题。

    这他要该怎么回答?

    父王需要什么答案?

    还有,群臣又需要什么答案?

    或许,这紧紧只是父王的试探?

    要知道刚刚令尹昭雎明确开口反对了,所以,昭雎的话是不是提醒?

    可是,刚刚柱国唐昧有明确表态支持了。

    所以,父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太子横脑袋隐隐作痛,他最烦的就是猜别人怎么想的了。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言语间吞吞吐吐,顿时不悦:“太子,你身为国之储君,乃是楚王的继承人,寡人问你话,可,便是可,不可,便是不可,何必唯唯诺诺,让人看轻!”

    太子横一见父王不喜,顿时感到一股极为沉重的压力迎面扑来,已经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此时,熊槐再次催促道:“可,还是不可。”

    随着楚王的第三次开口,群臣全都将目光投射到太子横身上。

    此刻,太子横先是感到正前方有股锐利的目光直刺他的心间,又感到背后有阵阵目光。

    于是,他的脑海立即转动起来了。

    迁都?或者不可?

    若是不迁都,返回郢都,对他而言,至少是没什么变化,他依旧地位稳固。

    若是迁都寿县,那···

    那他的羽翼就要折损大半,就好比他最信任的州侯,就是空有爵位而没有官职的贵族,这样的贵族,按照父王的说法,是可来可不来的。

    一切随他们自己的意思。

    当然,他可以将州侯请过来。

    但是,其他人呢?

    要知道,他的太子府中,有官职在身的不过区区十余人,这些人比起他太子府中庞大羽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若是他将那些贵族门客全都请来寿县,以他现在的财富,没有封地,只靠俸禄以及其他贵族贡献的他,实在承担不起。

    可是,如果舍弃那些依附的人,那他的实力必将遭到重创。

    等他到了寿县,在等在寿县这边的贵族慢慢归附,那要等多久?

    五年,还是十年?

    在等十年,他就算死了,那也不算夭折了。

    想着,太子横默默在心中自问,他能沉下心来慢慢等吗?

    不能,他不想等,也等不起!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道:“回父王,儿臣以为迁都不便,一动不如不动。”

    熊槐闻言一怔,没想到今天太子也跟他唱反调了。

    “呵呵!”熊槐看着太子横微微一笑,然后将目光转到司马景缺身上:“司马,卿意下如何?”

    景缺闻言,全身顿时一僵。

    刚刚群臣议论的时候,他也喷了两句,但是,现在楚王单独将他挑出来询问,他心中立即胆怯了。

    因为汉北之事,令他始终在楚王面前没底气,以致他在朝时议事时,往往都是充当木头人,工具人。

    这段时间一来,他发表的看法,可比隐形人太子横少多了。以致,现在群臣议事,都已经有许多人直接不问他了,仿佛他就不存在一般。

    此时,骤然被楚王点名,他虽然极度不愿开口,更不愿反驳楚王。

    但是,身为司马,身为景氏一族在朝的门脸人物,在迁都这种大事上,他绝不能闭口不言,更不能妥协。

    这一刻,他不是司马景缺,这一刻,他代表景氏的意见。

    而景氏的核心力量全在江淮,全在朝中,迁都寿县,这对景氏十分不利。

    一旦迁都,那他们景氏,就极有可能从楚国最强大的家族之一,沦为寻常封君,这是所有景氏中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想着,景缺立即应道:“大王,臣以为迁都寿县十分不妥。”

    说完,景缺立即低下头颅,不敢去看楚王。

    熊槐见状,脸色一沉,然后冷哼一声,接着,熊槐沉吟了一下,扭头看着上将军昭浪。

    昭浪现在才四十出头,他是先令尹昭阳之孙,之前江淮大反,昭浪举旗抗击,熊槐为了拉拢江淮这边还没有谋反的贵族,同时也是因为先令尹昭奚恤以及昭阳的巨大影响里,顺势便封渤海君昭浪为上将军。

    此刻,熊槐从昭浪的眉目间,还能看到昔日昭阳的影子。

    看到这,熊槐便略带期待的问道:“上将军意下如何?”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 当头一棒

    昭浪见楚王询问自己,先是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朝议上被楚王垂询。虽然他以前也曾幻想过自己如同祖父昭阳一般,楚王会敬重他,会认真的倾听他的意见。虽然他也曾幻想过,他会如祖父的祖父昭奚恤一般,楚王会对他言听计从。

    但他万万没想到,楚王在朝议上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

    此时,昭浪会想起过往,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跟楚王说话,还是先祖昭阳病重,楚王去看望昭阳的时候。而第二次则是他在郢都继承爵位,接受楚王册封的时候。

    那这两次相见,楚王说话都和颜悦色的,他对楚王的感观极好,也很仰慕楚王的功绩与威严。

    毕竟,楚王前期的功绩,其中主要的功劳都是他祖父立下的。

    所以,江淮反叛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确的公开斥责叛逆。

    虽然如此,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随着他跟楚王的不断接触,他发现他对楚王的观感完全变了。

    楚王威严太重,如同活着的神灵,一举一动都慑人心神,即便是笑着跟他说话,他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更何况,现在寿县旁边的淮水里,还没有百姓敢去捕鱼呢!

    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封君,究竟是在远离楚王千里之外的地方做一地之主,还是在楚王眼鼻子底下小心翼翼的忐忑度日。

    这怎么选,这根本就不用选。

    想着,昭浪有些忐忑不安的道:“大王,臣以为我楚国定都郢都多年,不可贸然迁都。”

    熊槐闻言轻轻一叹,这昭浪太让他失望了。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昭阳的孙子会有雄心壮志,会有极大的抱负的,但,他失望了,这个昭浪完全忘记了昭奚恤与昭阳的功绩,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想着,熊槐摇了摇头,又看向司败司马翦问道:“司败,卿意下如何?”

    司马翦闻言心中一滞,刚刚柱国唐昧可以无视群臣的目光,但是他不行。虽然他是支持变法的,但是迁都的问题太大了,大到他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想着,司马翦迟疑的道:“大王,迁都有利有弊,臣难以取舍,臣听大王的。”

    “哼~~”

    司马翦话音一落,包括熊槐在内,大部分的人都冷哼了一声。

    接着,熊槐又问三闾大夫屈署道:“大夫,卿以为如何?”

    屈署一听,本着从屈氏的角度出发,不敢看楚王,只是低头应道:“大王,还请慎重考虑。”

    熊槐一怔,连屈署都不愿迁都?

    想着,熊槐立即向廷理接子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接子闻言,先看了看群臣,然后应道:“大王,此事还需慎重!”

    熊槐闻言立即皱起眉头,连接子也反对?

    只是,当他看到接子的目光全在群臣身上之后,他沉默了许久,这才长长一叹。

    此事的确还需谨慎。

    诚然,以他现在的威望,即便是不顾群臣反对的意见,强行迁都寿县,这也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但是,迁都之后呢?

    昭景屈三族不情不愿的离开他们的核心地带,抛下他们的附庸,抛下他们绝大多数的族人,抛下他们赖以立足的土地与百姓,来到千里之外的寿县任职。

    这样,他这个楚王是舒服了,但昭景屈三族肯定心中不舒服。

    同理,也包括那些江汉的的那些贵族。

    而江淮这边的贵族,他们已经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过了几百年的小日子,他们即没有作为朝中大臣为国分忧的担当,也没有从自己狭隘的世界中走出来。

    所以江淮这边贵族也不愿意。

    如果说上次江淮贵族叛乱,那只是小部分贵族的暴动。那么,他强行迁都那就是自绝于所有的贵族,而且还会遭到所有的贵族的怨恨。

    刚刚的江淮叛乱,他还有屈原唐昧以及一大批变法派人士堵枪眼,贵族也不敢直接针对他。

    那这一次,紧迫唐昧一人,那可堵不住全国贵族的愤怒。

    想到这,熊槐突然意识到,不是昭雎做了几年令尹就飘了,而是这次平叛成功后,在所有大臣贵族的敬畏下,他自己飘了。

    他本以为平叛成功后,那数十家贵族,那万余贵族的鲜血,已经完全镇住了群臣,现在他在国中已经是如同神灵一般,说啥是啥,想干啥就能干啥,只要他一声令下,国中群臣百姓就会立即毫无原则的予以支持,并坚定不移的按照他的想法意思去做。

    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而且这一棒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重,如此之突然。

    原来他虽然已经成为一个如同活着的神灵一般的楚王,甚至所有的大臣都对他敬畏有加,所有的百姓都疯狂的崇拜他。但是,这却不能让所有人都以他自己为中心,按照他的想法去做,全听他的话。

    他以为楚国的一切乃至整个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是,现实却告诉他,其实这只是他的错觉。

    想着,熊槐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老子的话: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多易必多难,难之,无难矣!

    多易必多难,难之,无难矣!

    熊槐在心中细细品味了一番。

    不禁再次感叹,这次他是真的飘了。

    不过,还好,至少···现在群臣在朝议中还能当面提出反对意见。

    若是···若是···若是等到有朝一日,他一呼而百应,百应而万应,举国上下都是称赞他的话。

    那时,那时或许他大概就没救了吧!

    想着,熊槐双眉舒展,然后看着殿下小心翼翼的不敢直视他,而是偷偷观看他的群臣,突然哈哈大笑道:“不错,诸卿所言极是,退朝。”

    说完,熊槐没有理会不明所以目瞪口呆的群臣,他直接从王位上站起来,然后一挥衣袖,大笑着离开大殿。

    此时,群臣见楚王大笑着离去,不禁全都错愕不已。

    刚刚明明气氛快要凝固了,刚刚楚王明明已经很生气了,刚刚楚王心中的怒火明明快要爆发出来了,刚刚他们分明感觉楚王要杀人了。

    怎么突然之间,楚王就大笑着离去了呢?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其实楚王还没有来?

    不是,楚王的笑声还源源不断从外面飘进来呢!

    就在群臣面面相觑之间,太子横突然十分担忧的靠近令尹昭雎,轻声问道:“令尹,你说父王没事吧!”

    “这···”昭雎不知如何回答。

    此时,一个士卒走了进来:“太子,大王有请!”

第一千两百零四章 深情款款

    太子离去后,殿中所有的大臣全都看着楚王与太子离去的方向沉思。

    刚刚楚王迁都的决心与意志,他们不会怀疑。

    可是,刚刚楚王一反常态的大笑离去,却又让他们心中迟疑。

    刚刚楚王究竟是何意思?

    是恼怒群臣的反对?还是借大笑遮掩?亦或者是楚王已经在群臣的反对浪潮中打消了迁都的念头?

    又或者是楚王打起了其他注意,比如各个突破?

    看着太子横离去的方向,群臣全都若有所思。

    另一边,太子横得到楚王的召唤后,立即追逐楚王而去。

    很快,太子横快步来到熊槐身侧,行礼道:“父王!不知父王唤儿臣来有何吩咐?”

    熊槐停下脚步,笑呵呵的看了太子横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一边迈步向前走,一边开口道:“太子,陪寡人走走。”

    “是,父王。”太子横迟疑的看了走在前面的父王一眼,不知道他父王此时在想什么。

    为何笑着摇头?

    是因为自己刚刚反对迁都而笑,而高兴吗?

    还是因为自己刚刚反对迁都而摇头,而不满?

    唉!

    太子横在心中长长一叹。

    这是他第一次为做太子感到为难,因为他完全猜不到既是君王又是身父的父王在想什么。

    以前,父王与太傅只是教他治国的方略,哪怕是他监国之时,也有令尹屈原等人在一旁辅佐,这些人都是言传身教他治国之道,教他如何与各国争雄。

    但,之前的几十年,却从没有人教揣测人心。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身为未来的楚王,只需要会治国,懂兵事,然后在于各国争锋中不吃亏就行了。

    可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即便是身为太子,他也要学会揣测人心,要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就比如他父王,现在他就不知道他父王此刻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他更不知道自己刚刚在什么地方做错了。

    此刻,如果州侯他们在身边,如果他也懂得揣测人心,如果他现在就是楚王,那···或许就没有现在这些烦恼了。

    就在太子横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跟着熊槐来到后宫花园的一个亭中。

    此时,熊槐挥手驱散身侧跟随的侍卫,然后坐在亭中的席上,对跟着身侧的太子横道:“太子坐。”

    “嗯···”太子横一听到自己父王的话,立即收拢思绪,然后应道:“是,父王。”

    等太子横坐好,熊槐看着太子横沉吟许久,然后问道:“太子,咱们父子是不是已经又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太子横一怔,然后手足无措的看着对面的父王。

    此刻,太子横正努力的回想,回想他们父子俩上一次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可是,他想了许久,最后只能无奈的放弃了。

    因为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他已经记不清上次他们父子俩这么亲密的在一起说话时什么时候了。

    他行冠礼之前的那两年,他整日与景阳等人厮混,一起游猎,一起祸害妇人人,一起在郢都横行四方。

    那几年,他放浪形骸,生活乐无边。

    之后,景阳从军了,再之后,前任襄成君自杀了,尤其是迎娶太子妃后,在父王母后的压制下,在太傅的念叨下,他收敛了,规规矩矩的到了现在。

    这二十多年来,好像他们父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话。

    而在这之前,他们有没有这样说话过?

    或许有吧!

    只是他已经不记得了。

    想着,太子横怔怔地道:“好像很久了!”

    听着太子横出神的声音,熊槐跟着愣了愣,然后叹道:“太子,你说为父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君王,是不是一个失败的人父。”

    太子横一听,顿时大恐的看着熊槐,连忙摇头道:“父王为何如此说,父王伐秦攻齐,一战灭越,数败联军,威震天下,功业已超历代先王,谁敢说父王是一个失败的君王。”

    说着,太子横看着熊槐露出仰慕之色:“儿臣身为人子,一直以父王为荣,一直以父王为榜样,儿臣以为父王乃是天下最伟大的父亲。”

    熊槐笑道:“若是寡人真的贤明,为何江淮贵族大叛,若是寡人真的贤明,为何刚刚寡人一提议,群臣贵族就纷纷反对,若是寡人真的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为何连寡人的儿子都出来反对寡人!”

    “这···这···”太子横一怔,看着熊槐大惊失色。

    他本来以为这是父子间的谈心,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转眼间,这谈心就变成了父王一君父的名义强行逼他屈服。

    虽然他不想迁都寿县,他不想失去自己的班底羽翼,不想离开他生活了四十余年的郢都,不想远离自己母后的陵寝乃至未来他父王的陵寝。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他父王透彻人心的目光,他低头了,他屈服了,十分违心勉强的应道:“父王,儿臣错了,儿臣请父王迁都寿县。”

    熊槐看着太子横勉强的面庞,摇头道:“太子不必勉强自己。”

    太子横立即强颜欢笑道:“父王,儿臣是真心的,一点也不勉强。”

    熊槐看着太子横拙劣的演技,摇头长叹道:“太子~~你可知为父在变法开始后,在国中贵族人心惶惶之际,不惜在所有大臣的反对中,也要执意迁都寿县,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了谁?”

    “这···”太子横心中一乱,茫然的看着熊槐。

    难道父王迁都还是为了其他人,而不是父王自己要迁?

    那父王究竟是为了谁而迁都的?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陷入迟疑中,立即一脸凛然的道:“天下人都可以反对寡人迁都,唯独太子你不可以,因为寡人之所以迁都···”

    说着,熊槐语气一变,变得深情款款的道:“寡人执意迁都,这都是为了太子你啊!”

    “为了我?”太子横不知所措的看着熊槐,脑子彻底乱了。

    父王之所以顶着包括令尹在内的所有大臣的反对,也要迁都寿县,这竟然是为了我?

    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甚至,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我为何要迁都寿县的时候,父王就替我提前迁都寿县了!

    难道父王真的是为了我吗?

第一千两百零五章 父子情深

    “不错,寡人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熊槐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卷纸质地图,接着将地图放在自己与太子横中间的石案上展开。

    待地图完全展开,太子横看着地图上西起秦蜀东至大海,北从匈奴东胡一直延续到楚国南境,见此,他微微一惊:“天下各国疆域图。”

    “正是各国疆域图!”熊槐点了点头。

    接着,熊槐略有缅怀的道:“三十多年前,先王还在时,先王曾拉着寡人手说,秦国雄踞关中,手握南郑,有吞并巴蜀,挟制楚国,包囊天下之心。

    关中险固,巴蜀险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旦秦国占据巴蜀,那秦国就会对我楚国形成绝对的地形优势,那时候,我楚国再想限制秦国,就千难万难了。

    所以,先王在世之时,时时提醒寡人注意巴蜀,不可让巴蜀两国为秦国所有。”

    说着,熊槐长长一叹道:“可惜的是,当年秦国趁寡人联合各国伐秦失败,趁巴蜀交恶,一举占据了巴蜀。

    其后,寡人虽然经过多次努力,但最终也仅仅只是让秦国吐出巴充,直至现在,秦国依然占据蜀地。”

    说着,熊槐看着太子横道:“太子,你说说看,以目前秦楚两国的局势,假如我们楚国要对秦国下手,应该如何攻破秦关,杀入秦国腹地,然后与秦国决战?”

    太子横闻言,沉思了许久,然后开口道:“仅凭我楚国很难,就像之前巴蜀叛乱,即便我楚军全力出手,但限于地形极端不利,兵力粮草调度困难,难以对秦国造成致命一击。

    所以,我楚国想要重创秦国,寻常时候根本不可能,除非出现三种情况。其一,秦国内乱,我楚军可轻易攻入秦国。其二,秦国大军全部出征在外,内部空虚,我楚国也可趁机行动。其三,我楚国势大,不惜一切代价,强攻秦国关邑。”

    “太子所言极是。”熊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太子对天下未来的大势怎么看?”

    “未来大势?”太子横一怔,他父王话变得太快,转眼从攻打秦国变成天下大势,这变得他都反应不过来。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露出迷茫的眼神,心中大为失望,只得自己开口道:“昔日,司马错曾对秦惠文王说:得蜀则得楚,得楚则得天下;昔日苏秦曾对寡人说:纵则楚王,横则秦帝;昔日,还有现在,稷下学宫的那群人,时时都在探讨一统天下的办法。

    甚至,就连已经回到老家的孟子,还时常与门生弟子谈论统一天下的事情。不仅是谈论,而且,寡人派去拜孟子为师的人还传回消息,孟子已经开始著书立说,讲述自己统一天下的办法。

    作为目前儒生中名气最盛威望最高的大贤,孟子统一天下的论述,已经开始在邹鲁之地开始流传,这些太子你难道就不知道?”

    “这···”太子横一听,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他的老师是道家的人,楚国也是道家盛行,楚国儒生甚少,他连楚国的儒生都不怎么关注,又怎会关注数千里外的老儒。

    为了化解自己的尴尬,太子横立即诧异的道:“父王还派人去做孟子的学生了?”

    “嗯。”熊槐点了点头,应道:“不仅是孟子,寡人还派人去稷下学宫求学了,还有清溪学派,西河学派,鲁国其他儒学派别,秦国法墨两派,宋国庄子一派等等。

    正是因为这些人源源不断的将各大学派的学说传回楚国,我楚国的太学才能发展的如此迅速。就比如这次江淮设县,各县县尹、县丞、县尉,基本都是从太学而出。”

    说着,熊槐见太子横一脸悻悻然,立即皱眉道:“别顾左右而言他,太傅可是主持稷下学宫多年的大贤,深知稷下学宫内幕虚实,难道你就从来没听太傅说过统一天下的论述吗?”

    此时,太子横突然回忆起太傅的高谈阔论,顿时露出震惊之色:“父王是说,一统天下这才是天下的大势所趋。”

    熊槐终于笑着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未来的大势。”

    太子横见他父王点头,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天下各国实力强劲,以一国之智力敌天下之智力,这怎么能成功?”

    “怎么不可能?”熊槐闻言,心中越发不满道:“昔日天下有诸侯八百,现在天下大小诸侯不过二十,剩下的七百余诸侯全都被吞并了。不仅如此,如今秦国吞并了蜀国,我楚国吞并了越过,赵国吞并了中山国,甚至齐国也曾一度吞并燕国,魏国也曾险些吞并秦国。

    连越国燕国秦国这样强大的国家,连巴蜀这种占尽地利的国家都能被吞并,太子你说,这天下又有那个国家是不能被吞并的。”

    太子横一怔,他彻底被震撼了。

    他从来没想到,他的父王竟有并吞八荒之心,席卷宇内之志。

    此时,太子横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所以父王迁都寿县,正是为了迎合统一天下的大势。”

    “不错。”熊槐点了点头,太子还不算傻得彻底没救。

    想着,熊槐立即开口道:“我楚国东至大海,西至巴蜀,同时与齐宋魏韩秦五国相接。其中,太子你也知道,秦国险固,难以攻取,魏韩居天下中,即便攻下魏韩,那也只不过是让楚国将两千里的边境线扩展到三千里,而且还是无险可守,首尾难顾的边境线,其不可取。

    所以,我楚国接下来的目标,最好就是齐宋两国。”

    说着,熊槐手中指向地图,然后从方城位置,经汉中划到巴充:“寡人的意思,接下来我楚国将固守方城、汉中、巴充三地,以备秦魏韩三国。这三个地方,我楚国经营数百年,乃是真正的易守难攻之地,只需极少的兵力就可以守住。

    同时,我们可以从西线抽调兵力来东部,联合三晋燕国,全力攻略齐宋两国。必要时还可联络秦国,以秦国牵制三晋。

    如此,只要齐宋两国灭亡,我楚国的势力范围从淮水扩张到河水,并且还是占据没有后患的齐宋之地,那时,天下的大势就已经明朗了。”

    “父王神明!”太子横听完自己父王的庞大计划,不禁由衷的叹道:“若是此策能成,父王即便与汤武相比,也不遑多让。”

    “不。”熊槐立即落寞的长叹道:“寡人何敢与汤武相提并论,寡人已经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而齐宋两国却并未露出颓势,想来,为父的有生之年,是无法看到齐宋两国并入我楚国了。”

    “父王···”太子横一听自己父王如此悲情的话,想起他父王虽然面无老色,但其实已经六十有余的高龄,顿时眼睛一涨,满腔都是悲意。

    此时,熊槐见太子横满脸悲色,再次叹道:“寡人虽然看不到齐宋两国灭亡的那一天,可是,寡人现在可以提前给太子你,或者给王孙平铺路,提前迁都来寿县,免得未来你们攻一次齐国,光是路上就花两个月时间,免得你们将来会错失良机啊。

    现在,寡人在群臣的怨恨中迁都,这样,群臣以及贵族就只会怨恨为父。

    所以,寡人的意思是,愿怨恨集于寡人,而功业留待你们。

    寡人唯一的希望,未来天下归一,太子你,或者王孙平,又或者是王孙平之子,在祭告宗庙的时候,别忘了告诉寡人一声。”

    太子横闻言,顿觉一股浓郁的父爱涌入心田,然后再也忍不住,顿时痛哭流涕的长拜道:“父王,儿臣错了!”

第一千两百零六章 晴天霹雳

    不久后,太子横带着满满的感动与自责离开王宫,正当他将要上车返回自己在寿县的太子府时,昭雎悄然出现在远处。

    “老臣见过太子。”

    太子横闻言转头一看,见是令尹昭雎,不禁一惊。

    朝议早就结束了,而他刚刚在宫中可是与父王说了很久的话,按理来说此刻昭雎早就回去了,不想,他现在竟在宫外见到了昭雎。

    昭雎是在等他。

    想着,太子横立即拱手道:“令尹可是有何指教?”

    “不敢。”昭雎看了太子横一眼,见太子横面有悲色,以为太子横已经在楚王的逼迫下屈服,答应赞同迁都寿县了。

    见此,昭雎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道:“刚刚下朝,臣的门客有事,提前将臣的马车开回去了。此刻老臣无车返回住所,是以想借借一借太子的顺风车。”

    太子横立即明白过来,昭雎又话想要私下跟自己说。

    想着,太子横立即笑道:“能与贤者同乘,这是横的荣幸,令尹请。”

    “太子请。”

    车上。

    昭雎看着太子横沉默了一下,忽然脸上露出一阵悲色,然后长长的叹一口气。

    “唉~~”

    太子横皱起眉头,迟疑的道:“令尹何故发出悲叹,是横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还是令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非也!”昭雎摇头道:“老臣之所以哀叹,这并非是为太子哀叹,也非为老臣自己哀叹,老臣这是楚国的未来而哀叹啊!”

    “为楚国的未来哀叹?”太子横一怔,诧异的道:“令尹为何如此,如今我楚国内乱已平,外患未兴,国家欣欣向荣,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大好局势。

    而令尹你不以为喜,反以为忧,这是何故?”

    “为大王迁都寿县的事情!”昭雎一开口,然后见太子横眼中顿时露出不快,见此,他心中便知太子横已经被楚王说服。

    于是,他没有给太子横开口的机会,立即接着道:“太子,不知你以为我楚国江汉与江淮两大地区,那个地区的实力更强大。”

    太子横一阵,想了想,应道:“应该是江汉地区实力更强一些。”

    “不错,老臣也是这样认为。”昭雎点了点头,接着道:“江汉实力本来就强,之前陈蔡沦陷,沦为焦土,不久前江淮又发生动乱,叛军肆虐江淮。经此两声,老臣以为江淮的实力已经远不如江汉了,不知太子以为然否!”

    “令尹说的是。”太子横确认道。

    昭雎又问道:“老臣还有一问,不知太子以为,太子与大王相比,孰贤?”

    太子横一听昭雎将自己与父王相比,心中一突,本以为昭雎是在羞辱他,立即转头向昭雎看去。

    只是,他一见昭雎肃然担忧地老脸,心中的不满顿时消散。

    看样子,昭雎这不是消遣他,而是真的在问他。

    想着,太子横沉默了一下,应道:“父王贤明,功盖庄王,我不如远矣。”

    “不错,老臣也是这么想的。”昭雎不顾太子横难看的脸色,再次问道:“不知太子以为,自己与大王比,德行威望,孰高?”

    “我不如父王远矣。”

    “善哉,老臣也是这么认为的。”昭雎见太子横深深的被自己打击道了,便叹道:“太子,老臣本来就知道太子你在各方面全都不如大王,但老臣之所以这么问,那是因为老臣要提醒太子。

    即便贤如大王,德高如大王,威重如大王,尚且还发生了江淮百余家贵族起兵谋反的事情。

    将来,大王不幸,太子你即位,而你在贤明、德行、威望上全都不如大王,一旦实力远胜于江淮的江汉地区反了,那太子你如何平叛?

    江汉胜于江淮,江汉贵族实力同样也远胜江淮,江汉之地利同样也远胜江淮,一旦江汉贵族皆反,那太子你如何自处?”

    “嘶~~”太子横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刚刚被自己父王的霸气抱负所感染,自以为迁都寿县后,天下十有**就落在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手中,但完全没想过,他能不能镇住群臣的问题。

    现在父王才提出迁都寿县,楚国最强大的昭景屈三族就全部开口反对,其他朝中大臣也反对,军中将校也不愿迁都,江淮贵族同样也不想。

    现在,凭他父王的神威,即便强行迁都寿县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等父王不幸,以他的区区威望,能镇住那些不满的群臣贵族吗?

    太子横扪心自问,然后立即给了出答案。

    不能!

    一想到江汉皆反的情况,太子横瞬间脸色一白。

    此时,昭雎见太子横变了脸色,立即接着道:“当年,六国第一次伐楚,在我楚国与六国相持期间,我楚国还未露出颓势,召陵君他们三个封君就敢反叛作乱,拜太子之弟子兰为王,然后引联军入楚。

    那一战,我楚军在淅水惨败,汉中上庸全部沦陷,汉北沦为焦土。”

    说着,昭雎看向太子横道:“此事太子也是经历过的,甚至太子胞弟子兰也因此而死。”

    太子横听着,顿时露出悲色:“不错,不仅子兰因此而死,甚至母后也为此郁郁寡欢而死。”

    “嗯。”昭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太子,如今公子子青在外,甚至不久前江淮叛逆遥尊子青为王时,赵国还趁机将子青软禁,试图趁机要挟我楚国。

    臣要问的是,一旦江汉反,江汉贵族请公子子青回国,并趁机引三晋乃至齐秦干预楚国内乱。

    不知太子有何策略可以应对这种内外危局?

    老臣担心不是太子你或者公子子青不能消灭对方,而是担心太子你与公子子青二人相持,然后莫大的楚国如同三晋二周一般,国家分裂,强势不再啊!”

    太子横瞬间面无血色,方寸大乱,乱间,太子横突然瞥见面前的昭雎,立即拜倒:“请令尹教我。”

    “呵呵。”昭雎笑着摇头道:“老臣听说,即便是神灵,也只能知晓接下来一年之内要发生的事情。老臣朽将就木,又如何能在此时拿出办法呢!”

    “这···”太子横一屁股坐在车席上,慌乱而不知所措。

    此时,昭雎拱手道:“太子,老臣言尽于此,还望太子好自为之,不可自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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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槐刚刚穿越成为楚怀王,就碰到秦国的张仪前来送礼:商於之地六百里。熊槐表示要改写历史,不再做愚蠢的楚怀王,绝不绝齐连秦。结果第二天,和满朝文武商量之后,经过数轮唇枪舌剑,楚国上下达成一致意见。熊槐意气风发对张仪道:“寡人决定和齐国绝交。”大楚怀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楚怀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楚怀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